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降异象
段松怜爱的摸着刘贞的秀发,半开玩笑的说:“二弟变成了二妹,呵呵,挺好!一样的!”
刘贞哭得更伤心了,吼道:“是谁把大哥害成这样的?赵遵,告诉我!”
“还用我说吗?”
刘贞突然收住了哭声,惊恐的看向段松:“是……是常羽,不不不,他没这个胆子!”
“你还护着他!”赵遵恨不得去打她两巴掌。
段松摇摇头:“不是他,哥哥没看清,不敢乱说的。”
刘贞就这样坐在段松腿边,她恨死自己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段松去了青州,和嫂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甚至幻想着段松回来的时候帮着规劝赵遵回心转意,结果等来的却是段松毁容残疾,嫂子被杀的消息,事发一年了自己竟到现在才知道。刘贞悔恨交加,一个劲的抱着段松的腿哭,哭累了歇一阵再哭。
“好了,再哭脸上的妆要花了!”段松把刘贞拉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曾经的二弟,现在的二妹,“初始时我还想,世上怎会有二弟这样美貌的男子,如今变成了二妹,倒印证了哥哥的猜想。”
“大哥,此处太过杂乱,您跟我回去吧,我伺候您!”
“傻话,我现在模样像怪物,你在家养着我以后不好嫁啊!”
刘贞道:“那也不能委屈了哥哥。”
段松道:“前面那一大家子人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三弟已经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遵!我和你有私人恩怨,但大哥是你我共同的大哥,你和大哥相见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遵怒道:“疯婆子,你刚刚还和姓常的眉来眼去,我当你压根不在乎大哥呢!凭什么告诉你啊!”
“你!”
段松拉住刘贞的手:“丫头,不管你是二弟,还是二妹,哥哥都向着你!老三,过来!”段松又拉住了赵遵的手,把他们的手叠在了一起。
“你们要是认我这个哥哥,就重归于好!不然……”
赵遵心疼段松,忙道:“大哥不要动气,我不和她置气了便是!”
段松瞪他一眼:“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想让二妹变成弟妹!”段松的话说的非常清楚了,这也是他让赵遵带刘贞来的主要原因。
没想到赵遵竟然要抽手,刘贞眼泪簌簌落下,段松见了气道:“老三,贞儿隐瞒身份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她对你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干嘛死咬住不放!”说着咳嗽了几声。
赵遵平时最钦佩段松,于是敞开了心扉:“贞……贞妹,我不是不爱你了,只是……只是经过这场风波之后我不知该如何去对待你我的感情了,亲近之中总有些许的隔阂,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贞点点头,赵遵又道:“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段松气道:“胡话!你们多大了,你等得起,贞儿等你吗?”
刘贞却道:“我能等,我想真爱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段松恨铁不成钢,气道:“真服了你们俩了!唉……”气归气,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好在自己一番操作起了作用,二人敞开了心扉,从冰点开始回暖了。
趴在墙头看热闹的萧烈心想这俩孩子已经轰轰烈烈爱过一次,到了非君不娶非君不嫁的程度这下倒好又得重头再来了!
赶车的徐老头真听话,把马车给了赵遵,可人没离开,原地等了两个多时辰才把小姐等回来。赵遵取回了自己的马,回骁骑军的路上感觉神清气爽,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刘贞他还是爱的,还是要娶的。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年底,关樾已经把修城所需的白银悉数送到西北返回来了,解玲珑那儿也传出了怀孕的喜讯,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来年大河解冻圣驾便会回到长安,东都里的官员和普通百姓都以为会度过一个平静安详的冬日,结果蜀地以西的羌胡之地发生了严重的地震,大震之后爆发了瘟疫,死人畜无数,同时瘟疫传入汉地,在边城和军营中传播,一时难以控制。
赵遵的家中,班闰几杯酒下肚长叹一声:“唉,西北筑城之事已毕,陛下为训练新军设置西园八校尉也快一年了,此次羌地因地震损失巨大,开春必然挑起战事劫掠边郡,此战正是检验新军战力的绝佳机会。”
程煜道:“是啊,这八位校尉老爷折腾了大半年,人调了不少,粮食也耗了不少,战力到底如何,是时候拉出来让皇帝和众大臣们看看了!”
班闰道:“陈太尉也力主将新军调往西南防御,但这事恐怕成不了了。”
赵遵和程煜齐道:“这是为何?”
“太卜令桑文羊前日突然入宫,说今日京畿之地接连出现‘白虹贯日’‘四星连珠’的不吉天象,于君主大不利,更不宜兴兵!皇帝将信将疑,主战的大臣为此也不敢再提战事了。”
赵遵皱眉道:“桑文羊要挑事!‘白虹贯日’‘四星连珠’都是自然天象,但在别有用心的人口中就变成了主君王危困、武将谋反的凶兆!”
班闰道:“这厮好歹毒的心啊!难怪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将军,一个个变得小心了起来!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陛下添堵!”
“前些日子陛下修城征了他们不少钱财,时至严冬国库仍不充裕,对羌人开战又是一大笔开支,皇帝对北地匈奴主动出击的方针不变的话,战事将连绵数年,桑文羊一伙怕皇帝继续在他们身上抠钱!所以才……”
班闰怒道:“这个贼王八为了一己私利,置国策方针于不顾,皇帝怎么不杀了他!”
赵遵道:“二位兄弟,自古以来君王对天神示警之说便非常重视,过往也有诸多案例证明天象异常时有些事确实不宜做!如果桑文羊继续拿天象做文章,陛下恐怕要下罪己诏了!”
程煜道:“伴君如伴虎,为几句童谣冤杀股肱大臣的事还少吗?我们也当小心行事。”
班闰道:“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是桑文羊这厮太可恶了!”
程煜也道:“堂堂天朝上将竟然畏惧些许流言蜚语,于军心不利啊!”
班闰道:“与我相熟的几位议郎都在私议当为社稷除此害!然此贼假借天象一说操纵舆论,一着不慎被他拿住把柄安个疑似谋反的罪,不死也得扒层皮!”
程煜愤恨道:“朝廷韬光养晦近十年,一举平定百越,如能再取得几场局部胜利,年轻将军的信心就起来了,日后与匈奴作战必大有作为,可总有一些守旧畏战的老臣从中作梗。他们这么做看似止战,实则是养敌!你不打他,能保证他不打你吗?有朝一日匈奴人打过来,人家可不信什么‘白虹贯日’!”
赵遵问班闰:“陛下有什么反应?”
班闰道:“陛下对桑文羊自然是厌恶的,但对天象的事也并非全不当回事,毕竟桑文羊是星相方面的博士!”
程煜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妥:“难道陛下真的对统兵大将心存芥蒂?”
班闰道:“这很难说啊,近些年扩军迅速,有实力的将军比开国时多了数倍,要知道京畿之地,特别是长安周边,手中兵权过万的就有十几个!哪怕其中有一个心存不轨,突然发难的话,社稷就有倾覆的危险,不能不防啊!”
程煜摆摆手:“不说这个了,闹心!喝酒喝酒!”
班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赵遵:“听说赵侯的骁骑军扩编又得一位悍将,叫什么萧烈的,被你提拔成了副手,与柳絮和周宾平起平坐了。”
赵遵点点头:“有这事,不过没给他官职,身份只是一名骁骑郎!”
程煜道:“能入你眼的自是不俗,改日把人请出来,大家一起切磋切磋!”
“算了吧!咱哥仨也打不过他!”赵遵实话实说道。
“什么?”班闰不信,“咱哥仨打他一个都赢不了?老赵,你也忒低估我和老程了吧!”
赵遵大笑:“哈哈哈,非是我小瞧你们,我那意思三个我也不他的对手!”
此言一出,程煜和班闰互望了一眼,脸上皆是惊疑的神色。程煜道:“如你所言,这个萧烈远超常言之流,甚至可与关樾比肩了!”
赵遵偏了偏头:“比之关樾当还是有些逊色,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班闰举起酒杯:“恭喜老赵又添强援啊!”
赵遵与二人碰杯:“萧烈可是我的秘密武器,他的实力还没人知道,你们要替我保密!”
程煜笑着点指赵遵,对班闰道:“班老弟,这小子指不定又憋什么坏呢!”
“那是肯定的!咱哥们不也让他使唤的滴溜溜转嘛!不过,有几个月没打架了,这手脚确实也闲的厉害!”
“打住!”程煜赶紧拦住了话头,“你俩光棍,我有家有口的不陪你们疯啊!”
三个人又是一番笑闹。
第二百八十七章 信
与此同时,桑文羊府上,几个人正在秘议,除了桑文羊之外,剩余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年青一代,徐菁正在大放厥词:“桑世叔,你这一招用的妙啊!让他们君臣猜忌不敢擅动干戈!”
“就是,好端端的太平盛世不要,打什么仗啊!”
“筑城、动兵哪哪都用钱,国库空虚就讹诈咱们的,这叫什么事啊!”
“是啊,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跑通商路我们家死了多少人!皇帝不差饥饿兵,没钱打什么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桑文羊轻咳了两声:“诸位贤侄不要聒噪,只要听老朽的安排,皇帝必不敢用兵!”
“世叔,您说,让我们做什么?”
“造势!去坊间散播天象异常,让流言蜚语传开,酒肆青楼中只要人多的地方你们就去散,民心浮动,看他怎么兴兵!”
“高,我们这就去散!”“对,把家人都遣出去散,怎么邪乎怎么说!”
一众人走了,“桑世伯好手段,流言散出去,拥兵大将噤若寒蝉,皇帝也不得不防,西羌叛乱没有重兵围剿短时间内平定不了!咱们的生意还是照做!”宋师一身青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徐菁道:“桑世伯乃风水星相大师,天下无出其右者!任谁都驳不倒!”
宋师叹了口气:“打击接二连三,筑城、对羌用兵,恐怕这些早就算计好了,下一步不知又要有什么大动作,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徐菁道:“是啊,总不能每次都拿天象说事吧,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绝了陛下北伐的念头!中原这么大,经营好了就不容易,要那酷寒不毛之地作甚!”
宋师高深莫测的一笑:“这可难办了,陛下北伐之心二十年来不曾变过,恐怕是难改了!”
“哦,贤侄,你是这么想的?”
宋师道:“是啊,人不遇到重大挫折是不会改变初衷的!”
“比如……”
“比如赵破虏的死!”
众人皆愕然,徐菁道:“宋兄,赵破虏与皇帝私交甚厚,他的死只能算个例!无法复制!”
“封不遗正在渔阳!”
桑文羊本来坐着,听闻此言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想动封不遗!不不不,这家伙是个人精,害他不成必遭报复!”
“世伯,我已经筹谋了数月,此事可行!”见桑文羊面露难色,又说道,“不需要诸君帮手,只需用计拖住京师周边的大军,剩下的交给我了!”
桑文羊咬了咬牙:“有魄力!封不遗仗着皇宠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早就想整治他了!好,桑家便助你一臂之力!赵破虏和封不遗是皇帝身边的两条狗,宰了他们,皇帝再想咬人也没牙了!”
人散了,宋师拦住了徐菁:“徐兄,怎么没见卢贲兄弟?”
徐菁叹了口气:“卢家世伯被吓破了胆,闭门不出,卢贲亦被禁足了!”
“哦?可惜,卢老弟是个人才,比他老子强!”
“谁说不是呢,哎,对了,闻达这家伙怎么改投骁骑军了,平日里也不来走动了。”
宋师道:“丁须的死把他刺激的不轻,听到赵遵的名字就吓得发抖,可姓赵的偏偏不肯放过他,硬是把他调入了骁骑军,这个人估计是废了,以后也指不上了!”
“赵遵……”徐菁喃喃道,“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每次出手都不同凡响!宋兄,不能再放任他不管了,不然几年之后又是一个常言、关樾!”
宋师冷冷一笑:“动他?呵呵呵,要动就让他万劫不复!”
十几天后,直属于郭真的几个密探在边境巡查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匈奴奸细,一路跟踪来到洛阳城附近才将其秘密抓捕,搜查其行囊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封了火漆。
密探不敢擅自打开,上缴到了郭真手中,郭真取下封套看到火漆封印上的名字,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刘衡的书房,一个平时不怎么接见大臣的地方,丞相鲍鸿、太尉陈嵩、御史大夫何瑾、太仆皇甫婴、未央令蔡攸和郭真,六个人静候皇帝问策。
匈奴奸细带来的书信就摆在刘衡面前的书案上,“中行鄢!十几年了,这厮还活着!”刘衡叹息道,“看到这个名字,朕打心底里不舒服!”
“大周泗水侯赵遵贤侄亲启!中行鄢为什么写信给赵遵?”何瑾不解道,“贤侄?这是什么称呼?”
何瑾算得上刘衡的亲信,只是追随刘衡的时间不算长,有些内情他并不知晓,陈嵩道:“何大人有所不知,中行鄢与已故的左将军赵破虏有些交情,十几年前他们二人书信往来不断长达数年,贤侄二字恐怕就是从这点交情中来的。”
“什么?”初闻此事的何瑾大惊,“信上说‘一别两载’,其意是二人之前见过面!”
陈嵩皱起眉道:“不应该啊,中行鄢是大周头一号的叛徒,绝对不敢深入汉地,两年前是赵遵去过匈奴吗?”
鲍鸿道:“诸君不要中计,中行鄢狡诈至极,他是在挑拨离间,赵遵与匈奴有杀父之仇,怎会与他有什么瓜葛!”
陈嵩道:“没人怀疑赵氏父子的忠心,当年赵破虏和中行鄢通信也是在陛下的授意下进行的。”
蔡攸问郭真:“郭大人,送信来的奸细审过了吗?”
郭真道:“我亲审的,奸细乃是数十年前被匈奴人掳走的汉人之后,汉话和匈奴话都很精通,他拒不承认奸细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信使,按惯例来送信的。”
“惯例?”何瑾又不懂了。
陈嵩道:“之前二人通信时,每每都由一名匈奴信使将信送至,拿到回信后离开,如遇左将军不在京的情况,便在京中驿馆居住,直至左将军回来。”
何瑾问:“那二人书信的内容是怎样的?”
鲍鸿偷眼看看陈嵩,发现陈嵩也在瞥自己,两个家伙均不愿开口。皇甫婴接过话来:“两人的信件往来频繁,多则二三月,少则一个月便会通信一次,信的内容从不涉及军政,多半是互相问候,每封来信的正本均存于宫内,回信的内容经过审阅后由文吏誊写方能交给匈奴来的信使。”
“有没有可能,通过密语……”何瑾有所怀疑,可瞥见刘衡的铁青的脸色,吓得又把话咽了回去。
鲍鸿忙打圆场:“二人书信近百封,每一封陛下都亲自审验过,何大人你不知情休要妄加揣测!”
“不敢不敢……”何瑾冷汗下来了。
蔡攸道:“左将军一心为国,书信中屡劝中行鄢回归,可惜啊,中行鄢铁了心报复大周,左将军做了无用功!”
鲍鸿对刘衡施了一礼:“陛下,左将军故去后书信往来便断了,十年之后的今天中行鄢突然来信,指名道姓找上了左将军的儿子,以他的狡诈,挑拨离间这种小把戏可能会用,但难道仅此而已吗?”
刘衡点点头:“说下去!”
“是,当年左将军与他通信的原由已不可考,中行鄢这封信很有可能是种试探,试探我朝、试探左将军的遗孤是不是还掌握维系这种沟通的纽带!若不回信,或回信的内容偏离了二人当年的默契,那等同于便告知对方,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导这种关系的能力。”
皇甫婴道:“丞相怀疑左将军手中有制约中行鄢的东西。”
鲍鸿点点头:“前些年无事时,我曾翻阅过二人旧日的书信,发现每次都是中行鄢主动来信,虽然无甚内容,但可以看出他是主动发起联系的那个人,而左将军从未主动发问过,由此可见,在二人的关系上左将军是主导的,中行鄢处于劣势。”
刘衡做王子的时候,蔡攸就是他的小跟班,因此蔡攸对刘衡的义弟赵破虏有很深的感情,见几位大臣旧事重提,话题在死了十年的赵破虏身上反反复复,心中大为不悦,说道:“当年左将军与他有书信来往时,中行鄢也未曾停止过助纣为虐!如今还理他作甚!”
皇甫婴也有同感:“当年陛下也有意与此贼缓和关系,结果匈奴犯边次数不降反增,说明此贼已无可救药,不回信也罢!”
皇甫婴和蔡攸一个是车夫头,一个是车夫,但皇帝对他们的信任是另外几个大臣无法企及的,于是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太尉,你还记得两年前匈奴左贤王集结十万大军袭击云中郡被击溃一事吗?”刘衡突然说起了与书信似乎无关的事。
陈嵩道:“臣当然记得,左贤王布下大局造成云中郡周边不稳,但被太守叶群和郡尉司马欣识破,予以痛击,左贤王知战机已失便撤军了。事发突然,臣担心二人夸大战果还专门派人去查了,战场确实惨烈,左贤王的大军围攻我军一烽火要塞两天不克,损失了近千人,确是一场大胜。”
“大青山一战是赵遵带人打的!”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都愣住了,陈嵩道:“没……可……,叶群的军报中并没提起赵遵的名字啊!”
刘衡道:“那时赵遵还未有官身,到云中郡是给北护军买战马的,批条是太尉府出的,不记得了!”
“呃,记得记得!”这点小事陈嵩早忘了,但话可不能这么说。
“是他识破了左贤王的阴谋,又施巧计联合当地的地方势力给了左贤王迎头一击,事后这小子怕惹上是非,故意让叶群替他隐瞒。”
陈嵩告罪;“臣疏于查证,有罪有罪!”
刘衡挥了挥手:“不怪你,若不是封不遗密告,朕也不知情!”说罢让內侍把叶群的秘奏拿给众大臣看,其中内容非常详尽。
“哎呀,这小子好手段啊!”老辣如鲍鸿也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蔡攸笑了:“‘一别两载’由此而来啊!”说罢白了何瑾一眼。
何瑾忙赔罪道:“臣愚笨,实不该怀疑赵都尉!”
刘衡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朕让你去监察百官,不是让你怀疑一切!今后亲者恨仇者快的蠢事绝不能再出现!”
刘衡话说的很重,何瑾不由得的打了个哆嗦,刚刚自己的话仅有一丝怀疑论调就遭到这等严厉斥责,今后面对有关赵遵的事当谨慎处置了。
鲍鸿和陈嵩在一旁幸灾乐祸,暗笑何瑾不知深浅,不过对赵遵的能力和魄力,又多了几分警惕。
“陛下,这封信……”鲍鸿试探性的问道。
“丞相你以为呢?”刘衡反问道。
鲍鸿想了一下:“左将军故去的时候,赵遵还不满十岁,即便左将军与中行鄢有联系的纽带他也不会知道,因此回不回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丞相的意思是不回?”
鲍鸿道:“是,做必错不如不做!”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刘衡的目光扫过,最后落到了郭真身上:“郭卿。赵遵是你的下属,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回信
“臣以为,中行鄢依照旧例遣人来送信,置之不理有违人和,既然信是写给赵遵的,自当送到他的手上。赵遵已经成年,并间接与中行鄢有过接触,自当接下父亲的衣钵,是否回信如何去回便交给他处置好了!”
“蔡攸,你说呢?”
蔡攸道:“郭大人所言甚是!陛下,赵遵这小子又精又坏,让他对付中行鄢这个老魔头再适合不过了!”
刘衡终于露出了个笑模样:“你呀你,哪有这么坑自家孩子的,行吧!那就把奸细,呃……把信使请到驿馆去严加看管!信的事让赵遵看着办吧,其他琐事依照旧例办理不必再报。诸位爱卿,和匈奴有书信往来一事绝不能传扬出去!”
“是!”
何瑾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越想越担心:“去,追上丞相的车!”
鲍鸿预料到何瑾会来找自己,故意让马夫放慢了车速,“停车!”鲍鸿听到銮铃声立刻叫停了马车。
“丞相!”何瑾走到鲍鸿的车窗边施礼。
“上车!”
“丞相……我……”何瑾十分懊悔。
“冒失!陛下一生就两个最信任的兄弟,赵破虏和封不遗,特别是英年早逝的赵破虏,你怎敢质疑他!”
何瑾道:“就事论事,其中颇多蹊跷啊!”
鲍鸿叹道:“蹊跷的事多了,何大人!记住老夫一句劝,赵破虏和封不遗是陛下的底线,千万不要去触碰!”
何瑾听出了弦外之音:“其中可有内情?”
“不可说,不可说啊!”
“受教了!”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宋师也收到了抓住匈奴奸细、搜出中行鄢与赵遵往来书信的消息,他欣喜若狂,可若他知道内廷几位重臣与刘衡的对话,和何瑾吓吓唧唧的样子,恐怕就不敢做接下来的事了。
赵遵在郭真处拿到了中行鄢写给自己的信,内心五味杂陈,父亲与中行鄢通信的事,封不遗曾给自己提过,赵遵有心理准备,但乍一看道中行鄢的字迹,赵遵一时手足无措。
“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置,不必操之过急,你慢慢斟酌,让他们等着!”郭真劝慰赵遵。
赵遵却在想,这封信送来的时机,偏偏是这个时候?目的仅仅是离间?还是另有阴谋?
仅仅两天后,街头巷尾有关赵破虏与中行鄢有旧交,赵遵与匈奴人有书信往来的流言迅速传开了。
不解、愤怒、谩骂,甚至给赵遵安上了汉奸的骂名,待在官署中苦思回信的赵遵刚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官署内部有人私议此事被周宾和柳絮听到了,他二人一合计,由周宾把听到的事说给了赵遵。
赵遵听完之后表情古怪,没有惊慌。没有愤慨,只是古怪!
“从何处听来的?”
“大街小巷都在传,咱们的每一个密探都送来了收集到的流言,对您非常不利!”
赵遵摊了摊手:“那就是世人皆知喽!”
“咳咳……可以,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我这便去郭大人处说明情由,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我不再行使骑都尉的职权,骁骑军暂时交给你们了!”
“都尉!”
赵遵摆摆手:“我自当避嫌,周兄,千斤重担全压在你肩上了!”
“唉,这么拙劣的离间计,上峰为何不出面!”
“流言止于智者,可智者又有几人啊!”说罢不顾周宾的阻拦去见了郭真。下午正式文告就下来了,赵遵停职审查,骁骑军大小事务交给周宾和柳絮共管。
赵遵把官衣一扒,躲在家中闭门谢客,傍晚赵遵吃完饭正准备回书房看书,管家婆来报:“老爷,柳姑娘要见您!”
赵遵一皱眉:“不是说了,谁都不见!”
管家婆犹豫了一下:“柳姑娘和别人不一样,您还是……”
“我去见!”
柳絮听到了脚步声,但等了好久不见人开门,“赵遵,开门!我知道你在!”
“不开!”
“你!”
赵遵道:“我居家待审,你来见我非但帮不了我,还会有串供嫌疑!别人会起疑的!快走吧,管好骁骑军!”
柳絮急道:“骁骑军刚刚步入正轨你撒手不管了,兄弟们怎么办?”
“我没来之前,你和周大人干的很好啊!”
“那……那我怎么办?”
赵遵停顿了好一阵:“这门我不能开!”隔着门赵遵也能听到柳絮的抽泣声,柳絮在哭她感到赵遵抛弃了自己,如果是以前柳絮会坚强的撑下去,但现在不同了。
门内传来了赵遵远去的脚步声,一点机会都没留给她,柳絮呆立良久才踉踉跄跄的回去。柳絮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了街口,柳絮没有理会,马车尾随了两条街才来到她的身边,车帘打开,柳絮犹豫了一会儿才进到了车厢里。
午夜萧烈住处,一道黑影越过高墙,背着一大包东西进了一间屋子,不多时又一道黑影飘然而至,灯亮了。段松、萧烈、刘贞还有穿着夜行衣的班闰和赵遵,班闰、赵遵脱掉了黑衣,大伙互相看着都笑了。
萧烈道:“你们几个小鬼大半夜不让我睡觉,究竟为了什么?有人解释一下吗?”
班闰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背包,满满十几卷密档:“可压死我了!老赵,你自己去宫里看不就完了,干嘛托我背来!”
赵遵随手捡起一卷扔给他:“我自己看,这几个好事之徒能乐意吗?别废话,先按顺序排起来!”五个人动手把赵破虏与中行鄢来往书信,从第一封一直到最后一封连贯的排了出来。
虽然都是文吏抄录誊写过的,但赵遵看到父亲十几年前留下的语言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楚。接下来众人动手将每一篇都抄录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让班闰还了回去。
萧烈住在洛阳中心位置,但往返内宫档案库也需要花一个时辰,班闰好不容易回来,刘贞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又给了他一张单子。
“麻烦班兄再跑一趟!”
“什么?再跑一趟?”班闰接过单子一看,鼻子都气歪了,“你们干嘛不早说?这么多东西,我得找到什么时候?想累死我啊!”原来单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旧档。
赵遵说:“你走了之后我们才发现需要一些地方志、天象水利的记载来佐证,老班你腿脚利索,能者多劳多跑一趟吧!”
“唉,我怎么交你这么个朋友!”刚要走,刘贞又叫去了他,“别急,我这儿还需要一份十七年前渭州一带旱涝或者有关作物收成的旧档,还有……算了,先去拿这份吧,下趟再说!”
“下趟!你们想好了我再去!”
赵遵等人只是看着他坏笑,班闰无奈只得给他们做苦力,一趟又一趟,从午夜跑到天明,又跑到中午,各种旧档塞满了整间屋子。
屋中的几个人通宵达旦,到中午的时候萧烈的妻子送来了一些酒肉,段松活动了一下肩膀,已十分酸疼:“都歇歇吧!”
刘贞没有萧烈和赵遵他们那样深厚的内功,困得连打哈欠:“你爹……你父亲和中行鄢两个人几十封信除了互相问候,就是偶尔问候一下你祖母,干干巴巴的一写就是五六年,他们是有多无趣啊!”
段松笑道:“可不止这么简单,结合五年多双方战事,有很多东西值得推敲。”
赵遵突然开口道:“我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我和母亲当时都住在长安,祖母都是叔婶照料,她是否康健我父亲都不一定知道!”
“哦?其中有暗语?想想你祖母暗指什么人或事?”萧烈激动的问。
赵遵苦笑一声:“哼哼,这可难猜了!”
过午班闰有事要入宫,刘贞趴在一边打瞌睡,萧烈不擅长这类事也沉不下心来,只有段松和赵遵脑子飞速运转,二人越坐越近最后肩并肩坐在一块。
“三弟,这些书信看似无规律,但对照双反交战记录来看,但凡大战之后,中行鄢都会问候你的祖母。”
赵遵道:“若是战前,有通风报信的嫌疑,战后有何意义?不过也有例外,二人通信每年大约五六次,相隔多则三四个月,少则一两个月,而这一封写于十六年前隆冬季节的信却是例外!隆冬季节大草原冰封千里应该是最难行的时候,中行鄢却打破常规连着两个月都来信,同样都急切的询问我祖母是否安康,而我父亲的回信却非常慢,让信使等了一个半月,那一年我父亲在济北训练新兵,离家不远,骑快马五日便可往返一趟,如此拖沓不会没有原因。”
“咱们查一下十六年前大周与匈奴之间有何大事发生!”
二人又是一番查找,最后确定那一年匈奴因为内斗不曾入侵周境,大周国内也太平无事,二人又查了一些地方志,终于有所发现。
“深秋之际西川发生大地震,山崩地摧死人畜无数!”赵遵念道。
段松回忆起了一些往事:“你这一提我想起来了。地震时我在成都府,离地震中心有数百里之遥,也感到天塌地陷一般,州府的房子塌了三成,地震中心之惨烈可想而知!无独有偶,今年毗邻蜀地的羌地发生强震,震后又发生瘟疫波及到西川多地,中行鄢此时来信,难道与此次地震有关?”
赵遵道:“中行鄢不是地仙,地不地震和他无关,我想他如此关心,是和地震发生的地点有关!”
“西川有中行鄢关心的人!他借向你祖母问安为由,变相的向你父亲打听此人是否安全,而你父亲以此人为质可能胁迫中行鄢做了一些事,直到你父亲去世这层关系断绝。中行鄢肯定派了许多人到西川调查,但你父亲行事机密查无可查,最后中行鄢只能放弃,把这种思念压在心底,直到今天三弟你横空出世,西川再次受到地震和瘟疫侵袭,中行鄢坐不住了,找上了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你!”
赵遵苦笑道:“我爹去世时我才七岁,能知道什么?中行鄢也是病急乱投医,我很好奇此人究竟是谁?”
“管他呢!找上门来不坑他一家伙!”
赵遵笑道:“我父亲确实在蜀地做过官,因此这个神秘人在西川的可能性极大,就凭这一点推断就能诈他一回!不过言词上要细加斟酌一番,不要让他识破才好!”
“中行鄢问你母亲安否,你打算怎么回答?”
“安,仅受惊而!”
段松笑道:“如此回答,任中行鄢怎么想,短时间内都无法戳穿!”
赵遵道:“诈术不能长久,我要到蜀地去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打算写部书
“你打算告诉皇帝?”
赵遵摇头:“不,我父亲掌控此事,没有让任何人知晓,我虽然不明父亲深意,但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把事情宣扬出去。”
段松道:“既然如此写封回信把事了了吧!”
“别啊!”赵遵道,“我这‘汉奸’的头衔刚带上可不急着脱,再说如今西川道路断绝,这么快把回信交出去,对方能信吗?”
段松笑道:“你小子又要搞事情!也罢,回信交给我了!你千万别辜负了‘汉奸’的头衔啊!”
“多谢大哥成全!”
“怎么了?”这时候刘贞醒了过来,“还……还要查什么?”
段松将手帕递给她,刘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眼神迷离的等着赵遵发号施令。
“回了!”
“回……回哪儿?”
赵遵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回家!”
“啊?不查啦?”
“对,不查了!”刘贞不解的看向段松,段松笑道:“有眉目了,三弟会说给你听的!”
“快说快说!”
“路上说!”
赵遵居家待审可把周宾和柳絮忙坏了,平日里也没见赵遵怎么用功,可少了他,很多事别人都玩不转。特别是新来的这批年轻人都视他为偶像,他不在都没了主心骨。
“他娘的,这活没法干了!”尤茂把佩剑狠狠拍在了几案上,原来他手下的密探收到线报,有人在酒肆中散播恶意中伤赵遵的蜚语,尤茂立即派出数名骁骑郎前去抓捕,结果对方是左校尉吕铲的家丁不但拘捕,更加肆无忌惮的对骁骑军冷嘲热讽,双方大打出手惊动了上官,双方官长到场提人的时候尤茂又吃了瘪,心里很不痛快。
孟固劝道:“尤兄,小不忍则乱大谋!”
尤茂道:“我就听不得别人侮辱赵都尉!”
孟固劝道:“是非曲直自有定论,赵都尉肯定会回来的。”话虽如此,但在场众人的心情都低落到了极点。
这时纪許从外面闯了进来神色十分慌张,“纪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孟固见状问道。
纪許看了看上座的柳絮,欲言又止。柳絮叹了口气:“有话就说,还用避讳自己兄弟吗?”
“赵……赵都尉他被廷尉府的人带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廷尉府凭什么拿赵都尉!”尤茂不干了,拍几而起,“赵都尉明明是被诬陷的,那些穿红挂紫的官员全都装聋作哑,分明不把咱们骁骑军当人!”
柳絮呵斥道:“尤茂休得胡言,纪許,周大人回来了吗?”
纪許道:“还没有。”
柳絮见部下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场面到了几近失控的边缘,“你们要干什么!”周宾一声暴喝从门外响起,众人齐齐望向他。周宾一瘸一拐的回到主座上,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发话,尤茂憋不住了上前一步问道;“周大人,郭大人怎么说?”
周宾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郭大人已知晓此事,赵都尉到廷尉府只是正常问询!”
孟固道:“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周宾道:“郭大人给了四个字‘恪守本分’,千万别再去惹事给赵大人添麻烦了!”
“唉!”尤茂狠狠跺了一脚,“憋气啊!”
赵遵被廷尉府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朝中本就有不少大臣对骁骑军的设立存在质疑,借此机会不断打压,到处给骁骑军制造麻烦,大有墙倒众人推,一口气把骁骑军打垮的架势。
这期间周宾坐镇骁骑军衙署,柳絮在外面疲于奔命,偷偷哭过好几次,她在坚持,在等赵遵回来。结果三天之后却等来了一个令她绝望的消息,赵遵进了天牢。
这下骁骑军炸营了,所有的军官都跑出去托关系走门子营救赵遵,结果却是没有结果,无论谁的请求到了廷尉府全都挡了回来。
与此同时天牢的“雅间”中赵遵正和廷尉左监齐晋喝酒,齐晋喝了一杯,苦笑道:“像赵侯这样自投罗网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打算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廷尉邢典为二皇子遇刺的案子求助赵遵,破获劫银案的时候赵遵顺带手把二案归一替邢典解了围,邢典欠了赵遵一个大人情,特别关照齐晋好生招待赵遵,齐晋对赵遵待若上宾。
赵遵闻言大笑:“齐大人,我酒菜自备,就占你个地方,你别总想赶我走啊!”
齐晋道:“我这里可是天牢!世人避之唯恐不及,赵侯一头扎进来还不舍得走了?”
“不舍得,不舍得!这里多清净啊,我打算在你这儿写部书……”
“别……千万别!你的部下疯了似的想捞你出去,我这门都快被挤破了!”
赵遵喝了杯酒:“齐大人是怎么回绝他们的?”
“还能怎么,按你说的办呗!不过看他们急切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心疼!你要觉得这些部下不好,可以匀给我,我保证不亏待他们!”
“免谈!我这是为了历练他们,练好了还有用呢!”说罢赵遵饮尽杯中酒,擦了擦嘴说,“我该走了!酒,咱们明天接着喝!”
齐晋笑着打开牢房的偏门,赵遵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天牢,齐晋重新锁好偏门从正门走了出去,对门前值岗的狱卒说道:“这间牢房关押着重要犯人,一定严加看守,出了问题要你们的脑袋!”
“是!”其中一个低声问:“头儿,这里面到底关了什么人物啊,到现在不让咱们见一见。”
齐晋瞪了他一眼:“他是和匈奴勾结的大官,不让你们见是为你们好,万一审讯他的时候被上官知道他和你们打过照面,随便给你们定个意图串供的罪……”
狱卒忙拼命摇头:“不见不见,打死也不见!头儿,您可得给我们作证啊!”
齐晋心里好笑,表面上却故作深沉:“好,守好大门,任谁也不许见犯人!”
“哎,一定一定!”
骁骑军的一个秘密据点中,萧烈正在和几个新加入的密探会面,“队长,这是我们从各处收集来的流言蜚语,出处、时辰、在场人证,一一记录在案!”一个密探说道。
萧烈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记住我的话,‘谁敢挑战我们,咱们就弄死他们!’”
几个人齐吼:“弄死他们!”
萧烈对这些人的狂热非常满意,鼓励了他们几句才吩咐他们离开,“出来吧!”萧烈冲着窗外打了声招呼。
赵遵一跃而入,看到密探们收集来的各色情报,满意地笑道:“不错,这些家伙挺能干啊!”
萧烈苦笑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你小子连自己人都坑,真是坏透了!”
赵遵道:“我挺感动的啊!”
萧烈白了他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遵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咳咳,让我看看都记了些什么?”随手翻看了几篇倒把他气乐了,“这些家伙造谣的功夫不一般啊,你看这个,竟有人说我和匈奴单于的胭脂有染!这都哪跟哪啊!”
萧烈道:“这才叫造谣啊,毫无根据,胡编乱造!就是为了毁你!”
“还有这个人,竟说每次与匈奴开战前,我爹都和匈奴人暗通消息!太恶毒了,这个人名给我记住了,到时候抓住他,我亲自审!”
萧烈道:“这几日我一直在街上转悠,关于你的绯闻满天飞,把其他言论都压过去了!”
赵遵道:“天象异常之说还有人在传吗?”
萧烈道:“有,和诽谤你的大约是一批人!”
赵遵点点头:“再让他们过几天嘴瘾!”想了一下又道,“诽谤和骂人有时候不好区分,骂人也安不了什么罪名,不如我装得再惨点,下点猛料!”
萧烈道:“你可想清楚了!孟固、尤茂那班弟兄都快疯了,我是真怕他们去劫狱啊!”
“敢!周宾和柳絮是吃素的吗?”
萧烈道:“我可见柳絮那小娘们偷着哭了好几回了!你小子别玩过了火,以后不好相见!”
“知道啦!”
又等了两日,廷尉府内部曝出猛料,对勾结匈奴的犯官动用了大刑。那些落井下石的官员借机向鲍鸿提出裁撤骁骑军的建议,鲍鸿个人没有表态,只是记下了这些官员的诉求,让他们签名后报给了刘衡。
据说廷议的时候作为一个议题,君臣商讨了很长时间,只是没有给出最后结论,但是外人眼中裁撤骁骑军已经提上了日程是早晚的事了。
首先对此事做出反应的是一些与骁骑军职能类似的衙门,骁骑军的各级官员都是出色的人才,有些原本就是从各署各府借调来的,树倒猢狲散,有明目张胆上门要人的,也有偷偷摸摸挖墙脚的,最近总有人围着骁骑军衙署动心思,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有气节的,不会再危难时候离开,当然也有心思活泛找好退路的,只是风口浪尖上不好做出太卑鄙的事来。
接踵而至的是一连串的打击报复,骁骑军掌管秘案刺探,到处侦查官员的劣迹,办了不少赃官,为各类官员忌惮、憎恨。以前有皇帝保着他们,谁都不敢动,现在痛打落水狗,只要骁骑军的人出来被他们遇上,轻则一顿奚落,找茬就打一架,就算打伤了也没人替他们出头。因此每天都有打的鼻青脸肿的兄弟回来。
柳絮找了几个平日里和骁骑军关系不错的官员,求他们为骁骑军做主,但收效甚微,她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天夜里那辆马车再次出现在柳絮家门前,柳絮独坐二楼看着门外的马车,一杯两杯……柳絮想把自己灌醉,门开了,已有七分醉的柳絮上了马车。
周宾在衙署看着近日送来的各种情报,骁骑军虽然风雨飘摇,但下面人办事还是可靠的。
“周大人!”萧烈路过和周宾打了声招呼。
“哦,萧老弟,来,坐坐!”周宾放下手中的情报请萧烈坐下叙谈。
第二百九十章 不忠
“萧老弟刚来骁骑军就碰上这闹心事,让你见笑了!”
萧烈耿直的说道:“共富贵易,同患难难!我相信赵都尉是清白的。”
周宾点点头:“萧老弟是哪年生人?”
萧烈道:“萧某已虚度三十四载!”
“听说萧老弟是赵都尉慧眼识珠在民间发现的,你二人私交想必不错啊。”
萧烈哼了一声:“哼,这小子把我坑来才几天,自己就把自己玩到天牢里去了!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太难了!”
周宾大笑,“周大人,我挺佩服你的,外面风传骁骑军都要解散了,你这儿却稳如泰山不为所动啊!”萧烈夸赞道。
周宾看了萧烈一眼:“萧老弟不也一样吗?手底下的人一丝不苟,那么兢兢业业!”
两个聪明人打了半天哑谜,虽然没有说破,但也心照不宣了。
刘贞在闺房中听着丫鬟婆子从坊间学来的传闻,表面淡定,内心却早乐开了花,心想段松和赵遵结合在一起太厉害了。
这时一个武士模样的人送来了一个字条,刘贞看后先喜后忧,眉头紧皱有带着些许怒意。
赵遵白天仍旧躲在天牢中“享清福”,中夜过后才从天牢后门溜了出去,其实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静待收获便可以了,但坐享其成不是赵遵的性格,他要去见段松。
“喂!”眼看快到萧烈家了,街角的大树后突然跳出了一个人,可把赵遵吓了一跳。自己是“囚犯”的身份,被人撞见可麻烦了。赵遵本能想擒住对方,结果看清那人的脸,变惊为怒。
“你想吓死我啊!”
刘贞一脸坏笑:“就想吓你,怎样?”
两人关系在段松的调解下虽然有所缓和,但二人独处的时候气氛总是怪怪的,“别闹!我是‘囚犯’,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之前的戏就白演了!”说着赵遵就想从刘贞身边绕过去。
“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不去你会后悔的!”
“好戏?”赵遵被刘贞的话吸引了。
“对,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戏!”刘贞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遵被刘贞勾起了好奇心,毕竟两个人是恋人关系,虽然在闹别扭但刘贞肯定不会害自己:“好吧,不过要快!”
“上车!”刘贞早准备好了马车,中夜街上无人,马车很快来到了一个位于闹市区的大院的墙外。
赵遵对这一片还是比较熟悉的,“新竹苑!你带我上这儿来干嘛?”新竹苑是洛阳城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妓馆,规模不算大,但红倌却是个个美艳绝伦,当然价钱也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所以来这儿的非富即贵。刘贞把自己引到这个地方来,还真让赵遵意外。
“你还挺认识地方啊!对呀,这就是看戏的地方!”从刘贞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东西。
赵遵见四下无人,飞上跃上高墙,向新竹苑内观望,夜已深大部分地方都漆黑一片。
“我没看到戏台啊!”赵遵半开玩笑的对刘贞说。
“快拉我上去!”刘贞会点皮毛的功夫,但一丈多高的院墙她可翻不上去,努着嘴三分薄怒的对赵遵喊道。
赵遵头一次到新竹苑,两眼一抹黑,刘贞倒是有备而来,她带着赵遵避开几处有灯亮的房间来到深处的一个院落。
院中的一间房中还有灯光,虽然时值隆冬天寒地冻,但房中烧着火炕点着火盆,非但不冷反而热的开了扇小窗换气,离近了一听屋中隐有男欢女爱的声音。
赵遵瞪了刘贞一眼:“你约我来就是看这个?怪癖!”语气十分不悦。
刘贞硬把他拉到假山上,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房间内的事物,只见袅袅的热气中,桑文羊这个老头子躺在软塌上,余潮未退嘘嘘直喘。
“我跟姓赵的比谁更厉害?”桑文羊一脸淫笑的说道。
“当然是桑大人您威猛,赵遵那种毛头小子怎能和您比?”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个赤裸的娇躯扑进了桑文羊的怀里。
柳絮!
柳絮发声的瞬间,赵遵就听出来了,看到她娇媚的身子被桑文羊又老又胖的烂肉压着,顿感一阵恶心,心里一阵酸楚扭过头去不想再看。
“怎么?心疼了?”刘贞见状更生气了,“柳絮出了名的水性杨花,背后的男人不止一个,就你拿她当宝贝,今天你看清了吧!”
赵遵虚弱的说:“你要是有心恶心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贞气道:“她和姓桑的老家伙是一伙的,她跟你好是为了害你!”见赵遵眼里隐有泪光,还以为赵遵对这个老女人动了真情,握紧小拳头在他胸口打了两拳,“我看你是让她迷昏头了!”
“她不该这样糟蹋自己!”
刘贞道:“你看见了吗,这个贱女人多享受,你还没怎么着呢,她就急着和你的敌人睡在一起,分明早有预谋,说不定就是帮凶!”
赵遵低声道:“是我把她逼到这一步的。”
刘贞一愣:“你以为她是为了救你,别抱这种幻想了!”
此时房中又是一阵云雨过去,柳絮趴在桑文羊怀里娇喘道:“姓赵的小子涉世未深竟敢得罪大人,这次给他个大教训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忘!”
桑文羊道:“以他与陛下之间的人情关系,命是能保住,仕途嘛……”
柳絮道:“他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如能归顺您老,倒也有些用处。”
“哦?你心疼他了?”桑文羊故意在柳絮敏感处掐了一把,柳絮忍着痛撒娇道:“哪有?奴家都是为您着想,您若是不喜欢,把他杀了好了!”
桑文羊一阵大笑,这时在看不见的地方又走出一个男人。
“赵遵是个可用之才,若能为我所用,真是如虎添翼啊!”段宏的身影出现在了赵遵和刘贞的视野中,二人相视皆惊,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国舅的事。
“他是李夫人的亲外甥,能向着你?”桑文羊不信。
段宏道:“吃里扒外的人咱们见得还少吗?我要的就是他心怀二意,这祥的人比死忠更有价值。”
桑文羊挑起柳絮的下巴:“你能劝降他?”
不等柳絮开口,段宏伸出了怪手,“这身媚肉销魂蚀骨,谁用过谁上瘾,赵遵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扛得住,柳大美人小手一勾乖乖听话!”紧跟着又是几句淫词浪语,三条肉虫滚在了一起。
“呕!”刘贞恶心的一阵反胃,这场面和香艳无关,只让人恶心。
赵遵拉起刘贞就走,“你不再听听他们说什么了?”刘贞试探性的问道。
赵遵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马车上刘贞没词了,她不傻,她看得出柳絮是为了谁才出卖身体的,以赵遵的性情,今生都难忘却这份恩情。却听赵遵喃喃自语道:“都怪我,你……你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就……”
刘贞劝他道:“你别太难过了,她救你不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吗?”
“谁没私心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当日我请她帮我办事,结果她被丁须抓走惨遭多人侮辱,今天又因为我的计划害她出卖身体,唉,是我愧对她!”
解玲珑被掳走的事赵遵一直替她保密,刘贞自然不会知道,初闻柳絮的遭遇,刘贞终于无话可说了。
“那她当真喜欢你喜欢的紧!”
赵遵却突然变了脸色:“不,这女人该杀!”
刘贞被吓了一跳,她最怕赵遵这种表情了,她以为赵遵因为柳絮的不贞而怒,不敢再说话了。
“送我回天牢!”
“你不去见大哥了吗?”
赵遵冷冷的说道:“我常怀君子之心,做人留一线,可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骗了我那么久!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转天柳絮到骁骑军官署稍微晚了一些,她到时惊奇的发现,全军已在大校场集结完毕。被“囚禁”在天牢的赵遵出现在了众军官之间,正在分兵派将发号施令。
纪許等人拿到将令一个个精神抖擞带兵出去办案,不一会儿偌大的校场只剩下了赵遵、周宾和一脸茫然的柳絮。
“你……你不是在天牢里吗?”柳絮颤抖着声音问道。
“谣言岂可轻信,我不过是去和齐晋在一块喝了几次酒!”
柳絮惊呆了:“可对你动大刑的传闻是从廷尉府内部传来的啊!”
赵遵道:“我也听说了,有人胆敢诋毁污蔑我,这能忍?我已经派纪許他们出去抓人了!”
柳絮急道:“不可,诽谤造谣归地方官处治,你这样派兵抓人会被说成公报私仇的!”
赵遵道:“骁骑军与廷尉府联合办案,全城缉拿勾结匈奴妖言惑众的匈奴奸细,怎么是公报私仇呢?”
“廷尉府?缉拿匈奴……奸细!”柳絮不敢置信的重复道。
“周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所有抓来的人一律押到廷尉府,我与司马大人和皇甫大人亲审犯人!”
赵遵走了,周宾望着他的背影叹道:“此役之后再无人敢轻视你了!”而后又对着柳絮连声叹息,“你怕什么?你一直在怕什么?”留下柳絮一人在大校场抽泣。
廷尉府、骁骑军、洛阳令同时行动在洛阳城进行了大搜捕,那些在公开场合下散布流言的人只要被记录在案的一律押解到廷尉府监牢中,不问案先过一遍热堂,一时间大牢中哀嚎一片。
廷尉府一间小小的牢房中,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中年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进来扔到了地上。牢房中烛火摇曳,狱卒撤去了中年人身上的枷锁,他努力的睁开已经被打肿的眼。借着烛光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
“贾修,本月初九你在城南酒肆辱骂朝廷官员,可有此事?”
贾修吐了口血沫子,义愤填膺的说道:“不错,骂了,怎样?勾结匈奴的狗奸细难道不该骂吗?”
“你说姓赵的准和匈奴胭脂有一腿,还把床帏之内的事说的绘声绘色,你看见啦?”
贾修尴尬的咳了两声:“咳咳,虽然没亲眼见到,但以姓赵的德行定与匈奴女人勾搭成奸!”
“可我没有啊?”赵遵嬉笑道。
“你……你是……赵……”贾修一惊非小。
“怕了?”
贾修咬了咬牙:“我是骂你了,但大周律骂人又不是什么大罪,你凭什么不问供就动用私刑将我打伤,我……我要去告你!”
“打你是因为你嘴太贱!贾修,你可知道诽谤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贾修打了个哆嗦:“我……我只是随便说的……”
赵遵又笑了:“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和你计较,但匈奴胭脂是个妇道人家,你乱传绯闻不太好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奇刑审讯
贾修心里明白赵遵这是在玩自己,不耍光棍改装孙子了,一个劲的告饶作揖。
赵遵叹了口气:“你岁数也不小了,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关于匈奴胭脂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贾修刚松了口气,赵遵突然说:“那说说你是怎么勾结匈奴的吧!”
贾修一时没反应过来,接话道:“我勾结匈奴……”但很快贾修便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喊道,“我没勾结匈奴,赵大人您说话得讲证据!”
赵遵冷笑道:“讲证据?好啊,给你看看!”赵遵把数卷密档扔到他面前,“你逢人便说我勾结匈奴人,言之凿凿!若不是匈奴奸细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贾修深知“匈奴奸细”这几个字的分量,忙撇清关系:“赵大人,我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好啊,听谁说的,在哪儿听的,我帮你记下来你的嫌疑就洗清了!”
“这个……”贾修一时语塞。
“那好我给你提个醒,和让你散播‘四星连珠’‘白虹贯日’预兆统兵大将谋朝篡位谣言的是同一个人吗?”
贾修听罢打了个冷颤,面对赵遵咄咄逼人的气势,贾修选择了沉默。
赵遵叹了口气:“看来你不是个聪明人,我只能用点小手段了!来人!”赵遵一声令下几名狱卒拿来了事先准备好的“刑具”!
一个半人高的浴盆,一个炭盆,还有一个鱼篓一动一动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赵遵介绍道:“我这个人生性善良,见不得血,用刑也捡温柔的来!扒他裤子!”几个狱卒不由分说将贾修下半身脱光,扔进了灌满冷水的浴缸里,冻的他连打哆嗦。
“把鱼篓拿过来,让他过目!”狱卒打开鱼篓的盖子,里面是几条黄鳝,很鲜活。紧跟着他们把黄鳝倒进了浴盆。
黄鳝遇水便游起来,不时碰到贾修的身体,贾修吓得惊叫:“啊!你们要干什么!”没人理他,一个狱卒拿起火筷子将一块块烧红的鹅卵石夹入水中,随着水温不断升高,黄鳝感觉不适活动的更加剧烈起来。
黄鳝本就有打洞钻洞的习性,为了躲避过高的水温,便在浴盆里找洞,浴盆是不可能有洞的,但贾修身上可有!几条黄鳝围着他的屁股转了几圈便开始往里挤,可把贾修吓死了,拼命扑腾,可上身被三名狱卒按住动不了,发出一声声哀嚎。
躲在隔壁的司马鑫和皇甫婴肚子都快笑爆了,司马鑫强忍住笑,对皇甫婴道:“皇甫兄,这段一定说于陛下知道啊,哈哈哈……”说到一半忍不住笑得出了声。
“哈哈哈,一定一定,这小子真坏透了!”
贾修被黄鳝接连攻击,有一只似乎真的钻进去了一节贾修涕泪横流,哭道:“赵赵赵……赵大人,我招我招,我全招!快……快把它们拿开!”
“停停停!好家伙,真往里钻啊!快把鱼收了!”赵遵见好就收,几个狱卒收了黄鳝,赵遵在一旁叮嘱道:“留好喽,一会儿还得重复利用!”
其中一个狱卒道:“咱们今天又跟赵侯学了一招,以后哪个犯人敢熬刑不招,就用黄鳝入肛治他!”
这会儿司马鑫和皇甫婴已经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贾修被从浴缸里拉出来,两条腿打颤站都站不住了,可在众人面前光着腚实在是磨不开,哀求道:“赵大人,我的裤子……”
“不急,你要不老实,我还让你倒吃黄鳝!再脱裤子多麻烦!”
“赵大人,我要说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别……别调理我了,我全招啊!”
“好吧,你说,我记!”
贾修哆里哆嗦总算穿好了裤子:“赵大人,小人和你无冤无仇,以前连您的名字都没听过!说您坏话是拿了别人的好处。”
赵遵看了看他:“我在记,接着说!”
“是是是,小人自幼不学好,混迹街头帮人看场子,这些年在赌场妓院认识不少人,前段时间谏议大夫府上的管家找上了我,说给我个挣钱的差事,帮着散播点流言,每天给一贯钱,小人见钱眼开就……就答应了!”
赵遵问:“他都让你造什么谣?”
“最开始让我在街头传‘四星连珠’和‘白虹贯日’的谶语,后来……后来才让我变着法的诋毁您!”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要传播这些东西吗?”
贾修道:“我开始传天象异说的时候街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因此我也没多问,关于诋毁您的事我倒是问了句,他说因为您对他们老爷不恭敬,所以想教训教训您!”
赵遵又问:“那我和匈奴胭脂的事……”
贾修道:“我的爷爷,您怎么又提起这事了!这段确实是我胡编的!”
“不对!造谣的话题千千万,你为什么把我和匈奴扯到一块!”
贾修一愣:“呃,是他们说的,让我随便往您身上泼脏水,最好扯上匈奴人,一次把您搞臭!”
“画押!”
“是是是!”
贾修被带走了,赵遵立刻下令缉拿谏议大夫家的管家,与此同时此类的审讯在廷尉府各个独立牢房中进行着,不断有人被供出,不断有人被抓来。骁骑军、廷尉府的官吏穿梭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拿人抓人,一天就超过了三百人!
随着几条大鱼露出水面,司马鑫和皇甫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上报了皇帝,刘衡令丞相鲍鸿主持大局,参与此事的人人自危,不少嘴臭爱传谣的可倒了霉了,被抓进廷尉府毒打一顿,审清问明却确定不是直接参与者才给放出来,这些人得了教训这辈子不敢再传谣了。
赵遵的“黄鳝”审讯法发挥了巨大作用,几个顽抗不招的都倒在了这一奇刑之下。赵遵教会了那些狱卒,自己的担子便轻了,入夜后赵遵闲下来去阅看今天审出的口供。
不但有赵遵想要的东西,还有不少意外收获!
“你还挺闲!”萧烈突然闯进来说道。见是他,赵遵笑道:“萧兄,辛苦你了!”
萧烈往席子上一座,松了松筋骨:“这帮王八羔子真不好抓!听到风声之后要么躲藏起来,要么想尽办法混出城,我手下就三十几个人,累死了!”
赵遵大笑:“我给你拨人,三十个不够再给三十!要么骑都尉都让给你!”
“拉倒吧!这个得罪人的差事我可不干!”
说笑了两句,萧烈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人,我给你带来了,这家伙会几招,打伤了咱们两个弟兄!”
赵遵点点道:“亏得萧兄上心,不然这条鱼就放跑了!”
萧烈道:“你特意吩咐的说要亲自审问,我不抓来你不给我穿小鞋啊!”
片刻之后狱卒将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瘦高个押了进来,“萧兄,你忙了一整天了,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审他!”
萧烈看了看被押来的那个人:“别看这小子瘦,挺抗揍!我在隔壁屋等着,要用刑我上!”
萧烈带走了两名狱卒,牢房中仅剩赵遵和他两个人,瘦高个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吕炉,我是谁不用介绍了吧!”
“赵遵!好手段!佩服!”吕铲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你把天捅漏了,可你没有补天的本事!”
“吕炉,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吕铲是本家兄弟吧!”
吕炉冷哼道:“你少拿这套吓唬我!本家多了,你还灭我九族啊!说到底不过是看你不爽,找点人造谣骂你罢了,最多打几十杖关半年!你今天抓了多少人?谁给你的权利!”
赵遵只是冷眼看着他不说话,吕铲感觉自己占了上风:“你不要以为好像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四星连珠’‘白虹贯日’天象的恶劣预兆古来有之,谁能否认!传一传无非是想让陛下重视,不要让坏人钻了空子!”
“哦?那陛下该感谢你啊!”
吕炉狠狠地说:“赵遵,小爷知道你和李夫人的关系,不过事情闹大了谁都保不了你!”
赵遵翻开了一卷密探呈送的记录:“初七你在城西酒肆对蒋建、徐灵等人说,我父亲与匈奴人有书信往来互通情报,初九又说我和中行鄢是旧相识,他曾写信给我!没冤枉你吧!”
吕炉道:“是我说的!就为恶心你!”
“可你说对了!都对!”
吕炉愣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父亲在陛下的授意下与匈奴书信往来多年,这事非常机密,何瑾何大人是皇帝身边近臣,他都不知道,你却知道?吕炉,你本事不小啊!”
吕炉结巴道:“我……我是胡编的!”
“好,这一节算你胡编的,我和中行鄢有旧识,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吕炉为之语塞,赵遵微微一笑:“我和中行鄢在云中郡打过一仗,不大,满朝上下只有封不遗将军知道,是他告诉你的?”
吕炉嘴角抽搐了几下,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没了。
“十天前中行鄢给我写了一封信,郭真大人先拿到了这封信转呈给了陛下,内廷秘议,只有鲍相、陈太尉,皇甫大人、何瑾何大人、蔡攸蔡大人和郭大人这六位朝臣在场!吕炉,你的消息是哪位大人告诉你的?我把人请来和你对峙!”
“不……不是……”
赵遵吼道:“当然不是!那你的消息哪来的?不是从我朝传出的,却又那么准确,只有一种可能,匈奴人告诉你的!”
此时的吕炉已经被赵遵几句话吓得魂飞魄散:“我没和匈奴人……”
赵遵道:“刚刚你不是说最多杖责囚禁半年,现在你还那么想吗?吕炉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打你,你最好痛快点!”
吕炉还在咬牙坚持,赵遵没了耐性:“你不说也罢,幕后主使定也在你九族之列,到时候一并杀了便是,那就定案吧!”
“赵大人!且慢!”吕炉急道,“赵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行此下作之举是受人所托,实非所愿。还请……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家人性命!”吕炉是个精明人,赵遵拿住了己方的命脉,罪过已经从传谣诽谤变成了通敌叛国,自己的言行全都被记录在案,人证俱全翻不了案了,顽抗到底自己的家人也难以幸免,于是跪在地上恳求赵遵。
赵遵走近了几步把吕铲拉了起来:“吕炉,我的为人你多少也听说过吧!给你定罪已经超过了我的职权,但我可以亲自向陛下给你求情,保住你一家老小!至于别人,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吕炉你管不了的!”
吕炉耷拉着脑袋,苦笑道:“所有人都陷入了你的圈套,哈哈哈,他们还以为可以至你于死地呢,唉……”
赵遵拿起了笔:“开始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叛乱
吕炉道:“赵大人刚刚提到了吕铲,不错我们是堂兄弟!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吕家和桑家互为外家,我的妹妹嫁给了桑文羊的幼子,吕家包括吕铲在内有十几人娶了桑家的女子,一旦一方遇事,另一方必定支援,几十年来皆是如此。约莫二十天前,桑家宗主桑文羊召集我们数个相亲的家族到府上密会,他说陛下穷兵黩武好战伤财,在我们这些世家大族身上敛财,为了自保他要止战!用的便是百试百灵的星相异说,他让我们到处散风引起骚动,令陛下畏惧不敢浪战。果然谣言一起天下惶恐,武将们不敢再言战,我们计谋得逞还在沾沾自喜,十天前桑文羊再次把我们集合在一起,说继续散播谣言想尽办法给你泼脏水,把舆论视线都吸引到你身上,而且还透露了你和你的父亲都和大叛徒中行鄢有旧,我们便开始在集市上街巷中散布谣言,两天后桑家的管家在大街上找到我们,说谣言内容还不足以至你于死地,于是便有了你和中行鄢通信的传闻!”
“你是说天象异说是桑文羊杜撰出来的,并非上苍示警?”
吕炉道:“上苍哪有那闲工夫!所谓异端天象皆是子虚乌有,桑文羊善用此手段,在一场家宴上他亲口说,先帝在世时他多次用到这种手段,屡试屡灵!先帝为了防他之口才给了桑家超然的地位!”
“占尽了皇家的好处,还扯皇帝的后腿,桑文羊还真是无耻至极!吕炉,说出你的同党!”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道义不道义了,为了保全自家老小吕炉知无不言,供出了桑家、徐家、吕家、杨家、宋家等九大家族,数十名直接参与者。
赵遵拿到名单第一时间报给了鲍鸿,鲍鸿立即入宫报于刘衡,刘衡看到审讯记录和名单愣了半晌,突然暴怒如雷把几案都推倒了。
“桑文羊你个老猪狗!朕父子两代待你不薄,爵位、金银要什么给什么,就算是块铁揣怀里也该捂热乎了!没想到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吃着朕的喝着朕的,关键时候给朕下绊子!小算盘打到朕头上来了,哈哈哈哈哈,还有一大批追随者,反啦反啦!”
鲍鸿道:“桑文羊等人阴谋诅咒陛下、破坏北伐大计的罪行证据确凿,如何处治还请陛下定夺!”
刘衡道:“告诉赵遵按名单抓人,勿使一人漏网!审清查明后依律严惩!”
鲍鸿稍微一犹豫:“陛下,这几家人加起来恐怕有数千人……”
刘衡把脸一沉:“过去就是对他们太仁慈了,才会出现今日之祸!鲍卿不要妇人之仁!”
鲍鸿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问明之后便去向赵遵发布命令,骁骑军的兵力不足,赵遵亲自向关樾和常言借兵,二人均全力支持,封锁诸门的同时派大军围住几个大家族的宅邸。
桑文羊、徐介等人虽然也有不少交好的朋友,但这时候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他们的死活,赵遵在萧烈、纪許等人的护送下破开桑家大门,带兵冲了大院。院中的家丁仆人吓得抱头乱窜,桑文羊独坐在正堂中见到赵遵,竟然笑了起来:“你总算来了!”
赵遵不露声色:“桑大人,早听说你喜欢乐玩,不过这次玩大了!”
桑文羊冷哼道:“桑某享受了几十年,够本了!今天败在你的手里虽然心有不服,但也佩服你的手段!圣旨呐?”
“陛下口谕,缉拿尔等到案严惩不贷!”
“哼哼哼,严惩不贷!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给他!桑家一家老小一百多口都在后院等着你杀呢!”
赵遵道:“桑文羊,你世受皇恩不思报答,为了一己私利挑拨君臣关系,置北伐大计于不顾,事到如今还不思悔改,当真是罪不容恕!”
“小辈,轮不到你教训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桑某败了,任打任杀!休得啰嗦!说到薄情寡义,哼哼,陛下才是第一人。小子,不要看你一时得意,早晚有一天没了利用价值,他会毫不迟疑把你当件旧衣服一样扔掉!你的下场会和你爹一样!”
“拿下!”涵养如赵遵,也忍不住动怒,几名手下上前要抓桑文羊,桑文羊突然抓起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桑文羊痛苦的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不到半刻七窍流血而死。
萧烈看着桑文羊的尸体道:“这厮作恶多端,倒还有几分勇气,这么死了便宜他了!”
赵遵淡淡的说道:“把相关的人抓回骁骑军,尽量不要牵连无辜。”
抓捕审讯还在继续,更多罪恶细节被供认出来,粗略算一下牵涉的命案多达七十余起,几个家族相互勾结左右朝政的内幕逐层揭开,满朝皆惊。
当然抓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像宋、杨、吕等大家族都豢养着成百上千的门客,性命攸关自不会束手就擒,宋、杨、吕三家的府邸临近,家中又多出武官,他们和抄家的羽林军虎贲军展开了激战,不过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家丁怎能是皇家卫队的对手,彪悍不服的被斩杀,大部分人兵败被俘,还有少数自知不能幸免畏罪自杀。
反叛不到两个时辰便被平息了,但他们这一闹满城皆知,旧贵族和皇权之间的矛盾在众目睽睽之下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赵遵却不在城里。
吕铲和杨任得知事败舍弃家人趁乱逃出了洛阳城,二人一口气赶到了北大营,他们分任左右校尉,手底下各有五千人马,二人一合计,反他娘的!二人在军中也有不小的威望,乱初营中的兵将都不知原由,杨任把统兵的军官召集起来,说道:“诸位兄弟,洛阳城中有人发动叛乱!”
众皆哗然,其中一个军官问:“杨大人,何人胆敢造反?”
杨任编造道:“是羽林军的下层军官,他们不满意朝廷的待遇发起兵变,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乱兵正在逼近皇宫!弟兄们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快入洛阳解救陛下!”
杨任的谎言经不起推敲,但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多想,一时间群情激奋,杨任心里清楚就凭他们手里这点兵力,只有在卫军做出反应之前才有可能突入洛阳城,而后在城中制造混乱,乱中取利。
“弟兄们,杀进洛阳立功,救陛下!”吕铲振臂一呼军官们的热血全被激发了出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带头勤王的校尉会撒谎!
军官们回去动员,不到半个时辰就集结了近万人,其他几军的主将都在洛阳城中,一些不明真相的军官听说有立功的机会也跟着一起来了,形成了一支可观的叛军队伍。
可当他们杀到洛阳北门的时候都傻眼了,吊桥高挂,叛军轻装而来,没有攻城渡河的器具,前锋在护城河前挤作一团。
吕铲忙令人去其他门探查,结果各门都收起了吊桥,并有羽林军和虎贲军把守。二将心里清楚城里那点叛乱不出半日便会被清除干净,周边的七八万卫军不提,单单是城中的羽林虎贲二军人数也远超他们。
吕铲杨任带来的兵也慌了,说是进城平叛,可洛阳城戒备森严怎么看都不像有问题的样子,而且城上的士兵不断对他们喊话,听内容自己一方才是叛军!
“不许乱,不要慌!他们胡说的!我们是勤王之师,过河攻城!”吕铲歇斯底里吼了一阵,也没起什么作用。好在太阳落山,大军才安静下来在刺骨的寒风中安营扎寨。
入夜后吕铲和杨任一商量,没希望了!
杨任叹道:“完了,全完了!”
吕铲说:“四哥,我们该怎么办呢?”
“兄弟,咱们跟错了人,宋师志大才疏,想借匈奴人的势干掉赵遵,结果把咱们的家底全都赔进去了!如今就剩这点人马,羽林军和虎贲军明早……今夜趁夜劫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唉,保命要紧,我们北上!”
“去投匈奴?不不不,四哥,咱们不能当汉奸呐,列祖列宗的颜面不要了吗?”
“老五,你傻啊!咱们家都没了,还要什么脸面!留在这儿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到匈奴再创基业,以你我的本事必受重用!”
吕铲连连叹息::“吕家四代人苦心经营就这么毁了!”
杨任安慰道:“这仇一定要报,咱们早晚打回来!”
二人计议已定连夜出逃,只带走了二百多亲信,行至深夜他们已经深入到熊耳山中,“老五,出了前面的山口是两岔道,官道是不能走了,山路你可熟悉?”杨任问吕铲。
吕铲道;“四哥,我曾再次狩猎多次,左转进了大山就再也没人能追上咱们了!”
“杨大人,您看!”一个卫士突然喊道,杨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黑暗中一点微光在风中摇曳。
“戒备!”吕铲人品不行,但不愧为战场上的悍将,手下部将训练有素,一点点向光亮处逼近。
山道旁的一块裸岩上,一个人正在盘膝打坐,身旁燃着一盏小油灯,火苗随着此人的呼吸吐纳微微颤抖。
“赵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吕铲看清此人的面孔立刻怒喝一声声震山林。
赵遵悠悠睁开二目,笑道:“二位就这么走了,我可不好向陛下交差啊!”
杨任看了看左右,不像大军埋伏的样子,冷哼道:“哼,赵遵,你小子挺狂啊!正愁没机会报仇,你就单枪匹马送上门来了!”
话音未落道旁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像两条火龙一直绵延到山林中,赵遵挥挥手几百名弓箭手瞄准了这支二百人的叛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平息叛乱
“单枪匹马?杨任,对付你这种卖国的败类,不用什么君子之风!”赵遵居高临下蔑视道。
杨任和吕铲的部下见无数寒芒将他们笼罩起来,只要赵遵一声令下顷刻之间箭雨袭来无人可以生还。
杨任看着惊慌失措的部下,叹了口气:“赵遵,我佩服你的智谋与胆色,今天杨某认栽了!我有一个提议,你我单独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杀刮存留悉听尊便,如果我赢了,请你放过我的这些部下!”
赵遵犹豫了一下:“杨任,你有什么筹码跟我讲条件?”
吕铲吼道:“你的箭虽多却杀不尽二百多条好汉!贴身战时定叫尔等血流成河!”他的手下纷纷喊道,“死战死战!”
赵遵爱惜将士的性命,他身边带来的五百人是向常言借的,有损伤终究是不好的,于是答应了下来。
杨任也是抓住这一点迫使赵遵冒险和自己单挑,他可不是真心为二百部下的性命着想,杨任心机没有宋师那么深,但他腹黑阴毒,表面上服从宋师实际上貌合神离,他认为事败的根本原因在宋师的无能和赵遵的狡猾。
面对数倍于己又占尽地利的追兵,杨任自知已无生还可能,死他也要拉赵遵垫背。
杨任年岁与萧烈相仿,威名与常言旗鼓相当,不然皇帝也不会把训练新军的重任交给他,赵遵没听过他的名头,不是因为他功夫逊色,而是杨任自重身份不屑与丁须一样找人比武,实际上他的功夫要比丁须高一大截。
杨任有和赵遵一战的实力,赵遵正要杀一儆百,两个人见面就要搏命。杨任吕铲的部下亮开了场子,二人要马战。
赵遵骑一匹白马持铁枪,杨任骑一匹灰马使方天画戟,二人战在一处惊天动地。赵遵得到魏平君亲传,精通数种绝技,但要说精熟还非赵家枪法莫属,他七八岁开始习练已经有十几年的好底子,得到魏平君指点后枪法更是一日千里。杨任也是将门之后,杨任的四世祖乃是魏末名将,一把方天画戟所向披靡,归顺大周后封为侯爵,杨任完全继承了家传绝学,早已跻身一流行列。
二人互相不摸底,第一个照面没有使出全力,只听“当”的一声,铁枪尖和画戟的小枝撞在一起,二马错蹬一合战罢。
赵遵牵马回身又冲过来,铁枪锁杨任咽喉,杨任横画戟荡开,赵遵铁枪自上而下砸击杨任天灵盖,杨任竖起画戟去绞铁枪。赵遵单脚离镫翻身斜刺杨任软肋,杨任回戟挡住枪尖反向突刺赵遵的马腹。
赵遵使出“围魏救赵”的攻法,铁枪直奔杨任持画戟的手臂,杨任回撤后借势扫赵遵胸腹,赵遵双手持枪再挡,兵器相交蹦出火星,二合战罢。
这次二人不急着再战了,赵遵优势在于招数精妙变化多端,杨任的优势在于马术高超,马战经验丰富。马战骑射一直都是赵遵的软肋,这也不能怪他,唯一参与的实战是年初的南征,多是攻城战,冲锋陷阵的机会少之又少,马战生疏吃很大的亏。
杨任也感觉出赵遵的强大远超自己想象,必须以快取胜,拖久了必败无疑。于是杨任策马冲到近前,画戟搂头盖顶砸击赵遵头颈,这一击势大力沉,又借助了马儿的冲劲,不下数百斤之力。
赵遵这几年勤于习练上层武学,体魄越发健壮,虽然还是有些偏瘦,但气力上比离家时不知强了多少倍,他决定横枪去挡。
果然赵遵成功的接下了杨任的画戟,只是手臂微微发麻,可他吃得住,坐下的马儿吃不住了。
杨任一击之力下传到马身上,只听马儿一声嘶鸣极其痛快,杨任见赵遵御马技术不强,抓住时机接二连三发动猛攻,不求击中只逼着赵遵硬接硬架,一连接了四下,赵遵的坐骑终于扛不住跪爬在地上将赵遵甩了下去。
“哈哈哈,赵遵小儿纳命来!”杨任大喜,冲过去就要给赵遵致命一击。
结果还没高兴半刻,赵遵一枪横扫打折了杨任坐下灰马的前蹄,杨任也栽下来了。赵遵扶着铁枪表情古怪的连连摇头,自嘲道:“我这马上功夫是得好好练练!咱们还是步下比试吧,这个有把握!”
杨任气疯了,哇哇怪叫提起画戟就刺,可画戟不是步下用的兵器,又长又重,杨任舞起来全无章法,没几下就泄气了。
赵遵长枪短用,手握铁枪中段使出“破戟式”专找杨任持戟着力的右手,杨任一个拿捏不住画戟落地,被赵遵的枪尾扫在后背上,大口喷血。
“四哥!”吕铲在一旁助阵,见杨任吐血也顾不得道义规则了,策马上去就要下黑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暗中跃出,一掌将吕铲打下马来,吕铲来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一剑封喉。
吕铲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老五!”杨任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吕铲尸体悲愤交加,“罢罢罢,赵遵你赢了!兄弟慢走,哥哥下去陪你!”说罢拔剑自刎,余部皆降。
“萧兄,还是你厉害,我费这么大劲,你一下就把吕铲给杀了!”赵遵憨笑着给萧烈打招呼。
萧烈面色铁青,赵遵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带他,可萧烈受了段松的嘱托保护赵遵周全,于是也混在五百羽林军中一起跟来了。他见到赵遵又跟人单挑,十分不悦,不过他也错估了赵遵的枪法,在赵遵坠马的时候差一点跳出来救场,没想到赵遵反败为胜,又见吕铲不顾道义下黑手,这才跳出来结果了他的性命。
“为大将者不能轻易冒险,一个必死的穷寇,犯得上和他单打独斗吗?”
赵遵虚心接受萧烈的教诲:“萧兄教训的是,我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武艺,毕竟对手难求啊!”
萧烈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算啦,你的枪法不错,改天咱们弟兄切磋切磋,不过……不过你马骑的也太次了,这要上阵杀敌与对方大将放对可吃亏啊!忙完这阵我得教教你!”
杨任和吕铲北逃虽然做的机密,但到后半夜就被发现了,军营里乱套了,大官小官都急得团团转,可洛阳城门关着,城里究竟什么情况他们无从得知,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到天明的时候有眼尖的哨兵发现城墙上吊着两颗人头,看清长相之后飞也似的跑回军中报信。
这会儿一众将校都在中军大帐中,哨兵冲进来疾呼道:“报!杨大人和吕大人的首级悬在城墙上了!”
众将大惊,他们似乎明白自己上当了,被杨吕二将诓来做了叛军!可二将伏诛,这些人怎么办,朝廷会怎么对他们?大伙都不想反,可又怕报复,仍旧堵在北门外观望。
日头升高一点,城门上放下了两个人来,二人泅水度过护城河来到乱军营前,这二人满脸怒容冲进营中,所到之处无人敢拦。
二人掀开中军大帐的帘子,“赵大人、冯将军!”
这二人分别是助军左校尉赵芳和助军右校尉冯荣,他们与杨任和吕铲地位相当都是新军中的高级将领,众叛军见到二人既惊又喜。
赵芳文官出身比较有涵养,冯荣可是火爆脾气,他没带武器,抢过一把马鞭劈头盖脸把军阶最高的军官一通打。
“好啊你们,长本事,敢造反!”
挨打的人忙道:“冯校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杨任和吕铲说京城发生叛乱,带我们来勤王!怎么……我们怎么成造反的了?”
赵芳忙呵斥道:“胡说!杨吕二人勾结匈奴意图谋反被陛下查出,二人狗急跳墙带兵来逼宫,你们这些傻东西让他们给蒙骗了!”
“啊?那……赵大人,我们冤枉啊!您……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赵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定是被二贼骗了,所以才请缨劝下城劝降,速速交了兵器退回驻地!”
叛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交又不敢交,冯荣骂道:“蠢货,城里三万多羽林军和虎贲军都准备好了,你们不走他们顷刻之间就杀来!放心吧,陛下有旨对你们一概不究,我们俩算人质保着你们回去!还他娘的傻站着,走啊!”
叛军这才放下芥蒂将武器放在原地有序的撤回了原驻地,一场兵变虎头蛇尾的过去了,但这一场乱的余波远没有结束。刘衡下令彻查到底,最后牵连到十五六个大家族,这些锦衣玉食的权贵们经不住廷尉府的酷刑把祖辈做下的腌臜事都抖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恶行送到皇帝手上,皇帝对他们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一道圣旨三千多人掉了脑袋,未成年的孩子和妇女或流放或贬为奴,牵连了上万人。最后人们才发现这一次事件真正得利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中行鄢,他只露了些许口风就挑唆大周君臣内斗伤了元气,羌地平叛错过了最佳时间。当然刘衡这个人精也借机完成了多年来想做而未敢做的大事,以勾结匈奴为理由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干净利落的清除了几个最跋扈的世家大族。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赵遵一时间风头无两,但随后人们却发现这个搅动朝局的风云人物竟然消失在了视野中,不知去向了。
隶属于骁骑军却独立在机构外的一个秘密据点中,赵遵看着上报的各类名单,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人数差太多了!核心人物如宋师、李巨等事发时均不在洛阳,他们手下三四百死士不见踪影!”
萧烈道:“他们是不是提前听到风声潜逃了?”
“不可能!”赵遵决绝的说,“据同犯供述宋师等离开洛阳时正是风传我被关进大牢的时候,他们离开是有目的性的,绝不是逃窜!”
萧烈道:“总共就几百人能掀起声浪来?”
“这些人心怀叵测,几十人就敢杀羽林军劫银车,几百人在两个人野心家的带领下什么事干不出来?你们继续查,我去廷尉府说什么也要撬开他们的嘴!”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各股势力蠢蠢欲动,清洗了桑徐等家族,在朝中军中的一些重要官职空了出来。这些位子原本是外人无法涉足的,于是分赃开始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渔阳豪强
丞相党、太尉党、少壮派和不甘失去这些位子的开国功勋派明争暗斗,刘衡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看你们争看你们斗,官职攥在手里就是不放。
大臣们争来争去只在一些不太紧要的管位上达成了统一。刘衡乐得做顺水人情,在任命这些官员的第二天,他紧跟着又下了一道旨意。
班闰补左校尉,程煜任右校尉,朝臣们并不知道二人与赵遵的亲密关系,只当皇帝为了安抚班家,给班闰补个实缺。程煜是个闲人,哪一派都不归,为人中规中矩在军中论资历也够老,当右校尉绰绰有余,谁都没话说。而且新军本就是皇帝招募的亲军,外人插不上手。
桑文羊的官职比较特殊,一般人够资格却干不了,最后鲍鸿推荐了一人,也是先帝朝的老臣费炜,此人学贯古今性情耿直,被排挤出朝堂十几年一直在洛阳闲居,刘衡认为费炜是不错的人选便答应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少府这个官位上了,这个掌管营建宫室、大宗采买的职务绝对是个肥差,米粮和木材生意本就被鲍鸿和陈嵩把持,这次他们想借机把徐介占有的份额挤掉,大家都在争,只能等皇帝发话了。
结果刘衡直接裁撤了少府一职,设置各采买局,每局主事都是六百石的小官,不过刘衡也没做太绝,采买局的官员依了各自相关的阵营,不能说皆大欢喜,至少面面俱到。
唯独没照顾开国功勋派,可见刘衡对桑文羊阴谋算计自己的记恨,军中出了乱象,虽然是皇帝他自己任命的左右校尉,但刘衡还是责备了陈嵩,吕翔和封不遗两个军界大佬又都在北疆未归,各军将领被刘衡叫去好一顿训斥,又命陈嵩着手应对羌叛。
廷尉府的大牢中,前几天的喧嚣已经不在,大多数犯人定罪之后或杀或流放,只有几个有价值嘴又硬的单独关押。自从赵遵审讯过后,吕炉一直被关在这儿,一日三餐未曾受到虐待,但他耳朵好使,外面酷刑折磨撕心裂肺的嚎叫每一分都听得真真的,随着日子的推移这几日牢里安静了,他明白这种安静代表着什么,他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牢门外传来一丁点声音他都会神经质的担心是不是来杀自己的,短短几天他的头发花白了一半,精神处
于崩溃的边缘。
深夜吕炉好不容易才睡着,可不多久便被关门声惊醒了,吕炉从草席上爬起来,发现黑暗的牢房中多出了一个人。
“谁……谁?”他胆战心惊的问道。
随着火光闪过,桌上的油灯被点亮了,赵遵的身影渐渐清晰,“赵……赵大人!”吕炉很是意外。
“我是来告诉你,吕家完了,吕铲发动叛乱被杀,你的父亲兄弟已经伏法!”
吕炉虽然早有准备,但听闻家族灭亡,父兄亲人的死讯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他并不懦弱,但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无能为力。
“我保住了你一双儿女,使他们免于流放,现已将他们送到了你的岳父家中。”
“赵大人,你言而有信,吕炉感激不尽!”
“那日我走的匆忙没算计好,买卖好像做赔了!你交代的几个问题换你两个孩子的命,似乎……”
两个孩子是吕炉最后的希望,他哀求道:“赵大人,您还想要什么尽管问!”
“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了解一下李巨这个人!”
“李巨?”
赵遵道:“据我所知,宋师、杨任、吕铲等七人曾经结拜,李巨行三!”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有次吕铲宴请他的时候我在场作陪!此人是原渔阳太守的长子,李家是渔阳当地大族,李家三代都在郡中为官,几年前匈奴攻陷渔阳李巨的父亲战死,李氏家族却得以保全,举族内迁到了豫州地界。朝廷表彰李父的功绩,让李巨进入了郎官系统,但李巨不满意称病不去,一直在家赋闲,整日与杨任、吕铲等私会!”
“渔阳?”
“对,李家在渔阳经营了几十年,虽然本朝建立以来匈奴曾三次攻破渔阳,但李家势力未减,只有最后一次李巨父亲战死后李家的势力才退出渔阳。”
“吕铲对李巨的态度如何?”
吕炉道:“非常巴结讨好,每隔几天便请他到府饮宴,吕铲的妻子因为吕铲带李巨去青楼嫖宿花费巨资闹过好几次。”
赵遵皱眉道:“李巨家世不如吕家,其父又丧,吕铲为何上杆子倒贴去巴结他?”
“我曾问过吕铲,吕铲含糊其辞,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要想家运长久要多结交朋友,看样子李巨对他来说很有价值。”
“宋师和李巨逃走了!”
吕炉摇头叹息:“吕铲和杨任原本还算本分,自从认识宋师变得残暴寡恩,满腹牢骚。宋师仅是个落寞贵族,有些财产可连个实职都没有,而吕铲杨任丁须他们都为他马首是瞻,我一直想不通!”
“不是宋师有多厉害,是他背后的势力强大!”赵遵稳了一下心情,冲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桌上,“一瓶毒酒,我只能做到这儿了!”
吕炉哆哆嗦嗦将毒酒拿在手里:“多谢赵大人,给我个体面的死法!”
萧烈那边很快有了进展:“咱们的人询问了最近把守洛阳各门的军兵共计四百余人,没有人发现宋师和李巨出城!”
赵遵道:“这不奇怪,询问二人家的家丁仆人,很多人都不知道主人的情况。”
“不过,守卫北门的戍卒称在几天前看到宋家的家丁门客从北门离开不见回还!有此可以断定,他们分批奔北边去了!”
赵遵道:“去了渔阳!”
萧烈道:“你怎么能肯定?虽然渔阳是李巨的老家,但渔阳这几年重修长城增派了不少守军,并不容易出关,何况封将军正在渔阳坐镇,他们何必舍近求远不走云中雁门,而向渔阳逃窜?”
赵遵不确定的说:“他们并不像逃窜,而像去执行什么阴谋!不行,我得去一趟渔阳郡!”
“我陪你去。”
“不,京中叛乱初平,萧兄你留下帮我守住骁骑军!另外,火速派人到豫州探查李族的动静,一旦有消息快马报于我知!”
萧烈道:“那你多带人手!”
“料也无妨,对了,那李巨,萧兄可有耳闻!”
“我要与你说起此人,我曾在军中短暂服役,去的便是渔阳,李家被当地人戏称‘二皇上’,权势极大。而且久居边关的族群都以武立家,渔阳郡尉一职基本被李家人所垄断,李家子弟善用环首刀马上作战,连匈奴人都畏惧他们三分。你的骑射功夫差火候,李家的少主李巨必是你的强敌,要小心!”
赵遵的心早已飞到渔阳去了,他和萧烈约定了一些事项便回到骁骑军,仅带了纪許和一支二十人的小队走官道直奔渔阳。
赵遵他们为了赶路连夜出发,直走到凌晨时分人困马乏又错过了驿站,便在官道旁的树林中生火休息。
隆冬季节的夜寒风刺骨,赵遵站在一块巨石上远眺北方,虽然有浑厚的内功,但仍感到脸和手臂被冻的渐渐麻木,他想到了中行鄢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不知大哥段松的回信写好了没有。
“赵大人,下来喝口热汤吧!”一名骁骑郎呼唤他道。
骁骑军军需伙食供应远高于普通士兵,虽然走得匆忙,但还是带了行军铁锅,米粮腌肉和御寒的烈酒。
赵遵回到大队中,立刻有人送上了刚煮好的肉粥,赵遵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闻达,你这个结拜大哥净给我找麻烦,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啊!”
闻达被赵遵逼着加入骁骑军已有一段时间,在纪許麾下做事还算勤恳,他知道赵遵如此说话有开玩笑的意味,但对赵遵杀神的气质始终存在较大的畏惧,恭敬的答道:“回禀大人,卑职和宋师之所以结拜都是受丁须所邀,与他没什么深交!”
赵遵冷笑一声没有理他,纪許好奇道:“闻达,你们这个结拜有点意思,李巨比杨任小五岁,他行三,杨任行四,这也不是按年龄来的啊!”
闻达道:“哦,排序是按结识先后定的。”
纪許恍然大悟:“这么说宋家兄弟和李巨相识远在你们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喽!”
闻达道:“这是自然,我和丁须都是最近二三年才和他们认识的!”
赵遵喝光了肉汤:“我手里有份名单,也是七个人,却没有宋义,而是多了个卢贲!”
闻达道:“宋义这个‘二哥’的称呼是因宋师而来,只是个称呼!这人比较奇怪,喜欢装道士,装着装着就当真了!整天躲在道观里不出来,这些事他都没怎么参与。卢贲本事不错,年轻,有股子猛劲,宋师很看重他,但卢家老爷子看得紧不让卢贲和这些人有过多接触,因此卢贲未和我们结拜,此外还有几个人也和宋师有交情,不过都没接触核心!”
纪許道:“人们常说‘三翁’中数卢迁没胆,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卢迁谨小慎微,另外两家的气他受得,皇帝要钱他给要粮他也给,被自己儿子指责他也能忍,最后反而成了最大赢家,徐介桑文羊皆亡,唯独卢家得以保全!”
闻达也道:“我以前也曾嘲笑卢贲,快三十岁的人来还受父亲管教,现在才明白,若换卢贲这样的当家,这次卢家也得卷进去!不过,皇帝会放过他们家吗?”
赵遵手捧着草料喂自己的马儿:“即便卢家和桑家徐家没有勾结,我手上掌握的材料也足够让卢家灭门十次了!之所以没把事做绝,就是给他们家一次机会,这机会是卢迁会做人,皇帝给的,若再犯事落下把柄,卢家的下场可能更惨!”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踪的大夫
闻达闻言打了个冷颤,感觉挨着赵遵近了都忍不住发冷,得亏自己“弃暗投明”的早,不然得给他玩死!
“你那几个义兄的本领如何啊?”纪許问道。
闻达道:“这个不知道怎么个比法?”
“比你如何?”
闻达苦笑道:“我这点能耐怎拿的上台面!”其实闻达的剑术比丁须不差多少,只是缺少狠劲,在骁骑军中除了纪許,如孟固尤茂等均不是他的对手。
纪許半开玩笑的说:“这么说,你和丁须功夫不如那几位,可你们俩的名气可比他们大多了!”
闻达道:“我和丁须找人比武打架说到底还不是不满意现今的官位,想以比武的方式证明实力引起上官的重视,谋求个升迁!宋李等人却不然,他们即便再折腾,也当不了官,而且惹了祸事非但没人保,反而加倍受罚,因此不敢造次!”
“哦?”纪許来了兴致,“这又是为什么?”
“宋家是公爵,异性又不能封王,爵位算到头了!论家产没的说,穷的就剩钱了!可从第二代青山公开始朝廷再也不给实职了,无论宋家人再怎么优秀,再怎么争取,朝廷始终无动于衷,宋师因此心生怨恨,越来越极端,走上了绝路!李巨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总之李父死后朝廷恩封了他一个郎官,李巨却十分抗拒,说什么也不干,这就这么闲着,几年了无人过问。”
纪許道:“李家多年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李父为国捐躯,依惯例朝廷恩封个低等爵位也属正常,不过给个郎官也很有面子了。班家的班闰,家世比他显赫,人家南征还立了战功也不过当一个议郎,李巨这么做多少有点矫情了!”
闻达道:“是啊,这两个家伙怀才不遇也好,心存怨恨也罢!可朝廷对他们格外优待,完全没必要造反呐!”
赵遵把马鞍重新安放在马背上:“等生擒了二人,一审便知!走啦!”
渔阳郡郡治,原太守的官邸,现车骑将军的行辕中,封不遗正在灯下看着家中来信,信中将洛阳城发生的变故详细的叙说了一遍,内容详尽旁枝末节都没漏掉,可见封不遗在京中也有一套个人的情报系统。
“将军!”小五送来了夜宵,封不遗道:“小五啊,最近匈奴境内可有动静?”
小五放下点心,说道:“天寒地冻,匈奴人都撤到山里去了!倒是东胡部在边境活动频繁!”
“东胡是大森林的主人,过着渔猎的生活,不像匈奴人为了畜群每年往返千里,这个季节东湖人把捕来的獐鹿野猪和鱼货用大车拉到汉地交易,换取物资过冬。贩卖鹰隼和人参的关内商人也不惧寒冬,为了逐利连命都可以不要……”
“将军意有所指啊!”
“看看吧!朝中可比这儿热闹多了!”封不遗毫不避讳的把信给了小五。
小五粗看了一遍:“赵兄弟真能干,桑文羊和徐介这样的名宿都斗不过他!”
封不遗叹了口气:“这小子就像春雨后的青笋,一节比一节高!锋芒太露!”
小五笑了:“人家命好,有个当皇帝的大伯,还有个当车骑将军的三叔,这关系想不高调也不行啊!”
“哈哈哈……”封不遗被他逗乐了,“话糙理不糙!皇帝给他撑腰,倒也不怕什么!”
这时远处隐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小五,外面怎么回事?”封不遗皱起了眉。
小五听了一下,方才说道:“哦,近日渔阳接连走失了十几位大夫,渔阳县官员追查了数日没有结果,这些大夫的家眷不干了,在县衙门前喊冤呢!”
“竟有此事?”渔阳县作为郡治规模不过数万人,叫得上名字的不错的大夫也就十几二十位,一下子失踪了一大半确实是个大案子。
封不遗披上衣服和小五出府前往县衙门前,寒夜中仅剩下四名妇人,苦苦哀求门吏要见县令。
“休要啰嗦!曲大人忙了一天,大半夜的哪有功夫见你们!快回去吧!”门吏不耐烦起来,开始往外赶这几个人妇人。这几个妇人走失了丈夫哪里肯走,和门吏推搡了起来。
“哎呀!”一个妇人被门吏推到在了地上,封不遗看在眼里怒斥道:“好你个没人味的酷吏!人家走丢了丈夫前来衙门讨个说法,你们将人拒之门就是无理!还敢动手打人!不怕国法制裁吗?”
“封……封将军!”封不遗一席官话把不入流的小门官吓得跪在了地上,“卑职……卑职我……”
封不遗看着他运了半天气才压住了火,哼了一声:“哼!你们曲大人呢,叫他出来见我!”
门吏苦着脸犹豫道:“这……这个……”
“好大的架子!你们州官刺史也不敢怠慢我们车骑将军!曲翰一个小小县令还敢摆谱!要不要我带兵来请他!”小五见门吏不肯去唤曲县令,觉得他们不给封不遗面子,当时就急了。
“不敢不敢!”门吏犹豫再三,压低声音对封不遗道,“封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封不遗是从大头兵一步步做到将军高位的,最懂察言观色,知其中必有内情,于是随门吏到了僻静处。
“曲县令不在吗?”
“回封将军的话,我们老爷他……他受伤了!”
“哦?”这个回答令封不遗有些意外。
“一个小小县城走失了十几名大夫,曲县令作为父母官能不急吗,昨天一大早他赶到城外访查,结果……结果道路结冰,马失前蹄把腰给摔了,到现在还下不了榻!刚刚当着百姓的面实在不方便说,这才……”
“你做的很好!只是让妇人们在堂前哭嚎,有违曲大人爱民的初衷!”
门吏忙道:“是是是,卑职糊涂!这就让她们到偏房落座。”
“带我去见曲县令!”
曲翰躺在榻上,妻子在一旁精心伺候着,看到自己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伤成这样,又心疼又生气,数落他道:“你也快五十岁的人了,大雪天里骑马出城,大夫说要再摔得往下一点,你就瘫了!天天就知道办差,命还要不要了!”
曲翰赔笑道:“老婆子,我就是个劳碌命!摔不坏的!”说着长叹一口气,“唉,我伤了能看上大夫,城里的百姓头疼脑热上哪儿找大夫去啊!”
这时门开了,“封……封将军!”曲翰大惊,想从榻上爬起来行礼,结果牵动了腰伤疼得直哼哼。
“曲县令勿动!”封不遗在门外听了半晌,深感曲翰是个好官。
“封将军卑职无能,治下出了这样的案子苦查无果愧对朝廷,愧对一城百姓!我……”曲翰痛心疾首,连连哀叹。
封不遗道:“曲县令,你我相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勤于政务爱护百姓,口碑甚佳!这些本郡官员都清楚,我也清楚。你不用担心,安心卧榻养伤,寻找失踪大夫的事交给本将军了!”
“怎么好麻烦您。”
“话不能这么说,我在地方叨扰已久,白吃边郡百姓提供的军粮怪过意不去的,正好借机还个人情!”
“如此……如此多谢封将军体恤!”
“好说好说,你把案情大致说于我知。”
曲翰大概叙述了大夫失踪的经过:“八天前的深夜,县城中较出名的大夫们纷纷接到出诊的请求,对方给出丰厚的诊金,大夫们出诊之后便没了音讯!”
“八天前?怎么现在才来报案?”
“听失踪大夫的家人说,出诊时候对方便说道路颇远,准备好了马车,瞧完病再把人送回来!起初家属只当道路难行误了归期,可过了四五天还不见人回来,便到外面打听,这才知道一夜之间少了十几位大夫,试想什么样的病人会连夜请十几个大夫出诊?家属们发觉不对,来衙门报案,因为焦虑闹得比较凶,卑职无奈顶着雪出去查案,结果出糗伤了腰!”
“好,曲县令,你好好休息我去见见失踪大夫的家属。”
曲翰千恩万谢。
县衙的偏房中点着取暖的火盆,坐下来喝碗热水四个妇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大嫂子,刚刚那个人是什么官?县衙里的人都那么怕他!”
“林家妹子,我听县里的衙役都叫他什么将军,准是个大官!他肯出面接咱们的案子,就有指望了!”
二人正说着,小五推门进来:“几位大嫂随我来,我家将军要问案!”
县衙正堂,封不遗让自己的八名亲兵充当衙役,火把灯烛把正堂照的通明,四名妇人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规规矩矩跪着等封不遗问话。
封不遗要的就是这种规矩!在偏房也能问话,但你一句我一句乱糟糟的说不到重点,到正堂来就不同了,升堂问案有问有答才是问案的精髓所在。
“本官是朝廷的将军,来帮着曲县令破案,现在询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选出一个人作答,其他人补充!”
“哎!大嫂,您见过世面,您回将军的话吧!”她们推选最年长的妇人回话,这妇人确实比旁人多几分稳重,盈盈下拜:“将军,您请问!”
“汝等的丈夫均是在八天前的夜里出诊后失踪的吗?”
“回将军的话,我们的丈夫确实在八天前同时失踪的,这两日我们这些家人在县衙门前喊冤互相问了个遍,一共十三人!”
“来求诊的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本地口音!”
另一个妇人却说:“不对,是一个高个的年轻人,出手大方一下给了五千钱的诊金,这时节瞧病的人少,五千钱是笔巨款,当家的这才冒着风雪跟他走的,呜呜呜……”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入山查案情
四个妇人描述皆不相同,封不遗道:“如此说来四个操不同口音的人同时接走了你们的丈夫!另外九户的情况类似吗?”
姓林的妇人说道:“是这样的,渔阳县不大,常见的人就那些,奴家可以肯定几位姐姐和我见到的上门求诊的都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城里的住户!”
“对……”几个妇人同声附和。
封不遗又问:“你们可知自己丈夫出诊要去的地方?”
“人家没说,又备了马车接送,咱也不好追问,应该在城外的较远的村庄镇店。”
封不遗面露难色,渔阳县方圆二百里,村庄上百个,这么找如同大海捞针。不过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胆小妇人突然开口道:“嗯……奴家认为他们去了西边。”
“你能肯定?”
妇人道:“我们家住在西门里,巷子直通西门,马车是从东边来的,走的时候肯定往西去了!”
封不遗久在边关对渔阳周边非常熟悉:“西边?那是进烂柿山的方向!”封不遗思索片刻,“几位大嫂,你们放心,案子封某接了,必定给你们个交代,明天一早我就进烂柿山,汝等等我的消息!”
“小五,你以为大夫们真的被劫持了吗?”回去的路上封不遗问小五。
小五说:“不见得吧,说不定某个村镇上有人得了重病,家里孩子们多为了孝顺多请了几个大夫,这完全符合人情。至今未归可能是大雪封山不便出入,又或是病人不好医治耽误了归期。”
封不遗道:“不是不可能,付了诊金又雇了车马接送,肯定不图财,真不太像绑票的!”
小五笑道:“将军,反正接了案子,明天出城先到五泉庄住一宿!”
“臭小子!”封不遗笑着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封不遗风流好色,家中妻妾成群还处处留情,他在渔阳住了不到半年就找了个相好。渔阳县西十里烂柿山山口处有一个庄子叫五泉庄,庄中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美艳寡妇被亡父的侄子霸占了田产,封不遗替她打赢了官司,一来二去二人发展成了情人,经常在将军行辕秘密幽会,这些虽然做的隐秘却怎瞒得住亲信小五。
封不遗看了看高空的残月,柔情的说:“天真冷,是该给青儿送几件皮裘了!”
深冬的北方边郡天气多变,后半夜开始降下大雪,封不遗没有改变行程一早便在五十名卫士的保护下离开渔阳直奔烂柿山方向而去。
封不遗来过五泉庄两次,村中的三老将他们安排住在了余家大户家中,山村一年到头不见得来几个客人,何况是朝廷的将军。庄中的几个大户热情款待,席散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庄中一处小院,美艳的妇人正一脸愠色的坐在屋中,“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
妇人脸上露出了喜色,但随即又沉了下去:“谁啊?”
“青儿,是我啊!”封不遗略显轻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封大将军,夜深了,回吧!”
“别啊,我赶了一天的路才到,不见你一面怎舍得走?”
“鬼才相信你的话!你几时进的庄子,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见我?”
封不遗道:“我恨不得下马就奔你这儿来!可……可怕别人瞧见了!”
“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分明就是心里没我,我今天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封不遗叹了口气:“哎呀,好吧,那我走了!”
妇人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以为封不遗真走了,忙推开门,却见封不遗一脸坏笑的站在门前原地踏步。
妇人笑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
“对,我就是老不正经!”说着抱起妇人上榻,一番云雨之自不必说。妇人满面潮红的趴在封不遗怀中:“将军,青儿害怕!”
封不遗奇道:“有何可怕的?”
“青儿怕哪天将军您突然走了,把我给忘了!”
封不遗没说话,妇人抬起脸来看着他:“你真的要走!”
封不遗道:“陛下有旨,下个月我就要回京主持对羌作战了!”
妇人甚至猛地一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收拾收拾跟我一走吧!”封不遗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
妇人破涕为笑:“算你有良心!”
“对了,我问你个事,近几日庄上可来过陌生人?”
“陌生人?”
封不遗解释道:“城里有十几个大夫在同一天夜里被雇主重金聘请出诊至今未归,我接了案子,得破案呐!”
“我就知道你不是为我来的!”
封不遗是花丛老手很快把女人弄得服服帖帖的,“我一个妇人,没了丈夫,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哪儿去见陌生人?”
封不遗道:“大概十天前,他们赶着开城门出的县城,那几天正好没下雪,西门到五泉庄坐车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你的房子临街,而且我知道你有早起的习惯,你有没有注意到有多辆马车经过庄子进山?”
“十天前……哦,我想起来了,有天天刚蒙蒙亮,我刚睁开眼就听到外面的路上有马车驶过,大约五六辆,走得很急!你也知道山里人在冬天都懒起,我一个人没敢出去看!”
“进山了?”
“嗯,是朝烂柿山去的。”
封不遗亲了她一口:“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妖精什么都知道!”
“你要进山?”
封不遗道:“我是朝廷的将军,那些走失了丈夫的妇女求到我头上,我怎能推辞!”
“好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和哪一个搞上了!”妇人打破了醋坛子,又是一地鸡毛!
第二天封不遗请庄中的三老为自己物色了一个向导,他们启程进山,小五则被留下来护送名叫青儿的情妇回渔阳。小五本不想离开封不遗,但封不遗与人私通的事不能外传只好留下善后。
持续了一整天的大雪总算停了,马队艰难的前行着,向导对封不遗说:“将军,隆冬时节进山很有危险,您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封不遗道:“我常年在北地征战怎不知山中冬季的危险,可受人所托不能不来啊!向导,山路通到什么地方?”
“将军,由此上山有三个村子,双山口、东峪口和烂柿庄!”
“是三个怎样的村子?”
“双山口、东峪口离这儿不算远,两个庄子相邻,一边邻湖一边有山间的良田,都是不错的庄子,而且匈奴几次入侵都没打进山里,不少山外的人逃到那里落户,两个庄子有七八百户人。烂柿山和烂柿庄都以山中数不清的柿子树得名,每年柿子熟透落地腐烂的气味弥漫在整座山上!不过烂柿庄也因柿子发迹,秋天的时候家家晒柿饼,烂柿山的柿饼甘甜软弹拿到城里就能卖大价钱,于是内地的客商来往穿梭不少干脆住在庄上,收购柿饼的同时也把山货带了出去,烂柿庄不但吃穿不愁,还成了气候,成了远近闻名的千户大庄,不但修了高大的庄墙,还养着庄兵,一般的山匪流寇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封不遗又问:“向导,你们这些庄上有大夫吗?”
“大夫?”
“就是给人看病的大夫?”
“您是说郎中啊!嗨,我们山路人天生天养没那么娇气,就算有个头疼脑热抗一抗就过去了,大夫嘛,也有!平日里走方的郎中也到山里来,医术参差不齐,遇上医术高的治好顽疾也没多少金银向赠,遇上庸医的面更大,不见起色给点柿饼就打发了。不过入冬以后走方郎中就绝了,这时候得了急病就听天由命了!”
“也就是说平时没有正经大夫!”
“是这么个意思!”
说着双山口就到了,向导是常跑山的人和庄里的人很熟络,双山口的人一听来了朝廷的将军,隆重迎接。
封不遗还没问,三老中最年长的一个先开了口:“大将军,我们这儿出怪事了!”
封不遗立刻来了精神:“老丈,你慢慢说!”
“哎,前几天我半夜请来放茅,看见一群黑影子在雪里爬,吓得我尿都憋回去了!趴在被窝里熬到天亮,后来……后来……后来怎么来着?”
几句话把封不遗逗乐了,这老头年纪太大都糊涂了。一直搀扶着老头的儿子也埋怨道:“爹,你当着将军的面净说糊涂话!将军,我爹年纪大了,老犯糊涂,还是我跟你说吧!几天前的夜里,风雪交加,顺着山道来了几辆马车,那天夜里风刮的鬼哭狼嚎的,只有我爹看见了,第二天雪停了,我们才发现好几辆马车陷在了雪窝里,马都冻死了,可车厢里却空无一人,我们想去县里报官,可雪一直下就耽误了。”
“带我去看看马车。”封不遗心中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庄里的空场中停放着五辆马车,几匹马躺在雪窝里,因为天寒地冻马尸保存的很好,一点腐烂迹象都没有。
“将军,检查过了,马匹均无外伤,应是长时间困在风雪中冻死的,车厢中找到了这些!”
封不遗看着卫士手中的绳子说:“可以断定歹徒劫持了那些大夫,出城之后原形毕露把他们控制了起来,一路进山直到车不能行。”
封不遗又问三老:“可曾发现有人进山的迹象?”
“回将军的话,马车被困的夜里一直在下雪,大雪掩埋了一些痕迹,不过以当天的雪势,徒步进山十有八九会冻死在路上。”
“前面是东峪口吗?”
“东峪口在东,这条路是通向烂柿庄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疫病
“上马!”封不遗一声令下,队伍再次出发,雪停了但路上的积雪仍有齐腰深,进出山都极不便,他们只能牵着马趟雪步行,走到天黑离着烂柿庄仍有五六里山路。
封不遗他们只好清理出一片雪地搭雪屋临时过夜,一夜也没休息好,第二天天不亮他们就动身,太阳升起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烂柿庄外。
“不对啊!”向导惊奇的说道,“这个时辰了还不开庄门!”
封不遗手搭凉棚向庄内观望,一片死寂,房上半人多高的积雪无人清理,不见炊烟更没有人迹。一旁的卫士对向导说:“你有没有带错路?这明明是个废弃的村子!”
向导苦笑道:“这么大的村子,我怎么会认错!庄门口挂着牌子,一看便知。”又走了一阵终于来到庄门前,果如向导所言门上悬挂一块大木牌上写三个大字“烂柿庄”。
“叫门!”封不遗一声令下卫士们扯着嗓子大喊,却无人应答。封不遗使了个眼色,两名卫士翻越高墙从庄里打开了门。庄内的情况和在山上看到的一样,路上的积雪无人清扫,随手推开一户人家,空无一人,灶台一点余温都没有。
封不遗古怪的看着向导:“庄里有多少户?”
“差不多一千户。”
封不遗道:“那可是几千人的大庄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向导额头也见汗了:“见鬼了,大雪封山几千号人能上哪去?”
“搜!挨家挨户的搜!”
烂柿庄中的房屋纵横交错,封不遗以庄中一个空院子为中军,撒出手中大部分卫士在村中搜查,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卫士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
“报……将军,发现了庄户的……尸体!”
封不遗脑瓜子一阵发麻:“带我去看看!”在一个富户家的庭院里,一具具尸体整齐的码放着,足有三百具。卫士心有余悸的说:“原以为是个草垛,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积雪,这才看到了雪中的尸体!”
“将军,卑职查验过了,死者男女老少皆有,没有外伤,死状安然,妇女身上的金银首饰俱在!”小队长向封不遗述说道。
“去告诉搜查的人,留意类似的雪堆!”
正午的时候,千间民房已经查了个遍共计发现一千多具尸体,全部是集中堆放。
小队长汇报道:“像是在人死后有意识的集中堆积起来的。”
封不遗瞪了他一眼:“不打仗,没外伤,一千多具尸体码得像小山一样,你觉得正常吗?向导!”
向导早就吓傻了,听到封不遗喊自己,结巴的说道:“将……将军!”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离得这么近,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向导哆嗦着说:“不知道啊,要是知道烂柿庄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早就跑去报官了!”
封不遗运了运气:“人数不对,我不相信没有活口,继续搜!”
封不遗亲自出马直找到半夜一无所获,这一晚几乎无人入眠,虽然他们都上过战场,每个人都亲手杀过人,但面对未知的死亡还是心存恐惧。
封不遗心情沉重,十三名大夫失踪的案子牵连出了上千人集体死亡的重大事件,“这都是大周的子民啊!”看似玩世不恭的封不遗同样有一颗忠君爱民的心。
转机发生在第二天黎明前,爱兵如子的封不遗准备一早去隔壁院子叫醒奔波忙碌了数天的卫士,出门走了几步,封不遗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震惊的发现对面院门前的雪窝里坐着一个人!
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目光已经散了,若不是口鼻中微微有白气呼出,分明就是个死人。
“来人,来人!”封不遗的喊声惊动了所有人,几个院子里的卫士都冲了出来,见到此人都很惊讶。
“哎?左右进进出出几十次没见这个人啊!”“这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众人议论纷纷。
“张洵,是张洵!他是庄兵的队长,天呐,他还活着!”向导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封不遗对卫士说:“把人带进屋中取暖,看他这一身冻得可不轻!”一个卫士上去扶他,手刚碰到张洵的胳膊,张洵突然露出了一抹邪笑,张开嘴就去咬卫士的手臂。
封不遗是宗师级的人物,眼疾手快将卫士拉开,张洵还要在行凶,几个卫士已经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地上。
“不要让他跑了!”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从远处跑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跑到近前,“我是大夫,这是个交给我吧!”他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拽出一把菜刀,一刀就把张洵给剁了。
这一刀当真是干净利落,连封不遗都没反应过来,“你,你怎么随便杀人!”几个卫士忙护在了封不遗前面斥责这个自称为大夫的人。
这人把菜刀扔到一边,看着尸体淡淡的说:“他已经发病了,放任不管会害死这里所有的人!”
“你是大夫?”封不遗示意卫士们散开。
“是的!”
“渔阳县来的?”
那人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林聪,家住……”
“你家住东关,你娘子姓王。”
林聪大惊:“先生,你认识我?”
封不遗道:“你十几日不归家,你的夫人到衙门报了人口走失!”
林聪闻言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兄弟,你能告诉我烂柿庄究竟发生了什么?”封不遗说道。
林聪点点头,述说了经过。
“十多天前的夜里,我们十三个大夫同时被烂柿庄的庄主雇来为庄民看病,他开的价很高刚开始我们还很高兴,但随后进山大雪不停的下屡屡出现危险,有几个便后悔了嚷着要回去,结果被庄兵们捆了。后来马车陷在了雪窝里,我们在雪里走了两天几乎冻死,终于来到庄上。进庄之后我们就被这里的情形吓死了,成百上千的人得了一种不曾见过的怪病,全身虚脱口中流涎,身上冷热交加,三五日便能要了人命。”
封不遗道:“那些藏在雪窝中的人……”
“是的,那些都是病死的人,风雪太大只能先搁置在雪里。后来,我们发现有些人也得了病,但幸运的活了下来,可代价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癫狂起来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被咬过的人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几天前庄中都是这种癫狂的人,我们幸存下来的人只能躲到地窖里。”
“地窖?”
“烂柿庄远离渔阳,在很久以前还是个小村子的时候,经常有山匪来犯,庄户们抵挡不住便躲到事先挖好的地窖中躲避,入口在一处枯井里极难被发现。”
小队长警惕了起来:“你是说庄中还有咬人的家伙?”
“不多了,我们发现这些发病的人畏惧火光,在夜晚我们举着火把清除很多,张洵是昨夜才发病,不知怎么逃出了地窖,我才追了出来!”
封不遗怒道:“这种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林聪道:“我问过同样染病的庄主,他说在二十天前陆续有人病倒,他怕官府责怪,又怕客商们知道了之后不再来山里贩货断了财路,于是隐瞒了病情,花重金请我们来医治,后来疫病失控,庄主也死了!”
封不遗道:“他死了,你们还不报官?”
林聪哭丧着脸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啊!我们来的十三个大夫,用心医治救下了不少人,但在没被咬的情况下,仍有三人染病身亡,一人发病被杀!如果有人携带这种病回到渔阳,那可是几万人的大城啊,万一……万一……”
跟随封不遗前来的人皆大惊,小队长说:“你是说我们也有可能染上这种病?”
“只要接触过尸体的人都有可能变成疫病的宿主,一旦传播出去十天之内就可以毁掉一座城市,好在这种病只在烂柿庄出现,我们决定死守这里,在开春前消灭它,绝不能让疫病散播出去!”
封不遗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你们的做得对,如此一来我们也不能走了!”
“不行!将军您的安危关乎北地的太平,你不能有失!您回去,我们留下!”
封不遗惨笑:“黄泉路上不分贵贱,如果我已染病,这便是我的命数,休要多言!封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早已看淡!众军听着,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一定死守烂柿庄不让疫病流传出去!”
“喏!”
向导为难道:“将军,这里的情况要报给曲大人,让他早做防范才是!”
封不遗道:“我们不回去,不出五日曲县令便会来寻我,出西门到五泉庄再到双山口,我们的行程人尽皆知,只要守住庄门不让来人进庄,隔墙将情况告知他们便可!”
小队长一抱拳:“卑职带几个人昼夜守着大门!定不叫一人进出!”
封不遗想去看一下藏在地窖中的庄民,林聪阻止了他:“将军,地窖乃是一天然山洞扩建而成,是为保护全庄人和财物而建,空间足够大,病人和普通庄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也不缺粮食。只需治愈所有轻症,重症若不愈也拖不了太久,到时候处理好尸体,疫病就算过去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接触病患,极易传染。”
封不遗便只能对着地窖口喊话激励庄民,又过了两天林聪和另外两名大夫陆续抬出了几十具尸体,架上柴火将他们焚烧。封不遗站在远处看着,感到一阵无力感。
入夜他来到庄门前,结果没看到值夜的卫士,火也是熄的。封不遗顿感不妥,这时一具尸体被人从树上丢了下来,是小队长,后背上插着一把匕首。
“很奇怪吧,为什么没闻到血腥味?”一个阴柔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一个人飘然落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山庄激战
封不遗面不改色:“鼠辈,露出你的真面目!”
那人全身隐藏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的脸不好看,就算露出来你也不认识!”
“你是匈奴人?”
黑袍人摇了摇头:“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就行了!”
封不遗冷笑道:“就凭你?”
“我很自负,但对手是你的话,我真没什么把握!”说着拍了拍手,庄墙和街边的院子里冒出了几十名蒙面杀手。
“哦?你还真是有备而来!”
黑袍人道:“这些人本是准备攻击渔阳县城的,没想到你会自投罗网!”
封不遗并不畏惧,一发响箭升空余下的四十多名卫士片刻之后冲到了庄门前。
黑袍人一挥手,蒙面杀手和卫士冲杀到了一处,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天际,而封不遗和黑袍人均未动。
二个蒙面杀手不知死活的挥刀突袭封不遗的后背,封不遗猛地转身,左掌将一人凌空打得骨断筋折,右手握成鹰爪扣住另一个杀手的喉咙,“咔嚓”一声将其脖子扭断。转眼功夫封不遗徒手杀死两人,黑袍人微微皱眉,飘身来袭,封不遗甩掉死尸,掌掌相碰一场惊世大战开始了。
渔阳县,小五将封不遗的情妇安顿好,依照封不遗的吩咐处理了一些军务,忙到很晚,他命人备下了几个酒菜准备好好犒劳自己一下。这时门口的卫兵跑了进来:“报,京中骁骑军的都尉赵遵请见!”
“赵遵!”小五脸上乐开了花,“快把人请来,不,还是我自己去接吧!”
小五冲出行辕见赵遵带着一队人站在门外,风尘仆仆的样子。
“五哥!”赵遵向小五挥手大喊。“兄弟哎!”小五一把抱住了赵遵,“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快屋里请!”
赵遵被小五拉进了屋,“嚯,五哥小日子过得不错,有酒有肉啊!”
小五挠了挠头:“忙过了时辰,你来得正好,喝两杯!”
“好啊,我赶了几天的路,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
两人喝了几杯,小五问:“看你一身泥土,赶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你可知京中发生的巨变?”
小五点头道:“封将军提起过,几个权贵大族发动了针对陛下的忤逆叛乱!陛下用雷霆手段将他们镇压,杀了不少人啊!”
赵遵道:“主谋宋师和李巨逃亡在外,手下还有几百人!”
小五皱眉道:“你的意思宋师和李巨来了渔阳?”
赵遵道:“可以肯定,五哥,渔阳最近有风声吗?”
小五摇头:“渔阳地域比中原腹地的州郡大得多,人口却不及几个大县多,地广人稀又连接草原和森林,我们镇守的不过是几个要塞和城市,如果他们不走关隘而是穿越戈壁,恐怕无人能可知!不过……不过这个时候要去北边,穿越戈壁等于送死啊!”
赵遵有一点失望,也有点安心:“这就么走了也罢了,死了最好!我急着赶来就是怕他们祸害地方!对了,五哥,我三叔呢!”
小五道:“渔阳县出了点小案子,封将军闲不住,给曲县令帮忙去了!”
“案子?”
“哦,有人连夜出重金聘请渔阳的大夫出诊,结果人走了十来天未归,家人担心就报官了!”
“多少个大夫?”
“十三个!”
“这么多!”赵遵本能的感觉出异样,“封将军走了多久了?”
“你以为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赵遵喝光了杯中酒:“我想见见这些大夫的家属。”
“这个时辰了,都是妇道人家把人家喊来不太好吧!”
“有住址吗?”
“这个当然,县衙都有备案的。”
“五哥,你派手底下人挨家挨户,只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他们的丈夫擅长看什么病?”
小五皱眉道:“就这个问题啊?”
“五哥,你知道我心思重,得不到答案我睡不着的!”
小五大笑:“无妨,封将军吩咐过要照顾好家属的情绪,我这就让手下人去问,咱哥俩接着喝!”
渔阳县不算大,小五的一众部下在县衙衙役的指引下,用了一个时辰把十三家走失了丈夫的走了个遍。汇总的消息传到行辕中赵遵的手里,赵遵闭目陈思一阵,突然喝了一声:“不好!”
雪夜,烂柿庄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黑袍人带来的蒙面杀手一个个身手了得,四十多个卫士全都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但杀手们也死了大半,多数带伤,余下的渐渐围住封不遗,不过这些人面对两个宗师级的决斗是插不上手的。
封不遗身材匀称不以力见长,但内功修为深厚在大周军界是仅次于吕翔的存在,近些年除了战争厮杀几乎没人敢正面挑战他,他的掌法滔滔不绝一开始压着黑袍人打,黑袍人虽然有意避其锋芒,但确实不敢硬接封不遗饱含内力的掌峰。
随着部下们全部阵亡,封不遗彻底没了牵挂,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很自负的,无论结局怎么样自保没有问题,他倒不奢望能杀光所有的敌人,但走之前说什么也要杀死这个黑袍人,泄愤也好,报仇也罢,总之这种危险人物不能留。
二人交手半个时辰了,除了刚开始拼了几掌,基本都是封不遗追击,黑袍人躲,封不遗未免夜长梦多又将内力提升了一筹,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淤塞,封不遗大惊,忙收功平顺气血。
“嘿嘿嘿!”黑袍人一阵阴笑,“感觉到了吧,封将军威名远播,没想准备我怎敢造次!不过,我也挺佩服你的,撑到这个时候才发作,不简单呐!”
“你何时下的毒?”
“下毒?我可不用那么拙劣的手段,封将军你只是病了,从进庄子的那一刻开始就病了!”
封不遗叹了口气:“真是连环毒计,狗杂种!害死上千条人命的不是天灾,而是你这个祸害!为什么,为什么残害百姓?”
黑袍人淡然一笑:“你们的皇帝得罪了人,他们在大周境内待不下去了要去投奔匈奴,需要纳投名状,一个庄子的人命加一个将军的脑袋可以换不错的前程,至于我嘛,只是想试一下自己培育出的新蛊的效果!”
“畜生!”封不遗咬碎钢牙:“我必杀你!别以为这点气阻妨碍我,你就能挑的掉!”
“是啊,我的蛊发作的不快,所以我还给你准备了点别的!”说着一根毒针真奔封不遗的眉心飞来,封不遗一个翻身躲过,随手捡起地上的环首刀磕飞了随后而来的第二根第三根,黑袍人有点泄气,甩出一大把毒针,仍是没能命中一根,黑袍人赞叹道:“大周武学真是博大精深高手辈出啊,我苦练半生仍不能与真正的高手一战!悲呼!不过,封不遗,你今天必须死!”说罢从腰间解下一条九节钢鞭,做成人骨的模样,在特殊内力的加持下,要软能软要硬可硬,是一独门兵器。
封不遗没有称手的兵器,内功也使不出十成威力,时间一久渐渐落了下风,黑袍人冷笑道:“你身上的蛊会越来越重,庄外是望不到边的雪原,你是逃不掉的!”
封不遗的呼吸沉重了起来,眼看抵挡不住了,墙头突然跳下一人,手持铁枪将黑袍人逼开。
“叔叔勿忧,小侄带援兵到了!”一声大喝如晴天霹雳,群贼纷纷倒退了几步。
“遵儿!”封不遗大喜。
黑袍人不动声色连发两根毒针射向立柱未稳的赵遵,“当心!”封不遗刚开口提醒,赵遵早把二根毒针磕飞了。
“此人阴险卑鄙,遵儿小心!”
黑袍人皱着眉头看向赵遵:“我见过你!”
赵遵回敬他道:“我见过你的针!”
“你没死,我很奇怪!”
赵遵大笑:“我若死了,是谁杀了你细犬啊!”
黑袍人咬了咬牙:“好小子,你不怕死?”
赵遵大笑:“车骑将军亲兵一千人已经杀来,宋师和李巨完了,你们完了!”
赵遵听闻失踪大夫皆是治疗瘟病的圣手后,顿感其中有异,立刻让小五持自己的黄金名帖调动封不遗一千亲军连夜赶路直冲到离烂柿庄五里的山口,一阵乱箭压制住了叛军的前锋。雪地中不便躲闪,亲军们纷纷下马步战。
“宋师李巨,你们找死!”纪許大吼一声,骁骑军便和京城逃出的叛军杀到了一处,一千人对三百人,优劣在交手的瞬间就明朗了,战场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叛军怎是这些正规军的对手,但叛军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拿命拖延他们支援烂柿庄的脚步。
闻达在人群中辨认出了李巨,因为已经全打乱套了,他身边唯一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只有刚认识不久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小五。
闻达拉住杀红了眼的小五,指着连杀数人的李巨道:“这人是首恶之一,拿下他便是大功一件!”
小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惊:“是李巨!”
闻达没想到小五也认得李巨:“兄弟,你也认识他?”
小五道:“李家是渔阳的大族,我当然见过他,不过,我干不过他啊!”然后看了看闻达,“兄弟,你的能耐怎么样?”
闻达苦笑道:“我不如他,不过要是有两个我一起,肯定能干掉他!”
小五大笑:“妥了,这么说咱哥俩本事差不多,我做另一个你,上吧!李巨,纳命来!”
小五大叫着冲上去先给李巨来了一刀,李巨一剑挡开,闻达又是一剑劈来,李巨后仰躲避扑进了雪堆好不狼狈。
第二百九十九章 偏执的代价
当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是闻达的时候,李巨气的火冒三丈:“这不是我的好兄弟吗?好,太好了!狗杂碎,我宰了你!”发了疯似的抢攻闻达三剑,李巨刀法剑法皆精,内力比闻达强不少,臂力更胜几筹,这三剑逼得闻达连连后退。闻达心里发虚,转身就跑,李巨紧追不舍,小五及时赶到一刀将其逼开。
闻达回转过来,二人合力夹击李巨,这二人虽然没有合作过,但一个在战场上作战经验无人能及,另一个私打斗殴经验丰富,二人配合起来真可以说天衣无缝。
李巨明明比这二人厉害的多,但左支右拙被二人压着打,闻达见一旁的雪地颜色比别的地方深,便知那是一个雪窝子,他立刻给小五打眼色,小五会意,二人合击李巨。
李巨倒退几步一下子跌入雪窝,这里原本是烂柿庄取土烧砖的地方,又在下风向,四周的雪都吹到了这个地方,一丈深的积雪,李巨掉进去就没顶了,再想爬出来,上面就是小五和闻达的刀剑。
小五的部下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十几支长枪指下来,闻达对李巨喊道:“李巨,你抬眼瞧瞧,明晃晃的枪尖对着你,再不投降一声令下将尔戳成筛子!”
李巨没吱声,闻达望向小五,征求他的意见。小五把刀收起来,说:“他不出来就让他在雪窝里凉快一会儿!”
半个时辰之后,众军士把李巨拖出来的时候,这厮已经冻得只剩了半口气。宋师带着一百多弓箭手躲在高处压制亲军卫队前进,但朝廷对箭镞的控制十分严苛,私铸箭镞是重罪,拥有五百支箭以谋逆论处是要灭九族的,因此宋师这一百多弓箭手,每人不过十来支箭,一会儿便耗尽了,反被封不遗的亲军射死不少。
宋师见势不妙要跑,刚上马就被纪許一箭射中了大腿,又抵抗了一阵被刀架脖项生擒活拿。
宋师被五花大绑押到众人面前,这小子还不服气,冷笑道:“你们别得意,封不遗死定了!你们这些杂碎等着陪葬吧!”
纪許冷哼道:“哼哼,做你的白日梦吧,我们赵都尉已经绕道前去支援封将军了!”
“赵遵?”宋师更加放肆的笑起来,“前面庄子被下了蛊,只要进去必死无疑!杀了封不遗,绕上一个赵遵,我赚大了!只可惜不能亲手摘下他们的脑袋,不知刘衡看到他们尸体时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小五冲上去一脚将其踹翻:“白眼狼,吃朝廷的穿朝廷的,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反过来诅咒陛下,真该把你千刀万剐喽!”
纪許拦住了小五:“赵都尉是甚样人!早就识破了你们的毒计,宋师你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不可能……你们骗我!”
“把这个白眼狼拖下去!”小五一声令下把拼命挣扎的宋师拖了下去。
“纪兄,封将军和赵兄弟他们……他们没事吧!”小五心里没底。
纪許对赵遵无条件的信任:“放心,赵都尉从没让我们失望过,他说能救封将军就一定行,我们安心在庄外等着他的消息。”
黑袍人瞪着赵遵好一阵,突然收起了九节人骨钢鞭,他判断的没错,封不遗尚有一战之力,赵遵加入之后自己没有胜算,拖下去局面更无法收拾。
“小朋友,你很不错!后会有期!”说罢带着手下跃过庄墙向北而去,赵遵不失时机的嘲讽他道:“老朋友,北方是望不到边的雪原,冻死勿怨!”
封不遗强撑了半个时辰,终于脱力坐倒在了雪地上,“叔叔!”赵遵急忙上前。封不遗吼道:“别过来,我中了巫毒!”
赵遵还是上去扶起了封不遗:“叔叔放心,我是有备而来,这蛊我能解!”
封不遗一愣,然后笑了:“你小子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稀奇,这个庄子全都被下了蛊,已经死了一千多人了,地窖里还有不少人活着,你带的解药够吗?”
赵遵挠了挠脑袋:“我没带药来。”
“臭小子,你耍叔叔呢!”
赵遵道:“我有办法保证大家身上的巫毒不再加剧,解除巫毒需要一个高人来帮忙!”
“大喘气!”
赵遵将林聪等几位大夫从地窖里喊了上来,向他们要了一些药材,烂柿山上盛产草药,赵遵配了足够量的压制巫毒的药让庄户们依量服用,巫毒得到了抑制。
然后赵遵写了两个字条用强弓射出庄外,小五他们依照赵遵的指示分头办事。十天之后宋师和李巨被押到了洛阳,二人终究没能逃过廷尉府大牢。
一间特制的审讯房中,三条铁链分别拴住宋师和李巨的两条腿和腰,他们可以在一个特定区域内自由走动。两天后的早上,皇甫婴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大牢中。
“皇甫婴,你还真是条忠犬!刘衡让你来了结我吗?哼哼,来吧!做了鬼我也要夜夜缠着他!”宋师豁出去了,对皇甫婴恶语相加。
皇甫婴轻叹一声:“我不是来杀人的,陛下让我来问一问,你为什么反叛天子?”
“休要啰嗦,要杀便杀,我一语皆无!”
皇甫婴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想死还不容易!可要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的话,连你父祖的坟墓都得刨了!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宋家的列祖列宗!”
“这……”宋师是个有血性的人,敢作敢当,早抱了必死之心。可要真因为自己掘了祖坟,这种代价宋师接受不了。
“刘衡不怕自己的丑行公开,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皇甫婴道:“那你不妨说说皇帝的丑行,让我听听!”
“说就说,我先祖原本是义军首领,后被刘元篡夺了位子,刘元畏惧我家先祖的威望给他下了慢药将他害死!刘家得了天下,手段卑鄙令人恶心!这也就罢了,还假惺惺的封个空头公爵,实则暗中监视打压我们宋家。我的祖父。父亲郁郁不得志,皆英年早逝!这都是刘家父子造成的,我向他们寻仇有什么错?”
皇甫婴道:“你今年还没四十岁吧,这些旧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看过宫中的密档,是做不得假的!”
皇甫婴道:“是中行鄢的人给你看的吧!你是猪脑子啊,这个大奸之人的话你都能信?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委屈就轻信他的挑拨?”
宋师冷哼道:“刘家得了天下,全是他一家之言,他说什么我都不信!”
那个白发老者突然开口道:“你说你家太祖翁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的?”
“不错!”
“你验过吗?”
“验……验过什么?”
老者道:“宋家先翁的尸骨就埋在京郊,有没有中毒开棺一验便知!你这个蠢东西,宁肯相信敌人的挑唆也不愿意去求证,不是中行鄢手段多高明,而是你这家伙别有用心,借题发挥罢了!”
“你……你是何人?”
老者道:“老夫华庆,当年与你先祖一起起兵,与先帝在一口锅里吃过饭!”宋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哼哼,我们共同起事扫平乱世才过去五六十年,很多当年的老兄弟还建在,你有困惑不去找亲近的人,反而相信敌人!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当真是不孝!宋公忠诚信义你不学半分,专学阴险狡诈!你家先祖年轻时曾被前朝官府关押了八年,因此患上肺疾,后征战多年肺疾越发严重不能骑马,这才让贤给先帝。宋公去世的早,可他的老伴庞氏却多活了三十多年,养育了你祖父,带大了你父亲,宋公如何染疾,如何托孤,她亲眼目睹,可曾说是先帝加害?”
“我……没……”
“你怨恨朝廷无非是没给你官做!宋公临终前当着我们这些老兄弟的面恳求先帝不要给宋家子孙官做,让他们安分做个富人。他老人家多么睿智,不让你们家卷入是非圈,保宋家万世无忧!可你这个不孝子不能领会一个老人的良苦用心,把保护当成束缚压制,蠢!蠢不可即焉!”
宋师彻底蒙了,华庆叹了口气:“你终于如愿毁了宋家,你满意了?给人家当枪使,得意吧!”
“不……你一定在骗我!”
华庆叹了口气,对皇甫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厮还不知悔改!皇甫大人,老夫已经仁至义尽算对得起宋公当年之恩了!”
皇甫婴道:“陛下会给宋师一个体面,还请华老先生跟几位元老们解释解释!”
华庆道:“承蒙陛下护佑,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颐养天年,还有什么可说的,给陛下添麻烦了!”说着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宋师刚刚还自认为是为祖复仇的好汉,这会儿变成了恩怨不分的蠢货,这种反差令他的彻底颓废了。
皇甫婴一指李巨:“再说说你,李巨你不好好在豫州当个地主富翁也跑来找死?”
李巨冷哼一声:“我爹是封不遗设计害死的!这可不是匈奴人挑唆,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李家为大周守边数十年,我爹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恨!”
皇甫婴道:“你小子颠倒是非的本事比中行鄢也不差!李家是渔阳豪族,多少年来强征土地,截杀过往的胡商,窃取了多少财富?你们与匈奴左贤王部暗通款曲,为了得到太守的位子,不惜引匈奴大军进犯渔阳,致使两任渔阳太守和数千守军为掩护百姓撤离而战死!最后你父如愿坐上了太守的位子,他变本加厉乱杀东胡人冒领军功,尔不知朝廷多年来一直联络东胡共同对付匈奴?这些亲者恨仇者快的坏事都是你那个好爹干的!后来他的丑行被朝廷的密探侦知,他便行杀人灭口之举,最后渔阳内忧被匈奴人获悉,他们集结五万大军来犯,而你爹却欲携家眷逃跑,在路上被封将军拦截。封将军仁慈给了他二个选择,一是战前斩首祭旗振奋军心,人必须死还要连累李家的声誉,二是以太守身份做饵吸引匈奴主力,他还是要死,但可以保全李家的基业,他当然选择了后者!这样你才能活着,你的族人才能迁到豫州繁衍生息。以乃父的所作所为陛下能给你个郎官算开天恩了!你却嫌官小不干,哼哼,你只是不知好歹啊!现在我就告诉你,陛下十天前便下旨灭了你满门,你爹算白死了!”
“不……!”
皇甫婴挥挥手,狱卒送来了一壶毒酒:“陛下有好生之德,你们愿意苟活大可以把牢底坐穿,不要脸的活下去。当然长痛不如短痛,自行了断就喝了它吧!”说完皇甫婴走到门外对狱卒交代了几句。
当晚宋师和李巨的尸体被运出了大牢,拉到城外草草掩埋,再没人关心他们真正的死因。
第三百章 复国
烂柿庄中一连十几日,在赵遵草药的调理下,重症的人全部转危为安,除了个别仍在地窖中治疗,大部分回到了地上面生活,只是巫毒没有根除暂时不能出庄。
小五为防止敌人再犯,调大军前来,庄外扎起了连天的帐篷。
这段时间封不遗和赵遵十分悠闲,要么切磋武艺要么讨论朝政,谈论的最多的自然是那黑袍人。
“侄儿猜得不错的话,此人便是菊石国旧王室的余孽,伊安蛮达!这厮流窜在我朝境内,使用巫毒奴役收拢旧部欲行不轨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封不遗道:“此人的功夫虽然还未跨入宗师一级,但也摸到了门槛超越了众多一流高手!你若是对上他可要多加留神!”
赵遵道:“这厮最近非常活跃,勾结了一批对朝廷不满心怀叵测的家伙,甚至前不久杀羽林劫银车的案子也有涉及,我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但此人行踪飘忽不定实在难以掌握,至今未有起色。”
封不遗道:“这等凶徒,遵儿你去跟陛下说一声,请旨全国通缉!”
赵遵无奈一笑:“小侄无能,至今未见其真容,无法画影图形缉拿他,而且伊安蛮达这种人若是有意隐藏行踪,普通的差役捕快怎能找得到他。”
封不遗叹道:“什么时候都不缺这种野心家,这么有能耐不走正路走邪道,对付他们不比上战场两军对圆,费心费力费时,辛苦你啦!”
“小侄有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从根源上遏制伊安蛮达的行动,逼他从暗中跳出来!”
“哦?不妨说来听听!”
“是,这个……”赵遵刚开口,许久不曾开启的庄门突然打开了,小五驾着一辆马车进入了庄中,车厢中一个穿着白色羊皮斗篷的女子跳下来,她快速跑向赵遵,像一团火似的扑进赵遵怀里。
“吉娜!”赵遵揭掉了她的皮帽子,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释放着满满的情欲和爱意。
吉娜公主紧紧搂着赵遵的腰,热吻如雨点般亲吻在赵遵的脸和嘴上,热烈的就像要融化了似的。
“咳咳……”封不遗虽然生性风流,可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忙假装咳嗽提醒赵遵。赵遵见好几个庄民看向这里,捂着嘴在笑,脸一下子就红了,可吉娜太想赵遵了,就是不撒手,二人就这么在雪地里纠缠不清。
封不遗也无奈了,摇头道:“年轻人,不懂得克制!算啦,我还是走吧!省的碍眼!”
小五把眼一瞪指着那些围观的人,骂道:“娘的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都给收监了!”小五凶神恶煞的一吓唬,庄户一哄而散,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面对仅和自己有过一夜情的多情胡女,赵遵的内心是复杂的,他请班闰和四方馆的官员帮忙照顾吉娜,一是出于怜悯,二是出于愧疚,总感觉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二年来他一直打听着吉娜的情况,却再没去看过她,没时间算一个借口更多的是逃避。然而伊人在怀,赵遵从她的眼眸中不单看出了感激,还有情爱。
吉娜是一个从少女时就开始用身体为族人换取保护的可怜人,可以说阅男人无数,但遭遇的大多是欺骗和抛弃,她念着赵遵对她的好,以为赵遵不去看她是正人君子,她像一个怀春少女一样念着他等着他,一等就是两年。
赵遵心中有愧,轻轻吻了一下吉娜的唇:“我对不住你……”
仅此一吻,吉娜全身变得火热了起来,激烈的回吻赵遵:“我不怪你,四方馆的人说将军去打仗了,吉娜一直为你祈祷,见你平安回来,吉娜很高兴,将军打胜了!”
赵遵请她到自己住的地方休息,一进屋赵遵就很尴尬,屋中简陋只有一个土炕,正烧得火旺。
吉娜噗嗤一下乐了,俏皮的说:“你去我那儿只有一张床榻,我来找你也只有一个土炕!”说着吉娜脱掉了皮袍露出曼妙的身体,这两年由于赵遵的照顾,吉娜的日子过得很好,越发丰满了。
赵遵嗓子有点发痒:“咳咳,吉娜,我请你来是为了……”
“解巫毒嘛!”
赵遵点点头:“你的本事我只学了点皮毛,能控制住却解不了,而且这种巫毒似乎是一新种!”
“把手给我!”吉娜轻轻按住赵遵的手腕,又看了看赵遵的眼睛,“好解,等我一会儿。”
吉娜叫人从车上拿来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小炉子、小锅各种解毒药材和矿物,半个时辰之后吉娜把一个锡壶交给了赵遵。
“好了,解巫毒的药水。”
赵遵晃了晃锡壶,空荡荡的不满半壶:“吉娜,庄里面有三千多人,你要多配点才行。”
吉娜一笑:“半壶足矣。”
“啊?就这么点,一人一盅都不够啊!”
“倒入井中,大家分取饮用便可。”见赵遵有些迟疑,又道,“我族为了破解伊安氏的巫毒,研学医药数百年,对巫毒的了解早胜过了伊安氏。伊安蛮达的手法并不算精妙,无非是在先人的基础上略加改动,换汤不换药,我有一百种方法解它!”
吉娜果不虚言,午饭的时候庄户们喝下井水,傍晚时陆续呕吐出腥臭的黑水便痊愈了。吉娜又在庄中转了一圈,发现了伊安蛮达下巫毒的地点,轻松将其化解保一方再不受巫毒的侵扰。
封不遗大喜,亲自设宴款待吉娜:“公主,多亏你出手相助,救了我等的性命,大恩必报!”
吉娜只是看着赵遵笑,封不遗叹道:“伊安蛮达这个祸患不除天下将无宁日,遵儿,你早上的时候说有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
赵遵道:“办法便是护送吉娜回到河中恢复菊石故国!这样流散的部众便会聚合,伊安蛮达这么折腾无非是想勾结外部势力妄图恢复属于伊安氏的菊石国,吉娜复国便彻底断了伊安蛮达的念想!”
“啊!”吉娜惊喜交加,捂住了自己的嘴,恢复故国是他们家族数十年的梦想,她感激的看向赵遵。
封不遗赞同的点点头:“是个好主意,把菊石复国的消息传出去,菊石遗民西迁,伊安蛮达留在周境也无人可用了!”
赵遵道:“只是这样做无疑把危险转嫁到了吉娜身上!”
封不遗道:“嗯,一个女孩子远涉万里不容易,我亲自跟陛下说,让西域都护派大军帮助你恢复故国,并在当地驻扎常备军,以防伊安氏的反扑!”
“我希望能拨一支卫队专门保护藤氏王族!”赵遵补充道。
“好,都依你!这几日我们一同上京,路上大造声势迎接吉娜公主!”
当夜暖暖的土炕上,吉娜枕在赵遵的臂弯中,柔声在赵遵耳边说道:“吉娜在高墙中出生,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四方馆,我怕……”
赵遵搂紧了她,故国对于一个出生在异国他乡孤苦无依的女孩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那么不真实。
“相信我,我不是为了对付伊安蛮达才送你回去的,我只是想借机让你和你的族人重获自由,不再困于高墙之内。你能明白吗?”
吉娜搂紧了赵遵的脖子:“吉娜不怕吃苦,只是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的男人了!吉娜心里疼!”
三天后封不遗的亲军卫队开拔回洛阳,赵遵也藏在队伍中,而吉娜被骁骑军保护着晚他们一天出发。
封不遗回到洛阳直奔皇宫向刘衡述说前情,刘衡听后勃然大怒,称要将伊安蛮达碎尸万段,对封不遗的提议全面接受,转天吉娜公主来到洛阳,朝廷大员出面迎接以国礼待之,刘衡接见了她,许诺短时间内便派人护送藤氏回到河中复国。
赵遵也回到了阔别近一月的骁骑军,观全军气象一新,现在骁骑军上下将赵遵奉若神明,士气高昂。周宾私下告诉赵遵,他走后的第二天柳絮便到郭真那儿辞了官,至此再没出现。
洛阳城中贫民居住区,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正在洗衣服,井水冰冷,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刚洗完一件,伸手去拿另一件,结果摸了个空。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衣服递给了她,女人抬起头望向他,咬了咬嘴唇端起洗衣的木盆就走。
“喂,辞官搬家,你这是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啊!”赵遵跟了一步,说道。
柳絮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那院子是给柳大人住的,我住不起才搬家,和你没有关系!”
赵遵绕到柳絮面前把手里的衣服放进了柳絮端着的木盆里:“皇帝授意我和几位大臣做戏,用苦肉计引出了阴谋破坏朝廷大计的徐介、桑文羊等人,此事隐秘因此瞒了你,你别怪我!”
柳絮握紧了盆沿:“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已经不是骁骑军的人了!”
“好啊,说点别的!骁骑军的上层每个人都有背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段宏扯上关系的?”
柳絮咬了咬牙:“我七岁的时候,父亲犯罪全家受到牵连,我被贬为奴卖进了段宏府上,十三岁的时候段宏抢占了我,把我训练成了他私人玩物,想尽办法羞辱折磨我,把我出卖给他的同伙玩弄!丁须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后来朝廷建立骁骑军,他借故把我安插进来!我拼命努力的办差,因为我知道只有获得了权利才能保护自己,我不要再被人欺负了!你以为我和你睡觉是喜欢你吗?别傻了,仅仅是借你势而已!”
赵遵道:“那套院子是段宏送你的,怎么不继续住了?”
柳絮没有回答,“我替你说!你宁肯贫贱也不愿意再受段宏的控制了!”赵遵抓住柳絮的肩膀用力握紧。
柳絮闭上了眼睛,甩开了赵遵的手,继续向屋子走去。
“那晚我去了新竹苑!”赵遵说出了这句话。
“哐当!”木盆掉在了地上,柳絮坐倒在了地上。
“我是个下贱的女人!”柳絮掩面而泣。
“是,你很骚!很贱!”赵遵咬着牙说道,柳絮等待着赵遵的咒骂,但一只温暖的手扶在了她的肩上,“但是我喜欢!”
柳絮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赵遵,他的眼神是真诚的。
“你依附段宏是为了保护我!我不傻,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