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追浪时代TXT下载追浪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追浪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湛湛长江去     追浪时代txt下载     追浪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车到山前撞悬崖

    秦朗:“妈妈,我也不是没主见的人。论年龄,穆超比我小;论文化水平,我念县重点中学,他念区中学。我不需要他这个参谋。我忧虑的是其他问题。”

    “什么问题?”

    “江心洲电热器厂的产品现在供不应求。郝厂长那边在催着要货,潘厂长这边排不上生产计划。”

    “那就让你爸爸跟老潘说一声……”许莲枝说到这里,自己两手一合,“哦,你爸给点将点到无锡去了。”

    “爸爸就是在家,这事也不能让他知道。他一贯反对我介入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爸是有长远考虑的,希望你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

    “我没有影响学习,我只是利用放假时间,在市场上咬它一口。再说,为今后上大学筹款,也是长远考虑。”

    “那你这假期还有多长时间?”

    “只有一个礼拜了。”秦朗焦急地说,“一周之内,潘厂长肯定排不上我的计划!”

    “那你就不能打电话跟常州那个郝非说说,先发一小批货,先用着。其他的,分批发。他也不会一次性用这么多电热器啊。”

    “姐姐当时跟他订这个合同,是在特殊情况下订的,条款上有一个疏漏,就是没有订价格。因为没订价格,只能按照交货时的价格结算。郝厂长担心我们这边供不应求,又这么拖着,是不是想涨价。所以就想一次性到位,把货交割清楚了。”

    “那你跟他讲,我们这边保证不涨价不就行了吗?”

    “妈妈,这个话,我没权利讲。厂里跟业务员是按照货卖当时价结算的。”

    “那叫你爸爸跟厂里讲,不要涨价不行吗?”

    “这不又绕回来了吗?”秦朗轻轻拍桌子,“这事办成之前,不能让老爸知道!老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莲枝一筹莫展,走到厨房,一边微笑,一边又皱着眉头。她知道秦朗做的这笔业务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其中的巨额收益,她更知道秦朗现在的处境,啧嘴:“秦晴要是在家就好了。”

    一会儿从厨房回来:“儿子,这事能不能找毛鉴民商量?”

    秦朗:“那他要是横插一杠子,怎么办呢?”

    “你别讲那么清楚嘛。你就说,你爸打电话回来了,有这么一票单子,要尽快安排发货,你让他跟厂里协商协商,把别的单子压下来。”

    “问题是,把别的单子压下来,也不够我这六万块钱的货啊。”

    “哎呀,这潘厂长怎么回事嘛,生产怎么这么慢呢?”

    “妈妈,这不能怪潘厂长,前一段时间,李文诚书记给整党工作组喊去写检查,厂就停了。”

    “儿子,你先安心学习。你爸不是常说吗?车到山前必有路。”

    “车已经到山前了,快撞到悬崖上了!”

    晚上,许莲枝瞒着秦朗,一个人悄悄去了毛鉴民家。毛鉴民在村部没回来。她又去了村部,在那里,毛鉴民正在跟几个人打扑克。

    毛鉴民放下牌:“嫂子!”

    许莲枝连忙说:“你们玩你们玩!”

    毛鉴民跟着出来。许莲枝:“也没什么?就是穆广跟秦晴做的那票单子,六万块钱的货,催得急。两个大东西不是县里安排他们到无锡去了吗,把我们家小东西急得什么似的。”

    毛鉴民:“书记不在家,那我明天到厂里看看,看怎么机动一下。”

    说话间,费绍光从里面出来,讨好地一笑:“大婶,这么晚了还过来啦?”

    许莲枝一并打招呼:“没事了,搅了你们的局。我走了!”

    费绍光慌忙拿来手电筒:“大婶,外面天怪黑的,我送送您!”

    许莲枝略略矜持道:“不用了,都是熟路。”

    费绍光:“大婶,那您把手电筒带着,明天我去拿。”

    毛鉴民和费绍光把许莲枝送到门外,看那一束电光一绕一绕地走远了。费绍光把毛鉴民拽到暗处。

    费绍光:“刚才的话,我听到一个话尾子。究竟怎么回事?毛大哥跟我透露一下,行吗?就凭我对您的孝敬。”

    第二天,费绍光站在自家后院,看许莲枝扛着锄头到菜园子里去,秦朗送她出门,又折回去。

    费绍光自语道:“去拿手电筒。”

    费绍光是村上的老业务员了,过去推销水磨石、粉笔、工作服等等,都是他和赵贤生包着的,拿着固定工资,报销差旅费,结算时拿提成,旱涝保收,小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去年,穆广当了业务员,把业务员的潜规则暴露了。秦耕久改了章程,撤除了业务员的门槛,取消了业务员的固定工资,不再报销差旅费,只保留分成。就是在你推销的产品纯利润中提成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个极端诱人的方案,又是一个极具风

    险和挑战的规定。

    仿佛是为穆广定制的,因为他能干。又仿佛是为费绍光定制,因为这个规定足以叫他知难而退。

    费绍光辞掉了江心洲电器厂业务员的职务,现在在给荻港一家电热器厂当推销员。秦朗你不是愁着没有产品吗?费绍光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我保你价廉物美。

    秦朗把费绍光带到后院的树下,那里放着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摞着他学习用的书本资料。秦朗把这些书本资料挪到椅子上,桌面上摆着两杯茶。两人对面而坐。

    秦朗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动声色:“费大哥,你说价廉物美。我首先关注的,既不是价廉,也不是物美,而是质量!”

    费绍光从秦朗的举止看出乃父之风。有其父必有其子。

    费绍光从容而笑:“阿弟!你知道潘志高在来我们江心洲之前,在哪里办厂吗?”

    “在旌德呀。”

    “在旌德之前呢?”

    “不知道。”

    “那时,他就在繁昌的荻港。荻港电热器厂,是潘志高办的第一个厂,他的一整套技术,就是在荻港摸索成熟的。你也知道,跟江心洲比,荻港是个大码头了。不光销路好,技术革新也快。”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荻港呢?”

第107章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费绍光:“那是十年前的事,潘志高在荻港办厂,她老婆去看他,出了车祸,死在荻港。荻港是他伤心之地,所以,他就回了旌德。但是,荻港电热器厂一直稳步发展。应该说,荻港电热器厂是我们江心洲厂的母厂。你爸爸在请潘志高来之前,去荻港考察过,才上这个项目的。你说说,荻港厂的产品质量可会有问题?”费绍光伸开巴掌捂着茶杯口,“再说,你是高中的高材生了,凭你的物理知识,你应该知道,那电热器也就是一个焦耳定律支撑着,它有什么屌技术呢?”

    秦朗矜持地点点头。“物美就不说了,你说价廉?”

    费绍光:“同样的电热器,江心洲卖六十块钱一个,荻港卖多少,你猜?”

    “我猜不出来。”

    “四十。”

    “为什么便宜三分之一?”

    费绍光和秦朗都非常清楚,这便宜的三分之一都是业务员的净收益。秦朗:“一分价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这话不能绝对!同行是冤家。价格战是一种市场策略。”费绍光压低声音说,“潘志高回旌德办厂,荻港能容忍,可是他到一江之隔的江心洲来办厂,荻港就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就要采取行动。”

    “所以,把你这个人才挖去了?”

    “我算什么人才?”

    “但你知道这边的秘密!”

    “电热器生产有什么秘密?”

    “你知道这边的成本,这就够了!”

    “兄弟,你这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费绍光说,“荻港厂价格低有三个原因:第一,他们量大,量越大摊薄成本就低。第二,利润空间小。就赚一个流水,快进快出。第三,他们交通便利,运输成本低。你好比说,你这六万块钱的货,从荻港拿货跟从江心洲拿货相比,省了隔江渡水这一段装卸跟运输成本,至少节省两千块。”

    秦朗动了心,不再假装正经了。他说:“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去荻港。”

    秦朗经过菜园,跟母亲说了一声,跟着费绍光就走了。

    秦朗到了荻港电热器厂,受到了热情接待。厂里派出一个叫兰溪的小女孩陪同他参观了车间,顺带参观了厕所。兰溪笑眯眯地:“你进去,我给你拿着包。”

    费绍光又带他看了仓库里的货。在秦朗看来,也算是现场检验了。

    看完之后,费绍光发现秦朗跟和兰溪还有些对眼,就让兰溪陪着,一起招待秦朗吃饭。

    费绍光:“阿弟!喝点什么?”

    秦朗:“什么也不喝?保持清醒头脑谈正事。”

    兰溪:“我提议,来一瓶香槟。”

    喝着香槟,兰溪频频举杯,费绍光的情绪有些低落。

    秦朗:“费大哥,有什么问题吗?后悔报价低了?”

    费绍光一笑,露出黄牙齿:“没有问题!不存在后悔。报价是低了一些,我们这些人做事,讲到哪里是哪里,一颗唾沫一个钉子。我就是担心你的资金运作。”

    秦朗:“资金运作?什么情况?”

    兰溪:“我们厂有个规定,必须现款提货。”

    秦朗:“你的意思是,先把六万块钱交掉,才能提货?你担心资金不能回笼?”

    “回笼有个时间差,时间差就是利息。”兰溪一边倒酒,一边说,“因为价格太便宜,再背这个利息,就背不起了。”

    秦朗:“我们跟跃进塑料厂的约定是,货到之后,支付三分之一,也就是两万。全部投入使用之后,再付三分之一。”

    费绍光:“那我知道,还有三分之一是质量保证金。一次拿货,分期付款的做法,江心洲厂允许,荻港厂不允许。我愁的就是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头蘸酒在桌上写了个“6”字。

    秦朗:“我从哪里弄六万块钱呢?”

    兰溪一笑:“秦老师,你没有钱,难不成你想空手套白狼啊?那这样的生意还轮到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做吗?就我这贫家民女就可以做了!”

    秦朗自语:“六万块!六万块!”接着对费绍光说,“要不,费大哥你给我垫着,我付你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利息付给你。”

    费绍光:“你看我像是有这么多钱的人吗?你讲你姐夫穆广有这么多钱还有点像。”

    秦朗:“他才做一年业务,他也没那么多钱。”

    兰溪:“想办法周转一下。”

    费绍光:“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跟潘志高商量一下。”

    秦朗:“厂里不可能把这么多钱借给我的。厂里要进原料,开工资,交税……”

    费绍光:“这跟厂里没关。”

    秦朗:“那跟谁有关?”

    费绍光:“阿弟你别急,听我讲啊。穆广在下白马山塑料厂十万块钱的货送到了,下白马山

    打回了三万三,给凤凰、东方、前进三家塑料厂的货,打回的款子合起来也有三四万。这个钱……”

    秦朗:“这些钱进了厂里的账户,它不是我姐夫的钱。”

    费绍光:“是你姐夫的钱。这就是你姐夫的能耐,他从信用社贷款五万作为周转金在用。我就是因为贷不到款,所以在江心洲厂出局了嘛!”

    秦朗:“噢,我有点明白了。好像听我姐姐讲过。”他忽然转向费绍光,“哎!费大哥,你为什么不在信用社贷款呢?”

    “信用社信用社,讲究的就是个信用。我本来是有信用的,就是给穆广玩砸的。”

    兰溪:“哎呀,烦死啦!吃个饭,把我头都绕晕了!”

    费绍光笑着说:“你晕什么?来吧,我们喝酒。”

    三个人杯子碰在一块儿。

    接下来,秦朗回家跟母亲许莲枝商量,许莲枝跟潘志高商量,说是商量,那是客气,实际上是一种命令。

    潘志高:“穆广是有五万块钱的资金放在厂里周转,要动这笔钱,是不是要跟他那个一声?”

    许莲枝笑了:“哟,潘厂长,秦晴跟穆广结婚的喜酒你白喝啦。现在,穆广就是我大儿子,你不知道啊?”

    “那是那是,他比你小儿子还顺教!”

第108章 你就适合考功名

    凭许莲枝发话,凭秦朗签字,凭潘志高批准,江心洲电热器厂很快把六万块钱打到荻港电热器厂账户上。

    在批准的时候,潘志高仔细地瞅了一下账户,这是他熟悉的老账户。他把这事搁在心里惦量了一番,签了字。

    费绍光从荻港电热器厂仓库提了货,发往常州跃进塑料厂。

    六万块钱的货运送到跃进厂,清点之后,跃进厂按约定打来两万元货款。

    在江心洲电热器厂,见到这两万元的货款汇票,秦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功告成!”

    在乡村的田埂上,秦朗是一路小跑着回家的。

    在家里,秦朗手上整理着书籍,全都是高考的复习资料,装了满满一大背包。这里,莫名其妙地,兰溪的形象像小鱼一样蹿进他大脑的池塘里,搅起一阵阵涟漪,让他感到不安,不安又甜蜜。

    秦朗哼着流行歌曲:“你来到我身边,带着微笑,也带来了我的烦恼……”

    许莲枝微笑着,悄悄站在儿子身后,说:“秦朗,你开始烦恼妈妈啦?”

    秦朗一回头,笑了:“没有哇!”

    “那你怎么唱着,我给你带来烦恼了?”

    “这不是歌词吗?”

    许莲枝指着:“那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要回学校了!”秦朗自信满满,双手捧着母亲的脸,“亲爱的妈妈!”

    母亲一左一右打掉他的手,佯作生气,说:“才学会做一笔业务,就把你变成了,从哪里学会,跟妈妈也这么油里油气的?”

    “妈妈,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以后让你住高楼大厦。秦耕久同志没有让你享到的福,我来补偿。”秦朗兴奋地说,“秦晴同志把跃进的单子给我做成了……”

    许莲枝举起巴掌:“我打你,没家没城的,爸爸不叫、姐姐不叫,都叫同志。”

    “有姐姐同志这个垫底,我大学四年的学费就有着落了。我再也不用手背朝下向老头子要钱了。每次要钱,就矮他一截。”

    “噢,你就晓得你一定能考上大学?”

    “妈妈,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无为中学是全县重点中学,高考录取率百分之八十!”

    许莲枝幸福地笑着,说:“怪不得穆超不上学了,他是怕比不过你,觉得难为情,倒不如趁早儿放弃了,跟着穆广跑业务。”

    “也不能这么认为。人各有志,穆超适合做业务。”

    “你就适合考功名?”

    “等你儿子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拿钱了,我就把你接去享福!”

    “那你爸爸怎么办?”

    “他不有姐姐吗?再说姐夫还有半子之劳呢。你不口口声声说,穆广哥哥是你大儿子吗?”

    “离高考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两个月不到。”

    “妈妈想去帮你洗洗,烧给你吃,加强营养。”

    “算了,你去反而让我分心。”秦朗凑到母亲耳边,“你老人家在家里,按期把我那一万二千块钱的提成一文不少,如数拿到手,就解决了我最大的后顾之忧了!”说完,猛地在许莲枝的脸上亲了一口。

    许莲枝又举起巴掌:“打你个小狗日,嘴巴是给你念书的,不是叫你乱咬人的。”

    秦朗说:“这票单子做成,妈妈功劳大大的!”

    秦朗高高兴兴地去了无城,去了学校。

    秦耕久从无锡回来,妻子许莲枝把秦朗做了那一票业务的事,隐瞒得滴水不漏。

    秦晴从无锡回来后,一心扑到江心洲小学的教学和管理上。代课老师毕竟存在短期观念,学校的风气散漫了,学生的成绩下降了,教室的玻璃窗碎了好几块。三五个学生家长牵着孩子来到学校,孩子的脸上挂了彩。有的是孩子相互打的,有的是孩子家长责罚的。反正都是秦校长秦老师离岗的后果。这倒还好一点。

    有件事更扎眼。

    校园里沿着围墙种着一圈槐树。这是办学之初易洲亲手栽的,一共有三十六棵。去年发大水,水淹半个月,淹死了六棵,秦晴把它补种上。谁知竟然有三棵树露出大片的白骨。有的树上,还刻着字,仔细看看,都是邓君丽唱的歌词。“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这些优美的歌词,让小学生刻在这里,折射出的是低俗和下流。家长们能没意见吗?

    校风必须整顿。

    穆广在无锡跟秦晴分道扬镳,自己去了上海。这一次的主攻目标是跟取暖器配套。他来到上海徐家汇取暖器厂,在工厂附近找旅社。那里没有旅社,他就找到一个住户,老两口,跟人家商量,给钱,在她们家住了下来。这样,既解决吃住,又方便打探消息。

    那家老头子是取暖器厂的退休工人。老人说:“中国的南方地区——我说的南方地区指长江以南

    ,这些地区冬季不烧锅炉,不供暖,也没有热炕。过去是千家万户搛火坛子取暖。现在,农村还好一点,城市渐渐不行了。”

    “那为什么呢?”

    “城市居民都烧煤,没办法用草木灰兑锯木屑取暖了。特别是机关学校厂矿企业必须想办法解决取暖问题。最清洁的办法就是用电,用电热取暖。”

    “照这么说,电热取暖器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穆广说,“如果我们能跟徐家汇取暖器厂配套,对我们双方都好!”

    “你下一步还可以考虑,直接生产取暖器。”

    有了这个想法,穆广就开始作长远筹划:第一步先把配套的电热器图纸弄出来。第二步,带着样品回去试生产。第三步,跟取暖器厂合作。当他把图纸拿出来,正在兴奋的时候,秦晴来电话:“穆广,赶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秦晴怕穆广责怪她,就说:“回来就知道了。”

    “哦?!”穆广的头脑急速风暴,他想象不出哪个方面出事。

    “别哦了,我快顶不住了!”秦晴在电话那一头几乎会哭了。

    放下上海的宏伟蓝图,穆广连夜往回赶,遇车坐车,遇船坐船。

第109章 穆广仰天长叹

    秦晴挺着大肚子接到江心洲码头,穆广甩掉行李,一把揽住她:“什么事让你这么隆重地接到码头来了?”

    秦晴:“首先告诉你,胎儿一切正常。”

    穆广:“还在搞胎教?”

    “嗯!”秦晴噘着嘴,“不过这几天太烦了,就没让他听音乐了。”

    “到底什么事?”

    “我来接你,主要是怕你一头扎到电热器厂里遇到我爸爸了。”

    “什么事还要瞒着爸爸?”

    “你还记得常州跃进塑料厂的合同吗?”

    “郝非,六万块钱,你争来的合同,秦朗做了,怎么不记得?天天记挂着呢。”

    “出事了。”秦晴说,“这是你担心的事。电话里不讲就怕你踩我的脚后跟。”

    “我不踩你脚后跟。”穆广捡起行李,一手搀扶着秦晴,一边往回走,“别急,慢慢讲,天大的事由我顶着。”

    “秦朗把六万块钱的电热器交付给了跃进厂,跃进厂只回了两万块货款。”

    “这是正常的。后面分两批付,这没错。”

    秦晴顿足道:“跃进厂用了这批电热器,出了事故,整个一套注塑生产线烧毁了。”

    “电热器问题,能把生产线烧毁?”

    “事故发生在夜晚,生产线上只有几个值班的工人,抢救不及时,结果连同存放在车间里的原料、半成品、成品全部烧光,一栋一千两百平米的厂房也烧毁了。”

    穆广驻足:“你说的是郝非他们厂?因为我们的电热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不信!”

    秦晴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

    穆广极其冷静,说:“嫁祸!这是郝非在嫁祸!问题没那么严重,有潘志高厂长在,我们江心洲电热器不会出现这样的质量事故。再说,我们的产品是经过进出口商品检验局检验过的!就算个别次品混进去,最多导致断路,不会引起火灾的!你别难过,我一定要查清楚。跟郝非打官司我都不怕!是我的责任我任,不是我的责任,别欺负秦朗是个孩子就往他头上赖。”

    为了让妻子摆脱忧愁,穆广连珠炮似地说着。秦晴低调道:“我那小挡炮子秦朗交给跃进的,不是我们江心洲电热器厂的产品。”

    “什么?”穆广吃惊道,“那他交什么了?在外面拿的货?在哪里拿的?”

    “他在荻港电热器厂拿的货,六万块钱的货全部在他们那里拿的。”

    “荻港厂是潘厂长创办的,技术不差,产品质量也不会差!再说,它也是个正规厂,既然是拿他们的货出了事故,我就可以找他们索赔,这没什么好客气的。只要货单在,官司打到法庭,我们都跟他干!”

    秦晴哀叹道:“哎哟,你就别讲了,那个小短命鬼上了人家的当。货是从荻港厂车间发的没有错,提货单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可是,出事以后,潘厂长找到荻港电热器厂。荻港厂说,那批货根本就不是他们厂生产的,是费绍光租用了他们的仓库存放在那里的……”

    “慢着,怎么又扯上费绍光了?”

    “哎呀你就别讲了,小短命鬼秦朗,从费绍光手上拿货的!”秦晴气愤道,“潘志高看了剩下的货,一看,他也傻了眼,说完全是千家万户手工作坊做出来的‘三无’产品。是费绍光低价收购来的。他就是拿来骗人的,撞尸撞到我家小短命鬼了!”

    穆广的手指紧紧地按着两个太阳穴,疑惑地问:“费绍光不是傻子,他花钱收购这些残次品,不是自找麻烦吗?”

    秦晴:“他是先跟秦朗谈妥了,然后再去收购的。”

    “费绍光认账吗?我让他赔偿。他拿到钱,不会这么快就花完的。”

    “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到费绍光的影子?他老婆装糊涂,你也攒不起劲来。”

    穆广呆呆地发愣,眺望远方,仿佛在寻找费绍光逃跑的去向。

    秦晴:“我妈说,是你断了费绍光的财路,费绍光才用这种方法报复到秦朗身上了。”

    穆广神情错愕,口中喃喃道:“我妈……”

    秦晴温言道:“你别计较她的话。”

    “这么说,费绍光从秦朗手里拿走了六万,跃进厂回笼两万,剩下的四万就是秦朗亏损的?”

    “是的!”

    “那秦朗之前从哪里弄来六万块钱周转的呢?”

    秦晴停下脚步,转身站在穆广面前,哀求道:“穆广,讲了你别生气。”

    穆广点点头:“我不生气。”

    秦晴嗫嚅着说:“你不是贷款五万块捺在厂里周转吗?秦朗亏损的是你的钱。”

    穆广声音一下子嘶哑了:“秦晴,亏损的是‘我们’的四万块钱,不是‘我’的四万块钱!”

    “我现在恨死那个小讨债鬼了,难不成是我上辈子欠他的?”秦晴拿

    手摸了摸腹部,“连我肚子里的小宝宝都在恨他舅舅,这两天,我一想这事,他在里面就拳打脚踢。”秦晴拿肚子里的孩子为弟弟开脱。

    “潘厂长怎么不经过我们同意,就把我们的钱往外打呢?”

    “那还用问吗?是我妈叫他打的。”

    穆广仰天长叹一声:“妈啊!我们这个老娘……”

    秦晴扑到穆广怀里,肚子隔挡着他们,她只能把头靠在穆广的胸脯上,哭了起来:“穆广,你放心,我一定叫我妈妈想办法!”

    穆广异常冷静:“你要了她老人家的命,也没用啊!”

    秦晴:“四万块!我仔细盘算了,我们不吃不喝、砸锅卖铁、倾家荡产,顶多凑到两万。”

    穆广忽然轻松起来,“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他拍拍秦晴的肚子,“小宝宝,我们一起从头再来。”

    秦晴轻松不起来:“这事如果给我爸知道,依他的脾气,他真会要了我妈的命。”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穆广在前,秦晴在后。遇到一个田缺,穆广走了一截,回过头来,发现秦晴站在田缺的那一边不动。他放下包,跑回去。

    秦晴:“我不敢跨。”她怕影响胎儿。

第110章 一夜回到解放前

    穆广小心翼翼把她抱过去,并肩走着,穆广:“那这样吧,我不回家,也不到厂里,我们到你学校去,在那里商议一个对策。”他抚慰着秦晴的后背,“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回到江心洲小学,因为是星期天,那里静悄悄的。

    穆广呆若木鸡坐在板凳上,双手插进头发丛中,使劲地揪着头发。

    秦晴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看着玻璃杯,她去拿来糖罐子,瓦了一勺红糖放到杯子里,搅动的时候,一不小心碰翻了玻璃杯,手去抢杯子,又带倒了开水瓶,开水瓶里的水洒到地上,烫了她的脚,她往后退一步,差点绊倒了。这一连串的事故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

    穆广一跃而起,抱住她,她扭过身子,扑到床上大哭起来。“我想把那个小现世宝找回来,叫他去找费绍光。找到费绍光,趴了狗日的皮!”

    “我把这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们就是找到费绍光,也要不回钱来。”

    “他敢不还钱,老子拆了他的屋。”

    “秦朗跟费绍光,肯定有合同。”

    穆广把她安顿到床上,默默地给她盖上被子。发了一会呆,出去拿起电饭煲,熬了一锅稀饭。从昨天到现在,他还一直饿着肚子呢。

    穆广和秦晴都不讲话,只听到两个人就着咸菜,喝着稀饭。嚼咸菜的咕吱咕吱声,喝稀饭的呼啦呼啦声,此时显得特别刺耳,特别凄凉!

    旦夕祸福,让穆广顷刻之间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穆广在心里回放着秦晴跟他讲的话。

    秦晴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用她的悲伤,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内弟秦朗这四万块钱的损失,我们认了背了,不光认了背了,还不能责怪秦朗,不能责怪妈妈,更不能告诉“皇帝陛下”秦耕久。

    不告诉他的原因是,秦晴不希望因此引发父母之间的一场风暴。依父亲的脾气,他真的会打母亲的。这在他们年轻时,是常有的事。秦晴曾经亲眼见过父亲打母亲。他是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打,碰到母亲身体什么部位就打什么部位。母亲除了抱着头哭泣,不会反抗,甚至不会回骂。被打之后,母亲擦擦眼泪,又去了灶台。面对孩子,平平静静。对面外人,强颜欢笑。

    秦晴问母亲:“他打你,你为什么不打他?打不过他不有刀吗?醒着打不过他,趁他睡着的时候打啊。”

    母亲不许她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说:“我这么忍着都是为了你们两个。我要是怎么样,你老子屁股一转,就有人跟他。最伤心的是你们两个。你想没想过,你们姐弟两个在后妈碗里讨饭吃是什么滋味?”

    秦晴觉得母亲太懦弱,做女人首要任务是学会维护自己的尊严。她之所以对穆广保持着优势,就是对母亲命运的一种矫枉过正。

    秦耕久是这个大家庭的泰山,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谁来消化?只有穆广。这是秦晴对穆广采取柔情感化的原因所在。

    如果这个时候,穆广不能挺立起来,承担起这一副担子,那么,他跟秦晴的感情将会蒙上阴影。关键的时候,你这个丈夫没有担当!今后将会永远成为秦晴的一个话把子。再说了,让岳父破产,倒掉的,就不仅仅是经济,还有他经营一生的江心洲一号人物的地位!

    穆广放下碗。

    秦晴:“我给你盛。”

    穆广:“我吃饱了。”

    秦晴嘴里含着粥,咽不下去;眼里含着泪,流不出来!

    穆广故意轻松地说:“从前,我死鬼爸爸在世的时候,跟我说,他说:‘穆广,这个人啊,活在世上就是受罪的。所谓幸福,就是两次受罪之间的那个小小的接口!你见过焊电焊吗?幸福就是焊电焊的那个电火花。’我说:‘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爸爸说:‘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活着本身。还有为了下一代,硬撑着!’”

    秦晴放下碗,乖乖地,静静地听着。穆广与秦晴,从小到大,秦晴永远强势,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驯服、乖巧。

    穆广:“去年,我们受的是天灾,天灾过后,我们结婚了。今年,这算是一场人祸,人祸发生的同时,我们有了孩子。上天对我们还是公平的!想开点,往好处想。当困难不可避免的时候,勇敢地面对它坦然地接受它!还是我爸爸的那句话:无事胆小,有事胆大!”

    “秦朗就是胆子太大了。”秦晴恨恨不止,“糊涂胆大!那么多书念到狗肚子里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都帮着他护着他,他倒成了一匹吃人的狼。”

    “不完全怪秦朗,这是一笔冤来账。妈妈讲的也没错,是我无意间得罪了费绍光,断了人家的财路。他一直在找机会报复我。当时,我、你、爸爸,我们三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在家,费绍光的阴谋不可能得逞。”

    “我想把秦朗找回来,问问他详细情况。费绍光这是典型的商业诈骗,诈骗对象还是学生,他罪加一等!”

    “费绍光拿捏我们不敢告他。”

    “费绍光算计这么深!我那个小现世宝怎么就一步一步跳进他的陷阱里了,我想问个明白。”

    “千万不能惊动秦朗!”穆广说,“秦朗上的是县级重点高中,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十年寒窗,一朝揭晓。他吃了多少辛苦!这个时候喊他回来,让他知道情况,他会疯的。前功尽弃不算,弄不好改变了他这一辈子的人生道路。那样的话,就给费绍光笑死了!千万不能因小失大。不仅不能喊他回来,还要严丝密缝地瞒住这件事,让他安心走进高考考场,发挥最好状态。考取了,圆了我们两家的大学梦。”

    秦晴:“等他高考过了,我要揭了他的皮!”

    穆广:“那就更不能揭了。我估计他考取大学是没有问题的。你把一个大学生的皮揭了,那还了得!他们大学会来找你的。”

第111章 秦晴眼泪汪汪

    秦晴苦笑了,一边笑着,一边眼泪汪汪。“千斤担子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我心里不好受啊。”

    穆广:“按你的说法,这事也不能告诉爸爸。那么,只有一条路,我们认了!”

    秦晴疑问道:“我们?”

    穆广:“我们!不是我和你,而是我们一家人!我、你、我妈妈、我妹妹、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穆慧没出嫁,穆超没独立,我们是一个大家。别把秦朗扯进来,扯进来,穆慧、穆超会跳起来的。”

    秦晴直面穆广,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淌,模糊了视线。

    穆广:“我刚才在心里框算了一下,我们家可以动用的财产,总共大约两万块。把这两万全部捺进去,还欠两万。我还可以继续跑业务。钱是人挣的。”

    “想不到一夜之间,把我们穆家从江心洲最富的人家变成了穷光蛋。”

    “还是我爸爸讲的那句话:世界上只有懒人,没有穷人!”穆广说,“我们回家,就这么统一口径。”

    穆广和秦晴双双回到家中,母亲、弟妹都很高兴。穆超问:“大哥,你在上海搞那个取暖器配套项目,怎么突然回来了?”

    穆广:“回来向你们赔罪的!”

    母亲秦采芬吃惊道:“说的什么话呢?一家人有什么罪不罪的。”

    穆慧的眼光从哥哥身上移到嫂子身上,秦晴的目光像小鱼一样游走了。

    穆广:“我光顾着跑无锡、跑上海,常州跃进的那一票货出事了。六万块钱的货,给人讹了四万。”

    穆超:“究竟怎么回事?一次泼掉这么多钱。”

    穆广大致介绍了一下。

    秦晴:“穆广,你也别难过了。做业务,有赚就有赔。这就是风险。这世上,做哪件事没有风险呢?”

    秦采芬疑惑地看着穆广,她的神情是,她相信这个道理,但她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穆广身上。穆广回应母亲的表情语言,说:“爸爸从前也是做生意的。我小的时候,他跟我说:行船跑马三分病,推车后面跟死人。经商的风险无处不在。这话果然应验了。事到如今,我只能认栽了,强如交了学费!”

    穆慧一直在察言观色:“这么说,一次学费就让我们倾家荡产了?这是什么贵族学校啊?”

    穆超:“大哥,家产都是你挣的,有老娘在上,按理轮不到我做弟弟的说话。我就想,就算是倾家荡产交学费,我们也要学到真本事。你在这个事故中学到什么了?”

    穆广:“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包括你在内。”

    穆超:“货给了跃进,跃进因为一场事故,就扣下四万块钱。郝非他凭什么?”

    秦晴:“因为他们厂损失惨重。”

    穆超摇摇头:“嫂子,这不是理由。如果是我们产品质量造成了火灾,那么这个责任应该由江心洲电热器厂负责,而不是我们负。我们只是推销员,不是经营商,我不能对质量负责。如果让推销员把整个工厂的责任背在身上,那谁都承受不了这个风险。”

    秦采芬气愤地说:“潘志高不是说产品质量如何如何过硬吗?怎么会害到我们家头上了?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穆广:“妈妈,谁说产品质量有问题了?穆超只是假设。”

    穆超:“大哥,这就对了,如果不是产品质量有问题,那我天罡在手,我就根本不睬郝非那个九点。我们法庭上相见,他都要付我货款,一个子都不许少。你出事故,那是你管理不善,我们只能同情,不能赔偿!”

    穆慧冷冷地问了一句:“大哥,秦晴姐姐,你们一直在无锡,你们什么时候做了这个业务?”

    穆超:“是啊,我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厂里,我在跟潘厂长筹备给常州下白马山的货,怎么没听说过给跃进供货这回事啊?”

    秦晴:“人家郝非怕我们涨价,催得急,你哥哥打电话回来安排的。”

    秦采芬默默地套上外套,穿着鞋子,一副绝然的样子。穆慧扶着她。

    秦晴注意到,婆婆低头穿鞋子时,两颗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穆广:“妈妈,你干什么去?”

    秦采芬:“我找老潘算账去!拿坏电热器害我倾家荡产。”

    秦晴:“妈妈,这事跟潘厂长没关系。”

    秦采芬:“他是厂长,我不找他,那我还能找哪个呢?”

    穆慧:“秦晴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事跟潘厂长没关系。他是厂长,自己的产品在外面出了事,他没责任吗?”

    穆广:“妈,我陪你去。”

    秦晴:“我也去。”

    穆慧从秦晴的积极态度,更加感觉到了什么,她说:“我陪妈去。”

    穆超:“我也去。”

    秦采芬:“都给我歇着,穆广陪我去。”说完,低声丢下一句话,“你们哪

    个我都信不过!”

    这话是刺激秦晴的!

    秦采芬意识到了,回头对秦晴说:“你怀身挎肚的,别……”

    穆广陪着母亲走出家门,走过一个菜园子,再经过一道田埂,四周无人。母亲:“穆广,妈妈不相信你会闯这么大的纰漏!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穆广:“妈妈,儿子无能,让你受这么大的惊吓!”

    “你跟妈妈讲实话,这个纰漏是不是秦晴闯的?我瞧她这段时间就没消停过。”

    “妈,秦晴是你儿媳妇啊!”

    “这么说,祸,是她闯的了?”

    “秦晴,她现在怀着你的孙子啊!”

    秦采芬停下脚步:“你这个猪东西!妈妈要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吗,刚才,当你弟弟妹妹的面都说了。我就是把你带出来,单独问你。你跟我讲实话。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扛在肩膀上。有些难处,可以叫舅舅帮你,也可以叫老潘帮你。妈妈心疼你的就是你这个脾气,什么事都自己扛。四万块,这么大的亏空,你跳进去填,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老了就不说了,你还有孩子呢。”

    “这事不能跟舅舅讲。”

    “为什么?”

    穆广大致讲了一下。

第112章 秦晴的身体在战栗

    母亲听完后,不再走了,她坐到田埂上。眼泪流了下来:“穆广,你这是何苦啊!这个窟窿太大了,你纵然有扛山填海的力量也不行啊。”

    “妈妈,我问你一句话,假如这个错误是穆超犯的,我帮不帮他?”

    “那还用说吗?”

    “秦朗是秦晴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手足之情,我要跟他们牵手过一辈子。”

    “为什么不跟你舅舅讲?”

    “讲了,舅舅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她许莲枝平常不是把鼻子翘得跟大象一样吗?你忘了她过去对你的态度。没有她的态度,哪有易洲那么一出戏?”

    “妈妈,我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秦晴,我是为了舅舅。这么多年来,没有舅舅暗中相助,哪有我们家的今天。去年破圩,真正的责任在我。因为破圩,舅舅当副乡长的机会都丢了。是我毁了他的后半生前程,他没有讲过我一个‘不’字,反而促成我跟秦晴的婚姻。不是舅舅硬做主,说我们是旅行结婚,弄假成真,有可能到今天秦晴还没嫁过来呢。就说当这个业务员,是赚了钱,也是他在帮衬着我。他给我的,我回报给他,那是应该的!”

    穆广就这样,把问题吃了下来。他去了江心洲电热器厂,找到潘志高。

    潘志高:“穆广,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端着,不告诉你老丈人,你能端得住吗?”

    穆广:“潘厂长,你跟岳父是几十年的交情,你是了解他脾气的。”

    “嗯,如果他知道这个实情,他非把你丈母娘休了不可。你那丈母娘,怎么说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如果走到那一步,我跟秦晴还能幸福得了吗?”穆广说,“所以潘厂长,我就是来求你帮我瞒住我岳父的。”

    穆广又把上海徐家汇取暖器厂的项目跟潘志高汇报了。潘志高非常高兴:“那太好了!”他屈指道,“你看啊,常州塑料厂用我们的产品,无锡电饭煲厂用我们的产品,上海取暖器厂再用我们产品,我们的档次就会节节升高!”

    经济上的压力,让穆广喘不过气来。

    明天就要去上海了,今天晚上,他还在长江里一个劲地打渔。穆超跟在他后面捡鱼。穆超又饿又累,说:“大哥,这么多鱼带给多少客户也够了,再多了你也带不走哇。我们回去吧!”

    穆广:“要回去你先回去。”

    穆慧站在门口张望,秦晴在家里为他收拾行李。母亲把饭菜端在桌上,用菜罩子罩着,她坐在一边缝补着穆广的衬衣。穆广不回来,谁也不许动筷子。

    很晚很晚了,月亮已经爬上树梢,穆广扛着桨,背着网,穆超挑着鱼篓,兄弟俩默默地往回走。

    匆匆地吃了几口饭,洗了个澡,穆广倒到床上就睡了。

    秦晴把自己洗洗涮涮,坐到床边,看着穆广,好一会功夫,然后脱了衣服,悄悄的歪到穆广的身边。手搭在穆广的肩上,穆广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秦晴的身体往穆广的身上贴上去,渐渐地抱紧,抱紧的时候,穆广感觉到秦晴的身体在战栗。

    穆广转过身:“秦晴,松一松,别挤了小宝宝!”

    秦晴:“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穆广亲了亲她,说:“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定额,要撒一百网。结果硬是撒了一百零八网。太累了!身上像散了架一样,明天一早搭早班船到上海,但愿这个项目能成。”

    秦晴:“一定能成的!”

    穆广到了上海,想方设法跟徐家汇取暖器厂联系,寻找工程师,上门求教,绘制跟取暖器配套的电热器的设计图纸。有了进展,就打电话回来跟潘志高沟通。

    这一天,潘志高正在兴奋地接着穆广的电话,左手握听筒,右后在纸上画着样图。办公室里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后面着厂里的工人,向潘志高示意,这两个人是找他的。

    潘志高对电话里说:“穆广,今天暂时就讲到这儿,这边有人找我,我挂了。我听你的好消息!”

    潘志高一边挂电话,一边礼貌地站起来。来人中的一个说:“请问你是这个厂的潘厂长?”

    “是的,我叫潘志高。”

    “哦,我们是法院的。这位是常州市人民法院的张法官,我是县法院的,我姓宋。”

    “请坐请坐!”潘志高瞅着他们的名片,一个叫宋治平,一个张人杰。

    宋治平法官:“不坐了。有人在常州市法院起诉你们江心洲电热器厂产品质量问题,造成重大责任事故。希望你协助我们调查。车子在高河镇等着。”

    潘志高神情紧张:“这是从何说起?我们产品质量问题?怎么可能呢?”

    张人杰法官:“你的话留着,到该说的地方说吧。现在说了也白说,没有人记录。”

    宋治平:“在问题查清之前

    ,建议你停止生产。你看要不要交待一下。”

    潘志高对旁边的那个工人说:“你去跟秦书记汇报一下。”他又对宋法官说,“麻烦你们再等一会,我到车间交待一下,让他们停产整顿!”

    宋治平和张人杰两位法官一前一后,潘志高夹在中间,三五个工人依依不舍地跟着他们。潘志高不时回头:“回去吧,没事的!”

    渐行渐远,跟着的越来越少。

    一股急火攻心,潘志高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连环炮一样,无法中止。

    张人杰皱了皱眉毛,对宋治平说:“还有别人吗?”

    宋治平:“营业执照上写的是他。”

    潘志高手按胸部,弯着腰。一个工人轻轻地给他捶着背,他感觉嗓子眼里有一股腥味。他掏出手帕捂着嘴,拿开一看,手帕上有一团血块。他感觉身体凉了半截。他把手帕叠了起来,交给那个工人,对他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穆广的妈妈。不要给别人知道,只是悄悄地交给她就行了。她要问,你就说是我叫你交给她的,其他的,什么话也不用说。”

第113章 潘志高的血

    秦采芬一看手帕就知道,这是潘志高的。展开手帕,吃了一惊,只感到脊背上被抽去主心骨似地松软下来,忙问:“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那工人说:“法院的人把潘厂长带走了。有人在常州法院起诉我们厂,告我们产品质量问题。他们把潘厂长带去调查取证。”

    秦采芬裹起手帕,故意说:“哦,那我晓得了,潘厂长的意思是叫我帮他找我哥哥秦书记解救他。”

    那工人当然知道秦采芬跟潘志高的关系,满脸忧伤,说:“大姑姑,潘厂长脸色煞白,咳嗽不止。我怕他那一副身子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说完,潸然泪下。

    “好,我马上找我哥哥!”

    工人走后,秦采芬再次展开手帕,手帕上散发出汗味、烟味和机油的混合味,这些气味在秦采芬嗅觉里都是浑厚的男人味。现在平添了一股血腥味。她捧着手帕,视线模糊了。

    假如说,穆广是在替秦朗受过,那么,潘志高这是在暗示秦采芬,他是在替穆广受过。而且,这种打击,这种委屈,让他身体吃不消了。到底该不该把那件事跟秦耕久说,穆广那么执拗,你秦采芬应该有个主意。

    大儿子穆广远在上海,秦采芬确实没了主意。

    这时,穆慧从菜园里回来。家里种的西红柿,头一批挂的果渐渐成熟了。几个柿子红到边,熟透了。穆慧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了下来。放到篮子里,扯一把青草盖上。她舍不得吃,经过池塘里,把西红柿洗干净,清水滴滴拿回家,给妈妈先尝。

    穆慧两只手一手拿一个红西红柿,悄悄走到妈妈身后。秦采芬背对着门,怔怔地坐着,手捧着带血的手帕,全然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穆慧赶紧放下西红柿,抓起手帕,看看手帕,看看母亲:“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你怎么了?咯血了?”

    秦采芬慌忙抢回手帕。

    穆慧看到母亲正在垂泪,再一看手帕,觉着眼生。况且,母亲抢回手帕时,动作敏捷,力度也大,不像是个灰了心的病人。她明白了。

    穆慧:“妈妈,这是潘志高厂长的手帕,他犯病了?”

    秦采芬哽咽道:“何止犯病,他给法院抓走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厂里的事?”

    穆慧顿足道:“再大的事,也不能把一个病人抓走啊,这不是把人往鬼门关上拉吗?”

    秦采芬感觉,穆慧对潘志高的态度有了转变,忙顺着杆子爬:“穆慧,妈妈想到县法院去一趟。”

    穆慧明知母亲是想在感情上安慰潘志高,故意问道:“你到县法院?你去找人?你认识哪个啊?”

    秦采芬神情不悦:“我有什么能耐找人?我是看潘志高为我们江心洲办厂,自己孤鬼一个人,生了病还给抓走了。我给他送几件洗换衣裳,送些治病的药。”

    穆慧把西红柿送到秦采芬的嘴边,秦采芬把头扭过去:“我不想吃。”

    穆慧转过去,做出哄她的语气:“妈妈,你讲得一点都没错。”

    “是吧?!”秦采芬意外地看着穆慧,仿佛得到施舍一样将信将疑。

    “他为我们江心洲发展工业,江心洲每一家每一户都得了好处。去年年底分红的时候,家家都拿了钱,我家没拿。凭什么他出事了,就要我家人站出来呢?你也知道,他是个寡汉条子,你这么明灯亮火地看他帮他,就不怕别人闲话?”

    秦采芬给噎住了,失望地摇摇头,仿佛要把心头的苦晃荡下去,好半天才说:“穆慧啊,你是我女儿。照理,女儿是最能体贴妈妈的,你为什么这么不理解我呢?”

    “妈妈,你这话讲出来,我咽不下去!你身体不好,我伺候你。家里的,里里外外的事,尽量不让你操心,不让你劳累,不让你受委屈。整个江心洲三百多户人家,你过的是上等人的日子。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我把学业都歇了,还要我怎么体贴你?”

    “这倒全是你的功劳了?我把你们养大,吃的辛苦,受的罪就不讲了。”

    “是啊!你过去那么艰苦的生活都挺过来了,难不成这个岁数了,你反而守不住了,还要改嫁?我还没出嫁,穆超还没成家,你就忍心抛弃我们?”

    “穆慧,你就捡那些刺伤我的话,往痛快的地方讲,越重越好,最好能把我气死噎死算数!妈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我说帮助人家,那是有原因的,什么守不守,嫁不嫁的?”

    “有什么原因?”穆慧坐到母亲对面,“常州跃进厂的事故,如果是产品质量问题,那也是他的责任,他是厂长,又是工程师。我舅舅对他多信任啊,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还专门从上海请来了周通工程师。”

    “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事吗?”

    “是啊,那也不是你管的事啊!”

    “他给法院抓走,这里面牵涉到你哥哥穆广。”

    “是的,我知道!可是妈妈你应该想一想,法院介入,这么一闹,对我们家是件好事啊。”

    “吃了官司还是好事?”

    “你听我讲,本来我大哥就在替厂里被着黑锅。对外不张扬,认赔四万块。现在好了,对方一告,反倒把事件的责任抖落清楚了。我大哥没有责任了!”穆慧兴奋地两手一合,“那四万块钱,要么跃进厂支付给我们,要么江心洲厂补偿给我们!”

    “你就光想着自家!”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们家倾家荡产,我大哥背着思想包袱出门,谁又来关心我们了?包括舅舅舅母,还是他丈人丈母呢,上门问过一声,安慰半句了吗?”

    “穆慧,你是姑娘,终究不是穆家的人,你这些伤害姑嫂感情的话,最好少讲。”

    “妈妈,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潘志高的事,你现在不能往前走,往上贴。你去看望他,给村里人留下什么印象?一种人可能认为,潘志高出事,跟我大哥有关。我大哥赔钱别人不知道,赚钱,别人惦记着,正在眼红。人家一知道是我大哥出事,准会幸灾乐祸的。”

第114章 谁之罪

    秦采芬:“这种人不管他。”

    穆慧:“另一种人会指指点点,说……”

    “说什么?”

    穆慧咕哝道:“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老娘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给人抓去,你跟着跑去,你这身子还叫正吗?”

    “告诉你,我的屁股洗得比人的脸都干净!”

    “这手帕子谁送来的,送手帕的出了这个门,在外面指不定会怎么评价这个事?”穆慧嘟囔道,“都这个岁数了,还搞这一套!”

    “你这个**丫头,你晓得什么?人家老潘只要一句话,就把肩上的责任推脱干净。他现在忍着,是在替你大哥、替我们家受过,你知道吗?”

    “我大哥那么一个正派人,走路都怕伤了蚂蚁,他有什么罪过要他潘志高顶着?再说了,如果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帮我大哥受过,何至于我们家倾家荡产?”穆慧扶着母亲的胳膊,“妈妈,你给他花言巧语迷住心窍了。你就那么想跟他在一块吗?”

    “穆慧,我可以没有你这个女儿,这件事你阻止不了我!”

    “妈妈……”

    “别叫我妈妈!”

    “就算你没有我这个女儿,你也不能去。你这一去就害了我大哥!害了大哥,我们每个人良心上都过不去。”

    “我怎么就害了你大哥了?”

    “你一去,等于把产品质量责任揽到大哥头上。大哥回来,想脱干系都脱不了。”

    “你大哥比你开通,他会站在我一边的!”

    秦采芬说着开始收拾行李。

    穆慧冷笑道:“大哥比我开通,不就是支持你跟潘志高来往吗?难道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法阻止吗?”说着,转过身,嘟囔道,“我就不信,没有男人就会死!”

    秦采芬火冒三丈:“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我把你养这么大,也算对得起你了!滚!”

    穆慧哀求道:“妈妈!”

    “我守不住,我没男人就会死,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给你丢脸了,你走吧!”

    母女俩正在争执之际,穆超进来了,在外面就喊:“妈妈,舅舅来了!”

    秦采芬母女忙迎出去,穆慧紧紧地挽着母亲的胳膊,母女俩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秦耕久大步进来,气咻咻:“采芬,穆广呢?”

    秦采芬叹了口气:“穆广到上海了。走的时候没跟你打招呼?”

    穆慧叫了声“舅舅”,急忙端凳子,倒茶水,拿香烟。

    秦耕久:“穆慧你别忙。”他黑着脸,转向秦采芬,“老潘给法院带走了,听说是穆广闯的祸。我现在赶快到县里去救人!”

    秦采芬:“我跟你一块去。”

    秦耕久:“你去?你去搞什么?”

    “儿子闯了祸,连累人家,我这个当妈的去给人赔不是。”秦采芬的话软中带硬,正气头上的秦耕久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秦采芬说完,转身进去收拾东西。穆慧拿出西红柿:“舅舅,你吃个柿子,消消气。”

    秦耕久接过去,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穆慧怯怯地说:“舅舅,我听说,我听说……”

    秦耕久拿起西红柿,咬了一口,一边咬一边拿目光鼓励穆慧说下去。

    穆慧:“常州跃进塑料厂的事故,是我们电热器质量问题造成的。如果是这样,那事故责任恐怕不能叫我大哥这个业务员来承担吧?大哥是您女婿,就算您不能偏袒,恐怕也不能让他代人受过吧?舅舅您是最重视质量的,江心洲厂花重金聘请上海的工程师,不就是负责质量的吗?”

    秦耕久告诫道:“穆慧,大人不言,小人不语。这些话跟舅舅说过就行了,在外面不要说!”

    穆慧:“我的意思是,质量问题的责任不该由业务员来负。”

    秦耕久提高嗓音道:“现在的问题不是谁负责的事,现在的问题是,我的厂给责令停产了。签订的合同不能按期交货,我们要付违约金的!这件事,会把整个行政村的集体经济拖垮!”

    穆超朝秦耕久一笑,秦耕久给他一个温和的脸色,他接着支支吾吾道:“舅舅,前段时间,大哥让我帮着做下白马山的业务,我在厂里怎么没听说大哥从厂里拿货发到跃进厂?”

    秦耕久沉下脸来:“那这事问你大哥。”接受说,“哦,对了,穆超,你去一趟小学,跟你秦晴姐姐讲,叫她打电话把穆广给我叫回来。”

    穆超朝穆慧吐了吐舌头。这时,秦采芬收拾了个布包出来。

    秦耕久背着手在前面走,秦采芬随后。穆慧站在门口截住,“我跟舅舅去吧。”她从母亲手上拿包,母亲使劲一拽,瞪了她一眼。

    秦耕久和秦采芬一路往夹江渡口走去。

    秦耕久:“我让穆超去跟秦晴讲,让秦晴打电话把穆广叫回来。”

    秦采芬:“他们小两口子基本上每天都通电话。”

    “穆广这次到上海,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孩子,恐怕忙忘了。”

    “我很担心他!”

    “他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要舅舅担心?”

    “我担心他跑业务太顺,一时犯了浑!”

    “怎么犯浑了?”

    “老潘被抓,我刚才到厂里看了一下,我不相信潘志高和周通两个人都把不住一个质量关,我不相信我江心洲的电热器会给人家造成那么大的事故!”

    “那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穆广从外面拿了水货,冒充我们厂的产品交给客户,结果出了问题。”秦耕久严厉地说,“如果是我们厂的货质量问题,责任不在穆广;如果是穆广在外面拿的货出了问题,我想保都保不住他,你知道吗?别说是我女婿,就是我亲老子,我也保不了他。”

第115章 有人喜欢嚼舌头

    秦采芬有点气愤:“舅舅这话折煞孩子了。”

    秦耕久:“采芬,这是实在话。你以为我不心疼这个孩子吗?不心疼他,我把女儿给他?”秦耕久说,“我用什么堵住全村人的口。”

    “那你的意思是,假如穆广一时糊涂,真的在外面拿了水货,出了问题,你就把他推给法院?”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推给法院,法院会判他刑吗?”

    “那就看常州方面起诉书上提出什么要求了。”

    “你估计呢?”

    “我也没跟常州那边打过交道,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所以,我不是叫秦晴催他快回来吗?”

    “那假如你是跃进塑料厂的郝非,你会提出什么要求?”

    秦耕久走得有点快,秦采芬气喘吁吁。秦耕久停了下来,说:“不外乎三种可能性:第一,赔偿。第二,判刑。第三,又赔偿又判刑。对方是个国营厂,他们不在乎钱,在乎当事人把自已身上的责任洗干净。对我们的处罚越严厉,就越能显得他们干净。”

    “那你的意思是,法院可能对穆广判刑?”

    “遇事,我们只能往坏处想,往好处努力。”

    “那会判几年啊?”秦采芬极度悲伤,又极其纠结。“老天啊!秦晴带着那么重的身子,怎么能经得起这个打击呢?”

    秦耕久:“你先别难过。就算判刑,我也会想办法找人,往轻处判。我还能让我女婿吃亏了?”

    秦采芬吞吞吐吐地说:“假如这批出事的货,不是穆广做的呢?”

    秦耕久不屑道:“那还用说,谁做的谁负责,天王老子做的,他也跑不了!跟我们穆广没关系。”

    秦采芬心想,这批货不是天王老子做的,是你宝贝儿子做的。她说:“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秦耕久:“不管是谁做的,见到老潘我就知道了。”

    秦采芬心想,既然这样,我隐瞒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告诉他吧。“那我跟你讲……”

    “耕久,耕久!”

    秦耕久一回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停在秦耕久面前。骑车人朝秦耕久一笑:“秦书记!”

    秦耕久的妻子许莲枝从自行车后面下来。

    秦耕久:“你来做什么?”

    许莲枝匆匆赶来的目的,就是阻止秦采芬告诉秦耕久,因为此时离儿子高考只有几天时间了。如果让秦耕久知道是儿子做的,拖累了潘志高,他弄不好会把儿子叫出来训一顿,问题解决不了,反而把儿子的高考搅黄了。她朝秦采芬一笑:“我听说姑姑来了,我来陪她做个伴。”

    秦采芬:“哎哟,我哪敢让舅母陪我做伴,那不折我的阳寿吗?”

    秦耕久小声对许莲枝说:“她给老潘送药,你夹中间算什么?”

    许莲枝略带撒娇地说:“多一个人,多一双手嘛。”

    秦耕久:“你以为上法院是打架?那是讲理的地方。”

    秦采芬也劝道:“舅母你还是回去吧。”

    许莲枝:“有我在,我们姑嫂俩在一起,我们去看潘志高,村子里就不会有人嚼舌头。”

    秦采芬:“有人喜欢嚼舌头,那就让他嚼就是了,我不怕!潘志高死了老婆,我死了男人,我就是跟他,也没有碍别人的事。”

    许莲枝握了握秦采芬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采芬,秦朗就要高考了,我也想去服侍他几天。让他专心把这个试考好。孩子不容易,十年寒窗苦,一朝见分晓,压力太大了!你明白嫂子的意思吗?”

    秦采芬点头。她完全明白许莲枝的意思。她心中叫苦:你儿子是真凶,我儿子是嫌犯。你保你儿子,我也想保我儿子。原来说赔钱,赔个倾家荡产,我也就认了,哪知道还要坐牢呢?要是真坐牢的话,我怎么着也不能让穆广去顶。绝对不能!

    到了县城,来到法院门口。秦耕久:“采芬、秦晴她妈,你们俩先进去,当是家属探望,先看看老潘,把药给他吃了。叮嘱他,无论如何要保重身体。方便的话,悄悄地给他递话,就说我来了,正在想办法,叫他把心放宽宽的。天大的事,我顶着!法官问他什么话,都不要回答,就讲等秦耕久来了再说。”

    许莲枝:“法官问话,他不作声,人家不用刑吗?”

    秦耕久:“你不懂,别跟着瞎掺和。我现在就去咨询律师。”

    许莲枝显得很懂的样子,对秦采芬:“律师是专门帮人打官司的。电视上面有的。”

    秦耕久去了司法局律师事务所。

    在法院,秦采芬演戏一般泪水涟涟。许莲枝急忙拉着她的手:“你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这么伤心。”

    “刚才舅舅在这里,我是硬撑着的。”女人们对于眼泪总是收放自如的,秦采芬迅速收住泪,“秦朗给常州做的这一票业务,出了纰漏,穆广跟秦晴商量,他们全兜着了。”

    许莲枝:“秦晴悄悄跟我说了。说你们欠了一大笔债。”

    “何止是欠债啊,我们一家老小,把嘴巴扎起来,十年八年都还不了!可怜我那穆广,为了还那笔债,不要命地跑业务!今天舅舅怪他这次到上海没跟他说一声。舅舅哪里晓得,穆广临走的那天,打渔打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可怜回来,累得跟秦晴讲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莲枝喃喃地说:“是我害了穆广!”

    “本来以为这事了结了,欠债慢慢还就是了。哪知道又节外生枝呢?你来之前,舅舅跟我讲,可能法院要抓穆广坐牢!”

    “要坐牢,我来坐!我不可能让穆广坐,也不可能让秦朗坐!”

    秦采芬眼泪又下来了:“舅母,你想想,我做人好难!手心手背都是肉,秦朗和穆广我都舍不得。”

    “你没跟你大哥讲这事是秦朗干的吧?”

    “嫂子!你太小瞧我的度量了。我要是讲了,他见你会是那个态度吗?”

第116章 冤有头,债有主

    许莲枝轻轻拍打着秦采芬的手背:“采芬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穆广是你儿子,也是我半个儿子,我不会让他顶替秦朗的。”

    “一会儿舅舅来了,他肯定要问老潘,到底是谁干,我们要事先跟老潘交待一下。”

    许莲枝:“肯定要交待啊!”

    秦采芬:“那我们怎么跟老潘交待呢?是讲穆广做的,还是讲秦朗做的?”

    许莲枝想了想:“都不能讲!”

    “都不能讲?”

    “那舅舅要是逼问,他怎么讲呢?你石头甩上天,总还是要落地的啊?”

    许莲枝狠狠心说:“让老潘自己背着!”

    “自己背着?”

    “对!就说,这事是他工作上一时疏忽大意了,出了残次品,造成了这么个后果。”

    许莲枝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秦采芬。看着许莲枝的眼神,秦采芬想,那戏文里唱的真是一点也不错: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中针,两者皆无可,最毒妇人心。秦采芬:“那不是冤假错案吗?这么做,对不住人家老潘啊!”

    “老潘是个老江湖、老油条,又是个单身汉,女儿不在身边,家里无牵无挂。他进去出来,也就那么回事。秦朗和穆广年纪轻轻、出头嫩笋的,一旦坐牢,这一辈子就毁了,你怎么洗也洗刷不清。”

    “老潘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我怕他经不起折腾。要是判刑的话,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采芬,这话应该反过来讲:因为他上了岁数,身体又瓤,等判了刑,我们让医院出个证明,给他搞一个保外就医,把他搞出来。”

    “这样能行吗?”

    “怎么不行?十拿九稳的行!”许莲枝瞟了秦采芬一眼,“再说,不还有你吗?”

    “我?我什么?”

    “放心,把他从里面保出来以后,我让耕久亲自做媒,等于是组织上安排你跟老潘结婚,村里谁敢呲牙,孩子们也不会反对。那不就两全了吗?”

    许莲枝的话,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子,让秦采芬感觉很不是滋味。只觉得心绪很乱,一时又理不出头绪来。许莲枝:“事不宜迟,我们进去跟他说吧!”

    秦采芬怔怔地发呆,说:“要老潘把责任都吃下来?这话我讲不出口哇。嫂子,你嘴巴辣,还是你讲吧!”

    潘志高是秦采芬后半生的指望。现在,许莲枝密谋让他顶替儿子坐牢,直让秦采芬感觉一股锥心之痛!但是,许莲枝的这个坏主意可以让穆广解脱出来。在儿子与情人之间,情人为轻。两害取其轻,她只能默认。

    县法院宋治平法官领着,许莲枝和秦采芬往里走,经过一个开水房,再往里走不远,一扇门开着,可以看到潘志高坐在那里写字。秦采芬对许莲枝说:“嫂子,你先进去,我去开水房倒杯热水来。”

    许莲枝:“倒水干什么?”

    “让他吃药啊。”

    “吃药的开水,里面肯定有。”

    “不是,他这药必须滴开的开水才能化得开。”

    关键的时候秦采芬退后了,她要让许莲枝做恶人。

    许莲枝见了潘志高,嘘寒问暖之后,进入正题,她说了秦朗即将高考的事,现在必须采取一个缓兵之计,继续隐瞒着秦耕久。

    潘志高把黑色的新农村自来水笔的笔筒旋了起来,说:“又不说是秦朗干的,又不能说是穆广干的,那我怎么说呢?”

    许莲枝:“你就说是厂里一时疏忽大意。”

    潘志高一举手:“我明白了!你是要我把这个纰漏兜下来。”

    许莲枝笑了:“真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要相信,这只是个过桥,耕久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受苦的。”

    潘志高:“常州法院的人口气非常强硬,一定要追究刑事责任。”

    “什么责任?”

    “说白了,就是一定要有人坐牢。只有把绳子套到我们的人头上,他们的人才能解套。”

    “这么狠?”

    “你的意思是,我替你儿子顶罪,坐牢?”

    “这不是、不是你们下棋上常讲的,那个,丢卒保车吗?”

    潘志高冷笑道:“许莲枝,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小卒,你那乳臭未干的儿子倒成了大车了?你走吧!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有话跟秦耕久说。秦耕久要是像你这么没良心的话,我就直接跟法官兜底。”

    许莲枝:“这不是跟你商量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我不识抬举,你就别抬举我了。凭你有多大力气,能把我抬举起来。你走吧!”

    “你别忘了,我跟秦耕久是一家。他要是不救你,你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人收尸。”

    潘志高霍地站起来:“你放屁!滚!”忽然一阵晕眩,当场昏倒,口角流血。

    这时,秦采芬赶来,一看这场景,顿时傻了。

    许莲枝朝走廊里喊道:“快来人啊!出人命啦!”

    秦采芬急忙过去搀扶潘志高,许莲枝:“别动他!”

    秦采芬回头怒目道:“人都要死了,怎么能不动?你也太狠心了!”

    许莲枝一把拉住她,说:“你一动,我们就讲不清了。法院会认为是我们害的。”

    许莲枝大声喊:“救命啊!”

    无为县法院宋法官和常州市法院的张法官手忙脚乱把潘志高送到狮子口医院。

    脱离危险后,秦采芬从里面出来,对许莲枝说:“嫂子,他活过来了。”

    许莲枝拍着胸口:“哎哟,把我吓死了!”

    “你跟他讲了什么,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

    “我就讲,你暂时受点委屈,耕久正在找律师。他就发火,然后就昏倒了。”

    秦采芬知道她在说谎,她也不想戳穿,便说:“你不是说要到秦朗那里去吗?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许莲枝小声交待:“你放心,我刚才听法院两个法官在议论,说他生病期间,不会为难他的。这事拖一天是一天!放心吧,你大哥会有办法的。”

第117章 留得青山在

    在病房里,秦采芬小心翼翼地喂潘志高喝药:“俗话讲,好男不跟女斗,你一个聪明人,犯得着跟她动这么大的气,糟蹋自己的身体吗?喝药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思园还没有成家呢,你还要抱外孙,当外公呢。”

    潘志高摇摇头:“你也走吧!”

    秦采芬微笑着,冷冷地说:“我凭什么要走?”

    “你凭什么要留下来?留在一个半死的人床前,毁了你一世的清名,你何必呢?”

    “一个人都半死了,我还能见死不救吗?”

    “救了他,你的名节就脏了。”

    “笑话!一个半死的人还有能力脏我的名节?”秦采芬坚定地说,“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我是清白的。如果他给我救活了,那我的做法是值得的。我的名节总不比一条人命值钱吧。”

    潘志高叹了口气:“采芬,我谢谢你,你走吧!”

    秦采芬一笑:“有本事,下来把我轰出去。”

    “秦采芬,你这是何苦!你又不是十七十八,你有儿有女。你都快做奶奶了。”

    “别的不说了,先把药喝了。”

    “我自己来。”

    潘志高喝完药,秦采芬拿出他那块带血污的手帕,叠出干净的一面给他擦嘴。潘志高伸手拿手帕,秦采芬没给他,偏要自己给他擦,潘志高没有让她擦嘴,自己一抬手背,抹了一把,说:“把我写的交待材料和笔都拿来,好吗?”

    秦采芬连同他的包一起拿给他。潘志高拿出一本双行纸,揭下已经写了的交待材料,一次次对折,撕掉,直到撕不动了。秦采芬拿来垃圾桶。潘志高讥笑着把碎纸扔进去:“这一下,你们都放心了!”

    他坐在床上,写一份《辞职书》。

    他把《辞职书》压在病房的床头柜上。自己穿着衣服,笑着说:“秦采芬,这里没我的事,也没你的事了。你走吧,我也走了。”

    秦采芬:“你还回法院?”

    潘志高狡黠一笑:“自投罗网,那我不是孬子吗?我已经写了《辞职书》,我不干那个屌厂长了。许莲枝不是说,天塌下来,有秦耕久顶着吗?那就让他顶吧。”

    “那你上哪儿去?”

    “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就会告诉法院,他们还要纠缠我。”

    “潘志高,你怎么不相信人?”

    “我连我自己我都不相信!”

    “你怎么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我连我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搞不清!”

    秦采芬温婉地说:“你是不是想回旌德?”

    “我不能告诉你!”

    “那这样,我寸步不离地护送你回家。”

    潘志高认真地看着她:“秦采芬,你就这么跟我走,你儿女们那头怎么交待?光就是你那个丫头,她就会抱棍子打上门的!”

    “我送一个要死的嫌疑犯回家,让他死在自己家里,这事我要跟谁交待啊?”秦采芬说,“你是不是以为我送你回去,就跟你过日子?哈哈,你还真想得美!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有非分之想,看来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我潘志高,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小人。不错,我是想跟你过日子,但是,我不能为难你。”

    “你为难我什么了?”

    “我们俩的事,我女儿没意见。你三个儿女中间,穆广的态度是赞同的,穆慧和穆超是坚决反对的。”

    “别讲那么多废话,没有人跟你谈婚论嫁,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要走就快走,别等到法院的人来了,就走不了啦!”

    “我们俩分头走。”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一块走,目标太大,懂吗?”

    “嘁!搞得像地下党一样。”

    潘志高把秦采芬拉到窗口,指着窗外:“这个巷子看到没有?那里有一口井,我们在那里结合,然后去南门车站。”

    秦采芬护送着潘志高到了车站。经过这一段路程,潘志高的身体有点吃不消,脸色煞白。到车站候车室,秦采芬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说:“坚持一会儿,我去买票。”

    潘志高:“我包里有钱。别买旌德的票,买到荻港的。”

    秦采芬伸手在他包里摸钱,掏出来一只电热器。她举给潘志高看:“把这个带在身上干什么?”

    “这就是罪魁祸首。”

    “出事的电热器?”

    “许莲枝那宝贝儿子买的水货。”

    他们坐到车上,出了城,外面骄阳似火。潘志高看着窗外,嘴角浮着笑。秦采芬爱慕地看着他:“你就像一条漏网的鱼,感觉舒坦了吧?”

    潘志高冷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都溜之大吉了,还叫负责任?”

    “我这也是一种策略!可惜苦了你哥哥秦耕久,他现在找我找不到,肯定急死了!”

    秦耕久带着一个律师从司法局到法院,又神色慌张地去医院,在医院看到潘志高的《辞职书》,接着追问医院:“人呢?”

    都说不知道,秦耕久当着常州法院张人杰法官的面,向无为县法院的宋治平法官发难:“你们在搞什么鬼?把我的人交出来!”

    宋治平法官:“你的人不懂规矩,不告而别,我正要找你,你倒是先打上门来了。”

    张人杰法官:“你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秦耕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恶人?”

    律师从容道:“张法官,你怎么知道他是恶人。难道这就是你的法律思维,未经庭审,就做出有罪推定?”

    宋治平:“我们没有给潘志高定罪。”

    秦耕久:“你不就是侦查吗?为什么不在江心洲做笔录,干什么要把一个重病人弄这么远,他受得了吗?法律,也讲人道吧。”

    张人杰:“我们怎么知道他有病?”

    秦耕久:“在江心洲,在工厂的时候,他剧烈咳嗽,你的耳朵聋了吗?你是个聋子还能当法官?”

    张人杰:“我们又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病。”

    秦耕久拿出狮子口医院的诊断书:“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治平:“那不是后来的事吗?”

    律师:“医院已经诊断他有严重的哮喘病,并且在发病期,你们法院为什么不派人在现场监护?”

第118章 妈妈失踪了

    秦耕久索性端一把椅子,往地上一戳,一屁股坐下来:“交人!”

    张人杰:“宋法官,想不到你们这里一个小小的村干部如此嚣张?!”

    宋治平:“他可不是一般的村干部。县委谢书记在大会上表扬过他呢。”

    张人杰:“领导认可的干部更应该遵纪守法啊!”

    秦耕久架起二郎腿:“张法官又在乱扣帽子。我什么地方违法违纪了?”

    张人杰:“我的意思是,你是当地的领导干部,应该支持我们办案。”

    秦耕久:“哟嗬,现在想起来了,在江心洲还有党的组织。江心洲电热器厂是村办集体企业,你们到江心洲查案,跟我们村干部通气了吗?你可以拿村干部不当干部,但是,你不能拿村支部不当一级组织。”

    宋治平:“秦书记,能不能这样?第一,潘志高的事,我们道歉。关于他的去向,我们共同寻找。第二,配合常州法院办理这个案子,是我们应尽之责。从现在开始,我们依靠村里开展调查,行吗?请你先回去。我们商议一个方案,到时候去找你。”

    许莲枝到了无为中学,在学校附近有一个远方亲戚,她一心一意侍候秦朗的生活。秦朗满怀信心,这个信心来自两个方面的优越性:一是身在全县重点高中的优越性;二是经济上的优越性,他认为,凭他现在的经济实力,他可以确保大学四年经济无忧。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自主权。他把这一切化作对自己的鞭策。

    穆广回到家中,秦晴正在跟穆慧、穆超闹别扭,话讲不到一块儿。特别是姑嫂之间,一讲就戗,几乎背靠着背。这要是搁在过去,秦晴根本不搭理这个小姑子,怎奈这件事,实在是自己弟弟铸成大错,连累了婆家人。

    秦晴见到丈夫回来,一肚子委屈从心底汩上来:“穆广,你要是再不回来,你不休妻,我恐怕要给小姑子、小叔子赶出穆家了。”

    穆广见惯了秦晴的夸张,轻松一笑:“怎么回事?”

    秦晴:“常州跃进塑料厂起诉我们……”

    穆广:“那事我听讲了,捡要紧的讲。”

    穆慧接过话茬:“妈妈失踪了!”

    穆广:“妈妈?失踪了?我妈妈?”

    秦晴:“小妹,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断章取义,好不好?”她站到穆广身边,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抵着自己的后腰,这个姿式就把怀孕的肚子挺得更凸出了。“你瞧你大哥多烦多累啊!”她心疼地问穆广,“吃饭了没有?”

    “路上吃了。”穆广转向穆超,“穆超,究竟怎么回事?妈妈呢?”

    穆超:“法院把潘厂长带去,潘厂长生病了,妈妈跟舅舅舅母一起去看望他,结果,潘厂长跑了,妈妈也不见了。”

    穆广:“潘厂长是不是哮喘病犯了?我妈妈,会不会是护送潘厂长回旌德了?”

    穆超:“阿姐上旌德去找了,潘厂长没有回去。”

    穆广:“穆慧,你去旌德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

    穆慧:“潘志高家一把铁锁锁着门,左右邻居说去江心洲了,没回来。再也问不出别的话了。”

    穆广:“潘厂长也有可能跑到哪个医院在治病,妈妈在料理他。”

    穆超:“舅舅也是这么分析的。”

    穆慧:“何止舅舅,村里人都这么分析的。人家的话讲得难听啦!”

    穆广忽然吼道:“谁讲话难听,老子撕了他的嘴。”

    穆慧瞟了大哥一眼,穆广声如炸雷:“谁他妈的逼讲话难听?告诉我?”

    穆慧哆嗦了一下,嘟囔着:“都这么讲。”

    秦晴的下巴翘了起来,丈夫这是给自己撑腰。

    穆广:“什么叫都这么讲?你告诉我其中一个人,老子现在把他锅冲碎掉!他妈的逼,潘厂长为我们村办企业,赚了钱,都晓得伸手要,他把身体累坏了,我老娘服侍他,他们狗日的还讲风凉话,老子拆了他的骨头喂狗!”

    秦晴:“照我分析,潘志高这么做,实际是一种策略!就是跟法院拖。潘志高都病成那样,狮子口医院诊断说他随时有生命危险,妈妈完全是出于同情才帮他的。帮一个人危重病人,强如护士一样,还有人说闲话,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穆慧忽然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接着跑到自己的房里。

    穆广感觉自己刚才太冲了,递个眼神,让秦晴去劝,秦晴摇头,身子都跟着晃动起来。穆广拿掉她的手,自己去敲穆慧的房门。

    在穆慧房间,穆慧坐在床沿上垂泪。

    穆广:“穆慧,生我气啦?”

    穆慧勉强一笑:“没有。”

    “跟秦晴闹别扭啦?”

    “也没有。”

    “秦晴现在处在特殊时期,讲话深一句浅一句,你多担待点儿,大哥心里有数。”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啊,就是看在未来的侄子份上,我也不会跟她计较啊。”

    秦晴在房门外偷听,撇了撇嘴。

    穆广:“是不是担心妈妈?我回来了,你就把这事交给我吧。天塌下来由我顶着。”

    穆慧:“潘志高给法院带走,妈妈要去给他送药,我阻止她,她不听劝,我们吵了起来,吵得好厉害。我的话讲重了,伤了她的心,她说她没有我这个女儿……”

    穆广:“妈妈一时的气话,你也当真?”

    穆慧呜呜地哭道:“不是我当真,是妈妈当真了。她要不是当真,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们长这么大,妈妈就没离开过我们,呜呜……”

    “妈妈去帮潘厂长,等于在帮我。是我犯了错误,连累妈妈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难过。”

    “大哥,妈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假如她跟潘厂长在一起,就不会有三长两短。”

    穆慧陡然间收住泪,抬头质问:“妈妈她为什么要跟姓潘的在一起?”

    穆广扬起头看着屋顶,无奈地摇摇头。房门外,秦晴脸上现出鄙夷的笑。

    穆广:“穆慧啊,你这话问得像小孩子一样。小有小伴,老有老伴,妈妈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伴侣?”

    “她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呢?”

    “她用什么方式,也没妨碍别人啊。”

    “有人讲,你不在家,是我跟穆超把妈妈逼走了。”

    “我是一家之主,我不怪你,别人议论,不等于是放屁吗?现在什么话也别说,想办法找到妈妈的去向。”

    秦晴站在堂屋里朝这边大声说:“穆广,我爸爸让你一回来就过去一趟。”

第119章 水货

    在秦耕久家,秦耕久坐在堂屋上面八仙桌边的藤椅上,闷闷地抽烟。穆广和秦晴站在他对面,许莲枝忙前忙后,端茶递水。在爸爸面前,秦晴把大肚子收敛了许多。

    秦耕久:“怎么不说话了?”

    秦晴:“爸爸,这事……”

    秦耕久:“我没问你。”

    秦晴止住了,尴尬地噘了噘嘴。

    穆广:“爸爸,是我一时糊涂,从外面拿了水货,我没想到是这个后果。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秦耕久瞪着他,痛惜地说:“穆广,从小到大,你在我眼眶里长大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告诉我,你是不是受到什么人胁迫了?”

    “没有,真的没有,爸爸!”

    “从道理上讲不过去。”秦耕久冷静反驳道,“厂里没货,为什么不往后排?”

    “郝非那边催得急。”

    “在外面拿货不是绝对不可以,为什么不检验质量?常州的戴秉钧给你上的课,无锡商检局教你检测方式,你为什么不检验?”

    秦晴:“爸爸,穆广检验了。检验过后,又给人把货换了。”

    秦耕久死死地盯着穆广:“是不是这样?”

    穆广瞟了一眼秦晴,秦耕久大声问:“是不是这样?”

    秦晴:“怎么不是啊?”

    秦耕久:“我问他呢。”

    穆广:“爸爸,是我错了!我明天一早就到县法院去自首。坐牢我去,亏损我赔!”

    秦耕久冷笑一声,嘲讽道:“不错!果然是敢做敢为的大丈夫,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一拍桌子,“可是你知道吗?你为我们江心洲带来多大损失吗?生产劣质产品,造成重大事故,这个名誉的损失,三年五年,七年八年,我们都挽回不了。还有老潘为你背黑锅……还有秦晴,眼看就快生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握紧拳头擂着桌子,“孩子,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不是你一个人啊!”

    穆广:“对不起舅舅!”

    秦晴晃了晃他的胳膊,示意他,称呼错了,穆广纠正道:“爸爸!我今后一定改正,您别生气了。”

    许莲枝气呼呼地走出来:“出了问题,应该在一起想办法。孩子大老远的从上海回来,你一见面就熊人,熊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她走到穆广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着女婿,然后回过头来,“哪个也不想出这个事。出了事,压力最大的还是穆广。”她对穆广说,“穆广,不管什么人跟你讲什么话,你都别当一回事,妈妈是最理解你的!”接着哽咽着,含糊地说,“妈妈是最感谢你的!你敢担当,是个好儿子。”

    穆广:“妈妈!”

    秦耕久气得甩头,把烟屁股丢到地上,说:“话讲得都不对味!都这个时候了,讲这些话,有什么用?”

    许莲枝朝他瞪着眼:“有用的话留给你讲。”

    秦耕久忽然醒悟过来:“秦晴,你刚才讲换货,货在哪里拿的,谁换货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到源头。”

    穆广:“人跑了,我找了,他家里人一会儿讲在四川,一会儿讲在广西。”

    秦耕久叹息一声:“哎,瞧你这事办的!”接着,伸手在口袋里摸烟,摸出一个香烟盒,捏了捏,是瘪的。

    秦晴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一条香烟,说:“穆广从上海给你带香烟了。”

    许莲枝:“以后别给他带香烟,越抽火气越大。”

    穆广拆出一盒,抽出一支,递给秦耕久,然后又给他点上,一边说:“爸爸,家里的事慢慢再商量,我想先把潘厂长找回来,出了再大的事,我们也不能亏待潘厂长。”

    秦耕久:“我找你来,正是这个意思,顺便把妈妈找回来。”

    穆广:“我想去一趟荻港。”

    秦晴:“到荻港干什么?”

    秦耕久:“你怀疑老潘躲在荻港?”

    穆广:“爸爸,您应该想到,那里是他的大本营。”

    秦耕久的手指笃笃地敲击着桌子:“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呢?早知道,我去找他啊。”

    许莲枝:“讲你老糊涂了,你还不服气。”

    秦耕久白了她一眼,许莲枝视而不见,她转向秦晴说:“穆广去荻港了,秦晴你就在家里吧。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前段时间,去无城照顾秦朗,也不得空管你,你婆婆又不在家,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

    秦耕久语气严厉地说:“秦晴你回你自己家去,婆婆和穆广不在家,你要给弟弟妹妹做出榜样。”

    出了门,秦晴:“穆广,这两天,你不在家,我想到无城去一趟。”

    穆广:“照顾秦朗?”

    “是啊,后天他就要上考场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坐车行吗?”

    “放心吧,不会伤害你儿子的。”

    穆广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这是他回家来唯一的愉快。

    回去商量后,穆广带着穆超前往荻港。他们在江心洲码头等船的时候,毛鉴民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赶来,老远就喊:“穆广,快回去!”

    来到跟前,他说:“法院的宋法官来了,说要见你,你丈人叫你回去一下。”

    穆广想了想,把穆超叫到一边,说:“你一个人先去,找到荻港电热器厂,打听潘厂长和妈妈的下落,能劝他们回来就劝,劝不了别勉强,你回来带我去。”

    穆广跟毛鉴民一起回到江心洲电热器厂,见了宋法官和张法官。

    穆广说:“坦白地说吧,出事的那票货是我做的,我是从外面小厂拿的货,跟江心洲电热器厂没有关系,跟村上没关系,跟潘志高厂长就更没关系了。这件事,一切责任由我负!”

    宋法官得意地看了看张法官,转向穆广笑着说:“好样的!像个爷们,没给无为人丢脸。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去县法院录口供。你丈人已经给你找了律师,到了无城,你们可以见面。”

    穆广笑了笑:“事实就装在我头脑里,已经非常清楚,我甘愿受罚,不需要律师辩护。但是,我有一点请求。”

    宋法官:“请讲!”

    穆广:“请你们立即启封江心洲电热器厂,让他们赶快恢复生产。”

    毛鉴民:“是啊,穆广都说了,这是他个人行为,跟我们厂没有瓜葛。”

    穆广:“到期不能给客户供货,是要赔偿的。”

    毛鉴民:“奉劝你们,今后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封厂?”

    张法官:“废话,不封厂,有这个结果吗?”

    宋法官:“毛会计,怎么没见秦耕久书记?”

    毛鉴民:“你也知道,穆广是他女婿,他回避了。”

    宋法官:“封厂,是法院批准的,启封需要报批。我回去帮你反映。”

第120章 小短命鬼出事了

    穆广到了无城,配合调查。谁知常州法院施加压力,说既然事实清楚,就应该采取措施控制嫌疑人。张法官跟宋法官争论起来。

    张法官:“说到底,穆广毕竟是江心洲电热器厂的业务员,不仅仅是自然人,经济赔偿的事如果没有村里担保,将无法执行。”

    “假如村里不担保呢?你应该清楚,穆广跟秦耕久的关系,秦耕久肯定不会提供担保的。”

    “那就继续封他的厂子。”

    “继续封厂,理由不足。”

    张法官狡黠一笑:“那我建议对穆广实施刑事拘留。一拘留,秦耕久就坐不住了。”

    在继续封厂和刑事拘留之间,穆广说:“如果刑事拘留,能够换来工厂启封,那就拘留我吧!”

    这一天,秦晴陪弟弟去高考考场,考场在杏花泉小学。

    秦朗:“姐姐你行动不便,你来照顾我生活,我已经过意不去,你就千万别送我上考场了。”

    秦晴:“我想顺便走走。医生说,走走对我有好处。”

    路上,秦朗:“穆广哥哥还在上海吗?”

    秦晴:“对,他在上海,在电话里还惦记着你,带信祝你马到成功,金榜题名,独占鳌头。”

    秦朗进考场一刻钟后,秦晴来到法院,当她得知法院准备对穆广实施刑事拘留时,她疯了!

    一把揪住宋法官,抓着他要见法院院长,宋法官说:“院长不在。”

    她说:“这是混账决定!如果你们对我丈夫处罚,那要在审判之后;如果你们担心跑了,这根本不存在,我丈夫是从上海赶回来,主动配合你们调查的。”

    秦晴见了穆广:“穆广,你为什么不抗议?”

    穆广:“他们说,如果我接受刑事拘留,他们就可以启封工厂。我不想再连累工厂。”

    “封厂关你屁事啊!”

    “工厂封闭一天,舅舅就抬不起头一天。”

    “我要找律师。”

    “秦晴,找律师是要花钱的。你忘了,四万块钱的债压在头上,我们家已经山穷水尽了!”穆广说完低下头。

    “我去找县委谢焘书记。”

    秦晴到了县委办公室,值班的同志说:“谢书记正在巡视高考考点呢,有事下午来吧。”

    下午再来,县委办公室的同志说:“哎哟,真不巧,谢书记到地委开会去了。”

    秦晴强忍着悲伤,照顾弟弟。7月9日下午,秦晴去看穆广,穆广说:“回家帮我收拾几件衣裳吧!”

    秦晴:“他们决定要拘留你?”

    “恐怕抗不过去。”

    傍晚,秦晴正在给秦朗收拾行李,双手捧着秦朗的衣裳,想到要回家给穆广收拾坐监的衣裳,秦晴怔怔地久久不动。

    秦朗在门外跟同学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到门口,看到姐姐的背影,突然蹑手蹑脚;进门来,轻轻把书包撂在地上,蹭到姐姐身后,双手蒙着姐姐的眼睛。“不许动!跟我走!”

    秦晴麻木地应道:“跟你上哪儿?”

    “跟我上北京。”

    “最后一场考得好吗?”

    秦朗放开姐姐,跳到她面前,脸朝着她的脸。秦晴:“瞧你这浅薄的样子。你就那么有信心?”

    “说实话,考的时候,自己没什么信心,出来一对答案,所有人到班主任那里集体估分,我的信心来了!”秦朗恬着脸,伸到姐姐面前,“亲爱的秦晴同志……”

    秦晴拍打了他的脸,感觉那张细嫩的脸上已经有些毛糙,她说:“要死了!考试结果还没出来呢,你就范进中举啦。”

    “阿姐,我要是上大学,你是我第一要感谢的人!”

    “不就照顾你几天吗?”

    “何止是这几天,是你用自己拼酒拼来的业务合同帮助我挣到了大学四年的费用。”

    秦晴的心头掠过一阵悲哀,秦朗说:“怎么啦?不高兴?是不是后悔啦?”

    “我跟你姐夫为你,可以倾家荡产,我后什么悔!”

    秦朗跳开来,在秦晴背后怪调地说:“不至于吧!再说了,小弟总有发达之时,你有春风,难道就知道小弟不还你秋雨?”

    秦晴:“秦朗,我们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秦朗:“哎呀,那不行。”

    “怎么啦?”

    “晚上同学聚会。同窗三年,就要分手了,这个仪式哪能不参加呢?”他凑近秦晴的面前,嬉皮笑脸,“特别是一些喜欢你弟弟的女同学,看到你弟弟缺席,她们会终身遗憾的。”

    秦晴瞪着他:“你敢早恋?”

    “没有!”秦朗闪开,然后认真地说,“高考是选拔赛,自己感觉好不是真好,只有确切知道别人没你好,那才是真好。我想利用晚上聚会的机会,刺探一下其他同学的情报。今晚非去不可,要陪看什么重要人物,别天起,我专门陪你,行吗?我亲爱的秦校长同志!”

    有同学在门外喊“秦朗”,秦朗跳跳蹦蹦地走了。

    秦晴呆呆地坐了一会,她怎么也放心不下穆广。她给秦朗留了张字条。

    在前往法院的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来到县委办公室,值班的同志被她打动了,悄悄告诉她:“谢焘书记今晚从巢湖回来。”

    秦晴明白了,她径直去了县委招待所。

    秦朗跟同学喝了很多啤酒,醉醺醺地回到住处,看到字条,赶紧来到法院。在那里了解了穆广的处境,他没有见穆广,而是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连夜赶往芜湖,从芜湖赶往荻港。

    秦晴在县委招待所等到了谢焘副书记,谢书记听了她的叙述,说:“你先回去,明天上班,我帮你问问。”

    秦晴见了穆广,告诉他情况,然后回到秦朗的住处,发现秦朗留的字条,她顿时傻了。

    秦朗的字条上写着:“姐姐!我已经知道一切。我对不起穆广哥哥!我现在就去寻找费绍光,哪怕找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这个坏蛋抓到!”

    秦晴一时六神无主,悠悠荡荡地来到法院。穆广看了字条,气愤地说:“谁让你告诉他的?”

    秦晴:“我没有说。”

    “费绍光现在在四川和贵州一带游荡,好找的话,我早就去找了。再说,就算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呢?”

    秦晴抓着穆广的手,泪流满面:“这个小短命鬼要是出事了,我妈妈也就活不成了!穆广,我怎么办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399/ 第一时间欣赏追浪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湛湛长江去所写的《追浪时代》为转载作品,追浪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追浪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追浪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追浪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追浪时代介绍:
本故事以“安徽第一镇”无为县高沟镇为背景。中国电缆行业年产值百亿,高沟不仅是全国四大电缆基地之一,高沟电缆更被用在神舟九号宇宙飞船上。故事以飞鸿电缆集团一大批民营企业的创业、创新和国际化的历史为经线,以穆广、秦晴、易洲等主人公的人生救赎、爱情纠葛和事业挣扎为纬线,交织着都市的情感与乡村的风俗,交融着个人的奋斗与商场的争战。追浪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追浪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追浪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