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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立风中     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     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翁

    姚琮先是不敢相信,过了片刻,见赵遵确实是认真的,立刻抱腕当胸,深作一揖:“咱们开赌场讲究愿赌服输,赵侯爷那是凭本事赢的,怎么能再还我!您身份高贵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您是个大英雄!能结交您这样的人,别说赔九万两了,再赔九万两都值!”

    赵遵不肯,执意要还,姚琮怎么都不肯收,最后石癸从中调和道:“既然赵侯爷要还,又是真心地,老姚啊,你得收着,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老姚把钱收了可也坏了赌行的规矩,不如这样,这九万两黄金就当赵侯爷入股‘射水涧’,以后逢年过节老姚你可别忘了给赵侯爷送红利!”

    石癸的算盘打得精,九万两金子还了姚琮,姚琮肯定不能亏了赵遵,年年红利肯定少不了。而且以后‘射水涧’名正言顺的和赵遵挂上了关系,对‘射水涧’只有好处。

    “好,好,这个主意好!”姚琮一万个愿意,“明天就和赵侯爷签契约,‘射水涧’以后也是您的产业啦!”

    赵遵本不想和这些商人搅在一起,但回忆起几年前北护军全军饿的卖力气讨饭的情景,他妥协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可以高傲的超凡脱俗,随着自己权利地位的提升,钱便成了必需品。无论是丞相集团还是太尉集团,背后都有财阀支持,自己也需要这样的人!

    “如此,我们三人日后便是兄弟了!”

    石癸大喜:“太棒了,我和老姚是南方来的,在北方做生意受当地财阀和官员的夹板气,累死累活便宜他们白拿利,赵侯爷仗义疏财,以后我们哥俩还有其他南方来的朋友都支持你!”

    商人重利,自然不会只为了义气就让赵遵入股洛阳最大的赌坊,南方商人来两京做买卖的人不少,也不乏石癸姚琮这样做大买卖的,大买卖更需要官商勾结。然而两京的贸易早已被固有的势力圈占,权钱交易关系网根深蒂固。新势力无法满足手握大权的官员们的既得利益,即便出得起价也会使生意无利可图,不然以姚琮的财力也不会去干赌场这样不入流的行当,对他们而言与其巴结旧权贵,不如扶植一个新的政界势力,他的胃口可能会小一些,即便不成功损失也不大。

    石癸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当然这种结盟对赵遵也是有利的,一股政治势力必有有强大的财力支撑,但像赵遵这样的新兴力量接触不到那些垄断国家命脉的行业,比如贩马、盐铁和木材,只能和次于财阀的外围商人合作,这些人不显山不露水但同样掌握大量财富,是一支不容小视的力量,这也是赵遵一定要归还九万两黄金的原因。

    双方都需要对方的帮助,一拍即合,一顿饭的功夫口头上的合作就达成了,姚琮高兴,不但追回了很大一笔损失,还结交了皇帝的外甥、事业蒸蒸日上的赵遵。不停地给赵遵敬酒,赵遵便把看不惯韩珮、余单斗富的行为,自己故意下重注教训“射水涧”的往事一说,三个人哈哈大笑。

    笑罢,石癸对姚琮道:“老姚,我早就劝过你,你的‘射水涧’太招摇,得亏赵侯只想教训你一下,若真遇上居心叵测的人跟投个三五万两,你的铺子就黄了!”

    姚琮后怕道:“是我托大了,以后这种没把握风险大又利薄的勾当咱再也不敢干了,不过姚某是真佩服赵侯的魄力,万里无一啊!”

    石癸道:“这话不假,老姚在东都混了几十年,干哪一行都风生水起,很少打眼,不过最终还是栽在赵侯手里了!”

    赵遵说:“既然不见外,我想问问姚兄,当日为何如此看扁赵遵啊!”

    姚琮苦笑道:“不是老兄我看扁你,是全洛阳的赌坊都把你看轻了!说实话我的赔率也算公道,这都是因为丁须的名头太大了,赵侯之前又没怎么露过面,我以为……以为你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哈哈哈……”

    石癸道:“老姚在洛阳干过绸缎、药材、珠宝等多个行当,几十年的积累才建起了‘射水涧’,他对洛阳的了解是全方位的,要不‘射水涧’也不敢鼓吹‘万事皆可赌’了。”

    赵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姚琮:“那如今在洛阳那些买卖最挣钱?”

    姚琮道:“说洛阳格局就小了,放眼大周最挣钱的买卖有三种!第一种是专营的买卖,煮盐和冶金是典型代表,全国的盐铁都来自固定的商家,这种买卖货量大、利润稳定。第二种就是军购军需,马匹是个典型,这类生意概不赊欠,单价又高,油水巨大。第三种就是皇家采买,精益求精不吝惜成本,单单两京的皇宫一年的物资消耗就是天数,其中的利润不言而喻。除了这三种买卖,像粮食、木材等也挣钱,不过本高风险大,远不及以上三种。”

    石癸道:“依我看,还是皇贡来钱最容易,同样的东西送到宫里价翻好几倍!”

    赵遵奇道:“既然这三种买卖做划算,为何二位仁兄却要做压钱又冒风险的珠宝和赌场行当呢?”

    “嗨!”姚琮把头一摇,“咱哪有那个关系啊!挣钱的买卖就那些,没有底实的关系、朝里没人,你捞不着啊!那些专营的买卖,包括国家几个大粮仓的生意都是鲍相的人在做,做军供买卖的不用问都是陈太尉的莫逆,皇供更不用寻思了,少府徐介把控了二十多年了,别人一脚也插不上!”

    赵遵对鲍鸿、陈嵩官商勾结的事早有耳闻,徐介把控皇家供应还是首次听说。

    “皇家采买为何交给徐介一人?”

    石癸十分诧异:“赵侯竟不识徐介?”

    赵遵摇了摇头:“我入京时日尚短,没见过的官员有很多。”

    石癸道:“徐介差不多得七十了吧?老姚。”

    姚琮道:“七十三了,老而弥坚上个月又纳了一个妾,我还去送了喜钱。”

    石癸道:“徐介这个人是个草包,但他爹大大的有名,徐庶这个人侯爷听过吧。”

    “当然,徐庶追随先帝起事,是开国第一功臣,后死于敌国的刺杀,先帝十分悲痛追封他晋国公,食邑过万!”

    石癸道:“没错,先帝在时对徐家恩待有佳,封赏之多超过任何一个功臣,但徐家的继任者徐乡恃宠而骄,跋扈不臣,竟狂妄到刺杀弹劾自己的大臣,即便如此皇帝也没忍心杀他,只是夺去了爵位终身幽禁,待徐乡死后先帝顾念徐庶的功劳,又封他的次子徐介做长津侯,归还了徐家的田宅。随着第一代功臣和子女的相继离世,徐介成了硕果仅存的先帝朝的亲贵,六子夺嫡的时候他选对了阵营,当今天子为了邀买人心对待徐介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叔叔一样,把内府整个交给了他。徐家二十多年来从中获取了无数的财富,皇帝也未对徐家加以节制。徐介常以‘皇叔’自居,动不动就到皇帝身边说三道四,乱发表意见,什么事都插一脚。”

    赵遵问:“皇帝对他是什么态度?”

    姚琮道:“皇帝快让他烦死了,可自己树立的标杆,又不能再把他打下来,只能忍着。在朝的那些老臣和子女都依附仰仗徐介,抱粗腿舔臭脚,抱成了一团。这伙人牢牢把控住了皇供,日进斗金!”

    赵遵十分气愤:“皇帝在内宫节衣缩食,开个宴会都要精打细算,这帮蛀虫吸血吸到皇家来了,这还了得!”

    “低声!”石癸生怕得罪人,“皇家的事岂是咱们该管的。”赵遵压了压火:“除了贪婪,徐介的官品怎样?”

    姚琮吐了口口水:“呸,提他我都觉得恶心。这个老贼,不但贪财而且极其好色,几十年来糟蹋的女人不计其数,唉,可谁让他有钱呢,隔三差五买一个回去,糟蹋的不成人形再一脚踢掉!”

    石癸补充道:“徐家的家奴也是出了名的坏,坏透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到集市上转悠,看上谁家的货物便强行压价,专坑外地的商旅,一旦不从就给你扣上怨恨朝廷一类的帽子,害得家破人亡啊!”

    赵遵把二人的话暗记在了心里,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又问:“惠望侯桑文羊你们也认得?”

    姚琮道:“当然认识啦。太卜令桑文羊、少府徐介、太祝卢迁号称‘三翁’,家世一个比一个显赫,钱财一个比一个多,人品一个赛一个的坏!”

    石癸道:“这三位是开国功勋派的核心,丞相、太尉都卖他们面子,他们虽然不能左右朝政,但无论他们倾向哪一边,这一方的实力都会剧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姚琮不知赵遵提起他们的用意,还以为赵遵担心伤了丁须怕遭到报复,劝慰道:“赵侯勿忧,丁家虽然曾经家世显赫,但到了这一辈旁落了,在那个圈子里也不受待见,而且又是晚辈,那些老家伙们不会为他强出头。再者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受了伤那叫活该,事后说三道四那叫不要脸,这些人最要面子躲还来不及,绝对不会再和丁须搅上关系。”

    赵遵只是一笑,三个人酒足饭饱在石癸的引领下,转弯抹角绕到了楼后,穿过小花园来到了一片雾气缭绕的地方,千鹤坊的温汤池。石癸道:“千鹤坊地下有一眼热泉,四季流淌。千鹤坊坊主找了最好的药师配制汤药加入热泉中,称之为‘药浴’,是治疗皮疹、湿寒症绝佳的场所。这一眼热泉好比一座金井!”

    温汤被人为的用石头隔出了七个大小不一的池子,各有药用,赵遵试了一下水文,温凉正合适,三人当即入池在药物和温汤的共同作用下,赵遵百骸舒畅,侍者适时送上冰镇的蜜水,简直太美妙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虚荣心

    赵遵离家之后少有这么享受过,忍不住闭上眼睛舒服的只想睡觉,过了一会儿“哗哗”两声出水声响起,赵遵睁开眼睛见石癸和姚琮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向岸上的一个人鞠躬,神情极为恭敬。那个人却看都没看二人,而是死死盯着赵遵,赵遵的目光和他对视在一起,发现对方同样很年轻,不超过三十,个子高挑长相十分俊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盯着赵遵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然后径直去了远处的一个小一点的温汤洗澡去了。

    赵遵感到莫名其妙,但这个人的眼神异常的犀利,散发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霸气,赵遵想问石癸这个人是谁,石癸却早一步冲赵遵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别开口,然后不管赵遵乐意不乐意,硬是拉着他离开了温汤池,换衣服的时候,石癸才道:“赵侯,这个人您也不认识?”

    赵遵点了点头,石癸叹了口气:“赵侯,入朝为官第一要务就是拉帮结派搞关系,您没什么根基一上来就给按了个要职,多少人眼馋心怀嫉妒憋着给你使坏,你还心安理得独坐堂中,可知‘关系不通百战无功’。”

    姚琮道:“能做到两千石高官的人要么在宦海沉浮几十载,要么有父祖引路,无论走哪条道爬上来的,对官场了解的都已经十分透彻。而赵侯入仕的情况可以说大周朝独一份,从军界步入政界,只凭皇帝一道旨意,中间环节是缺失的,您的快点补回来才是。”

    赵遵见他二人说的诚恳,点点头:“以后我一定注意,两位老兄还没告诉我这人究竟是谁啊?”

    姚琮道:“这个人可了不起,家世显赫本领还大!羽林军的当家人,羽林中郎将常言,大司马骠骑将军常威的长子!”

    赵遵一惊:“是他……”

    石癸道:“天下精锐尽在皇帝亲军虎贲和羽林军,两军的统帅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关樾和常言是年轻一代将军中的翘楚,论军功和声望常言略输关樾,可是在洛阳论实力,常言要甩关樾几条街。”

    姚琮道:“皇帝差他守卫东都,即便皇帝回归长安,常言仍留在洛阳,百姓戏称他为‘洛阳侯’,如今常言的势力已经遍布洛阳的各个角落,很多人仰其鼻息。”

    赵遵道:“我怎么听说常家兄弟的名声不太好。”

    石癸和姚琮互望了一眼,石癸道:“侯爷是从哪听来的?据我所知常言颇有君子之风,自重身份从不欺凌弱小。”

    姚琮道:“常羽好色世人皆知,但是他人长得俊又能说会道,很多不洁的女人上杆子倒贴,闹出不少绯闻,这方面常言就好很多。”

    赵遵不可能告诉他们段松夫妇的遭遇,石癸滔滔不绝道:“这个人一定要搞好关系,他可是新生势力的代表,以他为首的一大批青年军官和郎官们剑露锋芒,隐隐有与开国功勋派分庭抗礼之势!”

    赵遵问:“关樾呢?他可曾与常言结党?”

    石癸道:“一山不容二虎,关樾和常言分领皇帝亲军,本就是对立争斗关系,二人多次在公开场合下唱反调,虽说没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一见面准没笑脸,而且关樾和常言武艺超凡,很多好事的人总拿二人比较,预测二人终有一战!”

    姚琮道:“关樾为人低调,有几分像吕大将军,他的未来不可限量,因此是多方拉拢的对象,但他从不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个极有心计的人。”

    赵遵说:“骁骑军说到底是从羽林军分离出来的,常言算得上我的半个上级,是该和他打个招呼。”

    姚琮大喜:“您这么想就对了,不过今天不是时候,改天我置办一份厚礼再登门拜会比较妥当。”

    三人草草洗完便到了千鹤坊最深处的建筑群“燕归巢”,女人们居住的地方。这里到处都能听到女人的歌声和乐曲声,“赵侯,进了这里咱们就得分开了!”石癸道。

    赵遵奇道:“为何?”

    石癸道:“这是千鹤坊的规矩,除了大厅听音乐赏歌舞,就单间会客和度宿约姑娘两个选择,我和老姚都约了相好不能误了时辰。赵侯第一次来千鹤坊,不如先到大厅观舞听曲,以您的才俊肯定能遇上称心的美女!”

    赵遵道:“千鹤坊说到底不过是个高档的窑子,怎么听你们的意思不是客人挑妓女,反倒像妓女挑客人!”

    姚琮道:“这就是千鹤坊与众不同的地方,女人一旦进了这儿,终生就有着落了,不用像外面的妓女一样出卖身子攒钱养老,千鹤坊的女人个个精通音律,一辈教一辈,可以终老在此。他们不用一味地讨好客人,反倒喜欢装清高吊你胃口。”

    石癸补充道:“不过女人终究逃不过虚荣之心,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带什么首饰,吃什么果品,都要拿出来炫耀对比一番,赢了的趾高气昂,输了的颜面扫地。这些女人虽然不能像正常女子一样成婚,但暗中也互相攀比各自相好的成色,相好的男人是大官是将军,那是自己美貌才华的最好证明。不少曾经的花魁,为了保持的这份虚荣甚至不惜倒贴,最后人财两空,倒是那些无欲无求的女人最后还能落个安度晚年。”

    赵遵恍然大悟:“千鹤坊坊主好精的算盘呐,不管清倌红倌积攒下多少钱,只要不外嫁早晚花在坊内,一分钱都带不出去!这一招把客人和妓女们拿的死死的,代价不过是一文不值的虚荣心!”

    石癸道:“管他呢,挣钱花钱在哪都一样,千鹤坊的姑娘确实与众不同,等用过了才知道。”说罢塞给了赵遵一个锦袋。

    “这是什么?”赵遵想要打开来看,石癸却按住了他的手,神秘一笑:“还能是什么?虚荣心呗!你带在身上自有妙用!走啦啊!”

    石癸和姚琮走了,又只剩下了赵遵一人,一脸无辜的站在分手的岔路口。到目前为止,赵遵没有见到一个主事,甚至没有人主动和他说一句话,如果那个奸细真的在藏在千鹤坊,只要他沉得住气恐怕到死都查不出是谁。

    “嘻嘻……”几个路过的少女舞妓看到赵遵一脸无辜的站在楼口,纷纷掩口而笑。

    “笑什么!客人来了,也不知道迎接!”一个美妙的声音从赵遵背后传来。赵遵回头一看,是一个年龄稍长的歌姬,约莫二十四五岁,鹅蛋脸,个子几乎与自己齐平,在女人中极其罕见,是个长腿美女。

    几个少女并不怕她,其中一个打趣道:“无盐姐,你刚才比我们笑的还厉害!既然是客,你自己接便是了,别处处都让着姐妹们!”说罢几个少女笑成了一团。

    高个美女气的伸手去掐少女的脸:“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呀!”少女们嬉笑着跑散开,赵遵夹在当中好不尴尬,高个美女大大方方的给赵遵施礼:“对不住了,几个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见怪!”

    赵遵慌忙还礼:“不敢不敢,几个姑娘天真烂漫甚是可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赵遵无奈的把手一摊:“我第一次来,不……不认识路……”

    高个美女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直笑的满脸通红,她也试着忍住笑,可憋了两次都失败了,最后连赵遵都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笑:“贵客,我叫江无盐,是千鹤坊的乐师和唱师,不知您要到什么地方,我给您引路。”

    “江姑娘不必客气,我……我实不知该上什么地方去……”

    江无盐见赵遵窘态百出,好悬又要笑场,强忍住说道:“既然贵客漫无目的,不如就到大厅听歌看舞吧,正好我也要到那里去!”

    赵遵来千鹤坊是为了调查匈奴奸细一案,一开始就陷入僵局,赵遵一点度宿的意思都没有,去听歌舞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歌舞表演的大厅极尽奢华,各种灯烛照的亮如白昼,今天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表演,倒像是排演和练功,乐师和伴舞穿的相对随意,千鹤坊的歌姬轮番上场一展歌喉。赵遵终于见到了其他客人,有二三十个人,坐在台前听歌赏舞。

    江无盐把赵遵带到大厅,又帮他找好位置,方才离开。这会儿献唱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净女子,此女颇妩媚,歌舞时不断和台下相熟的客人抛媚眼,极尽撩拨之能事。台下几个商人模样的年轻人被迷的神魂颠倒,一曲唱罢掌声雷动。

    这时一个年长的女人在台下念道:“莫公子赠金十两、冯大人赠金镯一对!”

    歌姬脸上露出无比喜悦和自豪的笑容,对着台下施礼,“不害臊!唱的像鸭子一样,还好意思出场!”赵遵听到不远处一个同样歌姬打扮的女人说道。

    “就是!干脆就去做皮肉生意,打什么唱歌的幌子啊!”另一个女人附和道。

    赵遵暗叹,苦命人何苦难为苦命人啊!生活在妓院这种地方已经很可悲了,这些女人却还在斗。

    得了赏歌姬退场,紧跟着舞台上忙活了起来,鼓乐师傅换成了一批年长的老乐工,伴舞的舞姬穿得花枝招展,不用问下一个献唱的歌姬地位非同一般。

    果然一个极美的黄衣女子出现在了舞台上,她一出现不但客人们露出爱慕的目光,连同为歌姬的那些女子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黄衣女一开口,赵遵就被惊到了,她的嗓音太柔美了,看不见的音律在她口中似乎变得有形有质了,每一个发音都是甜的,赵遵暗道此女的歌喉不亚于雨荷姑娘,千鹤坊真是卧虎藏龙啊。

    一曲唱罢,赵遵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犹未尽,良久都沉浸在回味当中,不知过了多久爆发出了惊人的掌声,不少人都站起来像她祝贺,礼物赏赐更是丰厚。

    黄衣女子洋洋得意,突然看到了乐师群中的江无盐,脸上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赏

    “无盐姐,今天最懂音律的贵客都到了,你何不登台献上一曲!”话虽说得好听,但眼神中尽是讥讽。

    江无盐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曾准备不敢献丑。”

    这时台边看热闹的黄衣女子的同伙讽刺道:“江无盐,你领着唱师和乐师两份薪,快一年了一首曲子都拿不出来,怎么好意思呢?”

    “就是!”还有几个也落井下石。

    黄衣女子最后不忘补上一刀,对领班说道:“花儿姐,你看啊,姐妹们都闹意见了!”

    被称为花儿姐的领班有三十多岁了,在千鹤坊待了十几年了,为人比较厚道,对老姐妹们也照顾,但在黄衣女子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也不由得动摇了起来,对江无盐和缓地说:“无盐啊,咱们是吃这碗饭的,你不能……”

    不等花儿姐说完,江无盐站了起来,“无盐不会让姐姐为难的,我唱!”

    黄衣女子没想到江无盐真接招了,冷哼了一声:“好,倒要看看这一年无盐姐的唱功精进了多少!”说罢一甩袖子下了台,同时带走了所有的乐师,摆明了给江无盐难堪。

    江无盐没打算登台,穿的很普通,比起献唱的歌姬甚至有些寒酸,可她气质独特,往台上一站,鹤立鸡群,气势压倒一大片。

    江无盐唱的是一首旧曲,她的嗓音极佳,甜美柔和不亚于黄衣女子,但通晓音律的人都听得出,只要起调一高江无盐的音就发颤,虽然她极力掩饰,巧妙地用低音弥补,可曲调高低搭配、高亢有低缓也要有,一首好曲在江无盐口中唱成了动听的止水,悦耳却失去了灵魂。

    果然一曲唱罢只有寥寥几人敷衍般的鼓掌,黄衣女子借机挖苦道:“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占着位子,硬撑什么?”

    “就是,不害臊!养老去得了!”黄衣女子的同伙更是恶毒。

    江无盐受此大辱竟然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台上,除了少数几个人投去同情的目光,余下的人大多幸灾乐祸,花儿姐无奈的叹了口气:“讨赏!”

    喊了声讨赏也无人理会,就在江无盐准备施礼下台的时候,台下突然站起来一个人。

    “有赏!”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此人,江无盐吃了一惊,没想到竟是那个不认路的公子。

    花儿姐没见过赵遵,但她是老江湖,能进千鹤坊门槛的都不是一般人,于是施礼道:“贵客,是打赏现银还是礼物?”

    赵遵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辈,忍不住要替江无盐打抱不平,大吼了一声,可等花儿姐问到自己要赏什么钱物的时候,赵遵才想到自己分文未带。

    “我来的匆忙,没有带金银礼物。”赵遵有些尴尬的说。

    一句话引起了很多人的鄙视,花儿姐不敢得罪,又问:“那柜上可有存银?”

    千鹤坊的常客多有在柜存银的习惯方便随时取用,赵遵第一次来他哪儿知道,只能摇头。

    黄衣女子一阵大笑:“赏钱还有赊欠的啊!无盐姐,您可真让妹妹大开眼界啊!”

    眼看自己的仗义之举要变成羞辱江无盐的闹剧,赵遵急啊,在身上乱摸,突然他摸到了石癸给的锦袋,掏出来举在手中。

    “哈,玩笑玩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江姑娘笑纳!”说着赵遵把锦袋交到了花儿姐的手中。

    “哼,装碎银的荷包,能有几文钱!”黄衣女子的同伙嘲笑着说。

    花儿姐有意为江无盐和这位不知名的公子解围,打算胡乱说个数目糊弄过去,结果看到赵遵送来的锦袋,花儿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石记珠宝!”花儿姐一句话,在场所有女人的眼睛都看了过去,首饰是女人最爱的东西,石癸是珠宝行的大老板,石记珠宝只卖精品,价值不菲,女人们得到一件石记珠宝的首饰都要在人前显摆好一阵,赵遵送上的锦袋分量不轻,若是真的那可值老钱了。

    花儿姐见赵遵出手阔绰,更不敢小瞧了,陪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礼物备好了,拿我们开心呢!”说着转手递给了江无盐。

    江无盐拿到锦袋,脸上尽是感激的表情,原本已经完全压制住江无盐的黄衣女子觉得失了面子,对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当着众人的面尖酸的说道:“哎呦,什么好东西啊!装在那么大的袋子里,是怕丢啊,还是怕人看呢?”

    此言一出花儿姐怒了,呵斥道:“小丫头,你算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花儿姐歌舞伎的领班,她见黄衣女子和她的党羽一再破坏和睦,连客人都敢冲撞,那还了得!刚要责罚,赵遵却上前一步,对江无盐道:“我的礼物既不怕丢也不怕看,江姑娘不妨打开瞧瞧!也好堵住他人之口!”赵遵想起石癸赠与自己锦袋时的言语,知道他必不能欺骗自己,非常有自信。

    江无盐无心和黄衣女子争斗,她看了一眼花儿姐,花儿姐对她点了点头,江无盐这才打开了锦袋。

    “啊”,只打开了一条缝,江无盐就惊呼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江无盐才从锦袋中取出了赵遵赠给的礼物,竟是一串指盖大小的紫珍珠项链,紫珍珠极其罕见,平时寻得一颗那就不得了了,赵遵竟然随手送出一串,还都是大小匀称的极品,可以说是无价之宝了。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串项链身上,女人们更是嫉妒的不行,只恨自己没交上赵遵这样的豪客。赵遵眨了眨眼,他也不知道锦袋中装着紫珍珠项链,心道石癸为了巴结自己可真下血本啊!殊不知,这串项链是石癸的心爱之物,不舍得放在家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赠给赵遵也是咬着牙给的,他要是知道赵遵不出一个时辰就送给了一个失了嗓子的歌姬,肯定要气的吐血了。

    黄衣女子受到羞辱,气哼哼的拂袖而去,乐师舞姬跟着走了一大片,客人们没了兴致,不出半刻走了个干净。江无盐拿着绝世的紫珍珠项链愣了半晌,等她反应过来,赵遵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她追了出去可问了问多人,都说不认识这个贵公子。

    赵遵一掷千金,心中却无甚波澜,第一次进千鹤坊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他并不想在那里过夜,于是悄然离去。

    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赵遵走着走着突然笑了起来,到了最好的窑子,花了最贵的珠宝,竟孤身一人流落到了街上,真是惨淡啊!去哪儿熬过这一夜呢?赵遵突然想到了一个在夜里也很热闹的地方,鬼市!

    午夜的鬼市热闹非凡,各路牛鬼蛇神出没其间,也有很多像赵遵一样睡不着或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消磨时光,赵遵仅仅来过一次,对鬼市的格局并不熟悉,他在沿街的摊位上吃了粟特人的饼和烤肉,又挑选了一些西域独有的小物件,走着走着他回到了王志一家曾居住的破屋附近。赵遵鬼使神差的又走近了那条陋巷,来到王志家门前时眼尖的赵遵立即发现门楣上多出了一个白色大石花印记,所不同的是大石花的底部涂上了鲜艳的红色染料。

    赵遵的心中立刻泛起了异样,王志走时赵遵可是帮他毁灭了一切痕迹,所有与菊石国有关的物件全部销毁或带走,大石花印记一律抹去,赵遵可以断定这朵奇异的大石花一定是他们走后留下的。

    好灵的鼻子!就算王志一家没有蛊发身亡,也会被找来的人灭口。赵遵顿感形势不妙,即便他没有觉察到跟踪监视,还是绕到了后窗,悄悄地爬了进去。

    鬼市地势低洼,盛夏季节久旱无雨,尘土飞扬,短短十天时间屋中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赵遵敏锐的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是人的无疑,但绝不是成年人的尺码,足迹散布在屋中的各个地方,似乎在翻找什么,最后消失在了一个破柜子的边上,竟然消失了。

    赵遵觉察到了危险,用木棍撬开了柜门,“嗖嗖嗖!”一团钢针喷射而出,全都钉在了对面的墙上,密密麻麻。

    赵遵暗自心惊,若是个没有江湖经验的人,冒然用手去开柜门,如此近的距离恐怕会射成刺猬!

    再看那密集的钢针,赵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起了镇河观的遭遇,那枚射中他大腿令他痛不欲生的毒针和柜中射出的一般无二。赵遵脊背发凉,真是冤魂缠腿,长安的故人到了!

    赵遵找到王志纯属巧合,但那股神秘的势力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的找到了这里,可见他们在洛阳的势力非常强大。然而为了一个身染蛊毒“必死”的微不足道的人犯得上的费这么大力气吗?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的阴谋大到不容一点失误,以往是敌明我暗,如今自己风头正盛万人瞩目,稍加不注意就暴露了。赵遵想到了那个伊安氏的余孽,他的目的是为了复国,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驱使菊石故民,还是盗取前朝皇陵获取财宝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他到洛阳来干什么?赵遵又想到了龙虎会和符水道,这些故人不会都已经转战到洛阳了吧!

    赵遵一刻都等不了了,他连夜回到了骁骑军衙署,当晚值夜的人是尤茂,他十分惊讶,问赵遵:“都尉,出了什么事?”

    赵遵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急事,只是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尤茂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月亮,又看了看赵遵,傻笑道:“干说没意思,要不来点酒吧!”

    骁骑军的官兵都是野战军出身,喜欢喝烈酒,赵遵喝了一口,把杯子放下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桩富贵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纪許的处罚太严苛了。”

    尤茂没想到赵遵第一句就说这个,沉吟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赵遵又道:“其他军官呢?”

    尤茂喝了满满一杯酒:“我们从建司之日便在一起共事,一同流血牺牲,感情不比寻常。纪許虽然有过,但情有可原,他落到这步田地,我们心里……心里确实有些酸楚。”

    赵遵看着低着头的尤茂,和缓的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尤茂猛地抬起了头:“这个当然知道。”

    赵遵又问:“你可知北护军的前世今生?”

    尤茂点点头:“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我和北护军是如何交织在一起的吗?”

    尤茂摇了摇头,赵遵讲了自己和北护军众将士初遇时的几个故事,然后说道:“信任和默契需要经过血与火的考验,可我接到任命非常突然,又赶上了大案,没留给我们相知相交相熟的时间!”

    尤茂一点就透,突然向赵遵施了军礼:“大人尽管吩咐,尤茂必效死命报答您的信任!”

    赵遵很满意:“附耳过来!”赵遵在尤茂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尤茂几度色变。

    “这……”

    “有困难?”

    尤茂猛的摇头:“末将一定办妥!”

    赵遵招呼尤茂坐下,又叮嘱了几句,尤茂有些替赵遵担心:“大人,郭大人给了咱们十天时间破案,到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大伙都急啊!”

    赵遵看了眼夜空:“不是我信不过你们,是这案子必须暗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尤茂叹了口气:“这案子您没上任的时候我们就接下了,最后担子却压在了您一个人的肩上,是我们无能啊!”

    赵遵没有接话,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觉得柳大人这个人怎么样?”

    尤茂一惊:“大人,您为何有此一问啊?”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她一个女流当上骁骑军的二把手,背景不一般吧!”

    尤茂很严肃的说道:“柳大人是什么背景末将不知,但她为人正直,勤于公务,对待下属也很好,大伙都很敬佩她,并不在乎她是女儿身!”

    赵遵似乎没有听尤茂的后半段话,只是看着有点发白的夜空,娘的,洛阳城越来越热闹了!

    千鹤坊一间秘密的会客厅中,几个锦衣公子正在饮酒作乐,他们每人都叫了至少两名红倌,席间充斥着淫词浪语,行为更是不堪入目,不过在贵族中这种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的例外是坐在首席的常言,他端着一杯酒,若有所思,对身边的笑闹充耳不闻。这时又有两个贵公子从外面进来了。

    “你们俩真是无趣,放着酒不喝女人不玩,跑去听歌!怎么样?听得过瘾吗?”常言左手边的一个贵公子说道。

    进门的两个人挥了挥手,把红倌们都赶了出去,这些女人常服侍他们,知道贵客们要谈正事了,拿了赏纷纷退了出去。

    见女人们都走了,其中一个说道:“刚刚宁馨被人羞辱了一番,这会儿正生气呢,老大,你不去探望一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千鹤坊的头牌!”坐在常言右手的小胡子说道。

    “也算不上欺负,只是送了一条价值连城的紫珍珠项链给江无盐,宁馨觉得失了面子!”

    小胡子看向常言:“大哥,要不你去劝劝,改天咱再把场子找回来就是了!”

    常言晃了晃杯中的酒:“让她受点气也好,省得她整日趾高气昂的惹麻烦!我本就没打算见她,就当今天没来过就是了!”

    小胡子问听歌的那位:“是哪来的小子,敢惹大人的女人生气?”

    “不认得,可能是外地新入洛阳的,柜上连存银都没有,应该是第一次来千鹤坊。”

    小胡子道:“紫珍珠项链都送了,还不是预备来?”

    这时常言突然开口了:“他确实是第一次来。”

    众人全都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老大,你认识他?”小胡子奇道。

    常言点点头:“嗯,我在沐浴的时候见过他。”

    小胡子道:“他是谁啊?”

    “赵遵!”

    众人一片哗然,听歌的另一个人缓缓的点了点头:“看年龄气质应该是他,可他第一次来怎么知道带礼物呢?还是最珍贵的紫珍珠项链?”

    常言说道:“我看到他和珠宝商石癸还有开赌坊的姚琮在一起。”

    “呵,这么快就和商人们搅在一起了!不过也都是二流角色!”小胡子酸溜溜的说道。

    常言说:“虽然是二流,但也是最好的二流了,才入京几天啊,名气、财气样样都占了,赵遵个人不简单呢!”

    常言右手边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也就是十八九岁,但气血亏失一看就酒色过度,他冷哼一声:“他砍了丁须羞辱了闻达,等同于和开国功勋派宣战了,想混下去早晚得来投靠咱们,再狂妄到时候也得趴着!”

    众人颇同意他的看法,纷纷点头,常言却面无表情。

    小胡子似乎能理解常言的心思,说:“要是他不买账,就尽快把他拉下来,以免再出现一个关樾!”

    常言似乎受到了刺激,冷冰冰的说道:“关樾?我惧他吗?”

    小胡子自知失言,忙要解释,常言把手一挥:“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关樾!姓赵的还是毛头小子,不足为虑。家父现在不在京城,咱们后援不足,做事要谨慎!”

    小胡子听出了弦外之音:“难道……难道皇帝要有大动作!”

    常言说道:“百越平了,朝局必然大变。”

    小胡子道:“可一点风声都没有啊,也许……”

    常言饮尽了杯中酒:“皇帝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君主,他要变不会和任何人商量,只是不知道他要先拿谁开刀!”

    小胡子点点头:“明白了,我会通知所有人,不做出头鸟!”

    常言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小子,说:“匡函,多去你大伯家走动走动,听听风声!”

    匡函伸了个懒腰:“我是真不愿意去听老家伙叨叨,既然常大哥开口了,我就勉为其难了!”说着推开了门,“走喽,睡姑娘去了!”

    小胡子看着匡函的背影,面露不悦,对常言道:“大哥,你为什么如此看重这小子,他大伯匡衡不过是个太史令,六百石的闲官,咱巴结他干什么!”

    常言说道:“太史令司掌天象历法,一旦朝廷有重大变动,必然制造舆论更新历法,通过匡衡我们可以提前知道皇帝的动向!为了这点先机,花点钱是值得的!”

    小胡子恍然大悟,钦佩的说道:“大哥智谋过人,小弟佩服!”

    常言叹了口气:“智谋过人?别骗自己了!面对皇帝的变革,我们只能逆来顺受,一点主动权都没有啊!”

    小胡子道:“只希望常老将军在外面为我们争取空间了!”

    第二天,江无盐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待了一天,到了傍晚为了排练才来到乐舞厅。她一身素衣打扮出现,平日比较要好的几个姐们立刻围了上来。

    “无盐姐,你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江无盐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姐姐,昨天那个公子是谁啊,妹妹们都说没见过他,你是怎么结识他的啊?”

    江无盐道:“我也第一次见他。”

    年龄很小的一个舞姬道:“第一次见就送这么名贵的项链?姐姐别骗我们了,又不跟你抢!”

    江无盐正待解释,小姐妹们突然齐齐的看向了门口,江无盐忙回头,见赵遵一身华服出现在了门前,正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无论长相还是气质打扮都足以俘获任何少女的春心。

    江无盐礼貌的回了个微笑,立刻引来了姐妹们的起哄,然而赵遵只露了一面很快就离开了。整场排练赵遵都没有露面。

    千鹤坊一个极尽奢华的单间里,姚琮和石癸早早就到了,要了最名贵的酒,在那里等赵遵。赵遵如约而至令二人十分欣喜。“姚兄,你这也太客气了。”赵遵入座后说道。

    姚琮忙给赵遵填酒:“赵侯一诺千金,今天一早九万两黄金我就收着了!”

    “那就好。”

    “这个,赵侯请收好。”说着姚琮送上了一个精美的手册。

    赵遵好奇的打开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姚琮忙解释道:“赵侯退金,姚某送股,这是咱们商量妥的,只是不知如此分配赵侯可满意?”

    “射水涧的买卖我占三成?”

    “对,以后射水涧您拿三分利,由老石作证,我写的契书画了押,赵侯您收着契约就成了。”

    赵遵道:“这么分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姚琮没想到让出三分净利,赵遵还不满意,有些为难,石癸在几案下扯了赵遵一把:“侯爷,不少了!”

    赵遵一笑:“哦,二位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姚兄给的太多了!射水涧多大的买卖,缺我这九万两金子?我白拿三成,这不是抢钱吗?”

    姚琮先是一愣,然后大笑,把契约揣到了赵遵袖子里:“不嫌少就行,以后就是自家买卖了!”

    赵遵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帮你做生意啊?”

    石癸道:“嗨,我们哥俩都是祖传的买卖,又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商路都通了,其实也不需要你帮什么,只是希望朝中有人,帮咱们指点下风向。”

    姚琮道:“对,就是这么个意思,以前送礼都送不出去啊,侯爷要是出面路子更宽了!”

    赵遵想了想:“既然二位都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大行商,我这儿有两桩富贵相送!”

    石癸惊喜道:“哪两桩?”

第二百三十章 冷美人

    赵遵道:“我与云中郡的大马商辛家交情莫逆,我写一封信你二位带到云中,辛家一定多加关照。北口的买卖多经过大漠的沙城,我与沙城城主金家也是过命的交情,皮货、药材、马匹都是一本十利的好买卖,你们可愿意去?”

    “愿意!”二人几乎跳了起来,石癸道:“北口的皮货、药材和马匹一直被北方的商人垄断,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侯爷有这么好的路子,只要花些心思一定能赚大钱啊!”

    姚琮道:“侯爷身居要职,军界也颇多朋友,谁不卖面子!那第二桩呢?”

    赵遵道:“我刚从百越回来,那里与中原隔绝数十年,与中原贸易是一片空白,我的同袍战友还有不少没撤回来,他们可以帮忙打点,不知你们敢不敢去岭南之地做生意啊!”

    “敢啊!”石癸兴奋的要哭了,“百越之地盛产珍珠,木材比蜀地也不差,关键是没人和我们抢啊!这要是打通了商路,咱们下半辈子就坐家里数钱吧!”

    赵遵笑了笑:“敢就好,我写几封信你们送到军前,在百越有几个在当地做官的朋友,他们会帮助你们的!”

    石癸和姚琮心里乐开了花,他们结交赵遵本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竟然现得利,一下子多了两条商路,有骁骑军保驾护航,那生意多稳当啊!

    二人拼了命的谄媚、敬酒,赵遵千杯不醉,最后石癸和姚琮都喝的开始胡说八道了。

    赵遵随口提起了石癸所赠的锦袋,石癸立刻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怎么样,很精彩吧!”

    “我把它送人了!”赵遵一句话,石癸好悬没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那串紫珍珠项链是海外的珍品!你送谁了!”石癸既心疼又心惊。

    赵遵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打开看,随手送给了一个歌姬,怎知石兄如此大方,现在感觉有点草率了!”

    石癸道:“哎呦,我的爷啊!那串项链买十个处子都够了,她叫什么名字,我去给你要回来!”

    赵遵道:“男子汉一诺千金,送出去的东西怎能再要回来!当时有个叫江无盐的歌姬被人欺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帮了一把,结果就把石兄的宝贝搭进去了,哈哈哈……”

    “江无盐!哎呦,那才真叫打水漂呢,送给别的女人还能有机会一亲芳泽,不算血本无归,江无盐……江无盐……她她她……”

    “你激动个啥啊,送了就送了,侯爷都不心疼你心疼啥!”姚琮道,“侯爷的眼光当真是天下第一,江无盐这个妞啊,确实美若天仙,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赵遵奇道:“哦,我倒想听听!”

    姚琮道:“江无盐出身在官宦之家,他父亲做到过太守,后因罪被杀,株连全家,江无盐九岁的时候被编入了奴籍,因为她自幼学习音律被千鹤坊的主事相中买下精心培养。五年前,江无盐十九岁的时候,千鹤坊准备送她去争夺花魁,于是请了位琴师教授她高超的琴艺,没想到一向冷淡的江无盐竟和琴师产生了情愫,后来这事被坊主得知了,他下令赶走了琴师。琴师爱江无盐爱的至深,不惜变卖家产要为江无盐赎身怎奈江无盐正当红,琴师败光了家业终没能如愿,最后心路一窄投了洛水。琴师的死对江无盐打击很大,她大病一场毁了嗓子,也毁了千鹤坊夺魁的美梦,若不是江无盐舞技和琴艺同样出众,坊主早逼她去接客了!可惜,一个才女沦落到了任人欺凌的田地!”

    赵遵点点头:“如此说来,江无盐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啊!”

    石癸道:“女人是好女人,色艺双绝没得挑,可就是对谁都不动情,自从琴师死后都五年了,别说度宿留客了,连个笑模样的舍不得给,刚开始也有几个情种拿钱硬砸,但都叩不开她的心,最后变得无人问津了!不过,以侯爷的相貌和才华说不定真能打动这个冰雪美人呐!”

    姚琮不服气道:“什么冰雪美人!现在早变行市了,侯爷那串紫珍珠项链能买她十回了!”

    石癸这时候又变得大方了起来:“老姚,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喜欢冷的,不好到手的!没事,只要侯爷喜欢,项链咱有的是!”

    赵遵被她逗乐了:“对了,昨天有一个穿黄衣服的美丽女子,她的歌喉非同一般呐!”

    “哦,你是说宁馨啊,千鹤坊嗓子好的就她喜欢穿一身黄。”石癸道。

    姚琮笑道:“侯爷好眼光,这两妮子的相貌在千鹤坊乃至洛阳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不过宁馨不能碰!”

    “哦?”

    石癸道:“宁馨和江无盐不同,她早已名花有主了!”

    姚琮道:“她的相好咱们昨天还见了一面。”

    “是他!常言!”

    石癸点点头:“宁馨心情活泼顽皮,姿色和歌喉都是千鹤坊的招牌,不少人预言她将在中秋斩获今年的洛阳花魁!这样的美女自然有人捧,也不知道她几时勾搭上了常言,现在正打得火热!”

    赵遵奇道:“花魁不是牡丹花盛开的时节评选吗?怎么改到了中秋?”

    石癸道:“哦,今年开春就爆发了对百越的战争,因此延迟举办,这也是惯例,不罕见。”

    姚琮担心赵遵为了宁馨去招惹常言,于是说道:“宁馨和江无盐的性情截然相反,侯爷既然喜欢江无盐,宁馨就不必……”

    赵遵笑了笑:“我对她并无好感,只是见她处处刁难江无盐,对她的刁蛮气不过而已。”

    石癸道:“不瞒侯爷,我是宁馨的歌迷啊,凭良心说,这小丫头人不错,整天乐呵呵的,对待低级的乐工舞姬也很照顾,可唯独对江无盐,极尽刻薄之能事,从来都是针锋相对。”

    姚琮道:“宁馨刚到千鹤坊的时候还很小,那时候江无盐已经成名了,宁馨学歌学琴都得到过江无盐的点拨,二人有师徒之谊,不知怎么的却反目成仇,至于原因,二人都不肯吐露所以无人知晓。”

    赵遵猛灌了一杯酒,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问石癸:“石兄,我想见一下千鹤坊的坊主。”

    石癸道:“没问题啊,今天不成了,要不明天我约他一起喝两杯!”

    赵遵道:“我听说千鹤坊的幕后老板是段宏,属实吗?”

    姚琮道:“侯爷不愧是骁骑军的当家人,这事极是机密也让你知道了!不错,段宏是千鹤坊的幕后东家,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他人,恐怕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们的身份不会比段宏低!”

    石癸道:“千鹤坊名义上的坊主是外号‘千眼’的李俭,此人八面玲珑,最大的本事就是慧眼识珠,千鹤坊十年间出了三任花魁,都是他从底层挖出来了,乐工、舞姬经过他的培养调教一个个都有大师风范,连宫廷宴会都来千鹤坊借人演出。”

    赵遵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有点想见见他了。”

    石癸道:“好说,千鹤坊演出时用的首饰都是我供的,和李俭关系不赖,明天我约他来见侯爷!”

    赵遵喝了杯中酒,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为了迎接中秋的花魁争夺战,千鹤坊的排演进行了一个半时辰,期间江无盐一直魂不守舍,接二连三出错被宁馨狠狠奚落了一番,“好啦,今天就到这儿了!”花儿姐喊了一嗓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无盐如获大赦,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赵遵就站在台前,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宁馨也看到了赵遵,酸溜溜的说道:“呦,又是一个自命不凡的情种!”从赵遵身边走过的时候,又笑着说道,“别以为花了点钱她就会和你睡觉,当心把你给害死!”

    江无盐听到了宁馨的话,头低得更深了。

    “多谢宁姑娘的好意,我不那么容易死!”赵遵故意还了她一句,“哼!”宁馨果然气哼哼的走了。

    “你跟我来!”江无盐面无表情的拉着赵遵直奔自己的住处,他们来到了千鹤坊深处的一栋小楼,小楼里住的都是地位较高乐工,因为排练刚刚结束,大家都在同一时间回来了,看到江无盐带着男人回来了,都惊诧不已。

    “你在门口等我!”江无盐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把赵遵关在了外面,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遵,把赵遵都给看毛了。

    江无盐拿出了赵遵送给自己的锦袋,连同紫珍珠项链一并还给了赵遵。

    “您的礼物太贵重了,无盐不敢收!还请收回。”

    赵遵看着江无盐送到自己眼前的锦袋,却没有伸手去拿:“礼物送出焉有收回之理?”

    江无盐见门口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又羞又气:“我不要你送的东西,快拿走吧!”

    赵遵装出纨绔子弟的样子:“就不!你不喜欢扔掉好了!”

    “你无赖……”江无盐五年没和异性有过接触,怎能是赵遵这个“无赖”的对手。

    赵遵突然变了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你打算一直让别人看笑话吗?”说罢不等江无盐同意大步迈进了江无盐的卧房,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江无盐虽然不再是千鹤坊的头牌,但地位不低,房间分内外两间,除了一张床几乎都被各种乐器占据了。

    赵遵若无其事的拨弄了一下窗前的古琴,说道:“江姑娘的闺房有点意思啊!”

    江无盐十分紧张:“你想干什么!”

    赵遵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妓院啊,你把我引到自己的卧房,还能干什么啊!”

    江无盐作势要逃,赵遵却摆了摆手:“不逗你了,项链呢确实名贵了一些,但要回来有损我的名誉,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可以帮我暂为保管,如何?”

    江无盐似乎感觉出了赵遵的真诚,点了点头:“好吧,可以先放在我这儿,那你……”

    赵遵说:“进都进来了,你还在乎我再坐一会儿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伊安蛮达

    江无盐无奈给赵遵倒了碗水,然后非常警惕的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赵遵老实不客气的坐到了江无盐的秀榻上,搬来古琴信手弹了一曲家乡的小调,赵遵的琴技已达国手的水平,一个小曲到他手中变得婉转悦耳荡气回肠。江无盐颇为动容:“好琴!”

    “不叫我无赖了?”赵遵像孩子一样顽皮的拨弄着琴弦,江无盐道:“琴性即人性,能弹出这么婉约的曲子,内心一定也是美好的!”

    赵遵看着江无盐的脸,感觉她的眼中都是异彩:“江姑娘如此痴迷音律,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

    江无盐刚要开口,赵遵突然站了起来:“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日再和江姑娘切磋琴艺。”

    江无盐惊讶道:“你要走?”

    赵遵笑了:“我留下了似乎不太合适吧!”

    江无盐羞得脸都红了,过去五年她和男人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如今天和赵遵说得多,她看不透这个突然闯进她生活的男人。

    “项链你收好,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随时用它为自己赎身!”

    江无盐一下子僵住了,这是第二个要为自己赎身的男人,第一个的记忆是那么痛苦,而他却让自己死水一般的心起了一丝波澜,赵遵走出去十几步,江无盐才回过神来,喊道:“公子,还未请教您的高姓大名!”

    赵遵没有回头,挥了挥手道:“到时候自会知道!再会!”

    赵遵第二次半夜离开了千鹤坊,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家,老妇人慌忙为赵遵烧水铺被,一切收拾停当,刚要告退,赵遵突然开口道:“王志一家怎么样啊?”

    老妇人道:“主人是问那一家胡人啊,他们非常老实本分,孩子可爱顽皮,主妇经常帮我干活,就是那个小伙子整天苦着脸,让人看着挺揪心的。”

    后院的小柴房里,王志守着孤灯,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脸上既有欣慰又带着忧愁,“谁?”王志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紧张的站了起来。

    这时窗户打开了,“恩公!”王志惊喜的喊道。原来是赵遵见柴房有亮过来看看。

    王志披衣而起,走出房门就要给赵遵行礼,赵遵忙把他拉了起来。

    “天都快亮了,还不睡啊?”

    王志苦笑道:“我从没有这么清闲过,这些日子待在您府上白吃白喝,黑白都过颠倒了。”

    赵遵道:“正好,我也不困,陪我聊聊。”

    赵遵家后院的小花园中,赵遵和王志一人一壶酒坐在月下畅谈,赵遵道:“王志,据我所知流亡到大周的外族,经过数代人的繁衍大多废弃了旧俗,与汉人无异,为何菊石国人经过了这么久始终保持着原来的习俗,甚至连汉话都不会说啊!”

    王志喝了口酒:“菊石国乃是河中地区的霸主,辉煌了近千年。民族的自豪感丝毫不亚于你们汉人,所以即便过着流亡的生活,也不愿意忘记曾经的辉煌。”

    赵遵点点头:“你也是菊石国的贵族后代,如今堕落到这个地步就没想过要恢复故国,联合族人干一番大事业?”

    王志把酒壶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却故作镇定的说:“恩公,怎会有此猜想?”

    赵遵豪情万丈的说:“大丈夫顶天立地,该当如此!何况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容易冲动的!”

    王志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忍不住看向了妻儿居住的柴房。

    “逃跑?恐怕不是个好主意!”赵遵眼睛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王志脸上的肉抖了两抖,还故作镇定:“恩公,你开什么玩笑,我干嘛要逃啊?”

    赵遵盯着他冷冷的说:“咱们在那种机缘下见面,你的话与我所知若合符节,没有明显的破绽,刚开始我完全相信了你,以至于我错误的估计了伊安氏的阴谋,以为追杀你是为了掩盖巨大阴谋!但后来我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苦于对伊安氏内部毫不知情,始终抓不住重点。直到昨天,我终于想通了,你被追杀并不是因为牵涉到什么阴谋,而是因为你的身份!”

    王志一下子崩溃了,猛灌了几口酒:“您是怎么发现的?”

    赵遵道:“我又去了一趟你在鬼市的住处,有人在你的柜子里安放了毒针机关,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巧的是我见过毒针的主人!同时,在屋檐下我还看到了一朵不一样的大石花,红底白花!”

    “啊!”王志惊叫一声几乎摔到。

    赵遵忙问:“这朵花有什么寓意?”

    王志颓然道:“白花见红、至死方休!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说罢哭成了泪人。

    赵遵见状有些动容,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王志擦干眼泪:“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赵遵呵斥道:“糊涂!我高抬贵手有用吗?追杀你的人就在洛阳城中,只要你离开这个院子,全家立毙!”

    “那……我……恩公,您说我该怎么办?”

    “说实话!”

    “好……好,我说……我全说!”

    王志自知瞒不住了,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出来,原来真如赵遵所料,作为菊石贵族后裔的王志,自幼从父祖口中听说祖先创造的伟大国度,向往故国,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可现实却是自己国家早已消亡,民众饱受欺凌,这是一个热血青年无法接受的。

    于是他伙同十几个同乡背着家人出了玉门关一路向西想回到故国做一番大事情。结果出关不久就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人,伊安氏王族的继承人,老国王的幼子伊安蛮达。面对这个传说中的亡国罪人,洪水猛兽一般的人物,起初王志他们非常警惕,但他们毕竟年轻没有亲身经历过哪些惨痛的往事,很快就被伊安蛮达强大的实力所震慑,被他那一套“天下菊石人是一家”和恢复故国的言论所蛊惑,死心塌地的受他驱使。

    王志十七岁开始跟随伊安蛮达,整整十年,一直作为复国组织的骨干,用王志的话说,伊安蛮达有妖言惑众的本事,大家被他蛊惑懵逼,做了很多卑劣残忍的坏事,可在当时他们自己却觉得理所应当,毫无负罪感可言。

    王志的改变源于四年前,一次行动的时候王志巧遇了儿时的伙伴,问起了邙山中的家乡,结果听到了噩耗,家园早就破碎了,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被驱使奴役客死他乡。王志如梦方醒,这才认清了伊安蛮达的丑恶嘴脸,想要脱离组织但是被看管的太严,直到今年才找到机会带着妻儿逃离了魔窟。

    说着到这儿王志痛不欲生:“我是个畜生啊,打着复国的旗号害死了那么多族人同胞,死了怎有面目去见祖先呐!”然后王志又供述了一些自己参与过的勾当,因为王志没有功夫底子,所以不怎么参与争斗,主要负责打理伊安蛮达的账目,赵遵听到巨额的财货转移数目暗暗心惊,如果王志说的属实,伊安蛮达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各个方面。

    大周虽然设立了都护府管理西域,但西域地域广大,无法做到对全境的有效控制,偏远的山区和远离商路的荒漠戈壁都鞭长莫及,伊安蛮达钻了这个空子,特别是都护府和玉门关之间的河西,这块刚从匈奴手里夺回来的土地,民心不稳各股势力交错,阴损狠毒又得到幕后势力支持的伊安蛮达趁机做大。可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常威就镇守在河西地区,正是他从匈奴手里夺回了河西,并且数年来坚决剿除匪患保护商旅,为此屡获嘉奖,难道他对伊安蛮达扩张势力的事一无所知吗?

    赵遵深吸了口气:“你出逃之前在执行什么任务?”

    “转移一批人出关。”

    “出玉门吗?”

    王志点点,赵遵又问:“都是菊石故民吗?”

    “您应该知道,菊石各族合力剿灭了伊安氏的统治,追杀的他们几乎灭种,伊安蛮达狠菊石故民超过任何人,只会奴役虐待他们,怎会将他们放走?这批出玉门的总共六百人,分成十几队打扮成行商的模样分批出关,其中大半是失国的西域流民,还有一百左右的汉人。”

    “汉人?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王志摇头道:“我只负责给这些人分发盘缠路费,出关后的事另有人负责。不过从每个人路费花销上推断,出了玉门最多再走二百里,他们所带的钱粮肯定就会花光。”

    赵遵道:“有没有可能在关外他们会在得到补给?”

    王志说:“我掌管伊安蛮达的账目十年,每一笔开销都经过我,事前没有大额财物转运,所以不可能二次补给。”

    赵遵努力回忆脑海中的记忆,对河西之地的了解少之又少,王志见状说道:“恩公不必费神了,玉门方圆二百里皆是大漠戈壁,无一处可容身之所。”

    赵遵皱起了眉,伊安蛮达这个妖人把一众胡汉参杂的人送到沙漠里干什么?“你们在洛阳有多少人?”

    王志摇头道:“据我所知伊安蛮达在中原的势力不大,由于他胡人的身份在汉地活动受限,菊石国的故民虽然受到胁迫控制,也只是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关中有几个大小不等的据点,洛阳周边没有常驻的据点。”

    “如果真如你所言,他们对洛阳不熟悉,可他们又是怎么迅速追查到你落脚点的?”

    “我也纳闷,他们追到邙山这有可能,我混进鬼市实属机缘巧合,神鬼都料不到,他们……”

    赵遵叹了口气:“伊安氏在这世上留有余孽这一点我早有所料,可这厮隐藏颇深,直到今天我才从你口中得知他的名字,这家伙在中原活动已久和不少居心叵测的势力结成了同盟,洛阳人口数十万,他们短短几天就能找到你,可见他们势力之庞大!我这个骑都尉对这股势力竟然毫无察觉,真是天大的笑话!”

    过了好一阵赵遵看了王志一眼:“你助纣为虐残害无辜生灵,罪孽可不小,你说我该怎么处治你?”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送君西行

    王志把头一低:“说心里话,我们中毒潜逃的时候已经有了必死之心,但自从被恩公救了,突然感觉活着太美了,又舍不得死了,所以我……我……”

    赵遵道:“你已知生可贵,我想你必不会再为祸,但伊安蛮达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既然救了一次就不能半途而废,放眼华夏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接纳你们一家,使你们不受欺凌。”

    王志激动道:“是哪儿?”

    “长安四方馆,菊石国馆驿居住者藤氏的幸存者,你拿上我的信去见吉娜公主,她会收留并保护你们的。”

    王志跪倒在地当当磕响头,赵遵把他扶了起来:“天亮的时候一支骁骑军小队会西出洛阳,你们一家混在其中,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骁骑军的主意!但你记住了,我今天放过你并不等于你的罪孽就不算数了,需要你站出来的时候,你得像个爷们!”

    王志道:“王志的命您随时可以拿去!”

    赵遵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以安心对付匈奴奸细了。

    天刚蒙蒙亮一支骁骑军小队押着几辆装着密档的暗箱出了洛阳,其中一口暗箱中藏着王志一家三口,送走了王志一家赵遵回到了官署,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太阳偏西才起。

    值岗巡逻的骁骑郎们辛苦了一天,在这个时间陆续回来交岗换班,最近由于赵遵大出风头,原本就备受瞩目的骁骑郎们走到哪儿都引起百姓的瞩目,一个个意气风发的。不同队伍的人见面笑谈今天的功绩见闻,气氛热烈祥和,唯一脸上没笑容的是纪許,每个人回来都要经过他的门岗对他进行一次“羞辱”。

    赵遵从二楼小窗把楼下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都尉大人,你终于肯露面了!”柳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多么有朝气的一帮年轻人啊!”赵遵没回头,赞道,“柳大人调教的好啊!”

    柳絮道:“你是在夸我?”

    “当然,这支队伍各方面都是顶级了,只是尚缺无坚不摧的意志。”

    柳絮道:“骁骑军不是北军主力,无法在战争中锻炼。”

    赵遵却说:“哪不是战场?两京繁华,大伙在一起共富贵,可要做到同患难不易啊!”

    柳絮奇道:“为何有此感慨?”

    赵遵转了过来:“没什么,我去过千鹤坊了。”

    柳絮笑了笑:“美啦?”

    赵遵无语道:“大姐,你怎么说也是个女的,我去逛窑子,你问我美不美!我怎么答啊?”

    柳絮板起脸来:“那不说笑了,你今早调了一个小队去长安,说是去送密档,但我问了文书,档案库里的文件一份都没少,你能解释一下吗?”

    “为了点私事。”

    “私事?你调动一个小跑去长安干私事!你知道一个来回上千里奔波多辛苦吗?我们本来人手就不足,以后……气死我了!”

    赵遵大笑:“我说你怎么等我到这会儿,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可不敢问都尉大人的罪,但作为您的副手我有知情权。”

    赵遵道:“他们押送一批重要证据回长安,虽然和本次奸细案无关,但将来必有大用处。”

    柳絮这才缓和了情绪:“算你有理,我想提醒一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您有眉目了没有?”

    赵遵摇了摇头:“恐怕再多给我十天,我也查无头绪!除非他肯自己蹦出来!”

    柳絮只能安慰他道:“骁骑军成立以来奸细案每年处治近十起,牵连到的人何止百人,当然其中也有很多无头案,各衙署各级官吏那里也都是如此,钱啊、物啊、案件啊、虎头蛇尾的多了,破不了案咱们有过失,也无人过问,这很正常。可这一次偏偏捅到了丞相那里,摊上这事郭大人脸上无光,也影响您的仕途。柳絮这么焦急,实在是为了骁骑军的荣誉,和您的前程。”

    “我本是一个闲人,为打抱不平稀里糊涂成了北护军的统帅,几次出生入死不为功劳只为兄弟义气,这个骑都尉是皇帝封的,我谁的面子都不买,也不卖谁面子!但我坐了这个位子就会为自己的部下着想,更不会辱没了骁骑军的威名,如果有罪我一个人承担。”

    柳絮怒道:“你以为我实在逃避责任吗?我不是为骁骑军的大局着想吗?”

    赵遵不想和柳絮起争执,岔开话题道:“今天我约了千鹤坊的坊主李俭,你要不要同去见识一下?”

    “去就去!”柳絮脱口而出。

    这让赵遵有点措手不及:“真要去啊?”

    柳絮道:“不就是窑子吗,我带队破案抓贼什么地方没去过!千鹤坊有什么了不起!”

    入夜后姚琮早早等候在了千鹤坊门前,赵遵和柳絮信步而来,姚琮立刻迎了上来:“侯爷您真守时。”然后打量了柳絮一番,“这位是……”

    赵遵不知该如何解释,柳絮却大大方方的揽住了他的臂弯:“侯爷一连两日流连千鹤坊中,奴家今天跟来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男人们这么着迷,也想跟着学学怎么让侯爷高兴!”

    姚琮一愣,似乎明白了二人的关系,陪笑道:“好好好,一起……一起,老石已经点好菜了,咱们走。”

    有姚琮指引,赵遵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在后院一座独立的楼阁里,石癸要了一席好菜正在和李俭笑谈,李俭是个红脸汉子,不到五十岁,二目放光透着一股子精明。

    二人没聊几句赵遵就到了,李俭忙起身相迎:“赵侯大驾光临,令千鹤坊蓬荜生辉啊!”

    赵遵很江湖的握住李俭的手说:“早就听闻李坊主精明干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二人大笑分宾主落座,赵遵说了句官话:“坊主,今后若是有人敢在千鹤坊生事,尽管开口,骁骑军责无旁贷。”

    李俭称谢道:“有侯爷这句话,小人就安心了!”

    酒过三巡李俭突然开口道:“听闻赵侯看中了无盐,一连两日都捧她的场,昨日更是进了她的房。”李俭毫不避讳,柳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三分愠怒的看向赵遵。在旁人眼里认为柳絮是因吃醋责怪赵遵,可赵遵心里清楚柳絮是在埋怨自己不务正业,真跑到千鹤坊寻花问柳。赵遵苦于无法开口解释,只能苦笑:“没……只是和江姑娘有几分眼缘。”

    李俭却说:“无盐是个绝色美女,人又温柔,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只是她性子刚烈,不太会说话,又五年不曾亲近男子,所以您得耐着性子慢慢来,若是她有得罪侯爷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唉,无盐命不好,请爱惜她!”

    李俭说的十分感伤,石癸觉得酒席上说这些有些不应景,在一旁说道:“李兄,您这是要嫁闺女叮嘱姑爷的口气啊!”

    李俭忙道:“不敢不敢,李某只是有感而发,无盐是我到千鹤坊第一个买下的丫头,那时候她才八岁,十多年了,我看着她长大,说实话和自家的闺女一样啊!唉,只恨当年我拒绝了文辕的求亲,把孩子的幸福断送了,唉……”李俭连着叹了两声,当真是悔恨交加,这引起了柳絮的好奇。

    “坊主,你为何拒绝此人的求亲呢?”

    李俭悔恨道:“无盐正当红,那时候下嫁必定引来非议,我也想难为一下文辕,好让他日后珍惜无盐。”

    柳絮点点头:“父亲嫁女多有此心境,难为姑爷说到底也是爱女的行为。”

    李俭道:“可能是我做的过了,让他们误以为我贪财不肯放无盐走,谁知道文辕会真的变卖家产最后落得投河自尽,无盐失了嗓子,五年了不曾与我说过一句话!我以为慢慢地她能走出来,可……我真怕耽误了她,今天我当着诸位的面发誓,只要侯爷您喜欢无盐,哪怕收无盐做个妾,李某愿赠千斤为嫁妆!”

    赵遵挠了挠头,偷看了柳絮一眼,那意思请她给自己解围,没想到柳絮却说:“看我做什么,你尽管去追求江姑娘便是,我没意见!”

    赵遵几乎吐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尽量!”

    李俭挑起大拇指:“好,以侯爷的才气定能虏获无盐的芳心,我告诉你她都喜欢什么……”

    赵遵见李俭急着嫁女,不由得乐了:“坊主,这个事稍后再说不迟啊!”

    李俭笑道:“看我,都急糊涂了!让侯爷和几位见笑了!”

    姚琮奇道:“千鹤坊名声在外,李坊主日进斗金,还有什么事可烦心的?”

    李俭道:“千鹤坊买卖是不错,这些年也闯出了些名堂,诸位都知道千鹤坊以歌舞为立坊之本,然而五年来千鹤坊在歌舞曲乐为评定标准的花魁大赛上一个魁首都未得,着实失颜面。我这个坊主不好给几个东家交代,今年花会延期,各家都积极备选,千鹤坊的歌舞曲目每天都加班加点的排演,但总感觉不完美。若今年再不能夺魁,我这个坊主就没脸干了。”

    姚琮道:“最近十年的花会我都有参加,前些年千鹤坊绝对是无可争议的霸主,最近四五年确实控制力不是那么强了,不过痛失花魁这几场真有点可惜,每次都差一点点。”

    李俭道:“五年前千鹤坊人才济济,无盐和另外两位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出色,然而我力推无盐惹怒了她们,导致二人出走还带走了一大批熟练的歌舞伎和乐师,她们改换门庭投奔了千鹤坊最大的竞争对手专门和我作对。屋漏偏逢连夜雨,无盐坏了嗓子,我们一连五年都翻不了身啊!”

    石癸道:“我看宁馨这丫头不错,今年夺魁的呼声很高啊!”

    李俭道:“宁馨是不错,脸盘漂亮笑的甜,琴艺和舞技万中无一,但歌唱天赋不足,无论后天再努力也弥补不了,在顶级的较艺中这一个短板就是致命的。”

    石癸道:“我耳朵拙还真没听出来,宁馨若是不能挑大梁,那赶紧换人呐!”

    “谈何容易,培养一个新人,资质极佳的前提下也需要五六年的精心调教,事到临头我上哪儿找一个色艺双绝的倾国女子啊?”

    姚琮道:“是不容易,这么说想要夺魁只能寄希望别家推荐参加花会的人也有瑕疵了。”

    李俭道:“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

    柳絮对洛阳花会有些了解:“花会时各坊各楼都可推选三名佳丽,几个名头响的比如花御坊、百艳楼等都至少派出两人参加以保万全,不知千鹤坊出了这位宁姑娘,还推荐了哪一位?”

    李俭道:“没了,千鹤坊每年只荐一人。”

    “为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请玲珑

    李俭道:“在千鹤坊都不能夺魁,去了花会又能如何?不但拿不了花魁,还会早早地失去自信。”

    柳絮道:“话虽如此,不免太偏激了吧!”

    李俭道:“不是我不想,可除了宁馨,剩下那些连我这关都过不去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遵突然开口道:“我倒觉得有个人很合适。”

    “谁?”李俭几乎跳了起来,“是侯爷的旧相识吗?无论多少钱我也请来救救急啊!”

    赵遵道:“非我旧相识,此人就是千鹤坊中之人。”

    李俭皱起了眉:“坊内的老人新人我无一不识,侯爷指的是哪一位?”

    “江无盐啊!”

    李俭当时就傻了,石癸道:“侯爷,咱还没喝呢,你怎么就高了啊!江无盐她的嗓子不是毁了吗?”

    赵遵问李俭:“李坊主,江无盐的琴艺如何?”

    李俭道:“五年前,无盐的琴艺已成,后得文辕的真传,如今已经登峰造极!”

    “好”赵遵接着问,“那她的舞技呢?”

    不等李俭回答,石癸道:“那还用问啊,就江姑娘那身段,都不用跳往哪儿一戳就压倒一大片!”

    “争夺花魁所需的琴艺、舞技江无盐都占了,就差一样唱功了!”

    石癸道:“话怎么又说回来了,她不是不能唱了吗?”

    李俭道:“我为了无盐的嗓子花费的钱不计其数,各路名医都束手无策,难道侯爷能治?”

    赵遵摇了摇头,姚琮奇道:“那侯爷的话就莫测高深啦!”

    赵遵道:“江无盐的嗓子确实受到了重创,治愈无望,但并未全损,只是不能发高亢之音,可以为她谱一首婉约平缓的曲子,避开缺陷,只展现她的长处。”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李俭道:“是个办法!只是市面上哪有这种曲子啊,现请人去谱需要很多时日,还不见得悦耳,要命的是距花会开幕只有一个半月了,熟悉歌曲入情入境怕时间不够了!”

    石癸多精明啊,对李俭道:“侯爷既然能给你出这个主意,说明侯爷自有解决的办法,一事不烦二主,老李,何不请侯爷帮忙啊!”

    李俭忙站起身来给赵遵鞠躬作揖:“侯爷,您要肯帮这个忙,以后就是李俭的大恩人啊!您说要什么,让我做什么都行!”

    赵遵做为难状:“早短时间内谱一支神曲也不是不可能,我的火候差些,不过有个人一定行。”

    李俭露出了期盼的目光:“谁啊?”

    “解玲珑。”

    “华阳公主的女儿!”李俭差点蹦起来,“这……这不太好吧!”

    赵遵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去求她此事必成!”

    李俭心里乐开花了,倒酒夹菜极尽卑微谄媚之能事,“玲珑不认得江无盐,不了解她的嗓音特点,恐怕要把她请来住几天。不过玲珑是未出阁的姑娘,坊主一定要保密啊。”

    “这是自然,无盐参赛的事绝对机密,除了在场的几位绝不外传,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前厅的排练紧张的进行中,“眼光不错啊,真是个美人坯子!”柳絮躲在暗处观察江无盐半开玩笑的说道。

    赵遵回敬了她一眼:“我不也是为了大局吗?”

    柳絮笑了:“男人都口是心非,鬼知道你是不是假公济私,打着破案的幌子来泡妞。”

    赵遵低声道:“一顿饭的时间是不是觉察到了异样?”

    柳絮点点头:“千鹤坊太平静了,外人眼里喝人血的妓院老板爱惜歌姬如同自己的女儿,再看这些乐工为了东家扬名自己拼命的排练,真是太奇怪了,刚刚听李俭那一番话我都快感动哭了,现在回想一下似乎又不真实。”

    “千鹤坊水太深了,又赶上花会,找个闲人聊天都难!”赵遵无奈道。

    “所以你就想出这么个借口公开长期的留在千鹤坊勘察?我的都尉大人,你自己来就罢了,干嘛扯上解玲珑啊,你们很熟吗?”

    赵遵道:“有一面之缘。”

    “一面?你开玩笑呐!”

    “我姨娘让我多接触了解解玲珑,我哪有时间啊!”

    “于是你破案、勾搭小姑娘两无误是吧!这可真高了!”

    赵遵道:“我没说谎,如果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谱写出一首惊世好曲,除了解玲珑我不认识第二个人,只有她可以帮我们。”

    “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跑到妓院来多难听啊,她肯吗?”

    “实在不行,我就自己来。”

    柳絮惊奇道:“你也会谱曲?”

    “我会的多着呢,今天的事你可得保密啊!”

    柳絮道:“看你兴师动众的架势,要是解玲珑不肯出面,看你怎么收场!”

    “走吧!”

    “你把江无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就这么悄么声的走啦?不留下来见一面,解释一下?”

    “还是让李俭来吧!”

    解玲珑没有早起的习惯,昨夜又赏月看书到深夜,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梳头的时候小丫鬟对她说道:“小姐,有位公子一早就等你了。”

    “谁家的公子?”

    “您的朋友我都眼熟,可这个人面生的很,不过夫人对他很客气,正陪他说话呢。”

    “谁呢?”解玲珑让丫鬟快些梳头,不等头上的水痕全干就急匆匆的跑去了会客厅。此时赵遵正和华阳公主交谈甚欢,赵遵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才华都是一女婿的上佳人选,只是华阳公主还抱着一丝让女儿做皇后的梦想,对赵遵的态度比较谨慎。

    “娘!”解玲珑先给自己的母亲请安,回头才看见了赵遵:“是你!”

    “没规矩,还不向赵侯问安!”

    解玲珑忙给赵遵行礼:“侯爷万福!”

    “解小姐不必多礼。”

    华阳公主对女儿说道:“侯爷今日是专程来访你的,为娘去备饭你们聊。”

    解玲珑虽然喜欢热闹,但很少和男子独处,不过她已经知晓了赵遵与刘贞的关系,和赵遵在一起非但没感觉尴尬,反而觉得很好玩。

    “侯爷来找玲珑为何事啊?”

    赵遵道:“赵某是来请姑娘帮忙的。”

    “哦?您是大英雄大将军,用得着小女子帮忙吗?”

    赵遵道:“我从不小看女人,而且今天这事只有你能帮我。”

    “说说看。”

    “我想请姑娘帮在下谱一首曲子。”

    “谱曲?”

    “是的,时间紧迫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帮我。”

    解玲珑很好奇:“给谁谱啊?”

    “这……这个,你得先答应帮我,我才能告诉你。”

    “这么神秘啊,好,我答应。”

    赵遵道:“姑娘听过洛阳花会吗?”

    “当然,我每年都到现场听歌观舞,花会可以说是洛阳人独有的节日!”

    “我想请你帮一个参赛的女子谱一首曲子。”

    解玲珑一怔:“是你的相好吧!”

    赵遵叹了口气:“你才多大啊懂什么呀!”

    解玲珑一笑:“好吧好吧,你要什么曲调啊?”

    赵遵为难道:“这个人的嗓音奇特,只能因嗓定曲。”

    解玲珑道:“难度还挺大,我要先见见人才行。”

    赵遵更为难了:“这个人要秘密参赛,不敢出门,只能委屈解姑娘您屈尊了。”

    “去哪儿?”

    “千……千鹤坊!”

    “什么?你要带我逛窑子!”解玲珑又惊又气,不悦道。

    “小祖宗,低声!”赵遵跳起来去捂她的嘴,“把你的脏手拿开!”解玲珑气愤的拍开了赵遵的手,“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告诉我娘,你侮辱我!”

    赵遵没想到小丫头这么敏感,一时语塞。解玲珑得理不饶人:“快说,为什么让我去给一个妓女写曲子?”

    赵遵自知蒙混不过去了,只能说一半留一半,只把江无盐的悲惨遭遇说了出来,调查奸细的事全都隐去未提。解玲珑只有十六岁,一个对爱情懵懂的年龄,听了江无盐的悲情遭遇不禁泪下。

    “好,我帮你,只是我母亲那里该怎么说?”

    “好办,皇帝让我给皇子们上课,我邀请你去旁听,我想你母亲九成会答应。”

    果然华阳公主听说可以和皇子们一起听讲立刻就答应了,而且允许解玲珑每天坐赵遵的车出入。

    江无盐当天晚上突然被花儿姐从排练的队伍中叫了出来,并告知以后都不用参加排练了。江无盐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时李俭出现了,告诉她今年千鹤坊要送她去参选花魁。

    江无盐大惊失色以为李俭在开玩笑,李俭道:“赵遵赵侯爷力荐你,他说会请高人专门为你谱写走低调的曲子,扬长避短,无盐,你遇到贵人了。”

    江无盐埋怨李俭间接害死了文辕,五年不和他说话,但当听到这个消息她再也忍不住了。

    “谁……谁是赵遵?”

    李俭道:“傻丫头,就是送你紫珍珠项链的那位公子,李夫人娘娘的外甥,泗水侯骑都尉赵遵!”

    江无盐娇躯一颤:“不,我不去!”

    李俭当时就急了:“丫头,你多大了!二十好几了,你还有几个五年好等?你不能拿我的过错折磨你自己啊,忘了你当年学琴学跳舞时下的心血了?如今有了机会,你逃避什么啊?”

    江无盐转身要走,花儿姐噗通一下子跪下了,“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花儿姐道:“姐姐老了,早就想去享清福了,可姐不甘心啊,无盐你就去吧,完成你的夙愿,也圆了姐姐的梦!”

    “我答应,我答应……”江无盐和花儿姐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随后江无盐搬出了原来的住处,李俭安排她住到了千鹤坊最后边的小院里,四周都是仓房,一个人都没有。好在江无盐独来独往惯了,换一个真不一定敢住这儿。

    整晚江无盐都没合眼,第二天又等了半晌,午后江无盐昏昏欲睡,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赵遵一跃而入。

    江无盐立刻警惕的缩向了墙角,“赵侯爷,你对这位姐姐做过什么坏事啊,看把人家吓的!”解玲珑蹦蹦跳跳的跟了进来,见高挑美人见了赵遵就躲,用质疑的语气质问赵遵。

第二百三十四章 动用家法

    赵遵把手一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别诬陷我!”

    江无盐看向解玲珑,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解玲珑只有十几岁天真烂漫,江无盐在她面前不那么拘束了。

    “**姐,小妹我叫玲珑!我想为你谱曲,首先要听一下你的嗓子。”解玲珑挑了一首最常听的小曲子,江无盐唱了一遍,解玲珑就皱起了眉:“姐姐的嗓音纯正,可只能起平调,稍高半分就有颤音,低平不能起波澜又要动听,这个好难啊!”

    赵遵道:“若是容易,还用请你吗?”

    解玲珑道:“我尽量,**姐嗓音只剩了小半,我勉强给她谱一曲也不是不行,可受到局限再填词就难了,若先有词再谱曲会好很多。”

    赵遵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白绢递给了解玲珑,解玲珑打开一看,惊呼道:“词!你什么时候填的?”

    “昨天夜里,你们两个审一遍,没问题就开始吧。”

    解玲珑和江无盐把赵遵填的词看了数遍,都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江无盐道:“一夜之间你就能写出一幅词?”

    “了了百言何须一夜,怎么样?可以用吗?”

    解玲珑道:“你的词相当有意境,与**姐半副嗓子简直是绝配,你可真用心了!”

    “那就好,玲珑安心谱曲,日落前我载你回家。”

    班闰的府上,班闰、程煜前一天就收到了赵遵的秘信早已等候多时,他们一见赵遵马上迎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班闰急道。

    赵遵拍了拍他的肩:“人都到了吗?”

    程煜点点头:“二十一个人,都是我父子两人带出来的兵,忠诚上绝对没有问题!”

    赵遵道:“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谢。”

    程煜笑道:“你帮我挣了几百两黄金,帮个小忙就当还你人情了。”

    班闰却面带愁容:“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啊,你的骁骑军要出大事呢!”

    程煜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老赵用我的人是为了以防万一,一切尽在掌握中!”

    过了一会儿赵遵问班闰:“他来了吗?”

    “等了你半日了。”

    “我要见他!”

    解玲珑是个乐痴,一谈起琴、曲、歌舞就停不下来。因为来得晚,今天她并不急着谱曲,而是想进一步了解江无盐嗓音的特点,二人一直交流到黄昏,赵遵如约而至亲自驾车送解玲珑回府。

    车到门前,赵遵下马撩帘道:“解姑娘,到了。”

    解玲珑道:“没想到你驾车也是把好手,进去坐坐吗?”

    “不了,快回吧,别让你娘担心。”

    解玲珑古怪的看着赵遵:“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这么帮**姐图什么?”

    赵遵一笑:“我图谋太大,小孩子听不懂的。”

    解玲珑气的一甩手走了,赵遵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神,他没注意到街角的树后一双嫉妒的眼睛始终点着他。

    赵遵把马车送回到了“射水涧”然后独自回家,离开热闹的大街钻进巷子,一连转了几个弯,赵遵突然回身说道:“出来吧!”

    巷子的转角走出一个人,二人的呼吸同时粗重了起来。

    刘贞!

    那个赵遵每天都梦见,见了面自己又想立刻逃走女人,刘贞眼睛红红的一看就哭过,赵遵闭上眼装作没看见,与她擦肩而过。

    “站住!”刘贞嘶哑着喊了一嗓子。

    赵遵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你不喜欢玲珑,干嘛要招她?”面对刘贞招牌式的不讲理,赵遵不知该说什么,他选择了默默离开。

    刘贞痛哭着坐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担心赵遵接近解玲珑,难道只为了解玲珑那几句戏言?不,她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无论是谁都可以轻松的从自己身边将他夺走,自己原来的那种优越感全被赵遵的冷漠击碎了。

    赵遵心里烦闷回到家就躺下了,睡到后半夜赵遵猛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孟固和一个小队长几乎是爬着闯进了赵遵的卧房。

    “都尉,不好了!”孟固哭着跪在了赵遵面前。赵遵大怒:“慌什么,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贼人夜闯骁骑军,救走了匈奴奸细!”

    “什么?”赵遵一下子蹦了起来,指责他们大吼:“奸细呢?”

    孟固道:“对方人数不少,功夫又好,兄弟们仓促应战一个都没抓住,奸细大部分被追回,只跑了一个。”

    赵遵大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周宾和柳絮接到信了吗?”

    “事发时周大人正在值夜,柳……柳大人她,她负伤了。”

    赵遵一怔:“柳絮今晚不当班,她怎么会受伤?”

    孟固道:“当时柳大人在档案库查阅旧档,那里距监牢最近,柳大人闻讯第一个赶到寡不敌众……”

    “伤的如何?”

    “无大碍,只是让人打昏了,皮外伤。”

    “走!”

    三匹快马赶到骁骑军,大门口小兵正在给纪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都尉!”纪許见到赵遵忙站起来施礼。

    “哼!”赵遵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进了官署,骁骑军戒备森严的监牢,此刻大门洞开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关押匈奴奸细的牢房被人用利斧斩断了锁链,清点人数过了少了一个。

    “聚将!”赵遵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教军场上队长以上的军官站成两列,赵遵面沉似水,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喘大气的。

    “周大人,贼是怎么进来的?”

    周宾道:“贼人打昏了东墙的两名守卫,翻墙而入。”

    “又是怎么打开的监牢?”

    “趁两班看守换岗用迷香迷晕了他们,然后打开了牢门。”

    “好,很好,好极了!”赵遵冷笑道,“把骁骑军当集市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都是摆设吗?巡夜的人呢?”

    巡逻队的队长出列:“这些人好像对官署内部非常熟悉,一路潜踪,到中院才暴露,我们小队立刻赶了过去抢下了大部分奸细。他们见无机可乘便从正门闯了出去。”

    “纪許!六个人看门一个贼你也没给我拦住吗?”

    纪許道:“事发时已过午夜,四个人休息,门前只有两个岗,我们尽力,可寡不敌众……”

    赵遵猛拍几案:“让你做门监,是让你睡觉的吗?”

    纪許憋了一肚子火,强项道:“大人,我们看门的弟兄也是人,是人就得睡觉吧!”

    “唗!放跑了贼人,还敢强词夺理!来人啊,给我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是!”四个行刑官把纪許按在地上就打,骁骑军律法森严,杖责的板子都有巴掌厚,一杖下去皮开肉绽,然而纪許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赵遵见他不认错,呵斥道:“狠狠地打!”

    周宾见纪許被打的血肉模糊,下拜求情:“大人,纪許是个粗人不会讲话,您大人有大量,念他过去有功又大伤初愈,暂且饶恕他吧!”

    孟固也跪下了:“都尉,跑了贼人我们也有过,不能全怪老纪啊!”

    李寅等人也跟在下跪,赵遵更怒了:“谁胆敢求情,一并责罚!继续打!”

    众目睽睽之下,纪許结结实实挨了三十板子,人昏死了过去。行刑官把他拖走,赵遵这才说道:“就这么几个匈奴奸细,先是自杀,又是越狱,在座的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把奸细给挖出来,不然连你们一起打!”

    周宾感觉不妥:“大人,十天的限期转眼就到了,这时候撒出人去大张旗鼓搜捕奸细,恐怕……”

    “嗯……”赵遵运了运气,“好吧,你们听好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无论今后任何人提起,活着的奸细只有三个!懂了吗?”

    “懂了!”

    “散!”赵遵说一声散,众将如获大赦,纷纷撤回兵营,“周大人,柳大人的伤势无碍吧?”

    “无碍!”周宾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赵遵问道:“周大人,有话要说?”

    周宾张了张口,最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门房里被打了三十杖的纪許苏醒了过来,他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小兵为他喝水,见纪許背后都给打烂了,忍不住流出泪来:“大人,疼您就喊两声。”

    纪許瞪着猩红的眼睛,咬碎钢牙一声不吭,另一个小兵怒道:“不把我们当人看啊!放进贼来的人不罚,反倒责罚纪大人!”

    “是啊,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处处针对纪大人!”喂水的小兵道。

    “平日里兄弟长哥哥短的,纪大人被都尉打成这样了,连个看望都没有,真令人心寒啊!”

    “闭嘴!”纪許怒吼一声,“就算死我要死在骁骑军任上!”

    “纪大人,何必啊!您在哪儿都是一等一的好汉,都尉不待见你,您留在这儿遭罪啊!”

    “说得对!”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忙向门口看去,“杨监李监!”小兵们忙向来人行礼。

    纪許见是左右副监杨瑜和李寅挣扎着要起来行礼,杨瑜赶紧按住了纪許:“纪大哥,你我兄弟还用得着这个?”

    李寅提进来两坛酒:“我们哥俩来看看哥哥。”

    小兵见状急道:“纪大人受了背创不宜饮酒……”

    “拿过来!”纪許瞪了他一眼,小兵无奈把酒坛抱给了纪許,纪許一把撕开了封口猛灌了几口。

    杨瑜和李寅互望了一眼,杨瑜道:“纪大哥你这顿毒打挨打太冤了,兄弟们都窝着火,可怕都尉不高兴,所以……”

    纪許冷笑了一声:“怕他不高兴?我看他们丧了良心,忘了往日的兄弟情义!”

    李寅道:“不能怪他们,谁让赵大人胳膊粗呢,和他作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纪許又猛灌了一口酒:“娘的,之前要赶我走,后来又安个看门的官羞辱我,跑了奸细也赖在我头上!姓赵的处处针对我,纪某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杨瑜道:“丁须这厮可恨免了他的官,咱没话说,可纪大哥是骁骑军的元勋啊,出了多少力落这样个下场!真让人寒心!”

    李寅道:“退一万步讲,把纪大哥免了,也该换有资历的兄弟继任左右监吧,孟固和尤茂算什么东西!无名小卒,竟然也爬到了我的头上,就凭用人不公这一点,兄弟我就不服他!”

    纪許垂下了头:“不服又有什么用,人家是皇帝亲封的骁骑军都尉,又是功臣又是皇亲,咱们官卑职小怎么也奈何不了他,只能认命啦!”

    这是李寅对小兵说道:“你们几个出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小兵们走后杨瑜把头伸出门外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才说道:“纪大哥,赵遵这厮留在骁骑军你我都无出头之日,不如趁这次匈奴奸细一案把他挤走以绝后患!”

    “什么?”纪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扳倒他谈何容易啊,李夫人、二皇子能饶过咱们?”

    李寅道:“放心,咱们背后的人大有来头,保准事后你我无事,还能把你我兄弟扶上高位!怎么样,纪大哥下决心吧!”

    纪許略一迟疑:“这个……

    杨瑜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纪大哥,他都把你挤兑成这样了,你还不还手?窝囊啊!”

    让杨瑜一激,纪許猛灌了一口酒:“好,他不仁休怪我不义!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寅趴在纪許耳边嘀咕了一阵,纪許不断点头,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苦肉计

    出了劫狱这档子烦心事,赵遵在骁骑军的正堂坐了一整夜,黎明前柳絮醒了,二人相视脸上都是无奈的表情。赵遵安慰了她两句,便去接解玲珑了。

    “你今天脸色可不好!”解玲珑也看出了赵遵的疲态,可她并不知道原因,赵遵驾车离开闹市,突然在一片竹林旁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解玲珑好奇的撩开了帘布,立刻惊呼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刘贞把自己的马车横在了路上挡住了二人的去路,解玲珑见刘贞眼睛不去看赵遵却一直死盯着自己,有点心虚,急道:“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赵大哥是……”

    “住口!”赵遵厉声喝止,吓得解玲珑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让开!”赵遵冷冰冰的对刘贞说道,“不让!”刘贞回怼赵遵。赵遵跳下马车,径直走到刘贞的车前想要把马牵走。可刘贞这匹马训练有素,只听主人的驱使,外人还没靠近就尥蹶子。

    刘贞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可还没得意半刻,赵遵竟然爆发出惊人的蛮力,硬生生将马车横推到了路边,顺手踢断了车轴,然后驾着自己的车在刘贞的怒视下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解玲珑才把脑袋露出来,赵遵和刘贞闹别扭的架势把她吓得不轻,解玲珑对赵遵喊道:“喂,你怎么这么冷酷!把刘姐姐一个人扔在了路边!”

    赵遵瞪了她一眼:“你的嘴也太松了,刚刚差点说破了大事!”

    解玲珑一脸坏笑:“刘姐姐又不是外人,我说你们两个彼此都爱着对方,干嘛要闹的和仇人似的!”

    “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好,我不懂!可这下刘姐姐可恨死我了!你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大牺牲,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赵遵道:“我保证不把你去妓院的事告诉你娘!”

    “你……你无耻!”

    赵遵笑道:“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好好谱你的曲子!不然我可要……”

    解玲珑气的把一甩帘子回到了车厢里,赵遵轻笑两下,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经过三天的接触解玲珑已经完全掌握了江无盐的半副嗓子,开始为赵遵的词谱曲,为了达到完美,每一个音江无盐都反复吟唱,解玲珑改了又改,因为二人都痴迷于此,乐在其中交谈甚欢,然而江无盐对赵遵却一直抱有戒备,一整天也未必说上一句。

    三天之后的清晨,赵遵刚把解玲珑送到千鹤坊,两匹快马就追到了,“都尉,请速入宫参加今早的朝议。”

    赵遵心里咯噔一下子,自己是比二千石的官员按规制是没有资格参加日常朝议的。

    “谁来传的旨意?”

    “是宫中的卫士,柳大人令我等骑快马来传信,都尉勿要延误!”

    赵遵骑上了他们的马直奔皇宫而去,內侍把赵遵引向了内宫。赵遵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发现走的不是上次来的路,于是问內侍。內侍道:“侯爷好记性,今天是小朝会,各司的主官向陛下汇报近日的政务,参会的人少所以去后殿而不是前殿。”

    后殿规模小一些,但同样金碧辉煌,殿前一名老宦官笑脸相迎,立刻派小徒弟进殿通禀,赵遵偷偷塞了块金子到老宦官的手中,老宦官见了金子脸上乐开了花。

    “哎呦,谢侯爷恩赏!”

    赵遵笑道:“应该的,大公公不知皇帝传唤是为了何事啊,您给透露一下,我也好有个准备。”

    老宦官压低了声音,在赵遵耳边说道:“老奴在门前听了几耳朵,好像是为了敌国奸细的事,老奴上了年纪了耳朵不好使,再多就听不真了。”

    赵遵心说但凡在宫里混得下去的都是精明的老狐狸,点一半藏一半!但还是得道谢:“多谢大公公指点。”

    赵遵在门前站了小半个时辰,突听殿内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不少朝廷大员从殿中走了出来。“骑都尉赵遵进殿!”

    赵遵垂首入殿,向皇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刘衡点点头:“起来吧!”语气有些许不快,赵遵这才敢抬头观瞧,殿中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不过都是高级文官,奇怪的是竟有一半的人来自朝廷的监察部门。

    “朕倦了,丞相代朕问询吧!”刘衡说了一声,转身而去,留下一众官员。

    “臣遵旨!”鲍鸿清了清嗓子,“赵遵,本相问你月初可破获一起匈奴奸细案件!”

    赵遵道:“回禀丞相,卑职上任当日确实抓住了一十三名匈奴入东都刺探的奸细。”

    “是否审讯?”

    赵遵道:“已过二堂,卑职使诈术迫使其等供述出幕后主使乃是匈奴左贤王!”

    鲍鸿道:“现如今一十三名奸细何在?”

    “匈奴奸细乃是左贤王的亲信,极为彪悍抵死不招,为了逼供卑职不得已将其中九名斩首,留下四名首脑仍旧关押在骁骑军大牢中。”

    听了赵遵的话,在场的大臣一片哗然,鲍鸿皱眉道:“可具本相所知,那九人是死于自杀,而非重刑斩杀。”

    赵遵大奇:“抓获奸细一事乃是绝密,没查明真相前还未向陛下禀告,丞相从何处听到的这些消息?”一句话把鲍鸿问了个哑口无言。

    鲍鸿沉了沉脸:“先不论从哪儿听说的,只问你奸细自杀一事可属实?”

    “不实!九具尸体皆身首异处,埋在西山乱坟岗,丞相不信可派人去查!”

    鲍鸿没想到赵遵来个死无对证,自己也不好再问下去了,这时一名侍御史员站了起来:“丞相,卑职有话想问赵都尉。”

    鲍鸿道:“你问。”

    “请问赵都尉,案情未查明,你为何急于杀死俘虏?”

    赵遵回道:“这位大人可能对骁骑军的职责不甚了解,骁骑军办案只对皇帝一人负责,哪怕对犯人处以极刑也无需经过廷尉署同意,再说刑讯逼供打死熬刑的犯人也属正常,何况要对付穷凶极恶的匈奴奸细啊!”

    “你……”这名侍御史员也被赵遵的话堵了回去。

    “好一张利口,本官此次弹劾你,只因你任意妄为玩忽职守,致使朝廷威严受辱!”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赵遵偷眼观瞧,此人年逾古稀,是个干瘦的老头,自己并不认识。

    “这位大人是……”

    鲍鸿道:“这位是御史中丞曹韫,曹大人。”

    赵遵道:“曹大人,您的话卑职有点莫测高深啦?”

    曹韫一阵冷笑:“你上任以来任人唯亲无故责打有功官员,懈政怠政致使歹徒攻入骁骑军衙署救走了一名奸细,这等弥天大过你还要欺瞒陛下多久?”

    众人的眼一齐看向了赵遵,赵遵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才说:“曹大人的控诉,赵遵无一敢受。”

    曹韫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请证人!”

    片刻之后一员武将被带进了殿堂,此将非别正是刚刚被赵遵责打过的纪許。曹韫对鲍鸿说道:“丞相,这位小将乃是前骁骑军右监纪許,他掌握赵遵的一切罪状!”

    鲍鸿打量了纪許一番,问道:“纪許,这里是皇宫大内,本相代皇帝问话,你胆敢有半句虚言等同欺君,知道吗?”

    “末将不敢!”

    曹韫在一旁提醒道:“纪許你大胆的说,赵遵他是怎么欺辱你的,三天前劫狱的事都说出来,丞相自会替你做主!”说罢幸灾乐祸的看向赵遵。

    谁知纪許却用质疑的语气反问曹韫:“曹大人,您让说什么啊?”

    曹韫一愣:“纪許,你……,你只管说就行,本官保你无事!”

    “可……可您说的这两件事,末将并不知情啊?”

    “哗!”在场的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肃静!”鲍鸿吼了一嗓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喧哗!纪許,我且问你,既然你不知情到皇宫来作甚?”

    “是曹大人派人把末将接来的,末将并不知情啊!”

    “你胡说!”曹韫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赵遵说道,“肯定是你做了手脚!”

    赵遵无奈道:“卑职今早才接到圣旨入宫,能做什么手脚,曹大人,您老可不能血口喷人呐!”

    “你……你们……”

    鲍鸿道:“那赵都尉欺辱殴打你不属实喽?”

    纪許道:“绝无此事。”

    “劫狱的事呢?”

    纪許道:“更是无稽之谈了,四名奸细现都关押在牢房里,一步未离啊!”

    这时一名卫士小跑着进了后殿,曹韫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可查清了!”

    卫士向鲍鸿施礼道:“丞相,四名奸细均在大牢之中,一人未少,卑职核对了抓捕他们时留下的手脚印,确认无误!”

    “这……”曹韫彻底颓了,脸色煞白。

    事情到这儿鲍鸿全明白了,心道赵遵这小子是真精明啊,把曹韫这个老狐狸都给耍了。

    “曹大人,你的证据确凿呢?”

    “我……我……”曹韫没词了。

    鲍鸿冷哼一声道:“你信誓旦旦弹劾刚上任的朝廷机密衙署的要员,结果搞出了这么一出闹剧,你自己去跟陛下解释吧!”

    曹韫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赵遵见好就收:“丞相,既然无事卑职告退了!”

    鲍鸿点点头:“赵都尉刚入京做官,朝堂不比军中,法度森严容易犯错,你得学着应对各种局面,今天虽然受了点委屈,但也未必是件坏事,切不要心怀怨恨,要勤于公务为皇帝分忧,懂吗?”

    赵遵施礼道:“卑职明白,多谢丞相点拨!”说罢带着纪許离开后殿,二人骑马到了无人的地方放声大笑,赵遵感激的说道:“这次多亏了纪大哥,不然我必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纪許道:“真悬啊,一旦两项罪状坐实一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还好侯爷高瞻远瞩,料敌先机,不然真被动了。”

    赵遵道:“只是平白打了你三十杖,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纪許大笑:“侯爷信得过卑职,别说一顿打了,把命交给您都值!”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籁之音神来一曲

    原来和丁须决战的前夜赵遵主动登门拜访纪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了纪許与自己达成了生死同盟,定下了这个捉内奸的计划。纪許回骁骑军后,赵遵故意给他穿小鞋,百般刁难,让潜伏的内奸误认为纪許满腹抱怨,于是策反纪許以劫狱事件为引子向赵遵发难。殊不知劫狱的事也是赵遵一手策划的,班闰和程煜带着二十多名军中健将在赵遵的策应下假扮劫匪闯进大牢救出一人。可后来赵遵又安排人偷偷把奸细送回了大牢,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瞒过了所有人。

    “走,回骁骑军,我要清理门户!”

    校军场再次聚将,来的稍晚的杨瑜和李寅见到赵遵身边站着的纪許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来人啊,那杨瑜和李寅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绑在柱子上抽一百鞭子,然后开除出骁骑军!”

    赵遵一声令下,周宾、柳絮等人都傻了,心说赵遵这是什么操作啊?纪許当场指认二人把他们策反自己对付赵遵的事公之于众,众将听了皆大怒,恨不得手撕了二贼。

    处理完二贼,赵遵升纪許为左监,尤茂为副,孟固迁右监,田齐为副,众将皆大欢喜,尤茂早他们一步知晓了内情,虽然降了一级,但得到了赵遵的信任,心中并无抱怨。

    一场危机被赵遵机智的化解了,赵遵走后后殿中一派消杀之相,原本趾高气扬的言官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鲍鸿气道:“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玩砸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御史大夫何瑾终于开口了。

    “曹大人,谁让你自作主张弹劾赵遵的?他刚上任还不到一个月,同殿称臣你又是长辈为何如此不能容物?现在好了,自取其辱!若是赵遵抓住此事不放,单凭外臣擅自刺探皇帝亲设的内察机构这一条罪就能让你掉脑袋!”

    曹韫忙给鲍鸿和何瑾作揖:“二位相国,救命啊!”

    鲍鸿对何瑾说道:“何大人,你的人你处理吧。”

    何瑾叹了口气:“皇帝没有亲审,这事还有点余地,曹韫你主动领罪,皇帝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应该不会治罪,但诸位今后不要再招惹骁骑军了,若赵遵恼了,罗织点罪名就够你们受的!”

    “遵命!”

    众大臣唯唯退出后殿,鲍鸿和何瑾等人都走了,走进了一扇小门,皇帝刘衡正在和蔡攸对弈。

    鲍鸿先开口道:“陛下,此子是个可造之材!”

    刘衡乐了:“曹韫吃了暗亏?”

    何瑾道:“什么都瞒不了陛下,曹韫心胸狭隘,丁须是他妻侄,他竟敢公报私仇,鼓动骁骑军中的败类诬告赵遵!”

    刘衡神秘一笑:“真的是诬告吗?”

    鲍鸿也笑了:“人证当庭翻供,物证也站在赵遵一方,不是诬告也是诬告。”

    蔡攸道:“当初陛下提议赵遵做骑都尉,臣等还十分担心他年轻气盛难堪大任,如今看来陛下真是高瞻远瞩啊!”

    刘衡道:“说话的时候别停子啊,这盘棋还没完呢!”

    鲍鸿凑前一步,问:“陛下,此事该如何收场?”

    刘衡手捻白子,盯着棋盘好一阵,突然落子,蔡攸高呼:“高啊,臣败局已定了。”

    刘衡扔掉了手中多余的棋子,对何瑾说道:“曹韫老糊涂了竟敢构陷朝廷命官,朕念他有功于社稷,不再加刑法让他致仕还乡吧!”

    三个大臣都是一愣,没想到刘衡动了真怒,御史中丞这样的大员说免就免了,不过他们心里清楚重责曹韫不是因为赵遵,而是曹韫挑战了皇帝的特权机构,骁骑军成立的时候他们这些老臣就百般阻挠,致使骁骑军两年无主,好不容易选出一个赵遵,不到一个月又跳出了作妖,挑战皇帝的底线。

    在刘衡眼中即便赵遵真的犯错,自己可以责罚,但别人谁都不可以妄加指责,动赵遵等同于挑战皇权,下场可想而知。

    曹韫弹劾赵遵被免职的事持续发酵,影响最大的是骁骑军内部,那些对赵遵入主骁骑军持观望态度的旧军官彻底倒向了赵遵,而上层几位要员也认清了赵遵的能力和独掌骁骑军的决心,再也不敢质疑他的决策了。

    当尘埃落定,所有人都认为“花钱”也是赵遵这个锄奸计划一部分,是赵遵杜撰出来的,只有赵遵坚信这个奸细一定存在,而且和千鹤坊必然有极密切的联系。

    解玲珑每天都会坐赵遵的马车到千鹤坊和江无盐一起琢磨曲子,终于十天后成曲了。

    李俭、花儿姐在解玲珑的陪同下听了江无盐的新歌,曲罢花儿姐掩口而泣:“无盐,姐为你高兴!”

    解玲珑的作曲婉转低缓,尽显哀怨离愁,听之令人伤感止不住落泪,像极了江无盐自身的遭遇。

    “谢谢你解家妹子,是你重塑了我!”江无盐到现在不知道解玲珑的身份,二人早以姐妹相称。

    解玲珑道:“你应该感谢赵侯,他懂你的心声,写出这么动人的辞藻,是他写活了你,给了你新生!”

    江无盐深深地点了点头,解玲珑道:“曲子只是个雏形,还需要进一完善,记得要保密哦!”

    大将军在百越稳定新开辟的疆土、骠骑将军驻守西北、车骑将军在北方长城沿线巡视,非战时三大将同时不在朝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地方上无灾边境上祥和,朝堂上的纷争都显得少了。然而老臣们心里清楚,这种安宁的背后暗藏危机,只是谁都没想到最终爆发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常羽收复河西之地后朝廷设置了三个郡,然而三郡人口稀少,却有大量驻军,匮乏的出产根本养活不了大军,三郡的长官不约而同的向皇帝请求迁徙中原地区的百姓到河西开垦。河西广阔,大河流经的地方土地肥沃,又有牧场,农牧皆可。皇帝和朝臣商议从关中陇西迁徙十万户到河西落户,这本是一间双赢的好事,既解决了关陇因土地兼并造成的流民问题,又可以巩固西北的统治,但没想到的是刘衡刚一提出迁民,关陇地区的门阀地主就不干了,坚决抵制,为了让刘衡打消这一念头,甚至不惜动用私人武装威逼胁迫流民制造民变的假象。而且缺粮、缺钱、道路不通、仓储等等问题好像一夜之间就爆发了,更可气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三郡的长官居然主动请罪,自认迁徙内地百姓到河西的策略是错误的,不用问也是迫于压力。

    刘衡没想到因为迁徙流民这件小事,自己竟然有种被架空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暂停了迁徙流民的策略,以缓和皇权与门阀之间的矛盾,可暗地里刘衡一肚子火,虽然找借口杀了两个作恶多端的陇西贵族,但也仅此而已。

    这天班闰、程煜陪赵遵在“射水涧”的雅间里吃酒,程煜举着纯金的酒杯感叹道:“上次来我还羡慕赌坊主,一转眼的功夫赵侯就变成东家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班闰也道:“是啊,我还为自己白赚了千八百两金子而沾沾自喜,以为占了多大便宜,结果赵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把这么大一座赌场变成了自己的产业,人狠心黑啊!”

    赵遵大笑:“你们俩啊,我在前面玩了命的跟人打架,你们跟着得便宜,我入股射水涧是拿九万两赌资做本的,还搭上了两条人脉,姚琮只赚不赔。”

    程煜低声道:“老弟这步棋走的妙啊,石癸和姚琮都是商界的大人物,只因出身南方在北方始终受格局限制,迈不进顶级的圈子。如今与你同盟,是打算在你身上下重注,别的不说,钱的事以后你都不用再发愁了!”

    班闰道:“不过好处也不是白拿的,以后少不了要帮他们打通上下关系,百越和北口那边没有底实的人脉生意可不好做。”

    三个人喝了几杯,程煜低声对赵遵说:“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去劫自家的大牢!还好没出啥意外,不然咱们哥仨都得掉脑袋!”

    班闰道:“谁说不是呢,就给指了条道连个内应都没有,你那相好半道杀出来好悬坏了大事!”

    赵遵气愤道:“柳絮是你打昏的!你小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班闰说:“拉倒吧,她都快三十了,不符合我的口味……”

    “打住!这个事务必烂在肚子里,以后休要再提!”

    程煜点点头:“这一搏值了,抓出了你身边的两颗反子,骁骑军上下一心,朝臣们哪个再敢找你麻烦,曹韫就是下场!”

    赵遵话锋一转,问班闰:“早几天就想请你出来喝酒,你一直称忙,谁不知你班侯爷‘万事皆烦,唯我自在’,怎么入了朝做起议郎,就变的废寝忘食了?”

    “唉,别提了!”班闰喝了口闷酒,“还不是因为迁关陇流民入河西三郡这事闹的!”

    程煜道:“这事还没平息啊?”

    “早呢,皇帝和门阀算是干上了,不过有什么说什么,这事搁谁头上都得急。多好的一件事啊,又是多简单的一件啊,皇帝兴高采烈的提出来却遭到群臣的反对,下不来台啊!”

    赵遵道:“挑战皇权天下之大不韪,这些老臣重臣不知道危害吗?”

    班闰道:“怎么不知啊,可关陇土地百姓是这些门阀横行的根本,皇帝碰触到了他们的底线,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抗争!”

    程煜道:“这些人抱在一起占据了大周的半壁江山,在朝的不少,在外统兵的将领一多半出自关陇贵胄家族,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些人不会坐视不理的!因此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赵遵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班闰道:“算了?怎么可能,只能说是一个开始!皇帝早就想摆脱门阀的束缚了,因此兴建东都,而且有长居于此的打算,目的就是扶植新势力以对抗旧门阀。”

    赵遵问班闰:“据你所知旧门阀中的代表人物都有哪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筹备

    班闰一惊,他了解赵遵,忙道:“你想干什么?我提醒你啊,这些人哪个都不好惹,你什么品级?招惹他们没好果子吃!再说皇帝又没吱声,你跳出来吃了亏皇帝也不会因为你去得罪整个门阀士族阶层的。这种漩涡不是我们这些新入朝的官员可以触及的,懂吗?”

    程煜也道:“我听家父说,皇帝登基之初曾被这些门阀刁难的萌生了弃国的念头,从那时起皇帝便培育自己的势力,扶植各级官吏,特别是选拔非关陇系的将军,你父亲和封将军就是代表人物,再到今天的常威,虽然掌握了不少军队,但北方抵御匈奴的一线将领还都是门阀士族出身。命脉还在人家手里控制着。这也是皇帝一定要对匈奴主动开战的原因之一。从前朝魏氏开始,皇帝和门阀的斗争就没断过,先帝如此,当今天子亦如此,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了,也不是你我这种中级官员可以左右的。”

    “哎呀,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问问门阀中的厉害角色,以免今后惹上他们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程煜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文官主要代表就是‘三翁’太卜令桑文羊、少府徐介、太祝卢迁,这三个老家伙的官并不是最大的,但家族势力都大,在朝为官又久,孙男娣女众多,又与其他贵族通婚联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他们互相照应勾搭连环控制了米粮、木材等多种经营,积累了大量财富,权钱二字都占了。”

    班闰道:“太祝卢迁前几日就跑到宫中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声称关陇百姓故土难离,建议调蜀中的百姓去河西,荒谬至极,皇帝却无可奈何。这种倚老卖老哭殿的事经常发生,三个老头一哭,他们的子侄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顾忌名声多半不和他们计较,百官更不愿意担负骂名,三家的就此越做越大。”

    程煜接着说道:“目前这三家的财力比国库不让多少,每家门客都有二三千,他们推荐的官员虽然官阶不高,但一上任就自动加入这个体系,地方官不如他们意的必遭打压,我还听说每家还养了几百号死士,负责暗中除掉和他们作对的人,你说可怕不?”

    赵遵冷哼一声:“门客?死士?我看他们是要作死啊!”

    班闰道:“古之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都门客数千,但因功高震主都遭猜忌,多无善终。这三家别的不学,学他们,估计也长不了了,但之前皇帝对他们还算客气,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动他们,要动就得是大动作。”

    程煜道:“武将的代表人物你更不陌生,就是老和北护军作对的冯异。”

    “他?”

    “冯异的父祖都是关陇的大军阀,麾下的黑龙军更是闻名天下的劲旅,冯异目前是老一辈将领中硕果仅存的悍将,你父亲被誉为军神,但在关陇体系里青年军官心中冯异才是他们追随的精神领袖。说句公允的话,老冯打仗是把好手,从不争功,得了赏赐全都分给部下,所以职位低的将校都愿意跟随他一起出征。”

    赵遵道:“看他对待北护军的态度便知其也是个小人,家中有金山银山自然慷慨!”

    班闰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家财万贯却一毛不拔的大有人在,老冯能做到这一点就不简单。他怨恨北护军的事尽人皆知,很难改变了,不过他都快七十了还有几年好活?几个儿子也不争气,仇恨到这一代也就了了。”

    程煜道:“北护军底子薄刚刚重建,老赵担忧不无道理。”

    赵遵道:“在番禺我与老冯打过照面,他看我的眼神极为恶毒,好像憎恨一切和北护军有牵扯的人。他老了是不假,但我就是担心他存心在有生之年整死李黯,搞垮北护军。越老就越疯狂!我不在军中,老余他们能不能应付明枪暗箭?”

    班闰笑道:“你可真是个操劳的命啊,放心吧,老余老侯可不是就颈待宰之辈,进取不足自保有余。”

    程煜也道:“你虽然不再担任北护军将军,但这一职务仍旧空缺,依照军中惯例你已经而且永远是北护军的主帅了!南征立功,北护军甩掉了‘逃跑军’的帽子,待遇同其他主力一样,还会进一步补强,各军将领都得卖你面子,又无战事不会有麻烦的。你就安心在京城待着,你混的越好北护军越安全。”

    赵遵好像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只怕我自己闯祸连累北护军的弟兄……”

    “说啥呢?”班闰没听清,“没什么,喝酒喝酒!”

    半个来月的时间,赵遵在千鹤坊算混熟了,把解玲珑送到后院之后他就跑到前面,尽显风流“本性”,和一众俏丽歌姬舞姬打成一片,不管是清倌还是红倌都梦想一步登天嫁入侯门,拼尽浑身解数刻意逢迎讨好赵遵。

    李俭一开始就放出话来,千鹤坊对赵遵没有秘密,所以赵遵畅通无阻哪都去到了,见遍了千鹤坊里的每一个人,然而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找出来,换句话说,实际上是因为千鹤坊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可疑撇清关系。

    解玲珑和江无盐一见如故,早就以姐妹相称,二人耳鬓厮磨整日沉醉在音乐之中,经过解玲珑十几次改动,江无盐二次出道的一曲绝唱算是确定了,江无盐每日吟唱以求尽善尽美。

    进入八月洛阳城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门前都摆鲜花挂彩灯,以迎接最盛大的节日,中秋的到来。恰逢又赶上花会,更显得隆重。

    酷暑退去,夜晚人们走出家门,三五成群的逛夜市吃夜宵,闹到后半夜,鬼市更是通宵达旦,彻夜喧嚣。这可忙坏了京兆尹麾下的捕快差役,他们昼夜巡查十分疲累,皇帝为了彰显华夏的繁盛,拨了大笔金钱修造举办花会所需的楼宇,并指派虎贲军和羽林军协助京兆尹维持中秋期间洛阳的安宁。

    骁骑军也不清闲,中秋和花会重叠,商人们看到了巨大商机,大大小小的商贩云集而来,每天都有上千外来人涌入洛阳,其中更有不少胡商。骁骑军对胡人一一甄别登记在册,忙的不亦乐乎,赵遵虽然懒政,可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偷懒了,他和柳絮分别带队在城中巡查。因此不能每天带解玲珑去千鹤坊了,好在江无盐已经练熟,只等花会当天大放异彩。

    这天天降大雨,游人的兴致减退,入夜雨势未减,忙碌了许久的骁骑军各队终于可以借机休息了。赵遵在正堂查阅近期进入洛阳的胡商名单,用了半个时辰才看了不到一成。

    “别费神了!入境时这些胡商都经过了严审,进入洛阳只需要验看身份文牒,不夹带违禁商品就会放行,至于他是不是文牒上的那个人,没有画像胡人又都长得差不多,谁又能分辨的出?”劫狱的事发生后,柳絮对待赵遵的态度变了很多,原来的强势没了,处处遵从赵遵,但是情感上好像生分了很多,这是近半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和赵遵说道。

    赵遵道:“这么多胡人涌入城中,万一出点纰漏准是大问题!”

    柳絮道:“中秋前后胡商进城的传统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从没有出过大乱子。洛阳不是长安,从边境来到这儿要经过无数州县的盘查,而且洛阳也没有太多值得下手的目标,你就放宽心吧!”

    “也许是我多虑了。”

    “对了,去长安公干的小队回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赵遵披衣冲到了值班房,“大人!”押运小队的队长见到赵遵就要下跪,赵遵忙把他搀扶起来低声道:“人送到了?”

    小队长道:“我们依照您的命令将四个箱柜送进了北护军大营交给了余将军。”

    “没走漏消息吧。”

    “您放心,机密的事都是我亲手做的,同队的人也都不知道内情。”

    “很好,很好……”

    小队长将一封信和一卷羊皮从包袱里拿了出来:“临行前余将军将这两封信交给了卑职……”

    赵遵一把将书信和羊皮卷抢了过去:“辛苦你了,歇几日回来咱们一起过中秋。”

    赵遵在灯下打开了余雷写给自己的信,信中皆是好消息,然而另一封羊皮书信看完赵遵的脸有点发烫。那是吉娜公主写给赵遵的情书。信中吉娜倾诉了离别后的相思之苦,胡女火热多情,用词之强烈把赵遵臊的不敢看,信的最后吉娜感谢赵遵没有忘记对她的许诺,走到哪儿都想着她故国的臣民,她一定会照顾好王志一家三口。

    “藏这么严实,小情人写给你的吧!”柳絮瞄了一眼,怪声怪气的说。

    赵遵忙把羊皮卷揣了起来:“不是……是我的一位好友。”

    “是吗?”柳絮看着赵遵涨红的脸很明显不相信。

    “当然!”赵遵蹦起来脸说,“北护军扩编到了五千人,老余给来信报平安。”

    “赵侯爷春风得意啊,官场战场无不所向披靡!”柳絮半开玩笑的说道。

    赵遵看了看漆黑的夜,回头对柳絮说道:“柳大人,夜这么深了不去休息,恐怕是有要事与我商量吧?”

    “不是商量,是有求于你。”

    “求我?”

    “明天洛阳令联合几家参与维持百花争艳大会治安的衙门和军队的要员去先睹花会主会场,这是惯例,往年都是我去参会,今年洛阳令习惯性的邀请了我。”

    赵遵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柳絮道:“一帮大老爷们,我去不合适。”

    “柳大人害怕和男人们打交道吗?”

    柳絮苦笑道:“你还嫌我男人味不够足吗?”

    赵遵只是笑,柳絮道:“百花争艳大会名字叫的好听,可你我心知肚明,怎么都少不了和妓女、青楼打交道,我是个女人,好说不好听,你真想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赵遵大笑:“好吧,为了给柳大人找个好婆家,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应付一下。”

    “这事可不能应付,百花争艳大会开幕前该区域是绝对封闭的,花会当天会有数万人涌入会场,周边的街、市、坊会汇集十几二十几万人,到时候个各衙署都要派出公务人员到现场维持治安,骁骑军是其中的一个主力。如果在咱们防区出了问题,比如踩踏伤人之类的事件,咱们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在街上巡逻啊!”

    赵遵点点头:“让你说的我有点心痒痒了,倒要领教一下天下闻名的百花盛会究竟是这样一个盛况!”

第二百三十八章 秘密任务

    转过天来雨仍未停,赵遵骑上高头大马前去赴洛阳令的约,身边跟着纪許和孟固两员猛将。

    “纪大哥,今天这个约会都有谁参加?”赵遵问纪許道。

    “洛阳令的权利不及京兆尹,但也超越了一般的太守,在洛阳发生的大事小情都与他息息相关,洛阳令发起的集会,各衙各司各署和卫戍军都不敢怠慢,其原因倒不是为了巴结他,而是为了彰显对皇城的重视。一般情况下会派出副手副将参加,向您这么高薪俸的主官卖他面子,丁原丁大人见了肯定受宠若惊。”

    三个人边说边行来到了一处岔口,几条街在这里汇集,买卖门市不少,虽然下着雨还有不少开着门,客人不断。

    三人刚出街口,迎面遇到了从对面街上走出的三骑,两拨人相遇同时一愣。

    “是羽林将军常言!”孟固怕赵遵不是认识来人,忙在背后低声道。

    雨还在下,“沙沙”的雨中,六个人六匹马对立在街心,常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遵,赵遵亦打量着他和他左右的两位将军。

    纪許道:“左手边留小胡子的叫张阅,右手边是李澜,都是羽林军的悍将,家世显赫实力只在丁须之上。”

    赵遵点点头,对常言说道:“常将军先请。”

    常言摇了摇头:“等等他。”

    “他?”赵遵一皱眉,但片刻之后另一条街上响起了马蹄声,关樾的马头冲破了雨幕,带着两名副将来到了岔路口。

    三位青年将领中的领军人物齐聚这条街口,威风压盖了风雨之声,街上的行人和买卖人全都屏气凝神看着三人,感觉三位将军如同天空中的三位神将。

    他们在雨中静立了半刻,突然同时催马齐头并进,六位跟随也都是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人物,可跟在这三人背后就成了跟班成了喽啰。

    表面上看三个人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实际上三个人心中都敲起了鼓,出发前他们都有些许的疑虑,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但同时见到另外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明白了,这场聚会远比自己想象的紧要,紧要得多。

    赵遵回想起柳絮的推脱,心中暗骂,这个女人事先肯定知道了一些内幕,可竟隐瞒不说,真是可恶!

    洛阳令丁原站在一栋巍峨建筑的二楼俯瞰街道,他看到了雨中缓缓而来的三人,立刻转身对背后坐着的一个穿着便装的老人说道。

    “他们来了!”

    “开门放他们进来!”声音阴柔的令人毛骨悚然。

    赵遵他们三个刚进来,身后的大门就被关上了,六个得力部下被挡在了外面。

    常言不悦道:“什么意思,本将军的副手不配见丁大人吗?”

    一个小吏忙跑上前来:“对不住了常将军,丁大人有令,三位请到二楼叙话!”

    常言受惯了吹捧,哪受得了这般冷落:“本将百忙之中前来赴约,丁大人如此托大简直欺人太甚!”

    小吏有点发怵:“常将军莫要发怒,丁大人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谁的命?”

    “您上楼一看便知。”

    “哼!”常言扔下一声冷哼,率先登楼,赵遵和关樾心中也有不快,受邀而来受此冷遇,搁谁心里都不舒服。二人在楼梯上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常言和另一个人发生了争吵。洛阳令丁原是个正直又有点固执的老头,他可不管常言的爹是哪路神仙,见他小小年纪竟敢当面责问自己,哪里肯干强项怒争和常言吵吵了起来。

    这时那个声音阴柔尖锐的老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常家小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这事是老夫安排的和丁大人无关。”

    他声音又尖又细,好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耳中钻爬撕咬,单凭这一嗓子赵遵便知其阴柔内力已入化境,绝非他们这些年轻人可比。

    常言不认识此人,用手点指:“你又是何人,诓骗本将前来是何居心?”

    老头一阵冷笑:“不错,就是诓你了,居心自然不良!”

    常言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一愣神的功夫老头鹰爪一样的左手就到了面前,直奔常言的双目便抓。常言急忙躲闪,虽然躲过了但也极为狼狈。好在他根基扎实,很快稳住了身形,但速度力道都不及老头,被逼的连连倒退。

    关樾一皱眉:“丁大人,您这是甚意思?”

    “我……”丁原犹豫了一下,好像下定主意似的,一咬牙,“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们!”

    “有点意思,算我一个!”赵遵甩掉长衫加入战团,赵遵根基尚浅,但身形犹如灵蛇,二人夹击老头,常言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即便如此二人仍处下风。

    “嘿!”常言突然一掌直奔老头左肩肩窝,老头后退了小半步,不曾想常言死命的抱住了他的左臂,几乎在同时赵遵也缠住了他的右臂。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关樾突然发难一掌直击老头的小腹,三个年轻人都以为这下老头吃了大亏,可仔细一看不由得大惊。老头脸上非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在笑,只见他猛地发力,小腹鼓起了足有三寸把关樾顶飞出去好几尺,紧跟着常言和赵遵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甩飞了出去,好在二人非等闲人,在落地的时候调整好了身形,不然准趴在地上出大丑。

    “停手,快停手!”又一个老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赵遵等三人见了此人立刻下拜:“皇甫大人!”

    来人正是皇帝刘衡的心腹太仆皇甫婴,皇甫婴点指三人:“你们三个臭小子哪来的那么大火气,问清楚是谁了就敢打?”

    常言道:“皇甫大人,您可都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放肆!他他他,是你能乱叫的吗?”

    动手的老头并不否认:“没错,是我先动手揍你们的!”

    “您看……”

    皇甫婴无奈的摇了摇头:“杨老爷子,您就别闹了!”然后转头斥责三人,“这位是寿阳侯杨阙,老爷子爱开玩笑!”

    杨阙道:“三个愣头小子不识逗,无趣无趣!”

    赵遵他们的鼻子都气歪了,关樾抱拳道:“老人家您的功夫棒极了,晚辈佩服!”

    杨阙道:“嘴上说服了,心里却不服气!你刚才那一拳确实不俗,算你有点良心最后收了五成力道,不然你这双胳膊早就折了!还有你常言小子,根基不错,汇百家所长只是火候不到。”最后来到赵遵面前,看赵遵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小子的功夫没有半分像你爹,路子够野,跟谁学的?”

    赵遵一笑:“这个保密。”

    “哼,老夫还不稀罕知道呢!”

    皇甫婴道:“你们三个别不服气,杨老爷子一生只收过一个记名弟子就是当今天子,能点拨你们是你们天大荣幸!”

    “啊!”三个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吧!得罪帝师后悔了吧!”杨阙见三个的表情非常得意,“衡儿资质不行怎么练都没啥起色,老夫的手段倒是让两个不记名偷师的学去了不少,一个叫是封不遗这个猴崽子,另一个……”杨阙看向赵遵。“是你爹。”

    赵遵立刻跪在地上叫师爷,杨阙点点头:“我与乃父虽无师父之名,但有师徒之谊,这一拜我受了。”

    关樾和常言也被杨阙帝师的身份所震慑,纷纷作揖致歉,杨阙一改玩笑的语气,对三人说道:“老夫为了试试你们的真功夫,故意言语相激,因此不怪你们。测试的结果我很满意,皇甫大人可以交代皇命了。”

    皇甫婴道:“丁大人、三位少将军,皇帝要亲临百花争艳大会!”

    “啊?”丁原也不知情,听了这个消息立刻慌了,“陛下亲临!”

    杨阙道:“丁大人你的耳朵好使着呢,没听错!”

    丁原面露难色:“两位大人,盛会当日万人空巷,洛阳周边数十万百姓涌入城中,卑职手下的差役捕快全撒出去都难保周全,实在无力保证圣驾的安危啊!”

    皇甫婴道:“皇帝知道你的难处,因此丁大人您的任务是保障洛阳城各处的安稳,常将军、关将军!”

    “末将在!”

    “令你二人带所部人马保障花会中心的几条街巷,万勿出现骚动踩踏惊了圣驾!”

    “遵命!”

    赵遵指了指自己:“皇甫大人,我,给我安排点什么任务?”

    “骁骑军负责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

    “这……”

    皇甫补充道:“皇帝的意思是不要惊动百姓,他要便衣前来。”

    赵遵脸一下子就绿了:“几万人的现场,皇帝还要便衣混在人群里,就我手下那百十号人……”

    皇甫婴道:“陛下就是这么安排的,此事绝密除了陛下,只有我等六人知晓,若传到第七人耳中,我等皆是死罪!”

    “不敢不敢!”

    杨阙见赵遵魂不守舍的,笑道:“不是说了嘛,咱们六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老夫自然会帮你的。”

    赵遵道:“待在几万人中不能惊动百姓,皇帝身边的护卫就不能太多,有点难啊,师爷,要不您去劝劝皇帝收回成命吧!”

    杨阙道:“你当我没劝过?皇帝心中烦闷想散散心,咱们做臣子的连这点都满足不了,愧对皇恩啊!”

    皇甫婴道:“皇帝把杨侯爷从老家招来,本打算只带杨老一人前去花会,我和杨老再三抗争,皇帝才答应禁军陪护。几位小将军,做皇帝的近臣难啊,要学会揣测圣意!若让皇帝觉察到咱们做了手脚,影响观感或引发百姓不满,咱们的差事就办砸了,因此回去之后多想想,该怎么办。”说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赵遵的肩膀。

    杨阙和皇甫婴走后,丁原站在窗前良久,赵遵好奇的走过去只一眼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的眼前是街市交汇之地,正对他的地方在搭建一座花楼,花楼的一大半隐于纱帐之后,无数工匠穿梭其间十分忙碌,即便无法窥其全貌但仅从可见的部分就不难推测它的精致华美。临近的几处建筑也在施工之中,“参加百花争艳大会的都是财大气粗的青楼,为了扬名不惜血本搭建花楼争奇斗艳,今年花会延期他们更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目前建成的花楼有六处,还有七处在建,届时二十多位佳人出席,可谓盛况空前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精挑衣服细化妆

    赵遵望着连绵的花楼,每一座都是五六层,任意一个地方都可以隐藏刺客:“这些花楼是否经过查验?”

    丁原道:“花会开幕前花楼全都隐于纱帐之中,以防竞争对手模仿,我们可以进去走走转转,但不能驻军。”

    “那怎么行?”

    丁原看了他一眼:“那怎么不行啊?以往几十年皆如此,你非要去查反而会引起人的怀疑。”丁原叹道,“为了这届逾期的花会老夫已经一个月没睡个安稳觉了。今天又听闻这么个消息,恐怕要夜夜失眠啦!”

    关樾和常言两个人不对付,奈何防区重叠,两个人围着小楼转了几圈感觉在略微增加人手的情况下也能维持秩序,然而作为任务的共同体他们也为赵遵捏把汗,毕竟皇帝亲临哪怕不出意外,只是皇帝观看的体验不太好都会影响他们的仕途。

    关樾说道:“赵将军,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辞。”常言没说话也跟着点了点头。

    赵遵称谢,可他们心里清楚,瞒着部下不增派大量人手的前提下,所谓的帮助有似于无起不了什么作用。

    回到官署,刚见面柳絮就问:“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你不知道?”

    柳絮奇道:“我又没去,我怎么会知道?”

    “哦,丁大人警告我们。他说官员不要和青楼女子走太近,我还以为是你告我的状呢!”

    柳絮气道:“我才懒得说你的丑事,那除了这事还交代了什么?”

    赵遵道:“他说在会场值岗的官员不能和参赛的清倌过分亲近,以免出现舞弊行为影响公允,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想他可能说的常言和宁馨,而不是我……”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没说别的吗?”

    “没了,各司其职就成了。”

    柳絮不解道:“丁大人召集禁卫军的主将就为这点事?”

    “你以为呢?”

    柳絮没再接着问,但明显有所怀疑,“今年大周开辟千里南疆普天同庆,花会的规模超过历届,丁大人疲于应付,皇帝特命令虎贲军、羽林军和骁骑军三支亲军分担核心区域的安保,我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柳絮一愣:“什么?虎贲军和羽林军也出动了!那我们也要加派人手,不能让他们比下去!”

    赵遵苦笑道:“哪来的人手啊,昨天城门尉又借走了二十人,现在除了看监的几个兄弟,能动的都上街了!”

    柳絮道:“有粉要擦在脸上,我这就把巡街串巷的骁骑郎都调到会场去!”

    “等等!”

    “怎么?你反对?”

    赵遵道:“我怎么会反对,只是你想过没有,他们虎贲军和羽林军户大人多,咱们就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也及不上人家的十分之一,如果放弃本职全员杀到会场去,倒好像咱们去争功似的,好说不好听啊!”

    柳絮想了一阵,感觉赵遵的话有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分兵派将?”

    赵遵道:“这样,巡街的人数减一半,但队伍数增加一半,每个人打着骁骑军的旗号,虚张声势。然后把省下来的人化整为零撒进会场主区域,务求有虎贲军羽林军的地方同样也有咱们的人,哪怕人家一百咱们就一个人的,也不能让他们落下喽!三家共进退,论功行赏也少不了咱们一份!”

    柳絮道:“还是你鸡贼!我这就去和周大人重新排班布岗,唉,恐怕盛会前的这十天肯定十分辛苦了。”

    “为了荣誉嘛,辛苦点也是值得的!告诉兄弟们,等任务一完成我自掏腰包请大伙吃好的,然后再放几天假给大家休息!”

    华阳公主的府上正在举办一个小型的聚会,八位贵妇坐在一起看变戏法,她们被滑稽的表演逗得捧腹大笑,唯独解玲珑一人打不起精神来,看到没一半就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卧房。

    “妹妹哪不舒服?”

    解玲珑回头一看刘贞跟了进来,摇了摇头:“姐姐,没什么,只是有些倦意。”

    刘贞道:“今天从一见面就看你魂不守舍的,有心事?”

    “没有啊。”

    “还说没有!最近琴都不弹了,整天望着大门口发呆,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解玲珑大囧:“姐姐,你说什么呢?”

    “呦,脸都羞臊红了,快说是哪家的公子,姐姐替你把把关。”

    “姐姐你……不和你说了!”解玲珑一头趴进了被子里,心里蹦蹦乱跳,赵遵已经五天没露面了,解玲珑想念江无盐,想念外面的世界,她在府上度日如年。刘贞能看出来,自然也逃不过华阳公主的眼睛,她们劫症放在了赵遵身上,误以为解玲珑害了相思病。

    刘贞本就怀疑二人的关系,见解玲珑坐卧不宁的表现更坚定了她的猜测,不由得妒火中烧。

    与此同时洛阳城中一处豪宅中,几个年轻人正在密会,为首的一个是个二百斤重的胖子,他在那儿大放厥词,说以往对待那些刚当官的贱民太仁慈了,一定要借着本次花会狠狠教训几个年轻将军一番,以出胸中恶气。

    在座的几个人年龄都不大,听了他半疯的话都犹豫了,其中一个眉心有黑痣的高个子说:“关樾、常言和刚冒头的赵遵,哪个都不好惹啊,一次对付他们三个人,胜算不大。”

    胖子道:“你小子怕了?”

    “怕是有一点,但没有利益冲突,犯不上得罪他们呢?”

    胖子道:“哼,事成之后参赛的二十多位佳人,诸位可任选一人,这样犯得上了吧!”

    “当真!”

    胖子道:“我什么时候讲过虚言?什么花魁!在我们家眼里就是高价的婊子!那咱们就说定了!”

    “好,一言为定!我们都听你的。”

    胖子点点头,最后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此人一直魂不守舍的。

    “哎哎哎,想啥呢!你小子不会当逃兵吧!”

    “我……我没意见。”

    “哼,没胆鬼!”胖子低骂了一句,那人却不敢还嘴。

    又密谋了一阵,众人散去,被鄙视为没胆鬼的这个人在几个人的白眼中独自离群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回家的巷子。走到巷子中转弯的地方,阴暗的角落里突然站起了一个人,穿一件青色斗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

    “是你!”他看到青色斗篷里的那张面孔,双腿忍不住的一阵发抖。

    “是我!有几天没见了,干嘛躲着我啊?”

    “没……我……”

    青色斗篷冷哼一声:“哼,躲我也没关系,今天我专门在这儿等你,说说吧,今天密谋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十日一聚的惯例而已。”

    青色斗篷嘶吼道:“你们把我开除了,我谁都不怨,都怪我没本事,活该!但别把我当傻子,你今天要是不肯说实话,我以后就天天像鬼魂一样跟着你,让你生不如死!”

    “你……我……好,我说……我说”

    等他把众人的密谋计划说完,青色斗篷两眼冒光,大笑着离开了,留下那人颓然坐在墙角好半天都没站起来。

    江无盐已经六天没见过赵遵和解玲珑中的任何一个人了,除了花儿姐每天送两次饭食的时候陪她说两句话,偌大的仓房区只有他一个人,凄冷无助的环境与她所练的歌形成了共鸣,把哀怨凄苦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曲唱罢背后传来了一阵掌声,江无盐忙回身去看,只见赵遵正依着门框饶有兴致的看自己唱歌。

    “侯……侯爷”江无盐见只有赵遵一人又变得有些紧张,赵遵一摆手:“我是来见李坊主的,顺道来看看你是否练熟,刚才听了一曲已无可挑剔,是我多虑了。”

    江无盐犹豫了一下,才道:“玲珑妹子已经有七日未来了,我还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

    赵遵道:“最近公务缠身没时间去接她,怎么?遇上麻烦了?”

    江无盐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麻烦,只是花儿姐说这几日要给我做衣裳挑选头饰,我自己没主意,想让解家妹妹帮我长长眼。”

    赵遵道:“这个麻烦了,解家家规森严,她母亲轻易不肯让她出门,我又抽不开身……”

    “原来是这样,难怪每次你们都一起来了。没关系,我请别的姐妹一起就是了。”话虽如此,但她脸上的失望却难以掩饰。

    赵遵看在眼里,道:“这样吧,我请朋友载解玲珑来,她肯定也想念你了,你几时有空?”

    “花儿姐说就明后两天选衣定妆,后天开始我就要搬去花楼排练了。”

    赵遵笑道:“我今天来找李坊主,正是为了千鹤坊的花楼。”

    “哦?侯爷也对花楼感兴趣?”

    赵遵苦笑:“我本来对花楼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今年整个花会的安危都压在了我肩上,不感兴趣也得感啊!我听别人说各楼各坊的花楼在花会开幕前都密不外露,我和别家没有交情才来找李坊主走个后门陷阱千鹤坊的花楼瞧瞧,想必李坊主不会驳我的面子。”

    江无盐少有的掩口而笑:“这是自然,千鹤坊的花楼一项匠心独运,您去看了肯定会被惊艳到的。”

    “哦,这么有自信?”

    “我以乐师的身份参与了最近五次花会,每一年千鹤坊的花楼都力压各坊,为我们的姐妹赢得了不少声势。”

    赵遵道:“千鹤坊财大气粗,姑娘又都不俗,即便如此都一连数年得不到一个花魁头衔,想想还真是有些期待。对了,你参加了五届花会,雨荷夺魁时你一定也在场吧!”

    “雨荷!”

    “对啊,她也是一届花魁。”

    江无盐惊道:“你认识白芊芊!”

第二百四十章 探花楼

    “白芊芊?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江无盐解释道:“三年前惊艳洛阳轻松夺魁的奇女子白芊芊,她的艺名叫雨荷!”

    赵遵低语道:“白芊芊,我这才知道你的名字。”

    江无盐似乎对雨荷非常仰慕:“那一年各家都派出了很多厉害的角色,可白芊芊一出场,花魁立即没了悬念,我记得她没有穿华贵的衣服,素衣清唱了一首就征服了所有人的耳朵,都没有经历二轮的比试,大家一致认同她为花魁。”

    赵遵道:“她和你一样也是奇兵天降,突然参加花会的吗?”

    江无盐道:“是的,花会开幕前没人知道白芊芊是谁,也没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她代表花御坊参赛,但花御坊里的人都不怎么了解她,而且夺魁之后她立马开始远行再也没在洛阳露过面,是个谜一样的人,侯爷是怎么结识她的?”

    “她周游到我的家乡,我和她有一面之缘。”

    江无盐感叹道:“我也只见过她一面,在她面前感觉自己很卑微,她的高度我穷尽一生恐怕也达不到。”

    赵遵道:“不要妄自菲薄,你不会输给任何人!”

    江无盐娇躯一阵,看向赵遵:“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克死了父兄,克死了爱人,侯爷为什么要帮我?”

    赵遵大笑:“我是侯爷,王孙贵胄皆荒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捧出一个花魁多有面子啊。”

    江无盐不再言语,低着头躲着赵遵的眼神,“对了,**姐,你对千鹤坊的前身可有了解?”

    赵遵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让江无盐非常意外:“我八岁被坊主买下,正是千鹤坊成立的那一年,我当时年龄太小很多千鹤坊的往事都是花儿姐讲给我听的,她年轻时是花涧院的头牌,千鹤坊便是以花涧院为主体建立的,建坊之初的那些老人要么出走要么去世,已经不剩几个了。”

    赵遵听罢若有所思,“你怎么了?”江无盐见赵遵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解的问道。

    “没……没什么,”赵遵急忙掩饰,“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二人对面而立良久都未再开口,江无盐身为一个青楼女子,五年来拒男人与千里之外,有此可见李俭确实是个心肠不错很念旧的人。江无盐在青楼长大看惯了风月场上的是是非非,对男人十万个不信任,同样认为赵遵别有用心,这层隔阂从一开始就有,江无盐对赵遵始终保持着一份戒心。

    “侯爷,无盐倦了……”

    赵遵似乎习惯了江无盐忽冷忽热的性格,作别道:“盛会时再见,预祝你夺魁!”说罢潇洒离去。

    李俭如约早已等候在前厅,赵遵向他提起了想一睹千鹤坊花楼的事,果不其然李俭毫不迟疑的答应了,而且还要亲自陪同。

    赵遵道:“多谢坊主,不急在这一时,我还有事,改日。”

    李俭道:“我这就派人知会工头和监工,您可以随时入楼。”

    “多谢!石兄几日前前往南方进货,走前留了话。千鹤坊参加花会所用一切珠宝任由李兄挑选,他全包了!”

    “李某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几位朋友!”

    二人作别后赵遵先四门巡查一番,而后又到会场附近的街区转了一圈,发现在不起眼的地方多了几个岗,但赵遵敏锐的发觉周围建筑物的制高点上都安插了暗哨和神箭手。

    关樾和常言的动作好快啊,如果皇帝不来,这种级别的防卫已经无可挑剔了,可赵遵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谁呢?

    入夜,柳絮忙里偷闲在家中做了几个小菜,打算小酌几杯然后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菜刚端上来还能等吃就听到了敲门声。

    “是你!”见到来人柳絮小吃一惊。

    赵遵陪笑道:“我没地方吃饭了。”

    柳絮掐着腰微怒道:“你是闻着味来的吧!”

    赵遵老实不客气的闯进屋,看着一席佳肴笑道:“还是我有口福!”夹了两筷子后大加赞赏,“姐姐的手艺真不错,就是寡淡了一点……”

    柳絮气道:“卑职官卑职小没钱大鱼大肉,想吃好的到酒肆去啊!哼,白吃还那么多事!”

    “不敢白吃,不敢白吃……”说着赵遵从包里取出了两个荷叶包,一包牛肉一只鸡。柳絮见了摇头叹道:“我当你是开玩笑呢,原来真是来借我地方吃饭呢!”

    劫狱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造成柳絮意外负伤,这让赵遵非常自责,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玳瑁小盒,放在几案上轻轻推到了柳絮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柳絮好奇的打开小盒子,里面竟放着一只镶满了各种宝石的黄金手镯。“送我的?”

    赵遵点点头:“可不便宜啊!”

    柳絮倒也不客气,戴在了自己手上,烛光下过金光璀璨:“不错,哎呀,你这又买吃的又送礼物,不会是有事求我办吧!”

    赵遵傻笑道:“啥都瞒不过你,是有点小事……”

    “哦!”柳絮把手镯取下来,原封不动的放回到盒子里,推回给了赵遵,“免开尊口!”

    赵遵苦笑道:“姐姐,你别急着拒绝啊!先听听合不合算再做决定不迟。”

    “不听不听!拿这么贵重的镯子做报酬肯定没好事!”

    赵遵收起了笑容,装腔作势的用官腔说道:“身为骁骑军的官员竟敢不听本都尉的调遣,柳大人不怕本都尉动用官刑吗?”

    柳絮见赵遵连这么耍赖的招式都用上了,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事,于是也装模作样的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好吧,请赵侯爷吩咐吧!”

    “嘿嘿!”赵遵立刻变回了笑模样,“想请姐姐帮我接个人。”

    “一个人?”

    赵遵点点头:“就一个。”

    柳絮指着玳瑁盒子说:“什么人值这个价?”

    “江无盐要定妆选首饰珠宝,麻烦姐姐用我的车把解玲珑载去见她。”

    柳絮奇道:“你自己不能去?”

    “我约了李俭去探查花楼走不开。”

    柳絮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勤于公务的份上就帮你一把!”

    赵遵感激的说:“这事不能外传,只能麻烦你了!选首饰的时候你也挑一套,记我账上!”

    柳絮把玳瑁盒子收了起来:“我没那么贪心,不过你对百花盛会这么上心,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赵遵赶紧岔开话题,赵遵提到了骁骑军增员的事,柳絮无奈道:“骁骑军不会常设官署,是皇帝临时起意建立起来的,不在原有的体制之内,因此无史可考。编制该是多少,安置什么官员没人说得清,好在我们的活计与其他官署都有重叠也没觉得缺人。”

    赵遵道:“重叠?不,是不被重视!今年洛阳花会把我们和虎贲军羽林军摆在一起就是一个信号,以后我们的责任会更大,建立两京乃至全国的防奸除恶大网就这点人远远不够!”

    “因此你才对花会这么感兴趣!你还真有个奸商的模样!”

    赵遵笑道:“对喽,无利不起早!花会顺利闭幕之后我会亲自向皇帝请求扩编,我不喜欢屈居人下的感觉!柳大人也不喜欢吧!”

    柳絮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陪赵遵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有了几分醉意,烛光中赵遵见柳絮的眼神开始迷离,道:“柳大人,不能再喝了。”

    柳絮却道:“我没醉,还能喝……喝很多!”

    赵遵感觉不妥,起身告辞:“好,你没醉,那你接着喝!我可醉了,先回去睡了。你别忘了明早去接解玲珑,我的马车在射水涧后院。”

    “不准走!真把我这儿当酒店了,吃完就想走!”

    “我真怕了你了!我给你收拾好了再走。”赵遵不会做家务,刷几个碗比打擂台都费劲,等他把碗筷放回到橱柜里回头再看,柳絮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桌子上了。

    赵遵又好气又好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任不管,于是把她搀进了卧房,当把柳絮放在了榻上,赵遵终于松了口气刚要走,袖子突然被柳絮死死地抓住了。

    “别走!”

    赵遵定力极佳,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但面对柳絮突然爆发出的妩媚,心头还是一荡。

    “不走就麻烦了!”赵遵很快恢复了理智,给她盖上被子后飞也似的逃走了。出了门赵遵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幸亏没有旁人在场,不然等就醒了柳絮非得羞臊死不可。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柳絮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赵遵的背影,柳絮眼中有欣慰,也有失落。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但这点雨并没影响扎花楼师傅们的热情,数百名顶级工匠加班加点的抢工,赵遵一个人走进了千鹤坊那座巨大的花楼中。

    千鹤坊的花楼占地最广,主体工程本已基本完工,但由于江无盐的突然加入,不得不进行改动。李俭本不打算大动,但设计花楼的匠人却认为不破不立,于是狠心把刚建好的花楼拆了大半,可时间紧迫只能边构思边施工,工匠们昼夜施工吃喝拉撒全在花楼里,楼内的气味不怎么好闻。

    赵遵虽然得到了入楼的许可,但整个探楼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陪同,工匠们反而觉得他妨碍施工,没一个给他好脸。

    “躲开!”一个扛着七八根毛竹的老伯气哼哼的对站在楼梯口的赵遵吼道。

    赵遵忙给他让道,老伯仍气不过,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眼力劲,忙哈哈的,还挡在路上!”

    赵遵本以为花楼被格局会很鲜明,可没想到乱成这样,心说如果其他家的花楼也是如此,真没必要费劲巴力的去看了。正在这个时候,花楼的顶层竹架子突然抖了一下,紧跟着传来了惊呼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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