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逢君闻见花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逢君闻见花开全文阅读

作者:独立风中     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     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内藏玄机

    “六叔,当心啊!”

    “哎呀,六叔……六叔掉下去了!”

    赵遵只见一个人影快速的坠向地面,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赵遵定睛一看,巧了,正是刚才还在数落自己的老伯伯,不过此时他已经人事不省。

    上层施工的工匠们呼啦啦跑下来十几个,见老伯被救这才松了口气。

    “别挤在一起,想塌架子吗?六叔无大碍,快回去干活!”一个黑大汉对工匠们大喊一声,工匠们真听话全都爬了回去。

    “多谢贵人搭救!”黑大汉让人把六叔抬下花楼医治,转回头来恭恭敬敬向赵遵施礼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黑道道:“朋友,我没见过你,你是……”

    赵遵笑道:“我是李坊主的朋友,他让我来这儿瞧瞧。阁下……”

    “我叫宋三,这花楼是咱设计的。”

    “啊?”赵遵重新打量了黑大汉一番,感觉他怎么看都不像能设计顶级建筑的人。

    黑大汉看出了赵遵的怀疑,笑道:“俺们工匠和读书人不一样,风里雨里的得真干活,长得五大三粗的。”

    赵遵抱拳道:“大哥,您的技艺一定很好吧。”

    黑大汉道:“嗨,什么好不好的,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干了几十年也琢磨出点东西,就这么回事。”

    赵遵望了望楼下,六叔已经上了马车送去医治了:“好悬啊,晚一步一条命就没了,刚才这老伯怎么突然从楼顶掉下来了?”

    黑大汉叹了口气:“为了赶工期,六叔已经三天不曾合眼了,累昏了过去一头栽了下来。”

    赵遵道:“人命关天,就算工期紧也不能如此逼迫匠人,出了人命良心过得去吗?”

    黑大汉道:“六叔脾气倔,我们都劝他歇着,可老爷子不听啊。”

    “哦?老人家生活困难缺钱花?”

    黑大汉摇头道:“不是,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扎楼匠人不比盖房修桥的壮工,一辈子只凭祖传的扎楼手艺过活,花会一年只有一次,匠人珍惜每一座花楼,不光是为了挣钱,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如同读书人做官,将军打胜仗一样。今年情况比较特殊,花会延期,本已经竣工的花楼一直拖了好几个月,东家门不敢怠慢,别家修自己就不敢停,从开春到中秋,大半年啦,不知道累垮了多少人了。”他见赵遵眼睛一直在四下看,问道,“公子对咱这花楼感兴趣?”

    赵遵道:“相当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央求李坊主破例准许我提前入楼,只是在下完全不懂建筑,像傻子一样乱闯看不出门道。”

    黑大汉笑道:咱这花楼建的这么高,就是为了让观者仰视慨叹,既然公子是东家的贵客,我带你转一圈也不妨,也好报你救六叔的恩情。”

    “求之不得,请!”

    “请!”

    黑大汉指着楼下说:“花楼高十丈,为了撑起花楼上层,必须打稳根基,从这儿看下去全是碗口粗的毛竹,打入地下数尺可抗狂风暴雨的侵袭。咱们站的地方是花楼的腹部,看到前面的那个平台了吗?”赵遵点点头,“那里是参选花魁的佳丽们歌舞献艺的地方。”

    黑大汉带着赵遵走到探出花楼的舞台,赵遵往下一看,舞台正对着主会场,届时万人瞩目下歌唱舞蹈与二十多人争锋,没点真本事还真做不来。

    二人登上了花楼的顶部,黑大汉道:“歌舞功底做不得假,但现场的气氛是可以营造的,结合意境布置场景能给参赛的佳丽添不少彩,为此每年各坊才会一掷千金搭建有创意的花楼。”

    赵遵道:“你们这些扎楼匠人不光费力气,也不少费脑子啊!”

    黑大汉笑道:“这是自然,布景是个大学问,还有衣裳搭配和配套的首饰,不是一般的费心。”

    赵遵道:“像千鹤坊这样一家出二人的情况怎么办?搭两座楼吗?”

    黑大汉道:“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啊,这种情况通常会准备两个背景花墙,通过一个巨大的辘轳升降替换,我们现在就是为第二个花墙而加班加点。”

    赵遵站到了花楼的定点,看着左近十几座花楼心中说不出的感觉,既有太平盛世普天同庆的喜,也有对奢靡浪费之风的恶。

    黑大汉说:“言尽于此不能再多透露了,要想看花楼之惊艳,朋友务必亲临盛会现场,现在即便说与你也看不到全貌,还会失去新鲜感。”

    赵遵道:“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好运气有机会亲睹花会的盛况啊!”

    黑大汉道:“花会当日万人空巷,洛阳城一片漆黑,只有花会这几条街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只要你身处洛阳就一定可以看到花楼的明灯听到响彻苍穹的乐音,错过要再等一年了。”

    赵遵道:“官身不自在啊,一道命令明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对了,您是扎楼的老师傅,您看这十几座花楼哪个最有特色,最值得期待啊?”

    黑大汉想了一下:“据传洛阳花会始于魏朝太祖元年,距今已经七十余年,每年少则几座花楼,多则十几二十座,即使战乱也不曾中断,千余座花楼几十年的沉淀哪还有什么创意,无外乎更大更奢华,靠灯光和烟火博人眼球,不过说到期待,今年还真两个。”

    “哦,哪两个?”

    黑大汉一指隔壁的同样高大的也在施工的花楼道:“千鹤坊和花御坊是洛阳顶尖的青楼,十年间两个各获得三次花魁头衔,然而千鹤坊的三次花魁都在五年前所得,花御坊的三次花魁却都是在近五年得的,换句话说当下花御坊拿下花魁的行市要比千鹤坊要好。花御坊也是不缺钱的主,哪一年的花楼都数一数二,非常值得期待。”

    赵遵点点头,问:“那另一个呢?”

    黑大汉一指花御坊花楼的另一侧:“这一座。”

    赵遵看向那座花楼,比花御坊和千鹤坊的略矮一些,可一点施工的迹象都没有,赵遵奇道:“你不是说花会不开幕,施工不会听吗?这楼怎的如此安静啊?”

    黑大汉道:“奇就奇在这儿了,不光现在安静,从开建以来它就没热闹过!我们百十号人干的热火朝天,人家就三三两两的工匠每天运点土,送点毛竹啥的,干了不到俩月就完工了。花会延期举办各家都忙着完善甚至改建,就他们没动静,也不是一个人没有,总感觉他们是在蒙蔽我们,或许真有绝活,到时候看吧。”

    “那它是哪一家的花楼?”

    黑大汉道:“城南花雨楼,也是个大窑子!不过很杂乱,没出过什么像样的清倌,红倌也不出彩,不过也是花会的常客只是没拿过好名次。”

    赵遵道:“花雨楼?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在哪儿啊?”

    黑大汉道:“城南禹王庙西边的坊里。”

    赵遵回忆了一下:“那里不是一大片棚户吗?没什么高楼啊!”

    “嗨,叫花雨楼,实则是几条街相连的一片暗娼区,与千鹤坊、花御坊这些名楼不同,花雨楼没有一掷千金的豪客,去那里取乐的都是下层的百姓,商贩啊,脚夫啊这类人。花雨楼的妓女没几个有颜色的,有些又老又丑,但价钱便宜,是那些没老婆的光棍和旅居洛阳无家室的下层人获取慰藉的不二去处。”

    赵遵道:“那人数可真不少,恐怕要以万计,也是个大买卖。不知东家是谁。想必来头不小吧?”

    黑大汉道:“不怕公子笑话,老哥我发了工钱也到花雨楼找俩姑娘乐呵乐呵,算得上常客了。但对于东家,花雨楼的姑娘们却讳莫如深,与其说隐瞒,我感觉其实她们也不知道是谁。”

    “不认识东家?这怎么可能!”

    黑大汉道:“开妓院都有黑道背景,名声不好。花雨楼的东家只想赚钱不想露脸让人知道身份,公子是没去过,花雨楼一带的花街柳巷都站着保镖打手负责看场子收钱,妓女胆敢逃跑或有嫖客不给钱,当街殴打,经常有人被打成重伤,暗地里不法勾当就更多了,俨然法外之地。丁大人几次整顿收效甚微,是洛阳城中最黑暗的地方。”

    赵遵更奇了:“这么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花费巨资参加花会呢?”

    黑大汉道:“这是花会的一个谜,十年了,花雨楼一次没落下,而且年年垫底。但人家兴致不减,赔钱赚吆喝,您说怪不怪。”

    赵遵笑道:“也许人家不差钱,图个名而已。”

    二人又聊了几句,赵遵与工头黑大汉告别,离开花会的会场区赵遵看了眼夕阳活动了一下肩膀,距花会开幕还有四昼夜。

    赵遵回到官署已是黄昏,负责看门的小吏立刻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赵遵点点头:“柳大人在吗?”

    小吏道:“柳大人一早就出去了,这个时辰恐怕不会回来了。”

    骁骑军衙署的后院赵遵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不过他很少来住,花会即将开幕骁骑郎们一个个昼夜轮值,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赵遵路过周宾住处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掌灯,于是走了进去。

    周宾是泸州人在外为官多年,家眷却都在老家,他在长安有宅子,可洛阳没有田产地业一直住在骁骑军后院,他腿脚不太方便由一小卒侍奉日常起居。周宾有过午不食的习惯,通常早睡早起,可今天却一反常态,他点起了灯在翻阅各小队上报的城门纪要和巡查记录,过了好一阵周宾突然觉察到背后有异,猛一回头,赵遵已不知在他背后站了多久,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宾手里的记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绑架

    周宾笑着说:“赵大人好轻脚步,下官竟毫无察觉,有罪有罪。”说着要起身行礼。

    赵遵把他按回到座上,笑道:“我随便走走,见你屋中有亮进来看看,不知周大人在看什么,竟如此入迷?”

    周宾请赵遵落座,把自己看的绢帛呈给赵遵:“都是兄弟们上报的记录要归档的东西。”

    赵遵随手翻了翻:“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赵遵随口一问,没想到周宾却点头道:“发现了,问题还不小!”

    “啊?”赵遵一惊非小,把巡查记录拿起来仔细多了一遍,皱眉道,“全篇太平无事,周大人你从哪儿看出来有问题的?”

    周宾道:“太平无事就是最大的异常,每年洛阳花会前后的一个月大量外地人涌入洛阳,往年这期间各类案件数量会激增,摊贩争执动刀子、酒后斗殴伤人命的几乎天天都有,可今年奇了怪了!各类案件断崖式的下降,这难道不奇怪吗?”

    赵遵心里清楚,丁原知道皇帝要亲游花会之后肯定加派了人手,案件肯定会减少很多,让赵遵感到吃惊的是周宾仅从一点旁枝末节上就窥出了端倪,心机之深令人佩服。

    不过赵遵很快平复了情绪,慢慢地把巡查记录合上,笑着说:“本官倒觉得很正常,周大人过虑了。”

    聪明人之间一句话就够了,周宾满腹疑问,对此事却只字不再提,转而问起了赵遵近日的动向。但赵遵说起花楼的时候,周宾来了兴致,向赵遵介绍了自己亲睹的三次花会,赵遵一边听一边看周宾屋中的摆设,一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但一屋子都是各种竹木简和卷书,榻上都铺满了,又乱又寒酸。

    赵遵叹道:“周大人日子过得也太拮据了,明天我让人送些橱柜来,床榻也该换了。咱们骁骑军是皇帝的卫队,太寒酸了不像话!”

    周宾笑道:“不是下官抠门,实在是不需要那些东西,有个地方睡觉就得了。”

    赵遵粗略的看了一下周宾屋中的藏书,不由叹道:“周大人涉猎很广啊。”

    周宾颇为伤感的说:“我年轻时好游历,有查案之癖,不然上官也不会调遣我来骁骑军,可自从我跛了腿就再难向从前一样用自己的眼睛去探知世界了,可老周脑子不笨,出不了门但从文字中我同样可以知晓外面的一切,赵大人信吗?”

    赵遵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别人用眼感受世界,而你却是用心感受,更真实更冷静。不过能得出精准的判断,需要大量的积累和分析能力,周大人做到了,说明你既聪明又肯下功夫。”

    周宾刚要接话,门吏突然闯了进来,一看到赵遵立刻施礼:“都尉您怎么在这儿,让卑职好一通找啊!”

    周宾忙问:“出了何事?”

    “华阳公主府上的管家求见,一定要见都尉您。”

    “见我?”

    “是的,看样子很急。”

    周宾对赵遵说道:“华阳公主权势熏天,她的管家夤夜到访不能怠慢。”

    赵遵点点头,到门前与管家相见,华阳公主府上的管家和赵遵见过几面,赵遵对他的印象不错,感觉他是一个颇为稳重懂礼数的人,但今天一见面管家的表现却很反常,起码的见面礼都忘记行了,急走几步拉住赵遵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

    赵遵见他如此失态,感觉不妙,忙道:“卫管家,你这是……”

    管家道:“您回来就好啊,劳烦侯爷借一步说话。”管家神神秘秘的把赵遵请到街角,一辆马车停在道旁。

    “侯爷请上车。”

    赵遵一掀车帘,立刻惊呼一声:“公主!”原来车中坐着的竟是华阳公主本人。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此刻一脸愁容,哼了一声:“哼,泗水侯上车!”

    赵遵虽感不妥,但在华阳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神中只好就范。一上车管家就驾车离开了骁骑军,华阳公主对赵遵怒目而视,赵遵低着头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只等华阳公主先开口发难。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华阳公主就开腔了,语气十分不悦:“赵遵,我当你是个稳重老实的孩子才放心让玲珑跟你出去,可你的所作所为实非君子!”

    赵遵以为华阳公主发现了解玲珑跟自己去千鹤坊的事,忙道:“公主,您听我解释……”

    华阳公主一摆手:“我不想听,玲珑大了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拦着,可你们不能合起伙来糊弄我!”

    这话一出赵遵有点蒙了,直愣愣的看着华阳公主,华阳公主见状更来气了:“再装傻!说,你把我女儿藏哪儿了?”

    “啊?”赵遵彻底坐不住了,急道,“此话怎讲!”

    华阳公主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怎么?玲珑没和你在一起?”

    赵遵道:“我今天有公务在身,托副手女官柳絮大人去接的玲珑,怎么?玲珑至今未归家吗?”

    华阳公主面如死灰:“玲珑清晨坐你马车离府,入夜仍未归,我才来寻她!”

    “不好!”赵遵大叫一声,“停车!”管家听到赵遵的叫声立刻停下了马。华阳公主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玲珑不会出意外吧!”

    赵遵道:“公主莫慌,我这就去打探,一定把妹子找回来!”

    华阳公主失了方寸对赵遵说:“要不要报官?”

    “万万不可,玲珑是未出阁的姑娘,传扬出去让她如何做人!公主且回府等我的消息,不可声张。”

    管家知道利害,劝道:“赵侯爷有本事,肯定能把小主人找回来,主母放宽心些。”

    “我怎么宽的了心!赵遵这事你脱不了干系,玲珑有一丁点闪失我和你没完!”

    华阳公主急,赵遵也急,他骑上快马直奔柳絮的家中,门他都懒得敲了直接翻过院墙进了院子,柳絮屋中桌明几净,不见她的人。赵遵又赶到千鹤坊,正遇花儿姐,一问之下,无论是解玲珑还是柳絮今日均未到千鹤坊。

    赵遵心里凉了半截,强压心中的恐慌对花儿姐道:“我有紧急公务,花会前恐不会再见,请转告无盐,衣裳首饰请她自行挑选,所有开销都算我头上。”

    花儿姐道:“无盐遇上侯爷真是她的福气,您放心,衣裳首饰已经挑选好了,只盼无盐争气拿一个花魁回来给侯爷长脸。”

    赵遵哪还有心情关心花魁是谁,解柳二人失踪彻底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一边是皇命,一边是朋友的性命,赵遵左右为难,他在华阳公主府到千鹤坊之间的道路上找了三遍,没有发现马车的影子,他真想去骁骑军搬救兵,可是不行!皇帝亲临花会是绝密,解玲珑失踪也必须保密,赵遵只能自己扛了。

    他还在路上来回奔波,不为华阳公主的恐吓,他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直走到后半夜,赵遵都不记得在千鹤坊西五里处的竹林路过多少次了,突然他听到了一声銮铃的脆响。

    赵遵立刻闯进了竹林,朝着銮铃响动的方向奔了过去,约莫走了二三里,赵遵发现了自己的马车,静立在竹林的空旷处。马儿似乎认出了主人,发出了低鸣。

    赵遵警惕的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监视,这才走到马车旁,赵遵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额头,使它镇定下来。过了好一阵,赵遵才鼓足勇气掀开了车帘,空空如也,没有二女,什么都没有。

    赵遵有些失望,也有些许心安,虽然没有找到二女,但至少证明二女还没遇害。赵遵对自己的耳力非常有自信,而且自从南征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内功修为提升巨大,特殊条件下甚至可以感知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他虽然不能探知竹林内的情况,但他可以断定前几次经过竹林时,马车至少不在现在的地方,这一点从车辙上就可以判断。赵遵沿着车辙追踪,车辙在一片开阔的荷塘处消失了,就此赵遵推断解玲珑和柳絮确实是被人绑架了,对方准备充分劫持地点精心挑选,退路早就想好了,让你无迹可寻。

    赵遵回到了马车旁,他坐进了车厢,沉思了好一阵,解玲珑是个弱女子,但柳絮可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想到这儿赵遵在不大的车厢和驾车的位置翻找,结果赵遵只找到了半截衣袖,看样式是柳絮所穿,此外再无一物。

    黎明前的华阳公主府上一片漆黑,只有华阳公主卧房点着一盏小灯,宝贝女儿不见了华阳公主如何能不担心,已经哭了几次。

    这时卧房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吓了华阳公主和一旁服侍的管家不轻,“公主莫慌,是赵遵。”赵遵一跃而入。

    华阳公主立刻站了起来:“玲珑她……”

    赵遵叹了口气:“我在城中的一片竹林中发现了载着玲珑的马车,玲珑和柳大人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华阳公主唉声道:“哎呀,我苦命的女儿啊!”

    “公主,低声低声啊!”管家忙劝。

    华阳公主咬牙切齿道:“什么人胆敢劫持本公主的女儿,我要奏明陛下灭他九族!”

    赵遵道:“我想应该是熟人作案。”

    “熟人?”

    赵遵解释道:“玲珑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姑娘,近期虽然跟我出去过几次,但时间都不确定,而且已经数日不曾外出,劫匪如何获悉玲珑今日外出?”

    华阳公主不傻:“你的意思是……”

    赵遵点点头:“公主有没有什么仇家?”

第二百四十三章 指点迷津

    华阳公主一时语塞,她跋扈惯了,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但仇恨大到绑架女儿的地步这样的人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都有谁,赵遵见状还以为华阳公主难以启齿,忙道:“事关玲珑的性命,公主勿要隐瞒!”

    一直站在华阳公主背后默不作声的管家见主人为难,站出来说道:“赵侯此言差矣,你驾车接小主人外出多次均不曾出事,为何今天换了副手偏偏就出了意外?很有可能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凭什么说绑架小主人的是我们府的仇人,难道就不能是侯爷你的仇家吗?”

    华阳公主死了两任丈夫寡居多年,深夜和管家独处一室毫不避讳,可见二人有不可描述的关系,赵遵叹了口气:“这时候咱们就别计较是谁的责任了,救人要紧啊!”

    管家道:“既然是绑票,肯定是图财!没得到钱之前,小主人是不会受难为的。”

    华阳公主道:“对对对,准备钱!”

    赵遵摇了摇头:“劫持公主的女儿和皇帝亲军的女官,这是多大的罪,单单是为财吗?我想不至于!他们肯定另有所图!”

    华阳公主道:“那他们想要什么?”

    赵遵说:“也许会胁迫我们做一些坏事,或者……我也说不准!”

    华阳公主急得团团转:“玲珑从小没离开过我的身边,这会儿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了!赵遵,你无论如何要尽快把人找回来!”

    赵遵道:“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去找……”

    “不,必须找回来!”

    赵遵无奈道:“公主,百花争艳大会开幕在即,我分身乏术啊!”

    华阳公主怒道:“我不管这些,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找不回我女儿,我就去上殿告状!”

    赵遵道:“洛阳城有多大?茫茫人海让我上哪儿去查?三天,怎么可能!”

    华阳公主道:“我不管,反正我女儿是被你坑出家门的!”

    赵遵也有点急了:“好!公主大可以现在就去告御状,但我要提醒你,皇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你……”

    管家道:“赵侯,您来之前小人一直在和主母谈论此事,三天之期不是随口说的。您也清楚,三天后就是洛阳花会的正日子,一旦花会结束十几万人涌出城外。现在城门把守森严,想必小主人不会被转移出城,可到那时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小主人很有可能被坏人拐出洛阳。万一小主人受到侮辱,那就不光是有损皇家体面的事了!为了维护解家和公主的名誉,这个污点必须有人承担,侯爷可以把这当成威胁,但后果您要想清楚!”

    赵遵本想动怒,可站在华阳公主的角度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能理解,谁家丢了闺女大人不着急啊,语气和缓了三分:“找不到玲珑,我偿命便是!”

    华阳公主闻言叹了口气:“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我女儿回来!”

    卫管家忙打圆场:“侯爷莫生气,我们也是让事情逼得没办法!咱们相信您的本领,您说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听您的!”

    赵遵运了运气:“如果是普通的绑票,这两日劫匪必定勒索赎金,在保证玲珑安全的前提下,多少钱咱们给。若这几日绑匪不露面,那就要做其他的打算了!目前我们投鼠忌器不能张扬,只能密查。这事我去办,你们一定要沉住气等我的消息,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对外称病不见任何人,府上有多少人知道玲珑失踪?”

    卫管家道:“除了我和夫人外只有两名贴身婢女。”

    赵遵道:“把这二人看起来不许见人,此外一切照旧!”

    卫管家拉着赵遵的手说:“侯爷,解家和公主的颜面全寄托在您身上了,一定一定……”

    离开华阳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一个晚上对赵遵来说太漫长了,他浑浑噩噩的没注意对面驶来的一辆崭新的马车,但马车里的人可看见他了,本能的认为赵遵昨夜在华阳公主府上过的夜,这误会可大了。

    柳絮是骁骑军的二把手,平时赵遵不在的时候她主事,三天不露面无论如何瞒不过去,赵遵思来想去决定向周宾吐露实情,想请他用超乎寻常的智慧帮助自己。

    当周宾听到柳絮和解玲珑被绑架的时候,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在洛阳,皇城之中有人敢绑架朝廷命官和公主的女儿?都尉,您拿得准吗?是不是搞错了?”

    赵遵颓然坐在席上:“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信,可看看我这衰样,折腾了一整夜,能是假的吗?”

    周宾大嘴张了半天,最后终于合上了:“那这可是开国以来数得着的大案啦!”

    赵遵叹了口气:“都说京官难做,可没想到这么难呐!到处是陷阱啊!”

    周宾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个套不单单是想整垮你,是冲着你的小命来的!”

    “哦?怎讲?”

    周宾道:“想毁了你的前程不用费劲巴力的绑架解玲珑,把柳絮杀了抛尸街头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赵遵感觉有理:“是啊,敢绑架公主的女儿,就有胆子杀朝廷命官,同样是弥天大罪,杀人远比绑架轻松容易的多,而且没有后患。我一直拿不准这起绑架是冲着我还是冲着华阳公主的,这么一分析还真是有人要借绑架解玲珑置我于死地啊!”

    周宾道:“放下胆量暂且不说,单单是作案时机的选择上就非同一般,花会举办的前后是洛阳城一年当中最混乱动荡的时刻,撒出人马铺天盖地的去查都不一定管用,何况你投鼠忌器不敢张扬,他只要躲在暗处不动混过花会,事情瞒不住了你就等着挨宰吧!不得不说犯案之人是个高手,这么多人他偏偏选择绑架了解玲珑,华阳公主可一直做着让女儿当皇后的美梦呢,绑了解玲珑等于在你头上悬了把剑啊!凶险,太凶险了!”

    赵遵打了个冷颤:“让你这么一说我就没活路了?”

    “官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明枪总比暗箭好应付一些,想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大的胆量,又非要至你于死地?”

    “这个……”赵遵一时想不出,“还不明白?你在马车里找到了什么?”

    赵遵拿出了柳絮留下的袖口道:“只有这个,难道不是求救的信号吗?”

    “傻话!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留什么求救信号!柳絮,你我都了解,她是精明的女人,最后关头她留下的东西肯定极其重要,而且必然和绑匪有关!”

    “绑匪?”

    周宾见赵遵摸不到重点,急道:“撕掉的哪个部位,你摸一下子自己的衣裳!”

    赵遵摸向了自己的右手腕,嘴里叨咕道:“右手的袖口,手腕……啊!丁须,是这个混蛋!”

    “不错,你斩断了他的右手腕,他恨你入骨。他本身又是个偏执的狂妄之徒,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动机、胆量、还有足够的能力,除了他还能有谁?”

    赵遵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柳絮撕掉右边的袖口就是在提醒我,绑架他们的是与我有断腕之仇的丁须!这个畜生,我真后悔当时没一剑毙了他,留下今日的祸根。”

    周宾道:“是啊,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周大人的意思是……”

    周宾高深莫测的一笑:“我什么意思都没有,都尉看着办就是了。”

    赵遵道:“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周宾道:“慢着慢着,丁须虽然是个十足的混蛋,但不是傻蛋,还不至于蠢到把人质放在明眼的地方让你去救。”

    赵遵道:“劫持朝廷命官和皇亲是不能见光的,丁须还能把人藏在哪儿?”

    周宾道:“他做的事不能见光,你也不敢公开搜捕,既然不能摆在官面上处理,那就不如用黑道的手段!”

    赵遵会意:“黑吃黑!丁须玩阴的,我也不用奉公守法,有意思!看样子我需要点帮手!多谢周大人提点,我这就去了!”

    赵遵一只脚已经迈出大门了,周宾突然喊住了他:“都尉,此事关乎你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为何你会来找我商量?不会是看我又老又瘸不能出去乱说吧!”

    赵遵回头一笑:“等我宰了丁须,熬过了这一阵再请周大人把酒夜话!”说罢赵遵飞奔出了骁骑军,他来到昨天发现马车那片竹林。这里是洛阳城中少有的几处僻静之地,因为靠近一片低洼的池塘和一条河流,正好隔开了两个闹市。

    赵遵查遍了整片竹林,只有一条马车的痕迹,绑匪的人数和逃跑路线均无从查证,赵遵心中越发狐疑,竹林唯一可以避过人耳目的伏击地点,丁须是怎么侦知自己马车路线的呢?

    池塘边有一片杂乱的足印,解玲珑和柳絮是在这个地方被人装船转移,由于痕迹已经被人清理过,赵遵依旧没有多余的收获,于是骑快马绕着池塘和河流上下游跑了一圈,发现有数不清的小码头和可以停靠舢板篷船的堤岸,转移人质的路线线索算是断了。

    丁家家道中落远不及开国时的兴旺,长安的家业几乎败光,可洛阳城中丁家还有八处宅院和产业,一处处找起来颇费些功夫。

    城北月亭街是一大片仓库区没什么住户,丁家货站就在月亭街的中段,规模不小,各种仓房十几间。午夜乌云遮月,一条黑影突然窜进了院子,挨间仓房的窥探。当他来到后院存放干货的小院,刚稳住身形,房顶上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把院子照的无处遁形。

    “赵遵!你来的挺快啊!”丁须左手举着火把,咬着后槽牙冷笑道。

    赵遵环顾四面,几间房顶上共站着三十几个蒙面人,一个个手持利刃眼神中吐露凶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丧家之犬

    “丁须匹夫!你要造反吗?”

    丁须冷哼一声:“哼,丁某不想造反,只想让你死!”

    赵遵怒目而视:“绑架朝廷命官、挟持皇亲,现在又口出狂言要杀勋爵,不是造反是什么?”

    “哈哈哈!”丁须放肆的大笑道,“我杀的是擅闯货站意图放火的暴徒,暴徒死后被大火烧焦毁容,神不知鬼不觉!”

    赵遵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蔑视道:“丁须,你断了只手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这么作你可活不长啊!”

    丁须大吼道:“赵遵!好!你狂!今天就让你为我的右手陪葬!动手!”说一声“动手”,大半的蒙面人跳进了院中围攻赵遵。

    丁须自从被赵遵斩断右手后万念俱灰,活在世上唯一的动力就是杀死赵遵报仇,为此他不惜散尽家财,这些蒙面人都是黑道上响当当的杀手,丁须花重金把他们聘请来就一个目的,要赵遵的命。

    这些杀手各个穷凶极恶,为了得到丰厚的报酬也豁出命了,明知对方是朝廷官员也毫无顾忌。赵遵面无惧色,迎着数十倍的敌人先发制人,宝剑出鞘直刺为首杀手的二目,那贼也不俗,挥刀去挡,赵遵声东击西飞起一脚把另一个跃到半空的杀手横着踹飞出去三四丈。不等群寇反应,长剑横扫,“骨碌碌”一贼脑袋落地,手腕一翻剑尖划开一贼的咽喉,那贼捂住脖子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眨眼功夫赵遵就杀二人重创一人,群贼没想到赵遵强悍如斯,攻击立停。“没用的废物!杀不了他,你们一文钱也休想得到!”丁须大吼大叫,然后对几个亲信使了个眼色,“上!”

    “呀呔!”又是五条大汉跳入院中,这几个人都是丁家的忠奴,不要命的冲向赵遵。赵遵背靠院中的一棵大枣树,长剑忽东忽西,贼人不断发出哀嚎,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在斩杀七人后赵遵渐露疲态。

    那些有经验的老贼刚开始只出工不出力让丁家的人去前面消耗赵遵的体力,这时候见赵遵气血衰弱又跳出来抢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群贼压迫赵遵被逼入了绝境。

    房顶观战的丁须怪笑道:“他快不行了,快上!将他乱刃分尸!”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赵遵竟纵身一跃跳上了枣树,丁须和群贼都惊呆了,没想到赵遵有这种操作。

    愣了片刻群贼同时看向了丁须,丁须恼羞成怒指着赵遵喊道:“姓赵的,你要不要脸!剑客的体面都不要了!”

    赵遵道:“呸,你们几十个人打我一个才叫不要脸,体面用不到你们这群贼身上,爷爷就不下去!”

    群贼气得牙痒痒,有几个轻功不错的也学赵遵的样子往树上跳,全被赵遵凌空砍了下去。

    大周尚武成风,各种兵刃都可以轻易买到或者定制,但甲胄和弓箭却不准私买私卖,违者以谋逆论处,丁须什么都料到了,可就是没想到赵遵会“上树”!气的七窍生烟。

    “砍树!”无奈之下丁须下达了这个愚蠢的命令。枣树有环抱粗,用剑去砍砍到天亮也不一定砍得断。

    赵遵找了个树杈,十分享受的一躺,说风凉话道:“丁须我原以为你就是本事不行,现在看来你脑子也有毛病,你们砍吧,我先睡一觉。”

    丁须最没气量,吼道:“你别猖狂,树倒之时就是你粉身碎骨之时!砍,都给我砍!”

    群贼骑虎难下,可他们心里明白放跑了赵遵,他们也别想活,于是豁出去了围住了枣树一通乱砍,约莫半个时辰枣树上的赵遵就有点摇摇欲坠了。

    丁须左手拔出宝剑正准备跳下去给赵遵致命一击,就在这节骨眼上东面仓房上突然一声惨叫,负责望风的小贼栽落在地。

    群贼齐看向东面房顶,只见两个手持宝剑的青年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老赵,你怎么如此狼狈啊?”其中一个见赵遵躲在树上,忍不住笑道。

    赵遵大怒:“你们两个混蛋,故意来晚看我笑话!”

    另一个人笑道:“天地良心,丁狗贼的窝太多了,我们一个个的铲颇费了些时间,再说这来的也不晚啊!”

    丁须见到这二位,松开了握剑的手,他明白今夜已无胜算,吼道:“程煜、班闰,我跟你们势不两立!儿郎们和他们拼了!”丁须见杀手们和赵遵三人交上了手,对亲信们低声说了句“放火”,然后悄悄地溜走了。

    赵遵三兄弟见丁须放火,大骂他无耻,可被群贼围住只能眼睁睁看他溜走,一刻钟之后随着最后一个杀手被班闰追上砍死,三十几名杀手悉数被杀。

    此时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货站,如不尽快扑灭,整个月亭街甚至整个坊区都有被大火焚毁的危险,赵遵不是丁须,他不可能坐视不管。立即召集里长和公人组织坊民扑火,等大火彻底扑灭天都快亮了。丁须虽然在大火的掩护下逃走了,但大火也掩盖了三十多杀手的真正死因。

    里长看到从火场中抬出来的三十多具焦糊的尸体吓得体如筛糠,人是在他的管辖区遇害的,几十条人命,一旦上官追究下来他这个小芝麻官丢官事小,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可值得庆幸的是几位上官都通情达理,把人命案揽了过去,由于焦尸面目全非无法辨明身份,更无处寻找苦主,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上报了火情死人的事只字未提。

    班闰站在仍有余烬冒烟的火场中,有些后怕道:“好险呐!火在大三分我们兄弟也逃不掉了!好在一举剿灭了丁须的党羽,遗憾的是又让他给逃了!”

    程煜忧虑道:“接到你的密信后我们兄弟立刻动身查遍了丁家的全部宅院和商铺买卖,可没有找到二女的下落,如今丁须潜逃势必隐遁,再想找到他们就更难了!”

    赵遵叹道:“我高估了丁须的勇气、低估了他的智谋,原以为他会孤注一掷与我们死拼,没想到功亏一篑还是让他逃了!”

    “呸!说白了他丁须还是没种!”班闰啐了一口。

    赵遵却说:“不,我能感受到丁须确实豁出去了,他没有选择死战到底是不是还有筹码?想和我们再斗一次?”

    班闰道:“丁家有多少产业不是什么秘密,都查了,钱都拿去雇杀手了,杀手又都死光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赵遵道:“如果丁须只是单纯的想让我身败名裂,他大可以省去伏击我这一环,找个无人的地方把二女藏起来,或者自己把二女杀了,岂不更保险?”

    班闰道:“也对,不为亲手杀你,丁须真犯不上如此兴师动众,那你说丁须还能有什么后招?”

    赵遵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可能知道。”程煜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老程!你快说说!”班闰期盼的看向程煜,程煜却苦笑了道:“我表达的不太准确,实际上我只是猜到某个人应该知道丁须的底牌!”

    赵遵急道:“谁?”

    程煜道:“如果说这世上除了丁须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二女在哪儿,那这个人必定是闻达无疑!”

    班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走,这就去找这个没骨头的家伙去!”

    程煜拦道:“不能操之过急!闻达名义上还是虎贲军的军官,打狗还要看主人,关樾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赵遵思索了片刻:“我这就去见‘主人’,你们帮我看住闻达这条丧家犬,别让他跑喽!”

    戌时二刻,喝的醉醺醺的闻达踉跄着走进了归家的巷子,虽然喝得烂醉,但闻达内功底子深厚,本能的觉察到前路有人,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剑柄上。

    “闻达,别来无恙啊!”程煜信步走出了藏身的门楼。

    “程煜?你为何拦住某的去路?”闻达面露不悦。

    “闻达,爷爷哪有闲工夫挡你的路!瞧你那熊样,怎么地?这路你家修的啊,你走得,别人就走不得?”班闰紧跟着程煜走了出来。

    闻达的酒历时减了三分,单单一个程煜他还不放在眼里,可多了一个班闰,此人比程煜也只逊色半分,二人合起伙来,自己必然讨不到便宜。不过闻达并无惧意,程煜和班闰不俗,但想留下自己也难。于是一手握剑,加着十二分的小心,表面上却装作气定神闲的往家走去。

    闻达与程煜擦肩而过,刚松了口气,程煜突然开口道:“赵都尉要见你。”

    听到“赵都尉”三个字,闻达双腿顿时发软,运了半天气故作镇定道:“本官隶属虎贲军,不归骁骑军节制,赵都尉也指使不动我!”

    班闰嘲笑道:“这会儿想起自己是虎贲军的人了,可你何曾当过一天值?这时候也别想关樾保你!”

    闻达几次三番被班闰羞辱,不由怒道:“爷不归赵遵管,凭什么听他的!”

    程煜一笑:“你还就得听他的!”说着把一卷封着火漆的公文扔给了他。闻达打开一看,脸立刻就白了,手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原来赵遵使了一手绝的,竟直接去找关樾商议把闻达调入骁骑军,关樾知道赵遵此举肯定有深意,他也乐意甩掉闻达这个吃空饷的累赘,欣然应允。赵遵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调令搞到手了,可怜闻达被人转手卖了还蒙在鼓里。

    闻达看完调令整个人都僵住了,班闰坏到家了,搂着闻达的膀说:“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还不快跟我们去见见新上司!”闻达脚底像生了根一样,自从他亲眼目睹赵遵斩断丁须右手之后,闻达就添了个毛病,一听见赵遵的名字就发抖,听多了就忍不住遗尿。

    班闰要带他去见赵遵,好比勾魂使者要拉他下地狱一样,班闰见拉不动他,吓唬他道:“赵都尉可吩咐了,若是我们哥俩请不动你,他可要摆擂台邀请你了!”

    “我……我我我去,我跟你们走!”闻达听到“擂台”二字更要命了,差点拉裤子里,乖乖跟班闰和程煜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猪狗禽兽

    夜深了,骁骑军的正堂中还亮着灯,赵遵盘算了一下,解玲珑和柳絮被丁须绑架已有两日,距华阳公主给的最后期限也只剩下了两日,这两日他完全无暇顾及花会的防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闻达耷拉着脑袋,如同被押解一样坐上了程煜准备好的马车,马车走后门进入了骁骑军衙署内,他们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直奔正堂而来。

    到正堂门前,班闰推了闻达一把:“哎哎哎,醒醒!你睡着啦?没看见赵都尉正等你呢吗?快去跟你的顶头上司打个招呼!”

    闻达像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的走进正堂,这会儿他的傲气一分都不剩了,酝酿了好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好像在考虑是该作揖呢,还是该直接跪下。

    就在这时他偷眼看了下正坐上的赵遵,却见一双锐利的眼在盯着自己,闻达一哆嗦,深鞠一躬:“赵……赵都尉……我……”

    “闻达,你还欠我一场比武呢!”赵遵一句话,闻达吓得立刻趴在了地上:“我……卑职……卑职不敢……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

    闻达爬起来垂手站立,乖得不得了。

    “闻达,许久不见你的好友丁须了,他最近都在干什么啊?”赵遵看似平淡实则逼迫的问道。

    “没……没……,哦,这个……那个……,卑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丁须了。”闻达结巴了半天才说道。

    “是吗?”

    闻达忙解释道:“丁须自从被都尉伤了之后一直闭门不出,因此不知他最近的情况。”

    “那好,我来告诉你丁须都做了些什么,三天前他绑架了华阳公主的女儿和柳絮,挟持二女来陷害我!昨夜他纠集三十几名杀手在月亭街货站伏击我,如今丁须在逃,你可知其下落?”

    “啊?”闻达瞪了眼睛,他是真没想到丁须竟做出了这等事。

    赵遵笑着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哪儿。”

    “卑职……卑职确实不知!这是实话!”

    赵遵叹了口气:“华阳公主说为了顾及皇室的颜面,女儿被绑架一事绝不能外泄,如果花会结束前女儿不能回归,所有知情人都会被抹杀,我以为你知道丁须在那儿才告诉了你实情,没想到把你给坑了,哎呀,不妙不妙啊!”

    闻达听出来了,赵遵分明是在找替罪羊,自己要是落在华阳公主手里,哪还有活命啊!

    “赵都尉,闻达以前对您不敬,是我不对。可我已经够惨了,被身边的人唾弃,朋友们都不把我当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赵遵道:“不是我不放过你,是国法天理不容!闻达你不供出丁须的下落,这事完不了!”

    闻达把头一低,仍不肯开口,赵遵站起来逼到闻达面前,突然大吼一声:“闻达!从擂台弃剑那一刻起,你已经和丁须分道扬镳了!他犯得是弥天大罪,你是扛不住的!想想清楚!”

    闻达顿时汗如雨下:“我清楚……清楚,我想丁须这家伙一定是疯了,可我确实不知道他躲哪儿了!”

    班闰提醒道:“我换个问法,除了月亭街……这八处之外,丁须还有什么产业?”

    “花雨楼啊,丁须在花雨楼有一份产业,是他背着家里置办的,有一处院几个窑姐。平时没什么收入,只为了他自己取乐方便。”

    赵遵大喜:“速速带我们过去。”

    闻达告饶道:“我是软弱胆小,临阵退缩已经让我身败名裂,若再被人知道我出卖了老友,我就真没脸活了!”

    “也罢,说明地址,我事先告诉你,若走漏风声跑了丁须,我让你后悔做人!”

    子夜时分洛阳城大多数地方都陷入了沉寂,当然也有例外,花雨楼就是其中之一。各路牛鬼蛇神还在向此处汇集。

    这些人大多生活在底层,没有什么涵养,他们之间本就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也有酒后胡为的,刚进坊区不久赵遵他们就遭遇到了三起殴斗。围观的人非但不去劝架,反而在一旁起哄,看来此类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早已见怪不怪了。

    赵遵三人按照闻达供述的地址找到了丁须在花雨楼的暗娼窝子,花雨楼有大大小小近百家窑娼妓院,大的多临街,小的隐于小巷,生意的好坏不取决于姑娘是否美貌,而是价钱。只要你价低再偏远的巷子也门庭若市,价钱高的话哪怕把着街口头一家也无人问津。

    丁须是个伪君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为了维护自己家族声誉,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因此花点小钱在花雨楼里买了块地,为自己取乐。

    班闰久经风月场,他带头闯进了庭院,把看场子的保镖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

    班闰气乐了:“嘿,什么人?你们这儿不是窑子吗?哥几个是来找乐子的!”

    “你们……”这院子里只养着俩窑姐,实际上是丁须养的相好,常来此地的人都知道这院子不接客,但对外却也不好明说,保镖尴尬的一笑,“抱歉抱歉,堂子里的姑娘病了,不便见客!三位到别处乐呵乐呵吧!”

    程煜骂道:“他娘的,真晦气!逛窑子还遇上病秧子了!哎,你是不是骗我们啊!”

    班闰也道:“是啊,把姑娘们请出来让我们瞧瞧,要是真病了爷出钱给她们治病,要是装的!哼哼,拆了你们的房!”

    保镖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把他们打出去!”他喊来了三个帮手就要对赵遵他们动粗。也活该他们倒霉,赵遵被绑架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四个护院的保镖还没近前几步就被赵遵一拳一个打的不省人事。

    “搜!”

    小院不大,倒也有七八间屋,丁须的两个情妇受到惊吓,吱哇乱叫被班闰打昏,然而赵遵连找了三间屋都没有找到解玲珑和柳絮,他冷汗就下来了,这时程煜从最后一间屋中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班闰忙道:“在不在?”

    程煜没有回答他,而是对赵遵说道:“你进去看看吧!”语气极为哀伤,班闰撇了撇嘴心说二女不会被丁须杀了吧,尸体就藏在屋里?

    赵遵心也跳成一个了,不过理智终究压制住了恐惧,他拉开门走了进去,在内屋的地板上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柳絮!”

    柳絮半裸着趴在地板上,身上多处淤伤,有很明显被奸污的痕迹,赵遵冲上去想去探探她的鼻息,可手一伸出来就忍不住的发抖。这时柳絮的身子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赵遵忙把她揽进了怀里。

    “大姐,你……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赵遵啊!”无论赵遵如何呼喊,柳絮始终闭着眼昏迷不醒。赵遵解开衣服裹住柳絮,一脚踹飞房门把她抱了出来。“怎么样?”班闰见状忙问。

    赵遵面色铁青,此刻他只想杀了丁须这个畜生,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逼问丁须的下落!”

    赵遵抱着柳絮上了马车直奔自己的家,将柳絮交给管家婆照顾,自己立刻调转马头回到了花雨楼。

    这会儿功夫四个保镖已经被程煜班闰绑在了柱子上。班闰把四个人衣服扒光,正饶有兴致的往他们身上浇着冰冷的井水,冻的四个人嘴唇发青全身发抖,

    “丁须这厮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找了事跑了留下你们当替死鬼,说!他去哪儿了?”

    黄脸的保镖哀求道:“各位爷爷,小的们是东家请来护院的,东家做了什么可不甘小的们的事啊!”

    红须的保镖道:“对对对,小的们都是本分人!”

    赵遵懒得听他们废话,把剑抽了出来:“那个小姑娘去哪儿了?”

    四个保镖皆错愕:“大侠,哪有有什么小姑娘,东家只带了这一个女人回来!真的!”

    “噗”赵遵一剑下去黄脸的脑袋搬家,鲜血喷到另外三人身上,吓得他们哇哇怪叫。

    “人多了说话太吵,我不介意再杀掉两个!”

    “不不不,大侠!我们说的是实话!”“爷爷,我们不敢骗您!”

    赵遵心里清楚逼到这份上了,他们应该不敢说假话,看来丁须一早就做足了准备,解玲珑才是他最后的筹码。程煜把剑架在了红须保镖的脖子上:“是谁糟蹋了那姑娘?”

    红须保镖吓尿了裤子:“是东家,还有他的朋友。”

    “你们呢?”

    “我们……我们也……爷爷!小的们真不知道她是你们的朋友,还以为是东家新买来的妓女,所以……”

    “噗”,程煜手腕一翻,红须保镖人头落地,“噗噗”班闰又赏了另外两个保镖每人一剑,四个保镖全部了账。

    赵遵听闻柳絮被这么多人侮辱,自责的心如刀绞,是自己亲自登门请的她,柳絮受此大辱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等柳絮醒来赵遵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丁须,我定将而碎尸万段!”赵遵握紧拳头嘶吼道。

    程煜说:“只盼这厮还有些许人味,不要对解玲珑下毒手,不然以华阳公主的性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班闰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程煜大惊:“你还有这本事?”

    班闰道:“解玲珑一旦失节,华阳公主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急着给解玲珑找婆家,咱给她说个好婆家不就完了!”

    程煜打哈哈道:“班家号称西域王,家世显赫与解家门当户对,你娶她最合适不过了!”

    班闰怒道:“老程,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够了!”赵遵怒吼一声,班闰和程煜都低下了头,作为朋友他们都替赵遵担心,见了柳絮的遭遇,赵遵再没有平日的沉稳镇定,此刻他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

第二百四十六章 堵门叫阵

    闻达是朝廷命官,即便调到骁骑军不受待见,但论本事家世他也是佼佼者,他又不是犯人,赵遵也不能过分为难他,闻达在骁骑军等了赵遵一会儿,见他不回来就自顾自的回家了。

    回到家的闻达还是提心吊胆,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不知睡了多久闻达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看了眼窗外的月亮,长叹一口气,无意间瞄了一眼窗外,见一个人立于院中。闻达当时就炸毛了,“谁!”闻达大喝一声跳出窗外。那人背对着闻达站着,手里提着个大包袱,有水滴一样的东西不断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了一大滩。闻达定睛一看,不由惊得倒退几步,包袱里滴出的竟是血!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将包袱扔在闻达面前,包里“骨碌碌”滚出了四颗人头。

    “闻达,我想和你谈谈!”

    闻达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赵都尉,我……我有罪……”

    终于到了中秋月圆之夜,也是花会的正日子,虽然掌灯时分花会才会开幕,但从日出开始人潮就不断涌入洛阳,各门的盘查只能走走样子,根本无暇仔细检查。

    丁大人和部下们全都上街值岗,忙的连饭都吃不上,各府的高官早早就得到了进入花会的许可,并且安排了最有利的位置观看,他们并不急着前去。那些小官员没有那么好的待遇,想进入花会的会场要托关系走门路,一年一度的盛会变成了他们大显神通的舞台,本事大的人脉广的带进去的人就多,找到地方就靠前,没本事没人脉的恐怕都挤不进圈子。

    与热闹的集市上和即将开幕的花会主会场形成鲜明的对比,城北的货场区却异常冷清。这里集中了洛阳城存放干货、皮货和北边贩运来的活牲畜,平时这里就不怎么热闹,今天店铺早早就关门,伙计们回家与家人共度佳节,街道上空无一人。

    然而在街尾的一家大货栈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大大小小十几个仓库中挤满了人,足有二百余人,胡汉皆有,有的在吃喝,有的在磨刀,还有胡人在向自己信仰的神祈祷,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命令,要把洛阳花会搞个天翻地覆!

    黄昏将至,城中心的集市和花会会场周围的气氛已经接近沸腾,“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划破了货场区的宁静,四名负责看门的杀手同时拔出了佩刀。

    “主人,是您吗?”为首的杀手从门缝向外张望并没有见到人踪,试探性的问道。门外无人回应,“见鬼了!”另一个人地同伙说,“出去瞧瞧!”

    四个人合作多年,配合默契,一个人推门,一个人就举盾罩住身后,另外两个手持短刃蓄势待发,颇有章法。结果推开门走上街道,发现大街上空无一人,四个人互看了一眼都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排在最后的杀手忽觉背后有异,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脖子就被人扭断了。

    前面三人闻声转回身来,看清袭击者的相貌,每一人的瞳孔都放大了,恐惧写满了整张脸。三个人连一声惨叫都没叫出来就送了性命。

    杀人者打了声呼哨,两队全副武装的虎贲军从街尾摸了过来。“关将军!”虎贲军的队长对眨眼间杀死四个杀手的人施礼道。

    “王进,屋中的毛贼就交给你们了,别给虎贲军丢脸!”

    “关将军放心,定不叫羽林军那些家伙抢了功劳去!”

    关樾杀完人骑上快马一刻不到就回到了会场附近的高楼瞭望台,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几乎同时不远处消失了一阵子的常言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关常二将遥望对方一眼,互不相让又铆上劲了。

    王进带领两个小队六十余人结成战斗队形向仓库前进,眼看要完成对各间仓房的包围,这个节骨眼上却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一个杀手出房小解,正撞上包围过来的虎贲军。

    “什么人!”杀手大惊,喊了一嗓子。在队伍中压阵的王进当机立断发动突袭:“儿郎们,给我杀!”

    王进一声令下虎贲军冲入各个仓房,杀手们听到的同伴的叫声也都做了防备,双方近三百人陷入了混战,杀手们的装备远不及正规军。他们手里只有短剑等短兵器。而虎贲军的士兵则武装到了牙齿,全身披甲,长矛和短刃相继,还有盾牌的加持,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在无伤亡的情况下,半刻不到就杀死了几十人,如不是仓房中狭窄难以施展,战果会更大。

    杀手们见形势不对,再这样下去有被关门打狗一勺烩的危险,于是分出人手去凿墙。仓房不是普通民居,外墙不是砖石结构,只是一层木板。一众杀手为了活命,卯足了劲去凿真的让他们凿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

    “快走!”虽然呼吸之间就有人倒下,但是这群杀手还是保持着较高的纪律,没有受伤的保护重要的人先撤退,最大的那间仓库中有两个蒙着面的人先被保了出来。

    “娘的!是谁走露了消息!”一人大骂道。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从后门离开,去见大哥!”

    这些人是从仓库逃了出来,但留在仓库里的人却难逃被全歼的命运,劫后余生的杀手保着两个重要人物来到后门,杀手头目见后门无人接应,大骂道:“狗娘养的,都死哪去了!”话音未落两支利箭将其射翻在地,紧跟着墙头竖起了无数羽林军的军旗。

    “羽林军在此,毛贼休走!”羽林军的李胡队长一声令下箭如雨下,杀手群中顿时一片哀嚎,两轮齐射后李胡拔出长剑一指群贼,呵斥道:“羽林军,杀敌!”后门大开,羽林军将士骑马直突而入,砍瓜切菜一般放倒了一大片杀手。

    这些杀手也真是倒霉,先后被两支皇帝亲军绞杀,不过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算拼光了也要保两个蒙面人活命。最后他们搭起人梯将二人送到墙外,余下的悉数被杀。

    这些人虽然行不义之举,但视死如归的精神也令人生出几分敬佩。仓库院墙外面是一片水洼,马不能行,骁骑军在附近草丛中找了一阵就回去打扫战场了。二人这才敢从藏身的淤泥中钻出来,满身泥污狼狈至极,好在城中的居民都去看花会了,免去了不少尴尬。二人一路逃窜到了城中一片宏伟的建筑前,他们敲开了后门钻了进去。

    二人觉得自己足够隐蔽了,殊不知背后始终有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太祝卢迁是“三翁”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官职最闲,但财产一点不比桑文羊和徐介少,卢迁多子,却唯独宠幸幼子卢贲。卢贲年二十五,文武兼备,是卢迁儿子中最出息的一个,如今卢贲在太尉府为官,是卢家的骄傲。

    实际上卢贲有才无德,妒忌心极强,暗中纠集党羽专门坑害青年才俊,此刻卢贲正坐在书房,等待今天的大事件。

    突然卢贲书房的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侥幸活命的二人闯了进来。

    “罗平、吉安?你们不在北城等候命令,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卢贲见了此二人大惊失色。

    罗平和吉安都是卢贲一党的重要成员,被安排到货场监军,二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卢贲便知不妙。

    “大哥,事情败露了!虎贲军和羽林军合围货场,咱们的人都完了!”罗平哭诉道。

    “什么?”卢贲一下子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不相信罗平说的话是真的。

    吉安哭丧着脸说:“虎贲军和骁骑军从天而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部下们舍命保护,我俩也折在那儿了!”

    卢贲大怒:“精心密谋的这么久,如何走露了消息?虎贲军和骁骑军势成水火,怎么会突然合作了起来?”

    吉安说:“大哥,我们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

    卢贲一时无措,罗平小心的问道:“大哥,折了城北货场的这支奇兵,咱们的实力大减,计划是不是终止?”

    卢贲吼道:“为了这次计划我们谋划了大半年,不能轻易放弃!别忘了,我们还有杀手锏!”

    罗平和吉安互望了一眼,知道劝不动卢贲,于是说道:“事不宜迟,我们速去和大伙汇合。”

    卢贲道:“你们现在屋里躲着,我去看看老爷子是不是已经去花会了!”说着卢贲朝卢迁起居的院子走去。

    离着会客厅还有一段,卢贲就听到了卢迁的笑声。

    “贤侄,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卢贲纳闷,中秋佳节还有人来串门,拖住了卢迁岂不是要耽误了自己的大事,结果凑到窗前一看,卢贲立刻变了颜色。只见赵遵正在和卢迁有说有笑,地面上还摆着赵遵带来的礼物。

    只听赵遵说道:“在长安与卢叔叔草草相见已有一载有余,赵遵思之总感礼数不周,今天中秋佳节,小侄得了一天假,特意备了些礼物来看卢叔叔,见您老身体康健,晚辈甚喜!”

    卢迁大笑:“贤侄客气了,想当年与乃父同殿称臣以兄弟相称,如今你们这些晚辈都以成人,我怎么能不老啊!”

    赵遵陪笑道:“卢叔叔精神着呢,一点都不老!朝中的大事还得仰仗您这样重臣。”

    卢贲回到了书房,罗平和吉安立刻迎了上来,吉安说道:“大哥,几时出发!”

    卢贲一巴掌吉安打的原地转了三圈:“出你大爷!你们两个蠢材,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现在赵遵就在我府上,你我稍有动作他抓住把柄就敢灭我一族!”

    罗平大惊:“赵遵?他为何会出现在大哥家里?难道……”

    卢贲道:“还不明白?这是关樾、常言和赵遵合唱的大戏,灭了我的人,却不和卢家撕破脸,赵遵登门就是为了警告我,若息事宁人还则罢了,胆敢再有异动就要动真格的了!”

    吉安捂着脸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卢贲泄气道:“赵遵只身前来必然洞悉了一切,再行动下去已然没有意义了。你们换身衣服去通知盟友,行动取消,等我查明真相再和他们相见!”

    罗平道:“那……花会那边……”

    卢贲道:“撤走所有人手,弃权!”

    “是!”罗平和吉安领命走了,卢贲望着他们的背影,咬着牙道:“让人家堵着家门叫阵,我卢贲还未受过此等大辱,赵遵,你给我等着!”

第二百四十七章 落幕

    赵遵稳住卢迁,观察多时发现卢府豢养的门客死士均未动,这才安心回到了花会的会场。此事盛会已经达到了登峰,赵遵持着骁骑军的大令在虎贲军和羽林军将士的接力护送下挤入会场仍十分艰难。

    进入会场核心之后面对数万形形色色的观众赵遵彻底放弃了寻找圣驾的念头,围观的官员和百姓在骁骑军官兵的隔离和疏导下,按照既定的座次席位分区观赏,虽然吵杂了些,但乱中有序,没有出现拥挤踩踏的事故。

    赵遵在人群中挤了一阵终于让他挤到了孟固的身边,孟固见到赵遵立刻抱怨道:“大人,你怎么才来啊,花会都过去一半了!”

    赵遵看了一眼花楼上正在献唱的姑娘,问:“几个了?”

    孟固道:“已经第十五个了,几个争魁的热门皆已登台,目前千鹤坊的宁馨风头无两!”

    赵遵点点头,转身就走,孟固一把拉住了赵遵的袖子,惊道:“大人,您又要到哪儿去?再有半个时辰就要散场了,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您不在我们没有主心骨啊!”

    赵遵拍了拍他的手:“没有我你们一样做得很好,告诉弟兄们再坚持坚持,过了今夜给大伙放假!”赵遵往人群中走了几步,回头又道,“拥挤踩踏伤了百姓提头来见!”

    “啊?都尉!都尉!”孟固再喊,赵遵已经没了踪影,“左监,您在跟谁说话?”孟固麾下的骁骑郎眼睛盯着人群,根本没看到赵遵。

    孟固嚎道:“去,把弟兄们都撒出去,散场时伤了百姓都不用回来了!”

    “是!”

    赵遵在人群中艰难前行,突听主持者高声喊喝:“下一位,花御坊的白蔷姑娘!”

    起初赵遵并没在意,但开唱不久台下的观众突然兴奋的高呼:“花魁,花魁!”,赵遵寻声望去,身子立刻僵住了。只见花御坊的花楼匠心独运,露台做成了满月的形状,点缀了无数水晶琉璃,在烛火的映照下如同天幕。

    白蔷立于场中唱着咏月之歌,而一个高挑美女在“皓月”的光辉中翩翩起舞,歌舞与中秋佳节相呼应,意境烘托的恰到好处。

    那名高挑美女的脸上虽然蒙着白纱,但那一双美目只要见过一次就终身难忘,雨荷!那个曾经令赵遵魂牵梦绕的倾国佳人。

    观众们听着动听的歌谣,看着佳人曼妙的舞蹈,如痴如醉。已经献过艺的佳丽,诸如宁馨等,一个个摇头叹息,白蔷本就不俗,又由雨荷帮衬,今年花魁恐非他莫属。

    赵遵看了两眼,猛地收回心神,趁观众分神听歌观舞之机挤到了花雨楼的花楼前,与其他花楼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花雨楼的花楼灯火全无毫无生气。花会开幕前不到半个时辰,花雨楼突然宣布退出,然后撤走了楼内的所有人,花会的组织者洛阳商会怕观赏花会的百姓进入临时废弃的花楼,造成花楼垮塌伤了人命,于是派工匠临时用木板封住了入口。

    然而花雨楼的花楼中并不是真的空无一人,赵遵一步一步缓慢的登上了花楼楼顶,终于来到露台前,露台上一人正倚着台柱,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歌舞,而他身边的地上五花大绑这一个大姑娘,虽然面若桃花但却梨花带雨。

    “赵遵,你终于来了!可惜错过了不少好戏!”

    赵遵面沉似水:“丁须,你把解玲珑放了,有仇有怨冲我来!”

    丁须把解玲珑从地上扯了起来,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使劲舔了一口,放肆的大笑道:“哈哈哈哈,赵遵,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这丫头多水灵啊!一会儿爷爷玩够了也让你爽一把!”解玲珑死命挣扎,怎奈敌不过丁须的气力,最后无助的瘫软哭泣。

    赵遵气的牙都要咬出血来了:“你绑架解玲珑至此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到底要怎样?”

    丁须恶狠狠的把解玲珑推倒在地:“怎样?赵遵,你要了爷爷的手,爷爷要你的命!”

    赵遵冷嘲道:“丁须,你双手俱在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断了一手更奈我何?”

    丁须抓着自己的断腕处吼道:“赵遵,你使诈诓骗我,致使我大意轻敌,连八成功力都没使出来就着了你的道!如今不同了,你没机会了!”

    赵遵踢开地上的杂物:“好啊,既然你不服气,这里敞亮,你我再斗上一回!”

    丁须妖邪的一笑:“斗一回那是肯定的,不过公平起见比斗前赵遵你要先自断一手!”

    赵遵笑道:“凭什么?”

    丁须拔出宝剑,指在解玲珑的背上:“我手里有人质,你不听话,我就要她的命!”

    赵遵同样拔出了剑,冷笑一声:“嘿嘿嘿……”

    丁须让赵遵笑的有点发瘆:“姓赵的,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你动动脑子!今天花会,骁骑军悉数到场,我一声令下几百号人冲上来,顷刻间就让你粉身碎骨!可我为什么独自前来见你?哼哼,我是为了斩草除根!”

    丁须颜色更变:“赵遵你可想好了,解玲珑死在这儿你可活不了!”

    赵遵道:“不,你错了!若只有解玲珑一人死在这儿我肯定难脱干系,但要多一具你的尸体,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我可以告诉皇帝,是你绑架了解玲珑,我杀你也算给华阳公主有个交代,虽然会吃点苦头,但我一定死不了!”

    丁须乱了阵脚:“你别骗我,我真下去手!”

    赵遵逼近几步,很随意说道:“好啊,不如你先割掉她一只耳朵,或是刺瞎一只眼,另一半就给我,反正今天你们俩谁都走不了!”

    丁须冷汗冒出来了,一分神的功夫,赵遵抓住机会左手扔出一物正中丁须额头,丁须被打的一个趔趄,连晃几下脑袋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打自己的竟然是一方官印。

    原来赵遵一再那话刺激丁须,令他惊慌失措,终于找到了机会,但赵遵没有使用暗器的习惯,情急之下揪下自己的腰间挂着的官印砸了过去,没想到收到奇效,丁须迷糊之间,赵遵已经把解玲珑从丁须身边隔开了。

    再次上当的丁须气的哇哇怪叫:“好啊!赵遵,你个小人,出尔反尔!”

    赵遵回道:“对付你这种畜生,用不着君子之风!来来来,把左手拿过来也让我剁了!”

    事到如今丁须豁出去了,他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如今发现出卖了整个家族的财产和声誉竟还不能置赵遵于死地,发了疯一样的跳起来劈赵遵的脑袋。

    赵遵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一身轻松,面对丁须最后的疯狂他淡定自若,折手剑封的丁须不能近身,丁须这下子明白了,自己和赵遵之间的真实差距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此刻的丁须终于开始害怕,发招的手形都走样了,被赵遵一剑扫中肩膀,左手里的宝剑随之落地。

    赵遵提剑一步步逼得丁须不断倒退,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然而眼看就能手刃恶敌了,赵遵的内心却保留着一丝顾虑和警惕。果不其然,被逼到绝境的丁须表面惊恐,眼神中却还有一丝狡黠,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丁须突然一挥已残的右手,右手的假肢飞了出来直奔赵遵面门,原来假肢中藏着暗器,都淬了剧毒见血封喉,赵遵真没料到丁须还有此杀手锏,躲得十分狼狈,这一晃给了丁须逃跑的时机,他飞身上了花楼楼顶快速逃窜。

    赵遵忙斩断了捆住解玲珑的绳子,摸了一下鼻息,只是昏了过去。赵遵这才去追赶丁须,丁须变成了独臂,肩膀又中了一剑,很快就被赵遵追上二人在花楼之顶众人之上展开了殊死搏斗,从一个花楼打到另一个花楼,从露台打到楼顶,如果有人忽然抬头便能看到天幕上兵器碰撞的火花。然而这时观众的视听都被舞台吸引,舞乐之声掩盖了一切。

    丁须终不是赵遵的对手,被凌空一脚踹的大口喷血,宝剑再次脱手,跌破花楼的楼顶掉了下去。而此时露台献唱的正是最后一个报名,最后一个参赛的江无盐,他的歌由赵遵和解玲珑共谱,为江无盐的半副嗓子量身定制,哀怨、忧伤、充满了离别相思之情,勾起了对远在他乡亲人的思念之情,唱到伤心处江无盐哭,台下的观众也哭。虽然悲,但悲的在意在理,与月之阴晴圆缺应题,更容易令人产生对月宫中嫦娥孤单寂寞的联想,江无盐完全沉浸在了歌声中,背后多出一个人,她竟一点都没感觉到。

    赵遵跳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江无盐,那种关心担忧的表情被丁须看了个满眼,他邪魅的一笑冲下去要拉这个赵遵关心的女人陪葬,让赵遵抱憾终身。

    丁须艰难的爬起来朝着江无盐就冲了过去,江无盐的歌以悲伤开始,也以哀愁结束,她做出双手抱肩闭目的动作,匠人们随之逐渐熄灭铜镜前的照明火烛,营造终了的气氛。

    赵遵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丁须一把将江无盐推下了花楼,江无盐一声尖叫跌了下去,赵遵想都没想跟着跳了下去,半空中接住了江无盐,回手掷出佩剑将油尽灯枯的丁须刺死在了露台上。这个恶棍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丁须行凶害人,江无盐坠楼和赵遵杀人救人都是在黑暗中,极短时间之内发生的,普通观众压根什么都没看清,等现场恢复光明的时候,赵遵正搂着江无盐从天而降。在观众的眼中,赵遵帮着江无盐完成了歌中女子由死亡道重生的演绎,一个完美的大结局。

    “好……”“精彩!”“太出人意料了,好歌好故事!”

    观众们围住赵遵和江无盐鼓掌喝彩,叫好声不绝于耳。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过后,赵遵也已精疲力尽,他回头看向花御坊的花楼,与雨荷四目相对,雨荷的眼中似有万语千言,赵遵也久久不愿移开眼睛。

    “赵将军,赵将军!”怀中的江无盐被人盯着看得羞臊难当,挣扎了起来,赵遵这才回过神来将她放下。附近的骁骑郎见主帅突然出现,纷纷汇集到了赵遵的身边,纪許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赵遵说道:“大人,你这是飞来的吗?”

    赵遵把头一低:“挡住我,掩护我出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铁血骁骑令

    “啊?”纪許没听明白,赵遵瞪了他一眼:“我是花会的治安官,不能和参赛者搅在一起!”

    纪許忙道:“弟兄们送大人离去!”二十多个骁骑郎分成两列把观众隔开,一直把赵遵送出会场。赵遵来到一条无人的小巷,两条黑影立刻迎了上来。

    “干掉了?”

    赵遵点点头:“尸体在千鹤坊花楼的露台,你们去处理吧。”

    “弃尸荒野还是沉塘?”

    赵遵道:“这家伙虽然恶贯满盈,但人死为大,将尸体还给他的家人吧,丁家人对他的恶行不会不知情,送还尸体一可以警告震慑他们,二也省得他们再惦记我!”

    “哼,便宜他了!”

    赵遵交代了丁须的事然后飞身上房回到了花雨楼的花楼,抱起解玲珑就走,华阳公主府上和往年一样,大多数的家丁和仆役都获准归家过节了,只有华阳公主独自在女儿的闺房内哭泣,哭到伤心时,窗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华阳公主吓得止住了哭声,紧跟着赵遵抱着解玲珑跳了进来。

    “女儿!”华阳公主见解玲珑平安归来喜极而泣,可见解玲珑昏迷不醒又紧张了起来,“她……她……”

    “公主勿忧,玲珑只是受了些惊吓,等她醒来就无碍了。”

    华阳公主松了口气:“可让你们吓死了,以后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了!”说完见赵遵一身狼狈,又有点心疼,“遵儿,我与你父母都是老交情,把你当自家孩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了!”

    赵遵道:“这事因我而起,等玲珑妹子恢复了,赵遵一定登门道歉。夜深了,赵遵告退。”说罢赵遵起身要走,华阳公主拦住了他。

    “等等,到底是谁绑架了我的女儿?”

    赵遵轻叹一声:“玲珑平安归来已是万幸,公主何必刨根问底,徒增烦恼啊?”

    “本公主岂是好欺负的,胆敢绑架我的女儿定叫他不好过!”

    赵遵低声道:“不必了,我已经送他去地府了!”华阳公主一怔,没想到文质彬彬的赵遵杀起人来连眼都不眨,缓了好一会才说道:“如此就罢了,只是苦了我女儿。”

    赵遵几乎是飞着回到家的,来到自己的卧房前,手放在门上赵遵心情极度复杂,急切想知道柳絮的情况,又羞于面对她,好半天赵遵才推开门。

    管家婆为了就近照顾柳絮,在榻前铺了床被子席地而眠,赵遵一推门她就醒了。

    “主人,您回来了。”

    赵遵看了眼榻上的柳絮,睡得很安稳,这才低声问道:“大夫看过了?”

    管家婆道:“请了最好的大夫,大夫瞧完说人性命无碍,只是……只是被人奸污精神受到重创,短时间恐难恢复。”

    赵遵叹了口气:“劳烦阿婆好生伺候。”

    管家婆道:“不用主人吩咐,老婆子也会这样做的,唉,俺是从战乱中走出来的人,能体会她的痛苦,女人啊,苦命。”

    赵遵很想留下,但他不能,回到花会会场他正遇上散场的人群,和部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加入了护卫人群的大军,整整一个时辰,十几万人才疏散完,场面虽然乱点,却没有发生踩踏,无人受伤。

    赵遵的眼从没离开过人流,但自始至终没有看到皇帝刘衡的身影,不知他究竟来没有来,看没看花魁大赛。随后赵遵带着人沿着人流抵达各门,直到天明时分涌入洛阳城过节看花会的百姓终于散尽,一切恢复如常,各府各衙各级官吏和驻军都跟着松了口气。这时赵遵才知道洛阳商会把花魁的头衔给了江无盐。

    江无盐和白蔷的表演各有千秋,而且同样想到了引援,然而白蔷请来雨荷,但她的光芒全被雨荷掩盖了,雨荷喧宾夺主反成了败笔。反观赵遵的出现起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商会不想让花御坊一家独大,或许收了李俭的好处,又或是卖赵遵几分面子,最终让只有半副嗓子的江无盐夺了魁首,这个结果让赵遵既感意外又惊喜万分。

    喧嚣结束,还有不少骁骑郎仍坚持在岗位上,回到衙署报到的人几乎个个倒头就睡,赵遵安排好一切才离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一个囫囵觉了。

    华阳公主府,中秋已过仆人们都回来了,府邸又变得热闹了起来,解玲珑的房间里,小丫鬟送上了汤药,解玲珑一手端着碗,看着热气发呆。

    “生了场病怎么添新毛病了,发什么愣啊,快喝吧!”刘贞坐在榻边笑着说。

    解玲珑赶紧喝药以掩饰内心的慌乱,结果又烫了嘴,刘贞结果了药碗用调羹喂她。

    “一年一次的盛会你都缺席了,确实病的不轻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今年的花会可比去年精彩多了,你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解玲珑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她并没有受什么虐待,睡了一觉天刚亮就醒了,正好刘贞来探望她,华阳公主为了借刘贞之口封住外界可能的猜疑,于是就让她来见解玲珑一面。

    “玲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姐姐?”刘贞道。

    解玲珑忙道:“没有啊,我……我确实病了,母亲不让我见客人。”

    “那四天来你一个外人都没见喽?”

    解玲珑道:“我一直待在卧房里,有丫鬟为证,姐姐为何有此一问?”

    刘贞喃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或者他只是凑巧路过了这里……”

    “姐姐,你说什么呢?”

    “没,没……”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刘贞正准备说一说昨夜花会的事,赵遵突然推门而入,场面极度尴尬。

    刘贞不敢直视赵遵,转而看向解玲珑,表面上笑,话外音却好像在说:“你们都这么熟了吗,他进你闺房连门都不敲?”之前见赵遵从华阳公主府门前走过,她就有所怀疑,现在猜疑更深了。

    解玲珑心里有鬼,低着头谁都不敢看,这更令刘贞起疑。赵遵后悔死了,听说解玲珑醒了就急着来见她,没想到会遇到刘贞。

    两个女人不说话,还得自己先开口,可说什么呢?赵遵思来想去,最后说道:“哦,**姐拿了花魁,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解玲珑道:“**姐如愿以偿真是可喜可贺,小妹真为她感到高兴。”解玲珑的欣喜是真诚的。

    “你多休息,我没别的事先走了!”赵遵忙找机会开溜。

    “等等!”解玲珑却出言拦住了他,转而对刘贞说道,“姐姐,您能回避一下嘛,我有话要对赵侯说。”

    刘贞起身向解玲珑告辞:“姐姐先回去了,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

    刘贞与赵遵擦肩而过时,两个人的那份不自然解玲珑全看在了眼里,“柳大人,她……”刘贞前脚刚走,解玲珑就迫不及待的爬起来问赵遵。

    赵遵叹了口气:“她已经得救了,我把她安置在了我的府上,有人精心照顾。你放心,她虽然还未醒,但已经无大碍了。”

    “柳姐姐是为了救我才被……,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说话的时候解玲珑还是不敢直视赵遵。

    赵遵从解玲珑的表现就猜出她听到了自己和丁须的对话:“昨夜情况紧迫,丁须那厮以你为质相要挟,我只能装出不在乎不关心才能找机会救你,所以……”

    解玲珑低着头道:“要是这都瞧不出来,我岂不是成傻子了,只是……只是听你说那些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赵侯,玲珑累了。”

    赵遵安慰了解玲珑几句才离开,刘贞就等在街角,赵遵料到会遇见她,但没想到刘贞却一个字都没说,估计是伤透心了。

    昨天夜里赵遵突然出现在花会和江无盐搅在一起,刘贞就很生气了,今天又见解玲珑对赵遵那个态度,刘贞妒火中烧快要气疯了,可理智却告诉自己赵遵绝对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如此作为必定有原因,然而赵遵却和自己形同陌路,刘贞难过却无可奈何,自己已经很卑微了,可赵遵完全没有一点要原谅自己的意思,不知道这种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周宾坐镇中枢,他一边安排弟兄们轮番休息,一边严抓节后的治安不松懈,赵遵则推掉了一切公务和私事,甚至没有去皇宫面见皇帝,他回到家中亲自照顾柳絮,从晌午一直伺候到午夜,柳絮能喝下汤水,但始终没有睁眼,最后赵遵实在熬不住了,趴在床榻边上睡了起来。入眠后赵遵不停地在做噩梦,半夜突然惊醒发现柳絮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看。

    “柳大……大姐,你醒啦!”赵遵又惊又喜,但很快惊喜就没了,柳絮眼神中的淡然让赵遵心里发寒。他宁肯柳絮哭闹,甚至打骂自己,也不想看到她这样,这种淡然明显是没有生的信念了。

    赵遵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柳絮收回眼神看了赵遵一眼,平淡的说:“百花盛会应该结束了吧?赵侯力捧的冷美人是否如愿啊?”

    “大姐,你别吓我!有委屈你尽管发出来,赵遵认打认罚!”

    柳絮没有接话,又问道:“救出解玲珑了?”

    柳絮这种表现令赵遵的自责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跪在了柳絮面前悲声道:“是赵遵的过错让姐姐遭此大辱,还请姐姐爱惜身子,千万想开些。”见柳絮不说话赵遵又低声说道,“我已杀了丁须给姐姐报仇,此事再无他人知晓……”

    “站起来!”柳絮突然吼道,“骁骑军的儿郎宁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你是骑都尉,是主将,怎可给一个女人下跪!”

    赵遵被柳絮的气势所震慑,乖乖站了起来,“不要小瞧女人,在这个世道我们卑微,但不卑贱!我是不会被击垮的!”说着柳絮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往门外走去。

    “大姐,你要去哪儿?”赵遵拦在了柳絮面前。

    “我是骁骑军令,怎可擅离职守!我要回官署!”

第二百四十九章 查无可查无头案

    赵遵真被这个坚强的女人感动了,强行把柳絮扛回到了榻上:“盛会已过,我已经下令全体休假,你也是我的部下,自然也在休假之列!”

    柳絮再次坐了起来:“我要回家。”

    赵遵再次把她按回到了榻上:“不准!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这儿,哪都不许去!”

    柳絮叹了口气:“我这个老女人住在你家,你还怎么约姑娘找相好?还是让我回去吧。”

    “这是命令!”赵遵严肃道,“你先静养十日,骁骑军的公务先放一放,周大人坐镇有什么可担心的?曾婆是个精细的人,让她好好照顾你!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

    柳絮最终没扭过赵遵,她住在赵遵的卧房,赵遵只能搬去王志一家曾住过的柴房。转天赵遵去拜访了丁原,丁原很喜欢赵遵这个有本事又谦虚的年轻人,二人聊了一阵。丁原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今早来府衙的时候看到河西丁家在发丧,一问之下方知是丁家少主死了,还不到三十岁就夭亡了。”见赵遵没反应,又道,“无独有偶,据月亭街的里长报告,丁家的一个货站也在前一日发生了火灾,损失甚重。听闻赵侯当时恰巧在场,帮了不小的忙啊!”

    赵遵点点头,颇感慨道:“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啊!不过中秋佳节与盛会同期,这种混乱的时期只发生了一场小火灾已是万幸,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一点点小牺牲在所难免。丁大人不必为此小事挂怀。”

    丁原微微一笑:“只要处置得当,丁某乐得省心。昨天陛下召我入宫,对花会大加赞赏,还专门夸赞了三支亲军,往年皇城都是虎贲军和羽林军唱主角,今年多了赵侯的骁骑军,隐有与二军平起平坐之势,往后皇帝必定更加倚重赵侯。”

    赵遵道:“骁骑军上上下下加在一起还不足虎贲和羽林军的一旅,怎么和人家比啊。”

    “职责不同,赵侯的部下在精而不在多啊。”二人又互捧了几句,赵遵才与丁原作别。

    经过一夜的喧嚣,中秋佳节总算过去了,城北的大小货栈重新开门营业,只有一家例外。“咚咚咚”赵遵轻扣门环,货栈里的人从门缝中窥探,确认完身份这才开门放赵遵入内。

    “赵侯!王队长在正房中等候!”一个三十五六岁颇有威严的布衣打扮的大汉向赵遵施礼道。

    赵遵略微点点头便随他进入货栈深处,庭院里换着布衣的虎贲军士卒已经打扫完了战场,被杀的贼人全都抬到了空地上。

    “与羽林军共计杀死了一百一十六人!”大汉道。

    “己方可有伤亡?”赵遵问。

    “这些家伙没啥真本事,面对我们精锐毫无还手之力,仅仅轻伤我方十余人,然而他们视死如归的气魄却令我等敬佩!”

    不远处队长王进和羽林军的队长李胡二人正带着部下清点战利品,赵遵不认识二人,这二人可识的他,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赵遵一手一个把二人搀扶起来:“有劳二位队长,辛苦了。”

    王进抱拳道:“关将军吩咐,一切听从大人调遣!”李胡也道:“某也一样!”

    赵遵点点头:“很好,说说你们昨日的斩获。”

    王进道:“虎贲军接到大人的密函后立即派遣我队攻入正门杀敌五十余!”

    李胡道:“我们奉命切断贼寇的退路,杀敌过五十。”

    “没有惊动旁人吧?”

    王进道:“我们来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周边只有空置的货场,人都去花会或者回家过节了,进攻时没有使用重武器,这个货栈是附近较大的一个,纵身极广,喊杀声应该传不出去。”

    李胡说:“货栈后门连通一条小径,旁边都是泥塘,我们虽然出动了马匹但也没有引起注意,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目前为止一个登门询问的人都没有,可以证明消息没有走漏。”

    “很好,贼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李胡道:“大人,我们试过了,但无从查起。这些人都是流民,不在籍没有户,而且不是专职杀手,一个个好像是从地里蹦出来的。”

    赵遵惊讶道:“一百多流民突然出现在东都,中秋佳节期间意图不轨我竟然毫不知情,这太可怕了!”

    王进道:“大人不必自责,洛阳地处中原内地不比边关塞外,八个城门每天进出成千上万的人,就算佩戴剑刃也无人盘查。”

    赵遵道:“这几十名胡人是什么族的?”

    李胡道:“卑职在羽林军中有不少胡人同袍,也常和胡人打交道,这三十人是哪个族的除非他们自己活过来亲口招供,否则无人能知晓。不过可以肯定他们都是牧人。”

    “牧人?”

    李胡道:“正是,我检查过了,他们手上有常年握鞭形成的独特老茧!”

    赵遵蹲下去,把一具胡人尸体的手翻了过来:“不错,握鞭和持剑磨出茧子的地方不一样,可洛阳周边是千里沃野,哪来的牧民啊?”

    李胡道:“卑职也想不通,您看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哪个都不像战士,反而像从集市上随便雇来的长工!但他们却拥有强大坚定的意志,还有很强的目的性,很是奇怪。”

    王进道:“娘的,真不知道这群乌合之众有什么用?”

    赵遵又问:“兵器呢?”

    王进说:“兵器更普通,甚至可以说简陋,都是小作坊里出来的下等货。”

    赵遵喃喃道:“没有身份的人、没有出处的兵器,目的也不祥,哎呀,可难办了!对了,这间货栈在何人名下?”

    李胡道:“此处的里长一早便被我们请来了,现在偏房等候。”

    “请来他!”

    里长被几个羽林军送了过来,说是送实则与押解差不多,里长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见了一地的尸体魂都吓没了,直打哆嗦。

    李胡是个老兵油子,不用赵遵开口,他先咳嗽了一声:“咳咳!”,好家伙两声不怎么响的咳嗽声把里长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棒棒磕响头。

    “军爷……军爷饶命啊!”

    “起来!”李胡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谁他娘的要你的命,问你话呢,老实回答就放你回去,不然……哼哼,请你吃牢饭!”

    “军爷,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李胡道:“你执掌本坊多久了?”

    “回军爷的话,有九年了!”

    “哦?也算德高望重了。”

    里长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哼,你管辖的地界内藏着这么一个贼窝子,说,平时收了多少黑心钱?”

    里长吓尿了,哀求道:“军爷,小人不敢啊!这间货栈的东家叫梁喜,是个极本分的生意人,梁家经营货栈已经三代,一文钱的税都没少过,梁喜的两个儿子都在北地戍边,他家绝不可能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赵遵一指满地的尸体:“这怎么解释?”

    “小人也不知道啊,大概半年前梁喜得了一场大病,一直没好利索,他说自己身体不济今年就不打算再到外埠购货了,还是我给他出主意把库房外租收租度日,梁喜听了我的建议把仓房廉价外租,每天他家货栈都有走货的外地客商进出,久而久之我们都疏忽了,”

    赵遵又问:“你最后一次见梁喜是什么时候?”

    里长道:“入秋之后见过一回,官府下文秋燥防火,我登门见了他一次,说了几句话。梁喜好面子,他患了腿疾之后足不出户,邻居们都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李胡道:“去,在死人堆里找一找,看有没有梁喜。”

    “哎!”里长被两名羽林军搀着到尸体堆里转了一圈,还没看上两眼里长就吐了,要不是给人架着早就吓瘫了。

    “是他,他就是梁喜!”里长惊呼一声然后又吐了,李胡给部下打了个眼色,里长就被带走了。

    王进看了眼梁喜的尸体,皱眉道:“这人都发臭了,肯定不是昨天死的,李胡,这具尸体是你们羽林军找着的?”

    李胡道:“我有印象,昨天羽林军入住后院,忙到深夜大家又饥又渴准备烧水做饭,结果找到了一眼枯井,闻到有恶臭传出于是下井查探发现了三具尸体,这梁喜便是其中之一。”

    赵遵道:“歹徒以囤货为由租赁了所有库房然后杀死了梁喜一家,从梁喜的死状来看这些人盘踞在此已有十日!”

    李胡道:“赵侯,卑职愚钝,这些本事低微武器落后的家伙躲在这儿有什么用?别说洛阳城中有数万精兵了,洛阳令手下的差役都可以轻松将他们拿下!这不是找死吗?”

    赵遵道:“单看他们准备动手的时机,就能判断出他们绝不是找死,而是既定已久!”

    王进道:“不错,他们确实要在中秋当夜作乱,我们进攻仓房的时候他们正磨刀呢!可还是那话,他们能作出什么大乱来啊?”

    赵遵道:“你们不懂,有些事只要做出来就是成功!若不是及时制止,这百十来号人在月圆之夜突袭丞相府,或者直接到花会上去杀人,会是什么影响?”

    李胡瞪大了眼睛:“皇帝震怒,拱卫京师的虎贲军和羽林军难辞其咎!”

    王进补充道:“皇帝一定会严令咱们查个水落石出,但以这些歹人视死如归的气魄推断,咱们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到时候皇帝一定会重罚关将军常将军和赵侯您!贬官降职不再重用!”

    李胡咬牙道:“好歹毒的计策,多亏赵侯机警事先侦知了此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遵担忧道:“这还是往最好处想的,若他们有实质性的图谋,我们哥仨会死得更快!”

    王进大怒:“关将军对朝廷有大功,战场上立功无数,哪个王八蛋敢陷害他!”

    李胡气哼道:“常将军一门忠义,深受皇恩!哪个不长眼的敢动皇帝亲军的统帅,不要命了?”

    赵遵道:“是啊,皇宠、军功、显赫的家门,年青一代中出类拔萃集名誉权利于一身,怎能不招人妒忌?”

    “是谁?”李胡急忙问。

    “我想关将军和常将军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二位,多谢帮忙,今夜撤军回营吧。”

    王进一愣:“这些尸体如何处理?”

    “装车拉到城外烧了!”

    李胡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赵大人,一百多条人命不上报有司擅自毁灭尸体,万一上峰怪罪……”

    “我就是有司,出了问题我负责。”

第二百五十章 “不速之客”

    王进李胡皆大惊,没想到赵遵如此霸气,王进抱拳道:“卑职照做!”李胡也道:“既然如此,我等先行告辞了!”

    二人带走了所有的部下,偌大的货栈只剩下了赵遵和里长,“里长!”

    “小人在!”

    “梁喜因病故去,临终前嘱托你帮他照看家业直到二子回归。”

    “啊?”里长不解的看向赵遵。

    赵遵道:“你的辖区出了这等事,若宣扬出去洛阳令和东都驻防各军都要受到重责,梁家的产业也不一定保得住,因此我做主将梁家货栈交由你代管,但你给我记住了,将来无论谁问起,梁家货栈发生的事你都不可吐露分毫,懂吗?”

    “懂,懂……”梁家货栈是数得着的大货栈,里长负责经营每年都能捞不少好处,他白得了一份产业自然欣喜。

    “里长,你去仓房查一查,目前货栈都存了什么货物,能不能找到货主。”

    里长道:“今早两个军爷就带小的查过了,一共九个仓库都被搬空了,您想啊,一百多号人挤在仓库里哪还容得下货物!”

    赵遵点点头,又摇摇头:“合理但不合情,他们租赁仓房就算打幌子也得带点货进来,不然梁喜怎么会轻信他们?”

    “对!梁喜为人精明,又不缺钱,挑选租客肯定严苛,这么说来,货物还藏在货栈的某个地方!”

    “走,你带我去找!”

    里长嘬了嘬牙花子:“哎呀,那您不该让军爷们走啊,这么大的货栈咱俩得找到什么时候?”

    “费什么话,走吧!”赵遵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从中午开始找,一直到半夜,结果一无所获,里长捶打着酸麻的胳膊道:“官长,咱们可把货栈翻了个遍,结果……唉……”

    赵遵也很纳闷,两个人把仓库的地板都撬开了,不应该没有发现,最后二人在院中的树下休息,赵遵刚坐下,里长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我想到了!”

    赵遵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点!”

    里长一缩脖子,低声的说:“那口枯井!”

    赵遵一点就通,立刻跑到后院的枯井旁,拿火把往里照了照,漆黑一片。

    “是这口井吗?”

    里长胆怯的点点头,赵遵挽起袖子就要往井里跳,里长忙拦道:“官长,我……我……”

    赵遵也不难为他,说:“你替我把风,火把给我!”

    赵遵跳进了藏尸的枯井,这里干枯了有一段时间了,井底长满了草,甚至还长了棵小树,地面上血迹斑斑,尸臭味仍未散尽。赵遵拨开荒草果然发现下面土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把了几下露出了几口大麻袋。这些歹徒一定是在抛尸的时候发现枯井是绝佳的埋货地点,于是把带来的东西转移到了井下。

    赵遵用匕首划开一个麻袋,立刻有很多芝麻状的东西流了出来,同时赵遵也闻到了一股药材的味道,赵遵举火把凑近了去看,不认识,于是抓了一把飞身跳出了枯井。

    “里长,你可识的此物?”赵遵把东西送到了里长面前,里长只看了一眼便道:“是葵豆!”

    “葵豆?何物?”

    里长道:“葵豆乃是一种烹饪用的香料,炖肉是放一些可以提味。”

    “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哦,葵豆是西来之物,中原人才开始尝试此物,胡人用的比较多,咱们城北货场什么东西都有,所以小人才识的此物。”

    “这东西值钱吗?”

    里长摇头道:“嗨,不能说一文不值吧,也差不多!据说这东西就是草籽,草原上一片一片的!”

    赵遵奇道:“井里这玩意可有上千斤,够多少人吃的?”

    “什么?上千斤!我的天,这东西麻舌头,一锅肉放三五粒便可,吃多了舌头麻木,口不能言!”

    “不值钱用量又少,歹徒何为带这么多?其中必定有诈!老哥,你说要是一次把这千斤的葵豆都用上会是什么后果?”

    里长眨了眨眼:“一次用千斤,除了煮就只有烧了!”

    “烧?”

    “葵豆可以入药,有安神之功效,放一包在枕边有助睡眠,也有掺进灯烛烧灼助眠的,只是要注意用量,多了伤身。如果一千斤葵豆同时点燃,又赶上无风的情况,恐怕一整个街坊的人都要遭殃了!”

    “会死人吗?”

    “这倒不会,不过量大了人会全身麻痹,失去意识任人宰割。”

    赵遵打了个冷颤,他已经猜到歹徒计划袭击的地点了,花会!他们的目标是谁?难道……难道是皇帝!

    赵遵吓出了一身冷汗,“官长,您……您这是怎么了?”里长看出了赵遵的变化,问道。

    “没,没什么,在你辖区内还有多少货栈存有葵豆?”

    “几乎家家都有存货,但每户都超不过五十斤,多了卖不出都搁坏了。”

    赵遵想了一下:“从明天起你以个人名义收购辖区内的葵豆,记住每户只收九成,留一成够日常售卖即可!”

    “啊?官长,您这是何意?”

    赵遵扔给他了一块金子:“别废话,照做便是!记住,若有人主动找你回收葵豆,无论量多量少,一定报于我知道!”

    里长平白无故又得了块金子,心里乐开了花,赵遵告诉他找人把枯井里的葵豆统统搬到骁骑军衙署,他自然照搬。

    时间过得很快,解玲珑的伤不出三天就好了,赵遵每天都去看望她,解玲珑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有时候甚至一句话都不说。柳絮很坚强,赵遵硬拿官职压她,才迫使她留在家中不去赴任,柳絮却闲不住把赵遵的家收拾的焕然一新。可她越是这样赵遵越是自责内疚,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

    这天赵遵正和柳絮同吃早饭,管家婆突然跑进了屋子:“主人,门外有人求见。”

    早饭时间登门很不礼貌,赵遵有些不悦:“谁啊?”

    管家婆为难的搓手,却不说话,赵遵明白了,独自来到门前,惊奇的看到了石癸。

    “老石?”

    石癸施了礼:“赵侯,老石真想念你啊!”

    “几时回来的?”

    “前天上午,紧赶慢赶还是误了花会,遗憾呐!”

    赵遵笑道:“你和老姚一个跑南疆一个奔北边,千里迢迢平安回来就好,走,进院里说。”

    石癸却摇了摇头,“怎么?有别的事?”赵遵奇道。

    石癸斜了斜身子,露出了巷口的马车。

    “马车?”

    石癸点点头,赵遵好奇的走到马车旁,一掀车帘,只见美得像一朵花的江无盐素衣打扮坐在车里,车上还有不少行礼。

    “老石,这……”赵遵不解的看向石癸。

    石癸道:“李俭让我送来了,以后江大花魁就归您了!”

    “胡闹!”赵遵急了,“小弟不是那种人,你赶紧把人送回去!”

    石癸道:“我知道你是君子,但事出有因,人还真不好送回去?”

    “怎讲?”

    石癸叹了口气:“花魁啊,盛名不假,可到头来在别人眼里还是娼妓!而且得了这么个头衔,必定有达官显贵巨商富贾追捧,图谋美色,又可借机扬名。江无盐本就有倾国之色,若不是李俭护着早就被人买去了,而今毁了嗓子的老姑娘变成了炙手可热的花魁,李俭再想保他不知要得罪多少有权有势的主,他愁啊!于是他找到了我,请侯爷收了无盐。一,您是君子,把人托付给您他放心,其二,只有您的地位身份可以保护她。”

    “可……”

    “哎呀,别婆婆妈妈啦!我可听说侯爷在花会上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全洛阳的人都知道你和江无盐有别样的关系,花魁落入您府上合情合理。再说,李俭毕竟是个商人,若是有显贵一再施压,万一他扛不住了,把江无盐卖给了旁人,你这不是把朋友往火坑里推啊!”

    赵遵苦笑道:“石兄拿捏的倒是准,不跟我商量就替我做主了!”

    石癸道:“一文钱不花,弄个花魁回家,你偷着乐吧!”

    赵遵为难道:“可我家里已经……已经有一个了。”

    “啊?谁啊?”

    “那个,我朋友,也是我下属,柳絮大人!”

    石癸挑起了大拇指:“侯爷,好手段!嗯……没事,李俭跟我说了,江无盐愿意登您的门,当奴婢也愿意。你看着吧,我先走了!”石癸怕赵遵反悔,车都不要了,等赵遵回过神来,他人都跑没影了。

    赵遵摇头苦笑,本来打算结交江无盐,自己就有了出入千鹤坊调查匈奴奸细的借口,没想到李俭这么体贴把人给送家来了,真是弄巧成拙啊!可站在李俭的位子上想一想,千鹤坊时隔多年再夺花魁,他的的收获是最大的,再想从刚烈的江无盐身上博取更大的利益是不可能了,只有送入赵府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李俭这么干也算仁至义尽。

    于公于私赵遵这个锅还得背,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强留女下属住自己家,睡自己榻,又召新花魁入府,这下好色之名算坐实了!

    赵遵把马车牵到了后院,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掀开了车帘,四目相对,好不尴尬。江无盐害羞的低下了头:“侯爷,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麻烦,江……**姐,我这儿简陋,你将就一下吧。”说着把江无盐扶了下来,江无盐打量着赵遵不算大,但很精致的院子,喃喃道:“简陋?不,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赵遵道:“你喜欢?那我改天给你也买一套一样的。”

    江无盐一笑:“侯爷,这是打算养我做外室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无盐道:“小女的奴籍未消,今生恐难获自由,只有不断被买卖漂泊的命运,您肯收留我给我口饭吃就是最大的恩典,其他不敢奢求。”

    赵遵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闻讯而来的柳絮突至,二女相见都是一怔,然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赵大人,属下已经痊愈不便叨扰,我……我走了。”柳絮说走就走,赵遵对江无盐道:“你先等会啊!”说完就去追柳絮。

    柳絮走的很决绝,人已经出了大门,赵遵拦住了她:“你听我解释……”

    柳絮叹了口气:“你干嘛要向我解释?我本来就要走,你非留我,现在你家来了客人,总不能让客人也住柴房吧!”

    “可……”

    柳絮道:“你以为我会自尽吗?”

    赵遵为之语塞,柳絮却坦然道:“我一生不幸,吃过的苦遭过得罪数都数不清,但我要活着,比谁都想活!所以你放心吧,我还是你的部下,明天我就去替换老周,他太辛苦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七人组

    柳絮留下这一串话就走了,赵遵回到后院,江无盐忙迎上来:“柳大人是不是误会了。”

    赵遵挠了挠脑袋:“是你误会了,那个……算啦,我也懒得解释了,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这里可以给你保护,但绝不束缚你,你是自由的!可是我这儿房间少一点,你就和管家婆住一间吧,也可以互相照顾。我卧房里有琴,平时我也多不回来休息,你闷了可以拿去解闷。”

    如此走了柳絮,又来了江无盐,从此赵遵的家就再没有缺过女人。

    赵遵找到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又拜访了曾帮助过自己的仵作,向他们打听葵豆的药性,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要想发挥葵豆的全部药效,烧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可即便锁定了使用方法,赵遵依然无法锁定他们的攻击目标和确切的地点,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花会的会场里,工匠们正忙着拆除花楼,这里本是一个热闹的集市,他们要尽快恢复原貌,一建一拆不知浪费多少银钱。

    突然赵遵发现花雨楼的花楼仍旧保持着原样,与周边拆除殆尽的花楼形成鲜明的反差,“劳驾,问一下,这栋花楼为何没拆啊?”赵遵拦住一个木匠师傅问道。

    “哦,这个楼啊,它是花雨楼的某位富豪出资修建的,尾款他都没付清,又中途退赛,连出资人都找不着了。拆楼不得花钱啊,可找不到出钱的人谁肯白干活啊,到现在商会的那些头头脑脑还在为此楼互相推诿扯皮呢!”

    赵遵被这一句话点醒了,他找到了洛阳商会的一个头脑人物,亮出自己的身份威逼利诱他说出出资人的身份,刚开始他死活不肯说,最后把赵遵惹急了,镣铐一锁就要带回骁骑军官署上大刑,他怕了,才供出出资者是丁家,不用问肯定是丁须本人掏的钱,现在他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再出钱拆楼了。

    赵遵立刻把丁须绑架解玲珑至此和花雨楼突然中途退赛联系到了一起,但和城北货栈中的歹徒和上千斤葵豆似乎又无关联,赵遵陷入了苦思,最后他想到了花雨楼底层垒砌的一个巨型水池,原本大家都认为它是制造水雾幻境的道具,如果换一个思路,哼哼,它就是一个烧灼葵豆的极佳的容器。

    连起来了!都连起来了!花雨楼的花楼就是一个幌子,它可以窝藏歹徒,释放麻醉作用的葵豆毒气,借此达成某种目的。然而随着月亭街丁须困杀赵遵失败,丁须狼狈逃窜不敢露面,再到北城货栈被攻破和卢贲的暴露,一切阴谋都被赵遵的先知先觉打乱了,歹人们最终选择了放弃。

    赵遵问他:“丁须并不是花雨楼的主人,他凭什么出资代表花雨楼建楼?”

    他说:“出资建楼是自愿,商会为了扩大影响,通常是来者不拒。花雨楼不是一个整体,它有无数分支,每年花楼的出资人都不固定,丁家以前没参与过,这是头一回。”

    赵遵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把花雨楼历年的出资人的名字告诉我,你先别急着摇头,我警告你,胆敢少说一个或说错一个,我要你人头落地!赵某决不食言!”

    商人最会察言观色,他觉察到了赵遵的冷酷和急切,联想到他骁骑军都尉的身份,担心其中有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敢隐瞒,把自己掌握的名字一个个说了出来,赵遵越听脸色越差,最后赵遵一共记住了七个人的名字。

    当赵遵把这七个人的名字说给程煜和班闰的时候,程煜只说了一句话:“我们的麻烦大了!”

    班闰对朝中的人和事的认知程度远不及程煜,程煜便向他解释了这七个人的身世背景,班闰听罢语出惊人:“这些人凑在一起,单单为对付你一个人可是浪费了!”

    程煜道:“怎讲?”

    “我久居西荒,那里多有狼出没,然而土地贫瘠百里之地出产的猎物仅能供两三只孤狼生存,平时狼与狼见了面,动辄嘶吼挑衅,甚至相互厮杀。但是有一种情况下狼会走到一起。”

    “什么时候?”

    “当它们要对面虎豹这类劲敌的时候!卢贲等人都是狂傲之辈,他们能容忍彼此抱团取暖肯定是为了应对强大的敌人。他们经营花雨楼已经有十年左右的光景,而老赵入仕不过短短一年,可见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程煜点点头:“往年花会全靠虎贲军和羽林军主持,卢贲的人针对花会发起攻击,目标正是为了打击二人及其代表的新生力量!”

    班闰道:“人家两拨人对抗,老赵突然挤进去搅了局,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标靶,卢贲他们矛头对准关、常的同时,也将对准你。”

    程煜叹了口气:“我早说丁须不能随便动,他并不可怕,但其背后势力可怕,就算卢贲这些人和他没感情,但兔死狐悲肯定会来对付你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遵突然开口说道:“为了对付虎豹,孤狼成群。同样,虎豹被打急了也会结成同盟,那狼群会是什么下场?”

    程煜一惊:“你是说要和关樾、常言结成同盟?不不不……,这不可能,关常二人势成水火,怎么可能结盟?”

    赵遵道:“我没说要消弭二人之间的矛盾,但面对强大的敌人,一个人是无力承担的!二人都是人精,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们至今各自为战,只是缺一个中间人。”

    班闰道:“对,关樾和常言根基深,目标大,拉他们做挡箭牌也好啊!再说,人家把刀架脖子上了,面子还值钱吗?老赵,我赞同,你满可以试一试。”

    程煜也道:“城北货栈的合作是一个暗示,你一封信关樾和常言便派军帮场子,至少他们都愿意与你结交,这就是好的开始。不过……不过找个什么由头约他们俩啊?”

    赵遵想了一会:“虎贲军和羽林军的矛盾根深蒂固,不遇大事恐难调和,等吧!”

    这一等又是十天,单说这一日,赵遵正为骁骑军扩编的事发愁,突然门监跑了进来。

    “都尉,大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他说与都尉是旧相识,再要细问他却不肯说了。”

    赵遵也想换个心情,便随门监来到大门前,“李尔!”离着老远,赵遵便认出等着门前的正是南征时同在西路军的将领李尔。

    赵遵大笑着抱住了李尔:“老兄,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李尔也抱住了赵遵的臂弯:“我可没有赵侯神兵天降的本事,啊?哈哈哈……”

    李尔为人忠厚义气,出征时高楼嫉妒赵遵,无端怀疑指责北护军,李尔不止一次因为替赵遵说话而和高楼发生正面冲突,赵遵很感激他,今天见了更感亲热。

    “走走走,里面坐!”赵遵把李尔让进正厅,李尔看着庄严肃穆的骁骑军官署,忍不住感叹道:“赵侯领兵打仗是把好手,当起官来也游刃有余啊!短短数月,又置办了一套家当!”

    赵遵谦虚了几句,李尔便说出了分别之后发生的事,赵遵偷袭夺取番禺昭示着百越的灭亡,可当时西路军还在围攻毗陵,由于虞家兄弟的坚决抵抗,毗陵城成了百越最后一个投降的大城市,直到赵遵被调回洛阳的前后,孤竹荣才彻底稳定住了毗陵仓兰一带的各族势力。随着百越的全面投降,很快各地的战火都平息了,先是孤竹荣被大将军召到了番禺,后来换防的大周地方军接替了西路军的位置,李尔等人也都回到了中军。

    说到这儿李尔忍不住夸赞赵遵:“百越就那几个大城市被赵侯你打掉了三分之一,王都番禺也给你夺了,多大的功劳啊!咱们西路军沾了你的光,到哪儿都仰着头走!”停顿了一下,李尔又说:“也是因为你功劳太大了,很多人都嫉妒,私底下乱嚼舌根!这也难怪,皇帝用兵重心在北而不在南,平定百越功劳不小,但一场胜仗打下来,升官奖赏都给了实力最弱的我们,人家中路东路牺牲比咱们大,却没捞着实惠能不眼红吗?”

    “先不谈这个,老李你这次来洛阳是奉召还是私事?”

    李尔道:“我的地盘离洛阳千里之遥,我哪有什么私事来的着这儿啊?我是奉命回来述职的。”

    “哦?一起回来的还有什么人?”

    李尔奇道:“怎么?你没听说?百越全境臣服,防务已经交给了南方的驻屯军,南征的十万大军悉数回归,立功的将领全部入京,论功行赏!”

    “大将军也回来了?”

    “当然,我们乘的同一条船,昨天傍晚来到的洛阳。我在洛阳举目无亲,就认识你老弟一个人,心想就来投奔你吧,也省的交住宿的钱了。”

    赵遵听罢大笑:“谁不知道你老李家底殷实,还缺这俩房钱?”

    李尔也跟着笑了,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不愿意和这帮虚情假意的家伙住一块,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几个人,也就你和米将军是好汉,可惜老米他……唉……”

    赵遵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主你是客,在洛阳吃住我全包了,只是……只是我家有点局促,不如就住在后衙的客房,我陪你,咱们哥们多喝几场!”

    李尔突然大笑道:“赵侯新纳花魁入府,估计还没亲热够呢,老李怎能如此不体贴坏你的好事?啊?哈哈哈……”

    赵遵非常尴尬:“刚到洛阳就听说了。”

    “可不,现在全洛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你的风流事,我刚下船就听说了,老弟,艳福不浅啊!”

    赵遵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让亲兵准备了酒菜,二人边喝边谈。李尔不是权利中心的人,不懂朝政更不喜欢文官的那一套是非,是个典型的中级军官。他把赵遵当兄弟,毫不隐瞒避讳,他告诉赵遵一定小心冯异和他麾下黑龙军的将领,南征中东路军牺牲最大,结果却让赵遵抢了头功,黑龙军上上下下都不服,冯异在番禺期间曾不止一次公开批判赵遵的一系列军事行动都是门外汉的行为,全是靠运气,拿下番禺纯属侥幸,不应过分拔高。同时冯异还声称,毗陵之战北护军未在预定地点伏击,应该为西路军数千人伤亡负责。

    赵遵听了恨得牙痒痒,冯异这厮竟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虽然明知他只为口舌之快,但还是下定决心要还以颜色,不能再容他这样胡作非为了!

    午夜,李尔喝得酩酊大醉,赵遵却怎么也睡不着,随着吕翔和一些重要武将回归,朝堂上的新一轮的权利角逐又要上演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八人同盟

    李尔说是来投奔赵遵的,实则只是找借口和他聚一聚,第二天一早人就走了,赵遵忍了半日,午后终于忍不住跑到了大将军府。门口站岗的侍卫进去报信,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迎了出来。

    “淳于大哥,王兄,马兄!”赵遵见到来人,忍不住冲上去与他们相拥。淳于岱在赵遵胸口捣了一拳,“好小子,才两月不见又闹出不小的动静啊!”

    马昌附和道:“是啊,喜酒得补上!”

    赵遵苦笑着摆手道:“几位兄长就别消遣我了,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淳于岱道:“想的哪样啊?”

    赵遵不堪调笑:“我投降,饶了我吧!”

    三人又是一阵坏笑,“大将军在吗?”赵遵问淳于岱。

    淳于岱摇了摇头:“不巧,大将军进宫议事去了,按惯例陛下定会留宴的。”

    赵遵面露遗憾:“那真是不巧,只能改天再来拜访了。”

    “改天?来了还想跑?”王腾搂住了赵遵的肩膀,“再有个把时辰就下班了,喝两杯啊!”说罢不等赵遵同意,几个人把他拥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仪同三司,与丞相府相比也毫不逊色,各级官员和亲军将领不下百人,以淳于岱等三人的官爵地位本可以不来当值。可他们追随大将军多年,视其为父,心甘情愿待在大将军身边,随时听他的教诲。

    淳于岱等人有一间独立的大房间,赵遵一进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偌大的屋子里一张巨大的木板架在当中,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空间,人只能贴着墙站立。木板上用大小各异的木块、绸缎勾勒了山川河流,用鲜明的染料标注了百越的重要关隘和大城市,代表周军和百越军的人俑和马俑按照真实比例分布在不同的战场,形象的复刻了平南战役。

    “怎样?老兄我的复制的百越地形图还准确吧。”

    赵遵对百越西部和番禺地区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不错,淳于大哥好记性,丝毫不差!”

    马昌道:“赵侯不是第一次见推演图吧?”

    “什么是推演图?”

    王腾道:“两国交战情报第一!大周与百越之间征战数十年,主战场一直在百越境内,咱们的探子早已把百越的重要地点侦知探明编撰成册。我们中军大帐中就有一个比这还大数倍的百越地图,我军和敌军的人数此消彼长,拿下的土地城市要塞,等等不断的变换。甚至每一条军令都要预先推演,多次讨论后才会发出,运筹帷幄全从这推演图中来啊!”

    赵遵激动的有些颤抖:“这……这图也太好用了。”

    淳于岱道:“嗨,百越本就是中原政权的一部分,百越人口集中,险要和可屯兵据守的地方就那几处,咱们早就摸清了。开战之前,大将军已经在图上推演了百余种战争进程的可能性,所以说我们每走一步都是有的放矢!但要换个战场,比如茫茫大漠戈壁和连绵的山岳地区,无从侦知也就没法推演了。”

    赵遵道:“那我来之前,你们是在复盘南征的战役喽?”

    “对啊,瞧瞧能看懂吗?”

    赵遵盯着推演图看了一阵:“这好像是西路军攻击毗陵的前夕。”

    马昌挑起了大拇指:“好眼力!接下来你来推!我们也瞧瞧你的能耐!”

    赵遵苦笑道:“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可推的啊?”

    王腾道:“赵老弟,行军打仗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你突然出现在番禺城下一样,意想不到的事多了,意外发生的事也多了。若当时你没去打仓兰,而是按照孤竹荣的命令去河滩打阻击,战争会怎么发展,走势会是什么样的?”

    赵遵一愣:“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淳于岱道:“猜想而已,畅所欲言!”

    赵遵不再推脱,捡起地上的长杆点指西路:“毗陵仓兰一线,我军实力较弱,正常来说拿下毗陵已属不易,仓兰城恐怕到战争结束也未必打得下来。”

    马昌道:“不错,和我们预判的差不多,分兵之初给西路军的任务就是牵制住虞氏父子的三四万兵马,使他们不能增援中路。开战之后战局也是按这个方向走的,毗陵城一直抵抗到了番禺城破。”

    赵遵接着说:“中路集结了敌我十几万大军,项英又是个极谨慎的将军,雨季来临前恐难歼灭他的主力。”众人纷纷点头,赵遵长杆指向了莺歌城,“东路是最有希望的,黑龙军能战敢战,但莺歌城和番禺城之间还有四个大型堡寨和三条大河,打到番禺城下至少两个月,那就赶上雨季了,要想拿下番禺没几千条人命填不出来!强攻番禺就会给宋氏留下充裕是逃跑时间,一旦他们逃到朱崖州,又将是一场苦战!”

    王腾道:“这是最乐观的预测了,不过随着你长途奔袭巧袭番禺,这一切的变数终成定数,大将军说你的一招险棋使灭亡百越之战提前了数十天,减少了数千乃至万人的伤亡,节省了百万的粮草,更使得百越富裕繁华之地免于战火蹂躏,就冲这些功绩给你加万户食邑都不为过!”

    赵遵忙说不敢,淳于岱道:“嗨,咱们兄弟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只要打仗时候能少死人,不管谁受封得赏咱都替他高兴,不过……不过有些人他眼红啊!”说到这儿淳于岱欲言又止。

    马昌为人耿直,道:“有啥避讳的,不就是冯异老儿吗?他愈发倚老卖老了,连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可恼!”

    王腾拦道:“少说两句,还嫌大将军不够烦心吗?”

    马昌这才气哼哼的坐下,这会儿日已偏西,淳于岱提议去喝酒,赵遵岁数最小,淳于岱让他挑地方,赵遵本想说去千鹤坊,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花御坊”,可见他心中对白芊芊,也就是花魁雨荷还是不能忘怀。

    四个人都是官身,花御坊的主事自然不敢怠慢,给安排了一个独院,服侍的人走后,马昌几杯酒下肚便开始大倒苦水:“娘的,以前打仗负伤流血,苦是真苦,可现在,哼,行军打仗还带勾心斗角的,不怕敌人明着来,就怕自己人背后下刀子!”

    原来三人中,淳于岱一直留守中军与项英对峙,王腾是后备军的主将,马昌则独领一军穿插在中路军和东路军的游离地带,时机寻找战机。冯异在明知马昌一军存在的情况下,军事行动前从不向马昌通气,有一次害的马昌左翼暴露平白无故损失了几十个兄弟,好好一场捞资本的便宜仗,打成了惨胜。事后马昌找冯异理论,反被冷嘲热讽嘲笑他不懂用兵之道,把马昌的鼻子都气歪了。

    马昌叹了口气道:“军队讲究论资排辈,明知冯异排除异己故意使绊子,怎奈他是老资历,手下的黑龙军又是劲旅,打硬仗还指望着他去拼命,连大将军对他都礼让三分,对他的小人做法敢怒不敢言。”

    王腾道:“冯异嚣张跋扈欺凌晚辈的将领已经成了周军的恶疮,不治不行啦!我看大将军不是不想对付他,只是没有很好契机,毕竟冯异背后的势力不小啊。”

    赵遵听出了几人的弦外之音,皆对冯异不满,突然开口问道:“卢贲这个人,诸位兄长可有认识的?”

    三人没想到赵遵突然问起了此人,马昌道:“赵老弟与此人有故?”

    赵遵道:“并无故交,最近才听说此人。”

    王腾用手一指淳于岱:“问他。”

    “淳于大哥和卢贲很熟吗?”

    淳于岱苦笑道:“很熟倒是不假,不过不是友情,是仇恨!”

    赵遵奇道:“哦?淳于大哥这等性情中人哪里得罪他了?”

    淳于岱说:“数年前我在御前比武中与他相遇,一场苦斗之后胜了他,从此卢贲就恨上我了,有机会就找我的茬,赵老弟怎么认识他的?”

    赵遵平淡的说道:“一个多月前我和丁须闹了点小别扭,约斗的时候我下手重了点斩断了他的一只手!”

    “啊!你斩了丁须的一只手!”三人都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赵遵补充道:“是啊,中秋佳节那天丁须可能活够了,人就没了!不用我说,三位哥哥也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卢贲的了。”

    淳于岱咽了口唾沫:“赵老弟,出手非凡啊!丁须这么个硬茬都栽在你手里了!不过你可闯大祸了,卢贲和丁须是发小,他们一群开国元勋派的子弟虽然也磕磕碰碰不怎么对付,但对外的时候出奇的一致,你挑了丁须就是向他们宣战啦。”

    赵遵冷哼一声:“哼,我就是看不惯这些蛀虫一代又一代的把持国家命脉,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不但不感恩,反而因私废公封死了新生力量上升的通道,现在多少紧要的官位上坐的是废物,像诸兄这样的干将却遭到排挤受人拿捏。我赵遵没有官瘾,也不怕得罪人,可为争一口气我就要跟他们斗一斗!输了大不了回乡,要是赢了,一片乌云散去了就是晴空万里任我们飞翔了!”

    三人闻言都很激动,马昌对淳于岱说:“大哥,赵侯说出了咱们的心里话,干不干,给个话啊!”

    淳于岱道:“我是当兵的,全凭一腔热血,早就有和这帮家伙开战的想法了,可碍于实力不济,又怕大将军责怪,如今多了赵侯,我决定不再被动受欺,赵老弟你说咱们该怎么和他们斗。”

    赵遵道:“我们实力不足以撼动‘三翁’和冯异老儿,但可以从他们身边人下手。”

    王腾道:“对,他们的子孙和家奴都不干净,拿他们开刀算得上有的放矢,咱们可以一点点的蚕食他们!”

    淳于岱道:“打了孩子大人自然会出来,咱们势力单薄必须寻找外援呐!”

    赵遵道:“我已经拉了虎贲中郎将关樾和羽林中郎将常言入伙,加上三位哥哥,我和程煜、班闰就是八个人了!”

    “什么?关樾和常言一起入伙?你没搞错吧!”马昌有点不信。

    赵遵道:“二人虽然还没明确表态,但已经和我合作过一次了,他们的官位远比你我的高,受到开国功勋派压制的更强,反击欲望也会更大,不为别的,为了自己他们也会加入同盟。”

    王腾一拍巴掌:“嘿,太好了。关樾号召力强,常言背后有他爹的势力,有他们加入,咱们至少可以自保。”

    淳于岱道:“无缘无故挑起和老臣的争斗后果很难料,必须有足够好的借口,让朝臣挑不出毛病来才行。”

    最后王腾试探性的问赵遵:“皇帝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赵遵道:“芒刺在背,有痛自知,拔刺是必然的,但需要下决心。”

    马昌一拍几案道:“咱们首要之务就是帮皇帝下决心。”

    王腾道:“皇帝久居深宫,虽然也恼怒开国功勋派的跋扈,但不了解民怨和百官的心声,咱们就是要把这些声音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去,让他知道开国功勋派的祸患不在表,而已深入帝国的骨髓,不除不行了!”话音刚落,“嘟嘟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家亲事

    四个人所谈都是不可外传的机密,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淳于岱手握在剑柄上,低声问道:“谁啊?”

    “小女子是特地来给大人们敬酒的!”

    声音非常甜美,赵遵听着有些耳熟,但有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听过了,于是对淳于岱等人使眼色让他们收起了兵刃。

    “姑娘请进。”

    门被拉开,进来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赵遵第一时间还没认出了,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又惊又奇道:“是你?”

    “小女白蔷见过侯爷和几位大人!”来人正是风头正劲的清倌白蔷,赵遵在百花争艳大会上与她有一面之缘。

    淳于岱等人都不是好色之徒,常年在外征战压根不认得此女,马昌看了看赵遵,又看了看白蔷,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位姑娘,不请自来有何贵干呢?”

    白蔷笑着一指赵遵:“我是来找他麻烦的!”

    淳于岱对此女也很好奇:“姑娘,赵侯有哪里得罪你了?”

    白蔷道:“百花盛会上,侯爷专帮江姐姐的忙,这也太偏心了,白蔷不依,特来理论!”

    众人明白了白蔷的用意,马昌不由得失笑道:“赵侯命犯桃花,咱们可管不了!”

    赵遵最怕别人提及此事,告饶道:“白姑娘,我……我真不是有意与你相争,江……江,她……我们是有点交情……,可……”

    白蔷见赵遵如此窘态,忍不住掩口而笑:“逗你呢,看把你急的!白蔷虽然身份低微,但也分得清楚是非曲直,输了就是输了,江姐姐半副嗓子就能演绎出动人的歌谣,花魁的称号她当之无愧!小女多曾听闻赵侯的事迹,刚刚听人说您来了,这才厚着脸皮来给您斟酒。”

    王腾忙把挨着赵遵的席位让了出来:“姑娘,你坐这儿,赵侯能不能开怀全看你了!”

    淳于岱对白蔷有点不放心,旁敲侧击道:“姑娘好轻的身法,我们四个竟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惭愧啊。”

    “小女子六岁开始学习舞蹈,练的就是轻盈柔软,脚步自然比常人轻一些,这不奇怪。倒是你们四位大人把门关那么严,我还以为已经点好了姑娘陪酒呢。”

    “啊?哈,哈哈哈……”

    白蔷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化解了淳于岱咄咄逼人的言语,可见其心机之深,不过一个绝世美女刻意逢迎,任什么男人都难以抗拒,嬉笑中赵遵“心甘情愿”的被灌了几大杯。

    淳于岱他们三人在前线效力了大半年,赵遵有心让他们放松放松,于是又找了几位样貌姣好的姑娘,这哥仨也不客气,酒席上就对姑娘们动手动脚调情嬉戏了起来,不用问今夜肯定是不走了。

    男人一旦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别的事就顾不得了,酒席草草了事,白蔷是清倌陪赵遵喝了几杯就走了。

    今夜花御坊没有什么身份高贵的客人,白蔷回到卧房刚准备休息,小丫鬟跑了进来:“姑娘,有位叫赵遵的公子说要见你。”

    白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让他稍等。”白蔷故意拖慢了穿衣的速度,又补妆,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出了门。

    赵遵正站在门外的花圃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各色花草,并没有因白蔷的慢待而产生一丝怨怒。

    “让侯爷久侯了。”白蔷微微欠身施礼道。

    赵遵忙还礼:“是赵遵欠考虑,打扰姑娘休息了。”

    白蔷把披在身上的长衣紧了紧:“过了中秋夜风就凉了。”

    赵遵点头道:“是啊,不过园中的花却开的很艳,殊不知严冬将至,万物凋零。”

    白蔷轻抚着一朵开的正艳的花:“花儿含苞多时,只等绽放之日,不管明天会怎么,存在一天就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二人观点相悖,但一点也不影响二人的情绪,更没有争执的意味。

    “侯爷有话要问白蔷?”

    赵遵思虑了一会儿才问:“姑娘姓白?”

    白蔷先是一愣,旋即掩口而笑:“侯爷大半夜老找我,就是为了问我姓什么?”

    赵遵老脸一红,不知该如何接话,“小女娘家姓胡,白蔷只是艺名。”赵遵听罢喃喃自语道:“原来你不是她的亲人。”

    “侯爷,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也姓白,还以为你们……现在没什么了。”

    白蔷道:“小女不姓白不代表我不认识你的朋友,她是谁啊?”

    “白芊芊……雨荷,她与你一起跳舞,你们很熟吗?”

    白蔷大惊:“你认识我师父?”

    “师父?”

    白蔷道:“我自幼跟随白……师父学习歌舞,出师之时我选了白蔷的艺名也是为了师父,侯爷和我师父是旧相识,可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呢?”

    “我们只见过两面,算不上深交,只是分别时贵师留下一本琴谱残卷,我答应帮她修补好,可两年了都没什么进展,赵遵有愧朋友嘱托,想见一面和她解释一下。”

    “琴谱?侯爷带来了吗?”

    赵遵苦笑道:“我是半路被三位将军劫来什么都没带,残卷上可见‘东和散’两个字。”

    白蔷的脸色变了数遍,可赵遵怀有心事根本没有去看她的脸,白蔷很快掩饰住了慌乱,叹了口气:“可惜师父不在坊里,她好自在喜欢巡游,我参加花会请她回来助阵,师父足足在坊里住了两个月,可把她憋坏了,这几日外出散心去了。”

    “不巧,那我先告辞了。”

    赵遵匆匆走了,白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转身却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后院的一栋小楼。

    第二天赵遵正在办公,宫中的內侍宣旨,今夜宫中大排夜宴宴请南征的有功之臣,赵遵也在邀请之列。一想到能见到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赵遵的心就平静不下来了,吃完午饭就急匆匆进了宫。

    李夫人正在宫中独坐,小宫女突然来报:“娘娘,泗水侯请见。”

    “让他进来。”

    赵遵几步抢到李夫人膝前,给姨娘磕头:“遵儿给姨娘请安!”磕完头笑嘻嘻的站起来,见李夫人面有愠色,马上像对自己母亲一样撒起娇来。

    “姨娘,遵儿最近真的忙,所以……”

    李夫人用手指戳了赵遵脑门一下:“忙?我看你是玩疯了!一个月不来看姨娘一次,姨娘心得寒了。”她说的真切,赵遵还以为她真生气了,可转眼之间李夫人换了个笑模样:“听说你把新任花魁纳进家门了?”

    “哪有!”

    赵遵忙向李夫人解释前因后果,李夫人听了,感到既新鲜又刺激:“你啊,就不懂得收敛,这种事能传到我的耳朵里,自然也会传到别人耳朵里,不要留下话柄对你仕途不利!”

    赵遵忙道:“遵儿谨记姨娘的教诲!”

    李夫人又敲打了他两句,然后说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赴宴之前还知道来看看我!不过你来的正巧,不然我也要派人去找你了。”

    “姨娘有何事吩咐?”

    李夫人道:“我向皇帝提起了永儿的婚事,皇帝对聘娶甘氏非常赞同,而且要大办婚事彰显盛世景象。甘家的家世不旺,在洛阳只有一座小院,不太体面,我便在洛阳城南买下了一座庄园转赠给了他们,这几日甘家父女已经搬去了。下月初六是吉日,我打算让你表弟去上门迎亲,皇帝指派了几位宗亲陪同,可年轻的找了几个人我都不太满意,只好请你这个大表哥出面了。”

    赵遵大喜:“恭喜姨娘,表弟要成婚了,这是大喜事啊!我一定去给表弟捧场。”

    李夫人道:“这样也算得上隆重了,说来也奇怪,我本以为华阳公主会横叉一杠子从中作梗,没想到她提都没提永儿和解玲珑的事,大出我的意料啊!难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遵心知肚明,都是因为绑架的事,华阳公主怕赵遵把真相公之于众,只好放弃了联姻。不过李夫人却不知情,还想撮合赵遵和解玲珑,被赵遵当场拒绝。李夫人也不想委屈外甥,没有强求。

    李夫人又和赵遵聊了几句家常,赵遵发现李夫人眉宇间有几分忧虑,问道:“姨娘似乎不是特别高兴啊?”

    李夫人叹道:“唉,刘永这孩子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整天和一群贵族子弟鬼混,蒋先生找过我好几次了,说永儿学业大不如前,我是一点办法没有,你是做哥哥的,要多劝劝他。”

    “我一定好好跟表弟聊聊,姨娘,表弟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啊。”

    “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孙,说来也怪我,当初是我让他和这些人走动的,可没想到短短两年他就学野了,做了不少荒唐事,若是皇后趁机借题发挥,你表弟的前程堪忧啊!”

    赵遵心说自己的姨娘还是女人心态,太短视了,哪有王子自降身份去结交外臣亲属的,这让皇帝知道了,一旦被定义为抢班夺权,就不是简单挨批了,获罪丢爵都有可能。

    再说自己的这个表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稳重,根本没有真材实料,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如何领导庞大的帝国,和这种人绑在一起不知道是幸还是悲啊。

    黄昏时分宾客陆续来到了宫宴的大殿,殿内非常热闹,但氛围并不轻松,东西和中路三军的将领,一路站一块,泾渭分明。

    本路的见了面有说有笑,不同路的见了互翻白眼,西路军原主将杨佐重病在家,接替他的孤竹荣三十来岁又是地方军出身,人微言轻不被重视,西路军拿得出手只有米将军一个,可惜又战死了,剩下诸如李尔之流都端不上台面,被其他两路人挤到了殿角的尴尬区域。

    “泗水侯,骁骑军都尉赵遵将军到。”门官一声报到,原本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到了赵遵身上,西路军的将领扬眉吐气,士气大涨,中路军的反应各有不同,与赵遵相熟的纷纷和他打招呼,当然也有嫉妒发酸的。而东路军的将领面对赵遵全都是愤怒的表情,赵遵权当看不见,径直走进了西路军的队伍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敬酒

    “孤竹将军!”赵遵先向孤竹荣施了军礼,孤竹荣一把拉住了赵遵的手:“赵将军,你可算替我解了围了!毗陵一别已有数月,气色不错啊!”

    对于孤竹荣,赵遵的情感是复杂的,韩奎暗通左贤王意图不轨,孤竹荣作为韩奎的左膀右臂,早已被赵遵标记上了“不忠”的记号,但他对孤竹荣的武艺和战场上的大局观、指挥水平又非常赞赏,抛开倒卖马匹箭镞一事不提,孤竹荣算得上一个可交的人,至少在战场上他极力保全各支队伍的有生力量,打硬仗的时候冲锋在前,赵遵实在找不到讨厌他的理由。

    “孤竹将军数月不见,你倒是清瘦了几斤。”

    孤竹荣叹了口气:“你为西路军争了天大的荣誉,也抢了东路军的功劳,人家找不到你,都拿我来撒气。在番禺待了两个月,天天遭人白眼饭都吃不下去能不瘦吗?”

    赵遵只能苦笑:“打胜仗也有错,这可没天理了!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吗?”

    孤竹荣一脸气愤的说道:“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西路军南征中共攻克十一县,拿下毗陵和仓兰两座大城,杀敌虽然不及中路和东路,但战果也不小,按理说各级军官都应得到晋升和提拔,可到今天为止包括我在内只得到了财物的奖赏,没有一个得到升迁!”

    “为何?总得有理由吧!”

    米将军的儿子,少将军米亨怒道:“都是冯异和江达两个老贼,向陈太尉进谗言,说西路军贪功冒进牵连中路和东路二军不得不跟着发动攻势,损兵折将都赖在了咱们的头上。”

    赵遵奇道:“陈太尉不会糊涂到偏听这两个老贼的话吧。”

    米亨道:“他可不糊涂,但是装糊涂!咱们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偏重奖赏厚此薄彼,那些依附他的亲信还会替他卖命吗?”

    “米兄,低声!”李尔劝道,“米兄,当心引火烧身!”

    “我才不怕呢!我爹为了朝廷连命都搭上了,朝廷连个说法都不给,令人齿冷!”米亨想起了自己的亡父,满腔怒火,几个人见状也不好劝了。

    入夜开席,由于立功的各级官员和将领以及百越的降将足有三百余人,大殿里坐不下,干脆统统搬到了殿外。

    皇帝刘衡端坐殿门前,勉励了众将并颁布宴席的纪律以军中之规为准,不必拘束。刘衡左右次席分别坐着丞相鲍鸿和大将军吕翔,陈嵩与其他重臣皆游走在酒席宴上敬酒陪客。

    “陛下,臣向您引荐,这位就是百越名相杨廷,杨大人。”吕翔向刘衡引荐道。

    杨廷忙下拜:“圣天子在上,罪臣来朝完矣,罪该万死!”

    刘衡满脸堆笑:“杨卿家请起,朕素闻你在南疆劝课农桑,治邦有方,百越能保数十年国祚全仰仗于你,今主动来降,杨卿家啊,你有大功啊!”

    杨廷再拜:“罪臣有愧!”

    刘衡对鲍鸿使了个眼色,鲍鸿道:“陛下有旨封杨廷南濮侯,食邑千户。”

    杨廷磕头谢恩,刘衡安抚他道:“杨卿家今后就留在朕的身边,朕绝不会亏待你杨家!”

    温恭因引蔡攸入番禺,也被封侯赐田产无数。“陛下,这位就是臣提起的项英将军。”

    “哦?项卿家上前让朕瞧瞧,嗯……果然气宇非凡,吕大将军几次向朕推荐你,说你治军有方进退有章,是难得的帅才。”

    项英忙下拜道:“大将军谬赞了,罪臣占尽天时地利仍被大将军打的节节败退,怎堪帅才二字!”

    吕翔道:“项将军过谦了,百越将寡兵疲,你能阻我中军近半年而未溃败已实属不易,换做是我也不见得能做到。”

    刘衡安抚项英道:“项卿家,今后为我大周效力也当如此。”

    项英道:“罪臣出身在蛮荒之地,虽粗通用兵之法,但对北方平原和草原上的步骑兵重兵会战之道一窍不通,而今南方已平,罪臣无用矣!”

    刘衡和吕翔互望一眼,向项英这样能打的降将,放归原籍是不可能的,若不能为己所用终究是个隐患,如今他主动放弃兵权,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刘衡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项卿家,大将军夸赞你老成练达果不虚言!朕有成人之美,不违你的心愿。既然你不愿意征战,那就帮朕练兵吧!”

    “练兵?”

    刘衡道:“近年来大周增兵二十余万,大多是没经过战阵的农夫,项卿家稳重,一定能把新兵练好。”

    项英听罢,忙下拜:“罪臣蒙陛下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这边一片祥和,君臣把酒言欢,殿外却是另一番景象。各军将领入座后,歌舞表演就开始了,赵遵惊奇的发现献舞的舞姬都是百花盛会上的参与者,甚至白蔷和宁馨都来了。

    杨廷和温恭带来了百越当地的土著舞蹈,百余名身披兽皮草裙的男女土人手持火炬,群魔乱舞般的狂舞,虽然没有细腻的舞步和优美的舞姿,但粗狂原始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打了多半年仗的将军一个个都看痴了,酒喝起来更没数了。花会时赵遵光顾着和丁原缠斗一个完整的歌舞都没捞着欣赏,这会儿也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所在的一片区域。

    酒宴正酣,一个黑大汉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朝西路军集中的席位走了过来,刚开始大家都没在意,还以为是来敬酒的,可等他靠近了,西路军的一众将领顿时如临大敌,前排的几位都站了起来。

    “高将军,御酒好喝啊,喝两杯?”李尔抢先一步上前阻拦并敬酒。

    赵遵没见过这个人,忙问身边的人:“他就是征北将军高胜啊!”

    赵遵听到“高胜”二字立刻明白,麻烦找上门了。

    高胜斜眼看了一眼李尔,接过了他送上的美酒,轻轻摇动酒杯中的佳酿,冷哼道:“小辈,你也配跟老夫喝酒?滚一边去!”

    “你……”李尔想要发作被几个小兄弟拉开了,高胜举着酒杯绕开了众人,径直来到孤竹荣的面前:“老夫敬你一杯!”

    孤竹荣面沉似水,他不想惹事,但高胜的酒杯送到面前不能不接,孤竹荣站起身来刚要去接酒杯,高胜手腕一翻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

    这种极度羞辱意味的“敬酒”任谁都无法容忍,孤竹荣不干了,瞪着高胜说道:“高将军,你要干什么啊!”

    “没什么,想谢谢你帮我杀了我二弟的独子,我高家二支就这么一个男丁,如今绝户了不得找你喝两杯吗?”

    孤竹荣为人儒雅不善与人争斗,只是诉说了实情:“高楼临阵脱逃致使数百名兵将阵亡,按律当斩,本将只是依法办事没有私人恩怨!”

    高胜恶狠狠的说:“杀了人还不算完,还把首级挂在旗杆上示众,这不是私人恩怨!孤竹荣,你杀了我侄子,坏了我高家三代的声誉,我要你血债血偿!”

    李尔见高胜要犯浑,忙道:“高将军,高楼临阵脱逃有铁证,由于他的软弱直接害死了很多人,你也是带兵打仗的,应该知道战时要用重典!不严办他如何整肃军规,又如何给死难的将士交代……”

    “去你娘的,有你说话的份?死几个人怎么了,哪次打仗不死人,还铁证?鬼知道是不是你们编出来的,胡乱找几个屈死鬼给我侄儿栽赃!”

    “高胜,我日你先人!你那个畜生侄子害死了我父亲,杀了他我都不解恨!你还敢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与你们高家不共戴天!”米亨一听高胜间接侮辱自己的父亲,火大了,跳上去就要和高胜撕吧,这个混小子一搅和,酒席宴全乱套了。

    二人这么一闹,周围的人忙上去劝,不一会儿就围拢了一大圈人。高胜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耍酒疯,嗓门越来越大。东路军诸如冯异、江达之流抱着肩膀看热闹,火上浇油的拿话激高胜,有人支持高胜更加有恃无恐。

    愣小子米亨想起亡父和西路军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也豁出去了,他的官位和在座的都没法比,全仗先父的功劳蒙荫才能来到御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难听说什么,连东路军的俩统帅都一起骂了。

    刘衡以胜利者的姿态和几位降臣谈笑欢饮,忽见台下聚了一群人,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嚷嚷什么,但打扰了待客的雅兴,刘衡面露不悦。

    “丞相,下边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打扰朕与诸位爱卿的酒兴?”

    鲍鸿望了一眼,老眼昏花的也没看清:“陛下,下边饮宴的都是打仗的将军,他们久在杀场不懂宫里的规矩,酒后失态的事以前也常有,臣这就去斥责他们。”

    项英见刘衡不悦,劝道:“陛下,带兵的将军大多性情刚烈,在军中宴会的时候吵架乃至动手都不罕见,臣在南方领兵时,但凡宴会就没喝好过,总是得去劝架。”

    “啊?哈哈哈……”刘衡让项英幽默的话逗乐了。

    吕翔和鲍鸿也乐了,吕翔的笑是英雄惜英雄,鲍鸿的笑就复杂了,此刻他开始对项英的能力感到担忧,刘衡是个非常注重性情的人,和他对脾气的大臣将军提拔起来都不遗余力,吕翔、封不遗和常威,他们已经分去了朝堂上太多的权利,鲍鸿不想再多一个竞争对手了。

    这会儿功夫代替天子敬酒的太尉陈嵩也发现了高胜和米亨的争斗,急忙带着几个亲信赶了过来。

    “住手!”

    陈嵩喝了一声,高胜和米亨这才松开对方,再看二人乐子可大了,头发也散了,前襟也撕烂了,高胜脸上被抓了两道,米亨手臂上也见了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子借钱

    陈嵩怒道:“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太尉,是高胜羞辱我们西路军的主帅,我才还手的。”米亨抢先告状道。

    高胜和陈嵩有旧交,但高楼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顾不得体面了,还口道:“孤竹荣残害我的侄儿,本将不服要和他算总账!”

    陈嵩一听这话脑袋都疼:“高将军,你侄儿的事已有定论,你怎么又旧账重提,没完啦?”

    高胜点指孤竹荣:“是他往我们高家扣屎盆子,我们哥俩就守着这一根独苗啊……”说着竟哭了出来。

    米亨见状鄙视道:“倚老卖老!”

    “少说几句!因为没升官你可没少抱怨,怎么着?我这太尉让给你做,行不行?”陈嵩瞪了米亨一眼。

    米亨打了个哆嗦,忙躬身赔罪:“小子不敢,太尉息怒。”

    “哼,若不是看在米老将军的份上,定要将你严办!都散了吧!”陈嵩用自己的威望压制住了闹市的双方,眼看一场风波就过去了,可这会儿又来了个搅局的。

    “何人聚众闹事,搅扰了陛下的酒兴!”鲍鸿一出面事态就不一样了,陈嵩不想把事闹大,给亲信段宏打了个眼色。

    段宏挡在了高胜米亨前面,嬉皮笑脸的说道:“闹事?哪有啊,弟兄们久许不见多喝了几杯,丞相您来,大伙一起敬您!”

    鲍鸿沉着脸点指高胜和米亨:“这是喝高兴啦。”

    “对对对……”

    “胡说,喝酒能脸和胳膊能喝出血?当本相可欺吗?”

    段宏让鲍鸿怼的哑口无言,“陛下的眼比天上的月亮都明都亮,他什么都看见了,你们还要掩饰!陈太尉你说该怎么处治这两个搅扰御宴的家伙?”

    陈嵩没好气的说:“都是我的兵,我避嫌,丞相看着办吧!”说罢一甩袖子走了,鲍鸿被僵在那儿好不尴尬。高胜老早前就和陈嵩穿一条裤子,对鲍鸿爱答不理,鲍鸿心说今天可逮着机会了,说什么也要调理调理他。

    “宴会官何在?”

    夜宴由羽林军和虎贲军维持秩序,关樾一直守在皇帝身边,常言闻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卑职在!”

    “常言,你是宴会官,你说说该怎么处治这两个大胆狂徒!”

    常言立刻说道:“搅扰宫宴,杖责四十!”

    众人听到“杖责四十”都愣了,鲍鸿只想杀一杀高胜的气焰,没想到常言开口就要动重刑,可话已出口又说不回来了,正骑虎难下关樾分开人群走上前来:“常将军此言差矣!”

    鲍鸿见同为宴会官的关樾发声,好像见到了救星:“哦?关将军有不同意见?”

    “搅扰御宴杖责四十,可。但陛下有言在先,以军律主持本次宴会,来人啊,按军中惯例把这两个狂徒乱棍打出去!”

    “是!”四名虎贲不由分说挥起刀把不分头脸的把高胜和米亨打出了开宴会的宫苑。米亨不过是个无名小辈,说句不中听的,能和高胜这样的大将一起挨打他该感到光荣。高胜则颜面扫地,以后在同僚面前再难抬得起头了。

    关樾这么干等于打了开国功勋派的脸,可他们却挑不出毛病来,鲍鸿肠子都悔青了,心说关樾吃错药了吧,居然和常言一个鼻孔眼出气,自己本想借机折下陈嵩的脸面,结果便宜没占着反惹一身骚。关樾和常言都是晚辈小将,众人肯定认为是自己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冯异、江达等还真是这么想的,都以为是丞相授意关樾和常言这么干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唯唯散去,不过高胜和鲍鸿的梁子算结下了。

    自始至终赵遵坐在席上未动一动,静静地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关樾和常言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他们接受了赵遵的提议,这个利益同盟算是结成了。

    宫宴的第二天,参加南征的各级将领的封赏下来了,朝廷没有亏待西路军浴血奋战的将士,论功行赏与其他两路军一样。孤竹荣如愿以偿,积功升任渤海太守,终于如愿以偿开创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基业,韩奎的势力顺利向北扩张,和孙桓的对抗中占得先机。

    将军们回归驻地去了,然而朝堂上的动荡仍在持续,八月二十七西陲急报,河西刚刚修到一半的新城被草原部落和马匪洗劫,城垣被毁筑城的劳工民夫死伤被俘甚重,常威虽然尽力追赶只截回了少量财物,难以弥补巨大的损失。为了继续筑城计划,常威再次向朝廷要钱要物,并重提迁徙关中人口的要求。

    此事被提上日程后朝堂上就炸锅了,大臣们纷纷质疑筑城的必要性,已经浪费了无数钱财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牵涉利益的关陇世家贵族借新城被毁大做文章,坚决反对迁徙关中百姓西迁,并在百姓中散播流言,称西迁就是洪水猛兽去了没活路,一时间人心惶惶。

    原本支持在河西建城的鲍鸿也犹豫了起来,他对刘衡说总不能为了一块蛮荒之地站在全部贵族大臣的对立面上,筑城一时仍待商榷。

    大臣们的反应把刘衡气坏了,朝会上就动了真火,嗓子喊得沙哑,大臣们只低着头不支持不反对,要钱没有,要物也没有,总之就是不配合。

    刘衡把二千石以上的朝臣聚在一起,一番查对之下发现北方的各大粮仓都不充裕,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灭亡他国的大战,转运中消耗巨大,大量粮仓和武器仓库都亏仓,秋粮入库还需时日,大司农司马鑫道:“陛下,西陲遥远,运送一斤粮食到那里在路上要消耗十几斤,常将军虽然开辟屯垦了一些土地,但杯水车薪不足以维持十万大军的开销,更别提修筑新城了。而且就算建成新城住进了百姓,今后也难以自给,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啊……”

    刘衡脸一绷:“老调重弹!筑城是既定方针无须在议!现在要解决的是钱和人的问题。”

    司马鑫为难道:“陛下,西陲屯兵十万开销巨大,目前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粮了,能不能宽限两个月等……”

    “筑城大计一天也不能耽搁!现在不修等到了隆冬,你们谁去给朕修城?”

    鲍鸿看了眼满脸热汗的司马鑫,心说这时候自己再不表态是混不过去了,施礼说道:“陛下,您筑城心情之急切,臣深有感触,但库中亏空也属事实,究竟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刘衡运了运气,说:“这样吧,在朝的官员和宗室先捐献一些财物出来以解燃眉之急,等秋粮入库再还与诸卿。”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寂杀之相,相熟的互相打眼色,可谁都不吱声,更不敢顶刘衡的雷。

    刘衡见他们不接话,可怒了:“你们这些家伙拿了国家多少好处?生意做遍天下,阡陌连于方国,住着豪宅养着姬妾。如今朝廷有困难向你们借点钱就不乐意了,忘恩负义……”

    刘衡一指司马鑫:“大司农,朕任命你为筹款大臣,限期一个月筹措出常将军所需的钱财粮草不得有误!”

    司马鑫腿肚子一软好悬没跪下,心说这个出力不讨好,处处得罪人的差事可不能接。但一抬头瞥见刘衡那张要吃人的面,推脱的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臣能力卑微恐辜负皇恩,请陛下在宗室中选一位能力出众的与臣一起主持筹款大计。”

    鲍鸿暗自点头,好一个司马鑫果然奸猾,拉上一个皇亲和自己绑在一起,若不成事,皇帝总不会拿亲人开刀,也就不好意思深责自己了。

    刘衡何尝猜不出司马鑫的小心思,但司马鑫说的在情在理,让一个外臣去跟皇族亲眷要钱确实不合适,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就让刘焱也去做筹款大臣,专办宗室这块。”

    司马鑫心说还是皇帝狠啊,刘焱是大皇子地位崇高,但不受待见,皇帝给他按这么个差事,指不定怀什么心呢,借机除掉大皇子为未来其他儿子清障也说不定!自己和刘焱绑在一起大大的不妙啊。

    而徐介心里开始打鼓了,皇帝借钱肯定得给,也别指望还钱,借出去就等于打水漂了,徐介本想破小财免大灾,但见皇帝的那架势把大儿子都搬出来,这事可不易糊弄过去了。不由得望向身边的桑文羊和卢迁,这两人也是一脸苦瓜相,也不愿意掏钱。

    朝议终于散了,徐介回到府上直奔暗室,过了小半个时辰桑文羊和卢迁先后乘小车来到徐府,二人不用引路直奔暗室而来。

    卢迁见徐介正在悠闲地吃着葡萄看书,叹道:“徐兄,啥时候了,你还这般悠闲自在?”

    徐介放下了书和葡萄,拍了拍手道:“慌什么?”

    桑文羊道:“慌什么?皇帝已经把手伸进咱的兜里了能不慌吗!”

    卢迁道:“这苗头不对啊!皇帝向大臣借钱本朝还未有先例,今天修城借钱,明天挖渠再借钱,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徐介道:“皇家觊觎咱们的财货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他也讨不到便宜!”

    桑文羊道:“话虽如此,但这次我感觉有些不同了,皇帝让自己的大儿子主持,咱们能搪塞过去吗?”

    徐介叹了口气:“你啊,光顾着纳妾了!动动脑子,你的官大,还是段宏的官大?”

    桑文羊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

    “咱就盯着段宏,他是皇后的弟弟,官位爵位都比你我高,他要肯借咱就照他的数借,他要不动,咱们就装傻称病!”

    桑文羊道:“高!段宏是陈嵩的死党,素与司马鑫交恶,这钱可难要了。”

    徐介自鸣得意,瞥了一眼卢迁,见他愁眉不展,奇道:“老卢,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卢迁叹道:“唉,皇帝说的没错,咱们世受皇恩,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今天皇帝亲自开口问臣下借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凡有办法他也不能开这个口,咱们这么不体谅他,是不是有点……”

    桑文羊一听,急了:“老卢,你钱多烧脑了吧,一点压力还没给你就动摇了?”

    卢迁道:“我是想花小钱破大灾,跟皇帝唱反调能捞着好吗?”

    徐介道:“老卢啊,我原也打算破财免灾,但看皇帝的架势,只要你我挺不住一松口,后果可能是败家毁业啊!想想修一座城要花多少钱,修完了就罢了嘛?不,皇帝想和匈奴开战,用钱何止亿万啊!国库不充裕将成为常态,他一开口就给钱,家大业大也吃不消啊!”

    “这……”卢迁显然没想那么深,哀叹一声:“唉,咱们的好日子算到头了!”

    桑文羊安慰他道:“老卢别愁啊,真要是抗不过去了,咱就给,但只能随大流,绝对不挑头!”

    “也只好这样了。”

    徐介突然说道:“咱们也许不能阻止皇帝筑城,但必须阻止他北伐匈奴,不然将陷入无休无止的消耗!”

    桑文羊大惊:“老兄,北伐可是皇帝几十年的夙愿,你我怎能拖得住!这个底线可不能碰啊!”

    徐介冷冷地说道:“陛下年过五旬已不是少年那般血气方刚,他无法再一次面对对匈战争的失败,一场小的败仗就会使他失去北伐的信心,恐其一生不会再有扫平漠北的大志了!”

    桑文羊和卢迁听罢后脖子发冷,没想到徐介为了私欲,竟然有破坏北伐的心思,不由得咽了口涂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424/ 第一时间欣赏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作者:独立风中所写的《逢君闻见花开》为转载作品,逢君闻见花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逢君闻见花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逢君闻见花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逢君闻见花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逢君闻见花开介绍:
这是一个说不清朝代的故事,有强汉盛唐的影子,也有汉末三国的纷乱,有忠臣奸佞,也有才俊佳人逢君闻见花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逢君闻见花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