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
三个人都笑了,穆广对萨冰说:“见到母亲,多讲讲好话。让她放心,跟我干,有饭吃。你从程少尘那里跳槽,这个槽,跳得还是值得的。将来有机会,也请你母亲到无为去看你。”
萨冰从西客站直接去了张家口。穆广对路宇一挥手:“上车!”
在北京冰窖胡同里的清凉园居民小区,小饭馆里四方桌。穆广、路宇、潘思园各坐一方,留下一方上菜。
路宇和潘思园眉来眼去。
穆广神情专注地阅读材料。这是路宇搜集的关于东方油田项目进展情况的报告。眼角映出的影子是,路宇和潘思园头抵着头,呢喃而语,窃窃而笑。瞧这两张脸皮,当着老板的面,就这么粘粘乎乎,别人要是没谈过恋爱,还给他们馋死了。
穆广也不抬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日子定下吗?”他问的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潘思园看看路宇,路宇看看穆广,穆广还盯着材料。
“呃?”路宇愣了一下,他以为是问东方油田工程实施的日子。
潘思园碰了碰路宇:“穆广哥问你话呢。”
“哦,哦!”路宇忙说,“恐怕有变化。”
“有变化?”穆广抬起头来,锐利的眼光逼问道,“什么变化?”
路宇稍微有点畏缩,迟疑答道:“可能日期要推迟。”
穆广:“推迟到什么时候?”
路宇:“往后推两到三年,或者三到五年,下一个五年计划。”
“什么?”穆广诧异道,“推迟两到三年?还下一个五年计划。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他又看看潘思园。
潘思园撇撇嘴,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你问他,这是他的事。我只管过我的日子,外人的事跟我不相干。”
穆广:“你们什么毛病?”
路宇:“我们没毛病,毛病出在国家计委,国家计委没有批准。”
穆广哑然失笑:“你们俩结个婚,还要国家计委批准?好大的谱啊!”
接着三个人都笑。潘思园笑着捶打路宇。路宇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摸错了手背。”
潘思园拧起他的耳朵:“你摸谁的手背了?你敢摸别人的手背!”
路宇打掉她的手:“别闹!老板在这里谈工作呢,严肃点好不好?”
潘思园:“你就是太严肃了,把穆广哥关心你私事的话也往公事上想。”
路宇:“穆广哥,结婚的日子定在元旦,但是,但是……”
穆广合上材料:“说啊。又有什么幺蛾子?”
路宇指了指潘思园:“但是,这是她的要求。”
潘思园媚了一眼,迟疑道:“结婚之前,我们想完成一件大事。先立业,后成家。”
“什么意思?”穆广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潘思园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卖了个萌,说:“我们想——自己办厂!办电线电缆企业。”
穆广:“嗬!又一个跳槽的——哦不,又两个跳槽的。你们这些兄弟还要不要我活啊!”
潘思园:“除了我们,谁还想跳槽啦?”
穆广:“穆超吵着跟我分家,谷建邦嘀咕着要独立,你们想着要办厂。我服了你们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了,是扣你们工资了,还是扣你们奖金了,怎么一夜之间都成了白眼狼?”
潘思园一笑:“谷建邦、穆超,还有我们家,一共三家,六匹白眼狼,今后,我们共用一个商标,就叫‘六匹狼’吧。”
穆广:“潘思园,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的?还没结婚呢,就大言不惭地‘我们家’了。”
潘思园的脸飞红了。路宇说:“她不光把‘我们家’安顿好了,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潘思园咬牙切齿,揪起路宇的耳朵。穆广一拍桌子:“潘思园,要搞家庭暴力回到‘你们家’去,在这里,不许你动不动就动手揪我的驻京办主任。”
潘思园放手:“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广面对路宇:“说!孩子叫什么名字?”
路宇看看潘思园,嗫嚅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
潘思园轻轻地拍桌子。穆广故作严肃语气:“说!”
路宇:“叫阿晨。”
穆广:“叫阿晨,为什么?”
潘思园低头道:“阿晨失踪,我有责任。这是我的一块心病。”
穆广神情黯然。
这时,门口射进来的光线一暗,穆广敏锐地抬起头来。一个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盘菜上来。穆广愣住了,眼光如同舞台的追光,一直盯着那女孩。
大女儿阿晨丢失的时候只有三岁,现在应该九岁了。但是,这个女儿生长在穆广的心中,与穆广同在,与日月同行。穆广在心中携带着阿晨,天增岁月人增岁地往前走。有时候,想象不出日益成长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他就找一个相同年龄的女孩,以她为蓝本,在心中勾画阿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晨的形象越来越来难以描绘,因而也就越来越模糊。具象的女儿丢了,想象的女儿也丢了。这让他十分懊恼和自责。
眼面前,小女孩低眉浅目,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把菜端到桌上,又简单地挪动了一下,怯怯地说:“蘑菇烧子鸡,请慢用!”
女孩后退两步,转身之际,穆广突然叫了一声:“阿晨!”
小女孩猛一回头,惊鸿一瞥:“啊?!”
这种本能的反应,一瞬间让穆广产生了幻觉。
穆广这么叫,并不冒失。因为路宇告诉他,他在这个小饭馆吃饭,听到老板叫一个小女孩阿晨。再问了年龄,怀疑起来。
潘思园起身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你叫阿晨?”
小女孩点点头。
路宇:“我说的没错吧?”
潘思园:“哪个晨字?”
小女孩:“早晨的晨。”
潘思园回头跟穆广交流眼神。穆广:“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
“九岁?”穆广又是一惊,“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这么小就打工?”
“不是打工,是帮我爸妈干活。”
路宇:“这个饭店老板是她爸爸,姓陈。”
小姑娘点头确认。
第258章 胆子好小啊
后堂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阿晨,快来传菜。”
小姑娘征询的目光看着穆广,说:“我爸叫我呢。”说完朝穆广微微欠身。
穆广:“你去吧。”
潘思园:“哎,你爸对你好吗?”
小姑娘迟疑了片刻,说:“当然好啦。”
接着又传来男人粗鲁的声音:“陈晨!”
小女孩看看穆广,说:“我给你们上菜!”说完一扭身,小跑着去了。
穆广喃喃地说:“这丫头,胆子好小啊!好象给打怕了。”
路宇:“既然她父母有生育能力,他们就不会领养小孩。”
潘思园:“说不定一开始不能生,后来生了呢?”
路宇:“既然领养了,为什么还保留‘阿晨’这个敏感的名字呢?”
潘思园:“也许是他们捡到阿晨的时候,问她,她讲不出家庭情况,只告诉人自己叫‘阿晨’呢?”
穆广:“哪有这么巧,正好也是九岁。”
陈晨又传菜来了,这一次她脸上仿佛带着一点泪痕,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缠着她:“阿晨,把玉坠给我。”
陈晨躲避着他,说:“那是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凭什么要给你?”
她在布碟子时,穆广注意到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线。
小男孩在她后面抬脚踢她的腿,她的腿细细的、直直的。第一脚踢到了,第二脚,她让开了。但她只是躲让,没有责怪,没有还击。
小男孩蛮横地说:“我就要,不给我,我告诉爸爸。”
陈晨回头说:“玉坠是女孩子戴的,你戴着不怕人笑话?”
穆广猛然问道:“阿晨,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陈晨:“十一国庆节。”
“不会有错?你记得这么准?”
陈晨第一次露出笑容。笑的样子像花儿绽放开来,特别可爱。也许,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日子总是幸福的。小弟弟纠缠着她,她转身烦道:“有客人在,你干什么呀?给你还不行吗?”
她牵着弟弟出去后,路宇问:“穆广哥,你们那个阿晨生日是哪一天?”
穆广:“元月十五号。”他随之恍然道,“阿晨是十一国庆节丢的,会不会她的养父母把捡到她的时间当作她的生日了?”
潘思园:“完全有可能!”
穆广注意到潘思园的脖子上有一条项链,他说:“思园,你那项链有没有特别意义?是不是路宇送你的?”
路宇:“我送她的那条,她舍不得戴,收藏着呢。”
潘思园双手背到脖子后头,解开项链:“这不是白金的,是银的,万一丢了也不心疼。”
穆广:“那你卖给我吧。待会儿送给这个陈晨。”
路宇:“穆广哥又发善心了。思园,你就送给穆广哥吧。”
潘思园把头一扭:“那不行,这个人情不能给你做!”
穆广神情不悦:“怎么这么小气?”
潘思园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来送给她就是了。一家人,什么卖不卖的?你一个大男人送人家小女孩项链,你敢送,人家也不敢要。”
穆广频频点头:“这倒也是。”
“阿晨,你把玉坠给他,听到没有!”这时,外面传来男人粗暴的声音。
路宇:“真不像话,我去看看,把她叫过来。”
路宇去后,穆广:“思园,我送她项链是假,看看胎记是真。”
潘思园:“什么胎记?”
穆广指着自己胸脯,说:“我们家阿晨,这个位置正中有一颗小痣。”
穆广指的位置,正是成年女子乳沟之处。潘思园的脸微微红了,怪怪一笑。穆广赶紧说:“她小时候,我注意到的。当时,秦晴说,哎哟,这个丫头胸口长一颗痣,好不好哇?我说好哇!她说好在哪里?我说跟你一样,胸怀大志(痣)嘛。秦晴说不对,她不像我,我的痣长在后背呢。我说那也很好。她说好什么呢?我说那表示你有靠山嘛。”说完,穆广自己笑了。
潘思园早已笑开了,指着他:“你呀你!难怪朱启瞻说你呢。”
穆广:“说我什么?”
潘思园:“说你读书不多,学问不少,肚子里面有菩萨。”
穆广:“那他的意思是,我的痣长在心肺上面啰?”
路宇牵着陈晨进来,陈晨的脸上挂着泪痕,路宇说:“别难过,这位阿姨要送给一条银项链,那比玉坠值钱多啦!”
潘思园托在手上,晶莹闪烁,她说:“好看吗?”
陈晨点头。潘思园起身牵着她的手:“来,我给你戴上。”她们到另一个没人的包厢去了。
一会儿,潘思园回来,一进门就朝穆广摇摇头。
穆广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端着火锅煲进来。煲里装得很满,下面垫着豆芽,上面是高高的堆尖,那是切得整齐的、乏着红色的、香喷喷的驴肉。小姑娘捧着煲,那诱人的驴肉都快凑到她鼻子跟前了。
潘思园看她脖子上的项链没有了。
路宇:“陈晨,上错了吧?我们没点这道菜。”
外面传来一个女的声音:“没错!是我送给你们的。”她手上托着那条项链,“妹子,这个,太贵重了吧。”
潘思园指着穆广:“那是我们老板送的。”
那妇女大大咧咧的样子:“哎哟,这这,无功不能受禄呀,老板!”
路宇:“你不是送我们驴肉火锅了吗?”
穆广:“大嫂,听你口音,你是无为人?”
妇女道:“是啊,我们是无为石涧的。你们一进来,我就听出来是老乡呢。”
穆广:“我们是高河人。”
妇女介绍说,她是十年前到北京打工的,一开始当保姆,结婚后在饭店里当服务员,现在自己开了这个小饭馆。
穆广:“你有三个孩子?”
妇女:“老大老二是姑娘,老三是小子,为生这个老三,罚了一两万,不过也值了!爷爷奶奶说,生个带把子的,他们心定了。”
穆广:“你这大女儿取名叫阿晨,可有什么讲究?”
妇女“嗨”地一声:“她爸没什么文化,瞎起的。”说着,她得意一笑,“大女儿是早晨落地的,他抓破头皮起不出好名字。最后说,算了,早晨早晨,那就叫陈晨吧。这一下可好了,老二是下午出世的,他就叫陈午生。老三那小子是夜里降生的,我说你总不能叫夜生吧?”妇女手心对手背合在腹前,“他出门倒水,看到满天星星,回来说,有了,就叫陈望星。大老粗,瞎掰活!”话是这么说,神态上很是自得自足。
大家都笑了。
第259章 北京有个无为村
潘思园:“你家阿晨长得像你,还是像她爸爸?”
妇女:“小时候像我,长大了反而不太像了。”说话间,爱抚着小姑娘的头,“小时候好看得不得了,长大了反而丑了。”小姑娘不乐意听,头一摆,挣脱了她。
路宇:“大嫂,你这是变相夸你自个儿。”
妇女惊讶道:“我没有啊!”
潘思园笑道:“你说阿晨小时候好看得不得了,又说小时候像你,那不等于说你好看得不得了吗?”
妇女一拳头砸到手心:“哎哟,要死!瞧我这嘴。小妹妹你真聪明。”
闲话一回,她恍然道:“我给你们烧个汤来。”又说,“阿晨,你就待在这里,给叔叔阿姨们服务好,又是老乡,又是长辈呢。”
阿晨站在穆广和潘思园之间,表情上有些依恋。
穆广:“阿晨,你怎么不上学?”
“我上过学,现在休学了。”
“为什么?”
“北京学费太高,上不起。”
老板娘上汤的时候,穆广:“大嫂,你这饭馆开在胡同里面的小区里面,生意还好吗?”
妇女:“还凑合吧。”边说边收起空盘子。
路宇:“这里没有工商税务。”
潘思园:“这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妇女道:“怎么说呢?生意就是仁义。全凭你们无为老乡关照吧。我们清凉小区对面有个无为村,无为人特别多,大人小孩加在一起,不算流动的,光是常住人口有七八万人呐!”
穆广:“这些人的孩子在哪上学呢?”
妇女:“在本地借读,但是学费太贵,大部分停学了。有的实在想念书的,就回去了。”
陈晨插言道:“借读没有学籍,不能考大学。”
妇女:“这是个根本问题。”
在穆广的心中,一个早已存心的愿望更加清晰了,更加坚定了。他要在北京办一所学校,给北京打工的无为人提供上学的机会。本来,北京办事处的事就不多,现在正好让路宇和潘思园负责这件事。
回到办事处,冯秀英大妈一直在那里等着穆广。大妈上一眼下一眼端详穆广。穆广:“大妈,我有变化吗?”
大妈:“瘦了些,更精神了。”
穆广:“大妈,您快回去吧。”
大妈:“估摸着你们肯定在外面吃饭,我做了些点心在橱子里。茶也煮好了。”
三个人回到办公室,喝着大碗茶。穆广对潘思园说:“思园啊,你们结婚的事,朱东进老革命知道吗?”
潘思园:“知道。首先在他那里报批的。”
路宇:“话说反了,是老革命催婚的好不好。”
潘思园委屈道:“穆广哥,你说这人抠不抠?老革命当着他的面催婚,问我,又问他,可有问题,我们都点了头。结果,他连求婚都不求一下。”
路宇:“双双点头,不就是求婚、应婚吗?”
穆广摆摆手:“这个官司我不接。我问你们:你一结婚,就意味着不能再在朱老革命家当家政了,他怎么想?”
潘思园:“当然舍不得啦!为这事,老爷子还背着我掉过眼泪,但是口头还是满口里说好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究有这么一天。我说我推迟婚期,或者暂时不要小孩,他说那哪成啊,人的青春有几何啊,耽误了你们,我心中不安呐。老革命真是好人!不像是当兵的,心地特别细腻。”
路宇在一边说:“县委办公室又为他物色一个家政,毕竟需要一个磨合时间。老爷子掉眼泪就为这个,他说我晚上脱了鞋和袜,不知道早晨穿不穿,还有多少光景让人磨合呢?”
穆广叹息道:“老革命对我们有恩呐!一方面,婚姻大事不能耽误,另一方面,老革命那头也不能不关照。”
路宇和潘思园都心知肚明。穆广不想放弃老革命,特别是不想放弃朱启瞻这个渠道。
潘思园把头伸到穆广面前,嗲声嘲笑道:“穆广哥,你现在讲话越来越像领导了吔。”
穆广没有计较,依然正经地说:“能不能把两者兼顾起来?”
潘思园:“怎么兼顾呀?”
路宇:“穆广哥的意思是,我们把厂办在北京?这样子,思园就可以继续照顾老革命了,是不是?”
穆广:“对!”
路宇:“北京寸土寸金,办厂用地批不下来啊,哥哥!”
穆广:“其实,你们的后路,我早替你们想好了。路宇你脑子比赵贤生、顾绍丰、穆超他们活,你不应该跟他们走一样的路,不应该重复办一个生产企业,你应该办一个进出口公司。他们搞生产,你们做贸易,而且是国际贸易。经营权的事找朱司长。这个,你得天独厚。我们电线电缆主要原料就是两种……”
潘思园:“芯子和皮子。”
路宇纠正道:“金属和塑料。”
“那是一个意思。”穆广笑道,“现在,铜芯这一块,我们依靠铜都,有叶铸山厂长为我们把着关。塑料一块,我想改用进口塑料粒子,又便宜,又有质量。还有,我们的目标是把高河的电缆、中国的电缆推向国际市场,你一手进口塑料粒子,一手出口电缆。当然,到一定时候,也可以进口冶铜用的铜精砂。今后,我们都为你供货,你是真正的大老板,直接跟大鼻子蓝眼睛的老外谈判。”
话是万能钥,能开心头锁!穆广的话,说得路宇心花怒放。
路宇一擂桌子,茶杯都震响了:“好主意!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人干呢。”
潘思园结结实实地瞪了他一眼:“还没个怎么样,就忘乎所以了!”
路宇:“男人们在商议大事,女人最好少打岔!”
穆广:“应该说没有民营企业干,因为一般的民营企业批不下来外贸经营权。”他看着潘思园,“别人不行,你们行!”他加重了“你们”二字,潘思园会意。
路宇:“如果办进出口公司只要租赁写字楼就行了。”
潘思园笑着对路宇说:“进出口公司!那你这个现世宝就是经理了?”
第260章 你这人脸皮还真厚呢
路宇:“什么叫现世宝?我是经理,你也是经理夫人啊!”
潘思园:“谁是你夫人?谁答应你了?你这人脸皮还真厚呢!”
穆广盯着潘思园说:“思园,我的意思,你不要当经理夫人!”
潘思园:“为、为什么呀?”
路宇:“大哥什么意思?拆散我们?”他收拢五指,“我们的命运攥在你手里啊。”
穆广笑了:“不是拆散,我是想请思园当校长。”
潘思园瞪大眼睛:“校长?我?你是不是叫我回江心洲小学当那个校长?不行不行!再说,那里不是有个什么毛娜线娜的吗?”
穆广:“不回江心洲。”
路宇:“那样还是拆散啊。”
穆广:“我想在北京办一所民办学校,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江学校,专门招收无为在北京务工人员的孩子来上学。这个学校由我们办事处管理,思园担任首任校长。你不是在无为职业中学学习过吗?多少有些经验。”
潘思园捋了捋头发,害羞地说:“穆广哥,你也太抬举人了!我念书还没念好,我还管教人念书的人?”
穆广:“不要紧,外行领导内行,这是现代管理学中最基本的原则。内行管理内行,反而相互不服。”
路宇:“穆广哥,我当进出口公司经理还凑合,她当大江学校校长,看上去不大像。”她又审视思园,摇摇头,“不像!太嫩了。”
穆广:“我准备请燕芳来协助你。再说,你们俩都不管教学,只管运营。教学肯定要聘请几个退下来的老校长负责。”
这一番决策,让路宇和潘思园兴奋不已。
三个人继续热烈地讨论着细节。潘思园:“穆广哥,你的这些想法,她知道吗?”潘思园对“她”字加重语气,这是情敌之间使用的语气。这种醋劲,让穆广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穆广:“你说秦晴?”
潘思园点头,穆广:“这不需要她知道的。”
潘思园:“我怕她怪你不尊重她。”
穆广:“我会处理的。”他又对路宇说,“晚上,我们去一趟‘天籁之声’。”
潘思园警觉道:“你们去那里干什么?不干不净的。”
穆广:“调查一个人。”
潘思园:“我也去,我要监督你们。”
路宇对穆广说:“带她去吧,不然,我要有一千个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晚上,走在大街上,路宇在前面等出租车,潘思园小声厉语对穆广说:“穆广哥,别看我跟秦晴处不到一块,骨子里,我们是姐妹,你要是在外面胡来,我马上就向她报告。告诉你,全世界女同胞在这个问题上都是同仇敌忾的。”
穆广哈哈一笑:“歌厅发廊足疗夜总会洗浴中心明妓暗娼二奶小三的女同胞,都跟你同仇敌忾吗?”
“你什么意思?”潘思园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式,“男人有汉奸,女人有败类,那当官的还有一大把腐败分子呢。这不很正常吗?”
“好,潘校长,我说不过你!”穆广一笑,看远处路宇已经招到一辆的士,“路宇在等我们呢。”
灯红酒绿的天籁之声歌舞厅,梦幻之中,人肉堆积,是世外桃园,是人间魔域。穆广打听思芮。服务生带他见了彪哥,彪哥彬彬有礼地跟穆广握手,主动敬烟:“先生,您请坐!”
彪哥奉上名片,穆广歉意:“不好意思,我忘了带名片。”
彪哥:“先生,我们见过,您是电缆厂老板。”
其实,彪哥是在监视器里见过。他说:“老板,您跟思芮小姐有约吗?”
穆广:“没有。”
“那您来找她有事?”
“她欠了我一个朋友的钱,朋友托我来问问。”
服务生托着一只杯子进来:“柠檬汁,请品尝!”
彪哥:“老板,不瞒您说,思芮,我们也在找她。她跟我请假了,说是去青海,假期都过了几个月了,她还没来上班。”
穆广:“她回北京了吗?”
“没有!”
“这么肯定?”
彪哥笑了:“老板,我彪子的这点能耐,您应该相信。”
彪哥不笑还好,一笑,真是奇观!满嘴的阔牙板,红牙花,小碎牙,整个就像在一块红肉上洒了一把黑白两色芝麻粒,杂乱无章。穆广差点吐了。
穆广:“是不是跟胡必成在一起?”
彪哥:“姓胡的小子也在找她呢。”
穆广:“那我找姓胡的要钱。”
彪哥:“那小子也失踪了。”
穆广:“他们不是有一个小团队吗?”
彪哥:“我找了,全他妈的没影儿了。”
第二天,穆广去了北京星辰电力公司亚运村工地。
每次来这里,他都要花很长时间跟他聘请的工程师李秋风谈心。李秋风会给他提供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谈质量。其实,穆广不抽烟,纯粹是陪抽。谈得正对劲呢,穆广的手机响了。
秦晴打来的,带着哭腔:“穆广,你在哪里?”
穆广:“我在北京啊,怎么啦?”
“算了算了!”
“什么情况?”
“再有什么情况,你回来也来不及了。”
“秦晴!到底怎么回事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正在江心洲学校上课,妈妈打电话来,说爸爸陪县里来的人探路,在无为大堤上摔倒了。”
“伤哪儿了?重不重?”
“我哪知道啊。我马上赶过去。唉,这一阵子,县里三天两头来人,真烦人!我爸也是,那么大岁数了,自己也不注意。”
“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我尽快回去。”
“晓得晓得!好吧,我挂了,啊!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老头子,真是!”
“我等你电话!”穆广合上手机,愣了好大一会儿。“探路?探什么路?”
秦晴合上手机,看了看手表,“四点五十五,差不多了。”
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教室门口,那个教室里的一个男教师出来。
秦晴一说,男教师说:“你快去吧,最后一堂是自习课,我帮你看着。”
秦晴回到办公室,没有忘记洗洗手,擦擦脸,照了照镜子,整了整衣服,抓起挎包,匆匆出门。一个女生迎面而来,差点跟她撞了个满怀,女学生说:“报告秦校长,五(2)班一个男生在水曲柳树上刻字。”
第261章 细绢,我想咬你嘴巴
这女生名字叫吴细绢,那男生刻的字就是:“细绢,我想咬你嘴巴!”细绢就是利用秦晴报复他。
秦晴:“把他名字给我记下来。另外,你开一张罚款单,找周老师盖上公章,直接寄给他家长。”说完,赶紧前往出事地点。
路上迎面碰到毛鉴民,毛鉴民的神色有些慌张。
毛鉴民现在是江心洲村主任,老书记秦耕久正在物色接班人,他特别想上,对老秦家三岁小孩都巴结。他女儿毛娜现在代替秦晴,主持江心洲小学的工作。最近跟顾绍丰结婚,小两口去了新马泰。
秦晴想到爸爸要是摔伤了,她一时也不能给毛娜代课了,未等毛鉴民开口,她先问:“毛主任,娜娜什么时候回来?”
“快别问这个了,快去看老书记吧!”毛鉴民说着指向后面的方向,“我回村上取钱。”
秦晴:“取什么钱啊,我身上有卡,到哪里取不到钱?你快告诉我,我爸怎么啦?”
毛鉴民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上次,易县长到高河,你爸爸跟李文诚书记向他提要求,要求修一条通往县城的路。当场取了个名字,叫高新大道,把高河、新沟、无城贯通起来。”
秦晴顿足:“哎呀主任,你跟我讲这个前朝后汉干什么?我爸怎么摔了?摔哪儿了?现在人在哪里?”
“是啊!今天,易县长带交通局局长来看路。文诚书记喊着老书记一起陪县长探路线。你要知道,易县长想从圩心里开一条直路出来,那要挖压多少粮田啊。江心洲的田地这么精贵……”
“我管他那么多干什么?”秦晴不耐烦,“我爸是村干部,乡里修路跟他有什么关系?拽着他干什么?”
毛鉴民心里想,还不是因为你爸爸跟易洲关系亲近,但他嘴上说:“你听我讲呀,他们一路从龙庵走过来,穿圩心,过河汊,翻大埂,从上午干到下晚上,到了无为大堤,老书记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了,恐怕太累了,上大堤的时候,脚下一个踢绊……唉,没得讲!”
“怎么啦?”
“唉!”
“到底怎么啦?”
“听他们讲,易县长和文诚书记两个人都没拽得住……”
“没拽住怎么了?”
“从大堤上面就滚到二平台,哪知道,二平台那里有块这么大的石头。”毛鉴民双手做了个合抱的手势,绘声绘色中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石头抵到他的肋骨上了。”
“肋骨断了?”秦晴顿时色变,“我爸现在在哪里?”
“易县长说,先在乡卫生所紧急处理一下,尽快送县医院。”毛鉴民说,“我回去拿些生活用品,到县医院去陪护。”
正说着,穆超从后面追来,气喘吁吁,朝毛鉴民点头,对秦晴说:“嫂子!舅舅怎么啦?大哥打电话回来叫我陪你一起去。”
秦晴:“我们走吧,路上慢慢说。”她回头对毛鉴民说,“主任,你就别去了。还有,暂时别告诉我妈妈。”
毛鉴民:“我知道。”
这时候,一个女的在后面喊:“穆超,等一下!”
穆超一跺脚:“你回去!整天像个尾巴。”
那是谢小娥,她说:“你的手机忘记带了。”
谢小娥把手机交给穆超,又掏出一匝钞票。
秦晴:“小娥,我身上带信用卡了。”
谢小娥把钱塞给穆超:“信用卡哪有现金方便呀。”
秦晴和穆超赶到到乡卫生所,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秦晴认得,这是李文诚书记的车。
司机说:“老书记坐易县长的车到县医院去了,李书记要我在这等你,送你去。”
吉普车奔驰而去,秦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两眼盯着前面的路,双手紧攥着包,身子直打哆嗦。
穆超很冷静,问司机:“顾师傅,我舅舅伤着哪里了?”
司机:“据乡卫生所的医生看,右胳膊可能骨折了,因为着地的时候用力撑着。另外,就是担心左边肋骨撞到那个石头上,会不会骨折。”
秦晴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女人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没用,她掏出手机,偏了偏头,把头发甩开,把手机伸进耳朵边,竭力镇定地说:“穆广……”
在北京,穆广匆匆走在地铁通道,他急切地问:“爸爸怎么样?伤哪儿了?”
秦晴:“受了一点皮外伤,已经送到县医院了,我现在跟穆超一起,坐顾师傅的小车子去。”
穆超在后排把电话抢过去:“大哥,最好回来一下。懂我的意思吗?”
秦晴回头对穆超说:“现在这么晚了,他怎么回来?你讲这个话,除了让他干着急,有什么用?”她拿回手机,“就这样,见到爸爸再跟你联系。”
到了县医院,秦晴和穆超慌慌张张往里走,进入门诊大楼,秦晴咕哝:“住骨科,还是内科?”
穆超:“易县长。”
迎面是医院院长陪着易洲走来,院长:“易县长,你放心去开你的会吧,病人交给我,我来亲自处理。”
易洲看看表,伸出手来:“拜托了!”一转身,看到秦晴,他喊了声:“秦晴!”
秦晴朝他走来,易洲极为坦荡自然,说:“大伯没事了。他住在305病房。”
“哦,好!”秦晴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谢谢你!”
易洲对院长说:“她是老书记的女儿。”
院长说:“我陪你们去。”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干净整洁,设施齐全,灯光柔和,一道布帘把病房分隔成两个区域。里边朝南,有落地窗户。秦晴直扑里间的病床,先是蹲在床前,看秦耕久那上了夹板的胳膊。随之,一条腿跪在地上,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秦耕久,又问旁边的医生:“请问我爸伤哪儿了?”
医生正在说话,院长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右小臂骨折,左肋骨有三根骨裂。”
秦耕久没有看女儿,而是看着穆超,穆超:“舅舅!大哥在北京,急得什么似的,他让我照顾您!”
秦耕久笑了:“骨头已经接好了。没事了!”
院长:“幸亏易县长的车跑得快,前后不到两个小时。”他对秦耕久说,“你这以后恢复也快,放心,不会有后遗症。”
秦晴这时才注意到旁边有个年轻人,秦耕久:“秦晴,那是交通局的王股长,今天得亏他了。这一路全是他抱上抱下。”
第262章 只有福名,没有福人
秦晴向他致谢,他说:“刚才易县长说,我们高新大道还没动工,秦书记已经立了一功!”
秦耕久哈哈一笑:“我立什么功?那是县委政府领导英明决策啊!如果铲圩心一条高新大道通了,整个三沟经济就活了。”
王股长:“高新大道是易县长到我们县来挂职抓的第一个项目,所以特别重视。今天晚上,县政府常务会研究这个项目,所以白天他抓紧时间又去看了一遍。”
秦耕久:“对了,王股长,你还要去开会,赶快去吧。”
王股长告辞了。秦晴:“穆超你送送王股长。”
秦晴站了起来,掖了掖被子,又去拧一条毛巾给父亲擦了擦脸。
院长在一边说:“老书记是个有福的人。”
秦耕久笑道:“这世上,只有福名,没有福人。”
秦晴:“院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院长明白她的意思,跟她到外面走廊,秦晴:“院长,你跟我讲实话,我爸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问题?”
院长:“外伤已经查明,就那两处。脑部应该没问题,你能看出来,神志很清楚。我观察他,跟他说话,也是一种诊断。至于内脏,我们打算明天全面检查一遍。这个方案是刚才易县长给我指定的。”
秦晴:“能不能连夜体检?”
院长:“易县长说……”
秦晴笑了,指了指病房:“他是我爸,不是易县长的什么人……”
这时,穆超回来了,穆超远远地听到“易县长”三个字从嫂子口中出来。
秦晴说:“穆超,你去把医疗费缴一下。”边说边掏钱包。
穆超:“我有钱。”
院长:“会计下班了,明天吧。”
秦晴对穆超说:“那你进去吧。”
院长:“你放心,明天体检不会误事的!什么也不说,我要替易县长负责啊!”
秦晴心里骂道:“屁精!”嘴里说,“那就费你心了。”
院长走了,秦晴进入病房,跟护士擦身而过,秦晴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护士也笑了,她的笑不像是职业的笑,而像是熟人的笑,说:“秦校长,我就在对面,今天我值班,有事叫我!”
秦晴:“你认识我?”
“我是石板洲的,我小学在江心洲小学上的。不过那时候,我们校长是易洲易校长,他也没认出我来。”护士又是一笑,“我先看看其他病人去。”
秦晴进去,走到秦耕久床,说:“爸,你忘记你的年龄了吗?跟他们一个节奏。”
秦耕久轻松一笑:“我不是很好吗?”
“这叫还好吗?”秦晴抚摸着爸爸胳膊上的夹板,“现在还疼吗?”
秦耕久一脸的慈祥:“骨头连着筋,骨头尺节两断,哪能不疼呢?不过刚才吃了止痛药,好多了。”
秦晴:“一定要把骨头严丝密缝地接好,要是留下后遗症,以后,你外孙子外孙女拉你的胳膊都不敢拉了。”
秦耕久:“那不会,阿晟阿旻不会伤害我的。”
秦晴故意轻松一笑:“爸,你把我吓死了!刚才听院长一说,说你真的没事了,我才放心呢。穆广在北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这个钟点,天上的地下的,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了。”
秦耕久:“哪个叫你跟他讲的?”
秦晴嗔怪道:“就穆超嘴巴快。”
穆超:“嫂子,大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必须跟他讲实情,他知道怎么做。”
秦耕久笑眯眯地说:“穆超啊!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穆超:“我们打算腊月里办,具体的日子没定,到时候看厂里的业务忙不忙。”
俗话说,人怕见面,树怕剥皮。秦耕久注意到,秦晴和穆超都在这里,他可以把那件事提出来了。他说:“穆超!”
穆超往他面前跨了一步,跟秦晴分在病床两边,秦耕久:“龙庵互感器厂,你们家后来定下来给你了吗?”他把“你们家”三个字故意念重一点。
秦晴心中不悦,脸上带笑,说:“爸爸,你现在是伤员,好好养伤吧。他们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秦耕久:“我是村书记,村民的事都是我的事!”
穆超:“舅舅,没问题,我听哥哥嫂子的,怎么着都行。哥哥嫂子只会好我们,不会害我们。”
秦耕久:“秦晴你听听,多通情达理!”
秦晴掏出手机,假装看信息,不接他的茬。秦耕久说:“舅舅对你有信心,互感器厂交到你手上,一定会有大发展。工人们跟着你有饭吃。”
秦晴大声说:“爸爸,你晚上想吃点什么呢?今天因公负伤了,又住到县城来了,吃点好的吧?我们都沾沾光。”
秦耕久:“我什么都不想吃。”
秦晴:“那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穆晟、穆旻他们一样,喝牛奶,补钙。然后,吃菠菜,让钙沉积。”
秦耕久:“别打岔,今天你们叔嫂都在,我把这事讲定了,互感器厂给穆超算了。”
秦晴给秦耕久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哎哟,爸,那事再商量吧。”
秦耕久把脸沉下来,没有接她的杯子。秦晴一时间有些尴尬。她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十指交叉在腹前。冷言冷语道:“穆超,你今天这一趟,效益很高啊!”
穆超哭笑不得:“表姐——不叫你嫂子,我叫你表姐,你这是骂我啊。”
秦耕久拿指头指点着女儿:“秦晴,你是个典型的土财主!这要在旧社会,你就是黄世仁!”
秦晴强笑道:“哎哟,那谁是杨白劳啊?谁又是喜儿啊?”
秦耕久气得脸色铁青:“你这叫为富不仁!”
穆超把刚才那杯水递给他,他接了,喝了几口。
病房里沉默下来。
门口有餐车推过,秦晴:“穆超,你去到旁边饭馆吃点晚饭,带一点来给我吃。”
穆超:“舅舅您吃什么?”
秦晴像哄小孩一样问爸爸:“要不要给你来点你喜欢的绿豆稀饭,再来点雪里蕻小菜子?”
秦耕久:“不要,什么也不要。”他转向穆超,“吃了起夜,反而不方便。”
穆超笑着指指后面:“舅舅你没在意,这是高级病房,带着专用卫生间。卫生间干净得可以摊饭!”
秦耕久笑了:“是吗?那你扶我上一趟。”
第263章 这个死结你解不开
秦晴站在卫生间外面,听到里面咕咕哝哝说话,接着是父亲爽朗有笑声,秦晴撇着嘴,摇摇头。
出来后,秦耕久:“穆超,我有点饿了,你去斩半只板鸭,抓一副肫爪,带一瓶白酒来,我们爷俩小酌几杯。平常在江心洲吃不到正宗的无为板鸭,有点馋了。”
秦晴笑着说:“爸爸,板鸭子管够,肫爪子随吃,酒是不是就免了?”
秦耕久:“不免!酒可以活血,有助于恢复。”他又转向穆超,“在家里,你舅母把酒全藏起来了。”
秦晴朝卫生间猫了一眼。穆超正要出去,秦晴:“穆超,你先在这里陪着,等一会去。我先出去买一点生活用品来。”
一会儿,秦晴买来生活用品,把一个超市袋子放下,特地从里面拿出两只玻璃杯子和筷子,有点讨好的意思:“这个给你们喝酒。”
穆超去买菜买酒。秦耕久一只手拿着病历,就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只有他最关心自己的伤势。可惜未戴眼镜,拿远拿近,怎么看都不清楚。秦晴拉开窗帘,乳白色的月光羞涩地射进来,她感觉一股柔情涌上心头。
秦晴抱着胳膊四处张望,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有一张折叠床,还有枕头、被子和毛毯。上层有些叫不名字的用品,她取下来一块板。
秦耕久:“别乱动人家东西。”
秦晴拿下的那块板有四条短腿,她笑道:“爸爸,你猜这是什么?”
秦耕久:“我又不是医院的人,我哪知道。”
秦晴把它放到秦耕久的床上。秦耕久也很新奇,那一只好手,在上面抚摸。
一会儿,穆超回来了,眼睛一亮。秦晴帮助他们摆开摊子。
他们在吃喝的时候,秦晴把父亲的外衣拿去卫生间洗刷。她双手摊开来,看着那外衣上沾的泥土,眼泪掉了下来,自言自语:“这也不知道滚了多少个滚呢!把我老爹爹……”她回头,透过帘子,看着里面,“捡回一条命呢,还跟人生气!”
衣服刷好了,一看,没有衣服架子,她想了想,找护士。于是,去找护士要了两个衣服架子。
挂好衣服后,穆超:“嫂子你也来吃吧。”
秦晴:“我不吃。”
秦耕久压低声音说:“现在,有些人作兴不吃晚饭,减肥。”
穆超:“谢小娥也是这样,我说,你吃饱了好用力减肥吧。她不干。”
秦耕久开心地笑了:“任你天大的本事,这个死结你解不开。”
秦晴:“护士是我学生,我去一下。”
秦耕久:“别忘记给妈妈打个电话。”
秦晴:“晓得。”
秦耕久:“就说我没事了,叫她把两个孩子带好。孩子要问起爷爷,就说我到县城出差,很快就会回去。”
秦晴:“你这不是撒谎吗?怎么教育孩子的?”
爸爸回头瞅了瞅,没言语。
秦晴拿起挎包,掏出手机,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接着去找护士聊天。她不想在病房里,又要听父亲说互感器厂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听到一阵脚步声,几个人从门前经过,护士抬头一看:“易校长!”她忙起身,追上去,忽然又回过头来,凑近秦晴,说:“秦校长,我求你个事儿!”
秦晴:“什么事?”
“待一会儿,麻烦你把我介绍给易校长——不,应该叫易县长,好吗?”
“你不是他的学生吗?还要我介绍?”
“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他不认识我了。再说,有医生在场,我也不好主动往上贴呀。”
秦晴点点头,护士双手作揖:“拜托拜托!”
父亲还要人家护理呢,能不答应吗?可是答应了,她就要主动跟易洲说话,合适吗?
秦耕久拿杯子跟穆超的杯子碰了一下,说:“穆超,来!”
穆超很恭敬,秦耕久:“少少地喝。”他放下杯子,捡起一枝鸭爪子,“我们俩,既不是吃饭,也不是喝酒,是消磨晚上的时间。过了这一晚,明天体检没事,我就回去了。不着急,我们慢慢干!”
结果,两个人小口小口地啜饮,各人面前一堆碎骨头,骨头给他们啃得干干净净。酒没有喝多少,爷俩喝得满面红光,浑身冒汗,好不惬意!
易洲进来的时候,说:“呵!好酒场,我没赶上。”
秦耕久立马手足无措。
护士和秦晴跟在易洲后面,易洲回头:“护士同志,请你把医生叫来。”
秦耕久:“赶紧收摊子。哎呀,这么晚了,易县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开会吗?”
穆超起身收拾,易洲坐到他的凳子上,说:“会散了,一来是回招待所顺道,二来是告诉你喜讯,今天晚上政府常务会讨论通过了高新大道项目。总投资一千两百万,三股三,我从上面要四百万,县财政出资四百万,贷款四百万。争论的焦点就是你担心的那个问题。”
秦耕久:“挖压耕地补偿?”
易洲双手按在膝头上,肩膀略略耸起,情绪依然沉浸在会场的氛围中:“对!”
秦耕久:“后来怎么定的呢?”
易洲:“霍恩县长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安排农民工进企业作为补偿。不过,关于这一条,我想先开个会征求一下企业家们的意见。不能硬性摊派。”
秦耕久点点头:“什么时候动工?”
易洲:“这个月,选一个良辰吉日开工。这个冬季,从兴修水利的力量中抽调一部分来铺筑路基。”
秦耕久:“太好了!”
易洲:“今天让您吃了个大亏,真是过意不去啊!”
秦耕久:“哪里的话!”
易洲嗅了嗅鼻子:“喝点酒,活血,有好处!”
秦耕久笑了:“也是混寂寞。”
易洲:“我还欠您两瓶酒呢,带在车上,待会儿拎上来给您。”
又闲话一回,护士把值班医生叫来了,易洲问医生:“明天的体检安排好了吗?”
医生:“全都安排好了。”
“那我放心了!”易洲起身告辞。
秦耕久说:“穆超你送送县长。”他故意不叫秦晴送。
第264章 你为什么要回来
穆超提溜着易洲的公文包,小碎步,尾随他往外走。后面,护士对秦晴拽衣角,递眼色,努嘴巴。秦晴肩上一直挎着包,与她并肩,跟着往外走。在走廊里,秦晴大大方方地说:“易县长,这儿有你的学生。”
易洲回头,护士跨前一步,略略羞涩地叫道:“易校长!”
秦晴:“她叫孙兰,江心洲小学首届学生。石板洲人,你还记得吗?”
易洲审视那张含苞待放的小粉脸,一拍额头:“孙兰?噢,对了。”他慢慢想起来了。“看着是有点儿面熟。”
秦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不过,脸模子还在。”
孙兰笑道:“易校长,您亲自教我们做眼保健操。您喊我到您办公室,先教会我,再叫我用课余时间教其他同学的……”
秦晴:“眼保健操,一直是我们江心洲小学的保留项目,在全乡中小学推广。现在我们还在做呢。”
孙兰顾盼着易洲:“您可还记得了?”
“记得记得。”易洲又指了指孙兰,“你是卫生委员?对吧!”
孙兰又一笑:“我是文体委员。”
“对,没错,文体委员。”
“您上次来看望一个病人,我就认出来了。”
易洲对穆超说:“小弟,你先下去,从我司机那里把我给大伯的两瓶酒拿来送给他老人家。”
秦晴:“不用拿了,真的。”
易洲:“那是我欠大伯的。”
秦晴:“他也不能喝酒。”
“留着招待人。”易洲又补充道,“我听说,他喜欢跟穆广对酌,一边谈企业,一边弄孙子。”
“县长的调查研究还真够深入的。”秦晴嘲讽道,同时,把自己挎包交给孙兰,对易洲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去拿吧,孙兰你送送你们校长。”
“还是我去吧。”穆超把公文包递还给易洲,不由分说,咚咚咚地下去了。
易洲在后面喊道:“小弟,你叫我司机回去吧。我散步回去,不用他送了。”
易洲又问了问孙兰的情况。孙兰说她从江心洲小学到高河中学,考了巢湖卫校,分配到这里的。她说:“念了那么多学校,跟了那么多老师,易校长您是我的启蒙老师。您教给我们的很多做人的道理,当时没有觉得,工作了以后,反而用上了。”
易洲的神情仿佛回到了当年,他掰着手指头说:“就是本分、负责、认真、勤奋,有这四条,没有念不好的书,也没有做不好的事。”
孙兰顺着杆子爬:“我们那一届同学,都铭记您的启蒙教育。用你教我们的方法工作,院领导很喜欢,特别安排我在干部病房当护士。”
“这里条件蛮好的。将来还有机会深造。”
孙兰眼睛一亮:“是吗?”
秦晴:“那你还不快谢谢老校长的栽培。”
“谢谢老校长!”孙兰调皮地转向秦晴,“也谢谢新校长。”
秦晴看了看易洲,笑道:“我也是老校长。他是老老校长。”她说的这个“他”字,像锤子一样击中的易洲的敏感神经。
易洲哈哈一笑:“你们俩这么一递一句地捧,快把我捧成寿星老了。”
大家一笑。就这么,孙兰拉着秦晴的手,两个人跟着易洲,一边说话,一边顺着走廊往前走了一段。
医生在后面喊:“孙兰,你来一下。”
孙兰与易洲道别:“易校长,这边老书记的护理,您就放心吧。瞅您闲一点的时候,我约几个您当年的学生,到您办公室去向您汇报。”
白衣天使孙兰飘然而去。只剩下秦晴和易洲走在楼梯里。一时间,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两个人又都不想道别,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步子都放慢了。到了楼梯口,易洲没舍得叫秦晴“留步”,秦晴没舍得叫易洲“慢走”。
此前,孙兰为了多一点跟易洲套近乎的时间,有意带他们绕远了。穆超正常地从另一个便捷的通道上去,到了秦耕久的病房,跟他们错过了。
易洲没有跟秦晴道别,独自缓步下到二楼。秦晴定定地站着不动,目光俯视,稍稍偏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易洲继续往一楼走,在转角处,即将踏入大厅,眼角的余光感觉秦晴在注视他,但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改变节奏,继续朝下走。无声的冷漠和高傲,如同陌路萍逢。
秦晴撑不住了,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这一问,声音太响亮了,响亮中有些颤抖,自己也吓了一跳。那话语,仿佛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蹿蹦而出。
易洲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他在犹豫该不该跟秦晴独处。
秦晴:“你为什么要回避?”
易洲回头,坦然一笑:“我回避什么?”
秦晴:“你不觉得你在伪装吗?”
易洲:“如果我伪装,我就不会回来了。时间是最好的回避,空间是最好的伪装!”
“给你时间忘记过去,给你空间淡化故人,你还是回来了。”秦晴冷笑道,“所以,我不理解,我就想问个明白。你已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要回来要寻找什么?”秦晴停了片刻,接着说,“我就是好奇,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秦晴心里是这样想的:易洲明明知道她秦晴晚上在医院陪护,为什么还要来,而且,来了就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出来两条理由。他之所以来,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说。
易洲一时没有听明白,她质问的“回来”,是指今晚回医院来,还是挂职回无为来。
秦晴以为他理亏,索性刺激他,说:“是不是想找找当县太爷的感觉?”
易洲笑了:“在北京人面前别说官大。用你的话说,县太爷值多少钱一斤?”这句“用你的话说”,让秦晴听来十分舒服,这是她说过的话,不过是十二年前的话,他还记着。这意味着什么呢?他经常回味我们共处的时光。
秦晴:“你知道你对别人的伤害有多大吗?”
第265章 你想要惆怅,还是要欢愉
易洲的脸色像成熟的螃蟹壳一般铁青。他瞟了一眼大厅的一侧有两个加床铺,正在吊水。他说:“我们这样讲话,打扰病人休息,也是伤害。下去走走吧。”
月光如水。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旧式彩笺上的水印,淡薄,模糊,凄美。今天的你我,如何去采摘昨夜的星辰。你想要惆怅,还是要欢愉?
还记得白鳍豚,还记得芦苇,还记得洞箫,叠映着滚滚波涛,叠映着悠悠岁月。
无为县医院门诊部有一方二三亩大的庭院。门朝南开,主楼座北,东边是停车场,西边是休闲区,有树木花草,青石板小径,磨花石桌子凳子。在半明半暗处,他们都嫌脏,没有坐。
高大的雪松,枝条婆娑。从树叶间漏下来的月光碎片,散在秦晴的衣服上,本来素净的外衣显得有些花了。
易洲:“说吧!对我回来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我的思维给人搅乱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随便你从哪里说。”
秦晴恨自己没有出息,竟然感觉浑身微微地颤抖,她抱着胳膊。易洲仪态坦然,跟她保持着足有一头牛身的距离,笔直地站在那里。那架式,像是买牛的跟卖牛的讨论着中间隔着的这头牛。
好一会工夫,秦晴说:“从大水说起。”
易洲:“好!应该还原一下。”
秦晴:“你落水后,我也跳了下去,差点没把命丢掉。是穆广把我救上来的,拖上来,我也只剩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在滔滔江水中挣扎,只剩半口气。”易洲的脚下挪动了一下,“幸好,从上游漂来几根木料。”
“那些木料救了你?”
“救了我,也伤了我。”易洲莫名其妙地笑了,“我抱住一根木料的时候,另一根木料好像是嫉妒我似的,借着水势和浪潮,朝我撞来。”
“你给撞伤了,伤到哪里了?”
“接下来,我就昏了,什么也不知道。大约是一个礼拜之后——不过,因为转了几道医院,谁也说不清楚我究竟昏了多长时间。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上海……”易洲悠然摆摆手,“不说我。继续说你吧。”
秦晴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现在平静多了。她说:“随后几天,我一直陪着徐阿姨找你。大把大把的眼泪洒到江里。最后,是我把徐阿姨送到解放军小艇上的。”
“这个,我听我妈讲过。这是关键的一步!”
“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这一步,我妈见不到我,她可能——也就跳下去了。”易洲说,“她是这么说的,所以她特别感谢你。”
“谁也不缺谁的一个感谢。”秦晴甩了甩头,“徐阿姨走后,我到沿江的城镇,找遍了所有的医院,看遍了所有男病人的脸。轻伤的,重伤的,快死的;丑的,怪的,凶恶的,我都凑上去看。我快要崩溃了!后来,我爸叫穆广到上海,找到你家。你妈妈说——你已经死了……”
“打住!”易洲疑问道,“穆广到上海找我是什么时候?”
“你失踪后一个月左右。”
“那时候,我已经苏醒了,但是还没有恢复。”易洲说,“我接着你的时间讲。我是在上海医院苏醒的,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妈妈口授电报,让她给你报平安。连发三份电报,我没有得到回应。”
“我没有接到你的电报!”
“是不是江心洲邮路断了,电报送不到?”
“废话,怎么可能!你以为是兵荒马乱的年代。”
“那好。”易洲继续说,“又过了两个月,我能拿笔了,我就亲笔给你写信,接连给你写了三封信,一封一封地叫我妈妈用挂号信寄给你。但是,我天天盼,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你的回信。”
“我没有收到你的信!”
“但是,我有挂号信的回执。”
“反正,我没有见到你一个字。”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我妈妈没有寄出,另一种可能是邮递员没有投递。”
“邮递员跟我们有仇吗?”秦晴冷笑道,“县长的口才真厉害!反正都是别人的错。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易洲说,“往后说。”
秦晴说:“在我跟穆广订婚之前,我又去了一趟上海。我找到你的家——我找到了你的旧家,也找到了你的新家,到了你们的新家,我明白了。你爸爸平反了,你们一家已经从人间走上天堂了,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知道你妈妈怎么对我的吗?”
易洲沉默着,又挪动了一下步子,残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这是他最理亏的地方。在每一个关节点上,伟大而自私的母亲都给留下了伤痕。
秦晴:“在上海大都市,在你们那座豪宅里,我看到了你跟一个美国女孩的合影。照片上看不出你是被强迫的。但是,我还不死心,厚着脸皮找到了上海交大,你的学校。你在打篮球。结束后,你跟那个美国女孩一起走在校园里。边走边说话,谈笑风生,那么开心,跟在江心洲一样的开心。其实,这也是应该的,正常的,你本来就应该那样,江心洲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稍稍停顿片刻,秦晴继续说:“后来,你们亲亲热热,欢欢喜喜地去买冰激淋,我追过去喊你,就是你们家派来接你的车,还有你们学校食堂里的一个女工骑的自行车,你们两面夹击,把我撞倒了。那女的纠缠我,引起你们那些大学生的围观,你也猫了一眼,就给你热恋的玲达拉走了……”
这些久远的故事,在易洲听来,亦真亦幻。他神情愕然,下意识地往前跨了半步。秦晴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这样!”易洲喃喃地说。
秦晴:“别假装想起来了。从你把孙兰的文体委员说成卫生委员,就可以看出,你的记忆力没那么好。”
第266章 你还是那么自作多情
易洲轻轻地摇摇头,声调柔和地说:“你去上海,去我家,去我们学校,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我妈妈怎么对你的。我只知道,穆广去我们学校,我们俩打了一架。”
“他打你,威胁你,逼你放弃?”
“我不怪他,相反,我感谢他。因为,当时我已经不配跟你在一起了。”
“从上海回来我才发现,我爸爸因为害怕舆论压力,对外就说我跟穆广一起到上海是旅行结婚。接着,没得商量的,就给我们办了婚礼。”
“老书记多精心啊!”
“穆广嘴上不说,其实,我知道,他对我不顾一切去上海找你的那个荒唐举动,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想想,作为一个姑娘,我当时是不是有些自轻自贱。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跟穆广已经订婚了。我偷偷地去上海,在荻港遇到了麻烦,上天有意捉弄我,又帮助我,让滞留在那里的穆广碰到了我。我们一起去上海。我玩的那些花招,穆广能不知道吗?不知道是什么魔力,让我那么不守妇道,一定要见到你,不见到你不死心。”
“穆广不可能不知道。”
“当时,我以为他是傻子。跟他一起这么多年,我越来越发现,他比谁都精明。”
“全省著名乡镇企业家不是浪得虚名的!”
“婚后,我们很快有一个女儿,名字叫阿晨。”
“等会儿等会儿,阿晟、阿旻前面,你们还有一个阿晨?大伯大妈怎么没跟我讲过?”
秦晴咻咻而泣:“这是我们家最敏感的话题。一提她,我爸脸色就变了。”
“那阿晨呢?”
“听我慢慢讲。”秦晴用手帕轻拭眼角。
“阿晨!”易洲轻声念道,“好名字。”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女儿出世的时候,穆广兴冲冲地要给她取名字,我抢先取了。为什么叫阿晨?因为那次去上海,我买了一本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我想用这个名字把她跟上海牵挂起来。穆广也不是傻子,他惭惭起了疑心,后来就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差点把阿晨在长江里淹死了。死里逃生之后,终于在她三岁的时候,带她去北京,在北京把她丢了,也可以说是抛弃了遗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穆广怀疑阿晨是你的孩子。”
“荒唐!”易洲滑稽一笑,心想,我们当年的关系,止于浅浅的吻而已。“你也不辩解?”
“女儿丢了以后,才有这个谣言,我连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有了。”秦晴无声饮泣。
“我不相信穆广是这种人,绝对不相信!”易洲说,“穆广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事越说越复杂,最好别说了。除非找到阿晨,我拖着穆广做亲子鉴定。”
“阿晨是在北京什么地方丢的?我来想办法寻找。”
“九年过去了,你怎么找?”
“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会找到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晴慢慢地平息了情绪。
易洲:“今天开会决定,成立无为县乡镇企业家协会。我推荐穆广当会长。还有高新大道的事,我要跟他商量。”他走向明亮的地方,“秦晴,我跟你这么说吧,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从结果来看,我们俩没有走到一起,这是我的不幸!你跟穆广走到一起,这是你的万幸!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那天见到你们的一双儿女,老书记让他们喊我大舅,我是他们的舅舅,也就是你的哥哥。穆广是我妹夫。你懂吗?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也只能是你的哥哥!”
秦晴冷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那么自作多情!还那么——”接着轻声说,“厚颜无耻!”
这是被骂被辱吗?
易洲的脸红了,好在夜幕笼罩,他说:“那好吧,不早了,赶快上去吧!”
“你好象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回到无为县来?你在国家水利部,下来挂职锻炼,镀金,积攒基层工作经历,全国有一千多个县,为什么选在无为?”
“理由只有一条:我想报效这一方土地!”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大会上说可以,在私下里说出口,你不觉得碜牙吗?”
“不碜牙。”易洲说,“无为,是一片红色的土地,是我的父辈战斗过的地方,也是我这一辈避难的地方。我回来,不是为了寻找什么,而是为了增添什么。不是为了哪个人而来。如果一定说为了哪个人的话,那我是为了报答秦耕久老书记。因为我的自私,导致他失去了一次升迁的机会,导致他直到今天还停留在村支书的台阶上。”
“你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
“这个问题我跟穆广交过心。他说他也有同样的抱愧。”
“就是说,你们俩都做过对不起我老头子的事?”
“可以这么说吧!”
“我可以用一丘之貉来形容你们吗?”
“能跟穆广同志在一个山丘,我很荣幸!”易洲笑了。
“能说说你的那个玲达吗?”
“今天没有心情,下次吧!”
“你来这里,至少得三五年时间,她怎么办?她在哪里?”
“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我在这里,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他们站在西边休闲区树下说话时,穆超在病房看不见。现在,他们站在亮处说话,穆超看得一清二楚。
秦耕久心里明镜一般,几乎能算计到所有的细节。他说:“穆超,你打你嫂子手机,叫她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跟她讲。”
穆超拨打秦晴手机,一个女孩的声音:“喂?”
穆超:“你是哪位?我嫂子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是护士孙兰,秦校长的包放在我这里。”
“她人呢?”穆超明知故问。
“她送易县长去了。”
正说着,秦晴来了,孙兰:“秦校长,你的电话。”
秦晴赶紧抓过来,一听,是穆超,她马上挂了。孙兰正要跟她说话,她风风火火地走了。她知道自己耽误时间太长,父亲会不高兴。
孙兰准备告诉她,刚才你爱人从北京打电话来了。秦晴错过了这条信息。
第267章 穆超的脸臊得通红
“追浪时代”!
也就在此前十分钟,穆广从北京打秦晴手机。第一次,孙兰一看,显示来电的人叫“相公”。她一时没看清,以为是“相好”,想接不敢接。随后,第二次、第三次,一声紧似一声。原来秦校长还有相好的,还有婚外情?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接听了。
穆广略带京腔的问话跟穆超相似,孙兰的回答也完全一样。穆广问:“你说的易县长,是不是易洲?”
孙兰:“是的!他是秦校长的前任。”
穆广:“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孙兰:“他下午送病人来了,后来走了。晚上开过会又来了。”
穆广:“病人情况怎么样?”
孙兰大致介绍了秦耕久的病情,穆广:“谢谢你,麻烦你了,病人是我岳父。”
孙兰:“那你是秦校长的爱人了?你是穆广——大厂长?”
“是的。”穆广笑道,“但是,不大。”
孙兰:“那我回头转告她。”
合上手机,穆广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这么晚了,易洲还来?来了还不算,还要单独会面?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呢?”
穆广给萨冰打了个电话。萨冰已经从张家口老家回到北京,住在办事处另一个房间。穆广:“萨冰,订两张机票,我们明天就回高河。”穆广用了一个“回”字,在萨冰听来十分亲切。
萨冰:“明天就回去?你不是说还要去一下中海油公司吗?”
“下次再去。”穆广补充道,“我岳父老泰山摔了一跤,住在医院里。”
医院病房里,秦晴扇了扇鼻子:“穆超,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晚上,外面的空气新鲜得很呢。”
穆超哗啦一下,推开窗户。
秦晴:“把窗帘拉上,挡挡灰尘。”
穆超拉上窗帘,谁知是双层窗帘,一层纱一层布。秦晴过去,把布帘拉开,保留纱帘,嘴里埋怨穆超:“才笨呢!”
穆超站在一边。秦晴回头:“穆超,你去住个旅馆吧。这里有我呢。休息好,明天体检,扶上扶下,需要你这个劳动力。”
穆超:“舅舅起夜怎么办?”
秦耕久举起左手:“我这手不是好的吗?”
秦晴:“去吧,听话。捡干净的宾馆住,不行就住无为饭店也行。远就远一点,卫生要紧。明天一早过来。身上有钱吗?”
穆超:“有。”
秦晴:“我知道你有钱。我的意思不是给你钱,是提醒你把钱保管好,别丢了,回头谢小娥找你算账,扯不清。”
穆超笑道:“我花钱,她管不了。”
秦晴:“瞧你,煮烂的鸭子——嘴硬。谢小娥跟我讲过,无城的消费水平比无锡低多了,一个男人,兜里有一百块钱,就能干成坏事。”
穆超的脸臊得通红:“嫂子你这想到哪里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穆超茫然,看看秦耕久,又看看秦晴:“我是坏人吗?”
秦耕久:“穆超是个老实人。”
“你们这些业务员往哪里一站,讲话啊神态啊跟别人不一样。多多少少有毫牛皮哄哄的味道,那些小姐像苍蝇一样,一下子就叮上你了。”秦晴眉飞色舞,“别得意噢,可不是盯你人,是盯上你的钱包了。”
“嫂子,你的意思是,我把钱包搁你这里寄存着?”
“别别!”秦晴一边整理着穆超买来的日用品一边说,“你大哥的钱包,我有保管的义务。你的我没有。你找谢小娥去。”
“那我找她去!”穆超故意这么说着,朝秦耕久打了招呼,高兴地去了。
听他们对话,秦耕久很欢喜。心想,一家人就是一家人。秦晴前头跟他吵,后头还这么关心他,也像个做嫂子的样子。
深夜,秦耕久时断时续地起着鼾声。秦晴把灯光调节到昏暗,玩着手机,跟闺蜜燕芳用短信交流。渐渐地,那边的回应稀疏了,她也累了,就伏在父亲的床沿上睡着了。
秦耕久一个带哨的鼾声突然中断,他醒了。看了看秦晴,便蹑手蹑脚地起来,从柜子里拿了床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她醒了,吃惊道:“爸爸,你解手吗?”
秦耕久:“柜子里有折叠床,你放开睡吧。”
秦晴揉揉眼:“我怕在折叠床上睡得太死,你叫不醒我。”
秦耕久:“我又不是什么大病。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要叫你的。快去好好睡!明天一早你就回去,你不是还在学校代课吗?这边有穆超。再说,穆广明天也回来了。”
这一惊,秦晴再也没有睡意了。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可以看到她跟易洲刚才所站的地方,乳白的月色,夹杂着橙色的灯光,两种光波交融在一起,倾泄在光洁的地面了,映出诗意的空白。
她把易洲说的话从心底倒腾出来,反刍咀嚼了一遍。她的心里结起了两个疙瘩。这两个疙瘩都结在丈夫穆广身上:
第一,爸爸叫穆广去上海找易洲的母亲徐慕贞,他母亲说易洲死了。以穆广的精明,不可能不察觉真相,就算徐慕贞再掩饰,穆广也能识破,但是,穆广回来隐瞒得滴水不漏。
第二,订婚之后,结婚之前,穆广去上海,秦晴与他在荻港相遇。两人一起到了上海,秦晴独自悄悄地去找易洲,她没有跟易洲会面,倒是穆广找到了易洲,并且打了一架。这一架有问题,肯定无疑,是穆广以武力逼迫易洲彻底断绝了跟秦晴的联系。穆广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易洲能不怕他吗。
穆广的手段太卑鄙了!
在穆广看来,那一次上海之行,他一定认为,秦晴跟易洲见了面,并且过了夜,怪不得他怀疑阿晨是易洲的呢?怪不得他想方设法要把阿晨除掉呢?
好你个穆广,你也太残忍了吧!
这样的人,跟他还能过得下去吗?我今天一开始骂易洲伪装,其实穆广的伪装比他更深啊!
男人太可怕了!
秦耕久以代课为由,催秦晴回江心洲,他说:“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讲了给小毛代课,你就要负责到底。你不回去,学生今天不就放羊了?家长们怎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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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江山是我跟你大哥打下的
穆广:“小娥知道你找他什么事吗?”
穆超:“不知道,我一直瞒着她,我只说这是大哥交办的事,她就不敢追问。我一定要她带我去找那个混蛋,她急得要跳河……”
穆广:“后来呢?”
穆超神情忧郁,低头片刻,接着坚定说:“后来,小娥拗不过我,还是答应我,和我一起陪那个混蛋玩了几天……”
穆广吃惊道:“玩了几天?怎么玩?小娥吃亏了?”
穆超眼圈都红了:“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要的情报我全拿到了,日文资料,我请人翻译了,在我家保险柜里。”
穆广:“那太好了!我今天回去就看。”
秦晴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太好了?神神秘秘的。”
穆广:“回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穆超:“大哥,资料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秦晴瞪大她美丽的杏眼,那神气像一股春天的寒风:“什么?你给你大哥做事还提条件?”站在穆广身边,秦晴有了气焰。
穆广:“什么条件?”
穆超:“我知道这个材料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要的东西对我也很重要。”
穆广冷冷地说:“翅膀硬了,长本事了!说吧。”
穆超:“互感器厂归我。”
秦晴:“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侧脸看着穆广,“到底什么资料,能值一个厂?”
穆超:“嫂子你别搞错了,我们是弟兄分家,家业是我们共同创下的,我只是拿我应得的一份,不是找你们要厂,别摆出施舍人的架式。”
秦晴仗着穆广撑腰,破口道:“你这个小短命鬼,一趟无锡回来,嘴巴也变硬了。江山是我跟你大哥打下的,凭什么跟你平分?”
穆超:“嫂子,你大小也当过小学校长,讲话应该文明,应该懂一点情理吧。”
“你还教训我来了。”秦晴气得问穆广,“告诉我,到底什么破资料,一定要找他去弄?我就不信,离了他张屠夫,我们就吃带毛猪?”
穆广告诉秦晴:“我们正在谋划拿下一个特大工程。拿下这个工程必须跟日本人竞争,我让穆超去无锡,搜集松井次郎的情报。”
穆超:“这份情报是我跟小娥花代价拿到的,而且,我知道,送给你,你就可以变成一口聚宝盆。”
秦晴口气变了,温和地说:“你这个穆超,肯定是听了外人谗言,你跟你大哥还分彼此,他的聚宝盆,不就是你的聚宝盆吗?”
穆超:“是啊!他的互感器厂不就是我的互感器厂吗?”
秦晴:“这是两回事。你还没成家,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没分家就先分家产的,不落人笑话?”
穆超:“不分家产,我拿什么成家?”
穆广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这个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穆超:“大哥,转不过来的是你!”
穆广看了看秦晴,对穆超说:“假如我就是不给你呢?”
穆超:“那你就别想要那份资料。”
穆广又是一声冷笑:“嗬!假如我不要那个资料,你捏在手上不就是一匝废纸吗?”
穆超跳了起来:“是你叫我去搞情报的,现在又不要,你言而无信,你还配在外面称什么企业家?”
穆广:“你当时也没有开出这个条件啊。要是开了这个条件,我还找你吗?”
秦晴:“穆广,算了,别说了,再说就伤和气了。那个情报要真那么重要,你找谷建邦。谷建邦对无锡比谢小娥熟悉,他一定能搞到。”她又转向穆超,“穆超,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今天算是给哥哥嫂子上了一课。资料你留着,蒸着吃,还是煮着吃,随你。我们不要了!”
看她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穆超眼睛里充满愤怒,但他克制着自己,对穆广说:“大哥,是不是这样?”
穆广坚定地点点头。
穆超怒不可遏,脸腾地红了,说:“大哥,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你做哥哥的错一,我做兄弟的就能错二。”
穆广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穆超:“我要把你的情报卖给松井次郎。”
穆广:“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穆超:“情报交易是双向的。你要他的情报,他也要你的情报。”
穆广下意识抬起手,“啪”地给穆超一个耳光,愤怒地说:“汉奸!”
穆超捂着脸,往前上了一步:“穆广,你打吧!打得越狠,你输得越惨!”穆超长这么大,第一次直呼哥哥的名字。
穆广看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秦晴推了穆广一把:“穆广,你疯啦!”接着,她拿开穆超捂着脸的手,心疼地说,“让我瞧瞧!重不重?疼不疼?”
穆超顺势拿开自己的手。秦晴抚摸着穆超的脸颊,回头瞪着穆广,骂道:“吃错药啦?发什么神经!”
穆超索性昂起头,站在穆广面前:“爸爸死得早,妈妈要我们敬重你,从小到大,我牢记着长兄比父这句话,对你忠心耿耿,想不到你对我下手。好,既然这样,那我只好采取第二招了,我已经请了律师,不给我互感器厂,我们法庭上见!”说完,掉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秦晴喊道:“穆超!”
穆广一甩手:“反了?!”
秦晴转向穆广:“到底是个什么项目,弄得兄弟反目?”
穆广:“东方海上油田,首期工程需要采购的电缆,折合人民币有四十多个亿!”
秦晴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业务?”
穆广:“今后五到十年,我就专攻这个项目了。哪晓得第一块绊脚石就在家门里?”
秦晴:“找谷建邦不行吗?”
穆广:“建邦的目标太大,他一去人家就防着他,怎么会给他漏情报。”
秦晴犹豫道:“万一不行……”
穆广制止道:“让我再想想办法。”他指了指病房,“我们进去吧,别让爸爸不高兴。”
秦晴:“爸爸为这个互感器厂的事,已经对我不高兴了。”她挽着穆广的胳膊往里走,叹息道,“算了,给他吧,把互感器厂给他吧,不给他,我也不得安生。给了他,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第270章 你的官司还有得打吗
穆广心是暗笑,嘴里说:“没那么便宜。小东西,气死我了!”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哪位?”
对方:“你是高河飞虹电线电缆厂的穆广厂长吗?”
“我是穆广。”
“我是城南律师事务所的,你弟弟来电话委托我们起草对你的起诉书,考虑到你是县里有名的企业家,有一定的社会影响,我们想跟你先沟通一下。”
“混蛋!”
“什么?”
穆广接着陪笑道:“哦,对不起!不是骂你的。”
“你的火气也太大了吧!这个脾气恐怕与你的身份也不符。再说了,这要是到法庭,你这么一上来就破口大骂,你的官司还有得打吗?”
“对不起!不好意思,那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就在电话聊聊吧。”
穆广向律师介绍了情况,秦晴来回走动。萨冰出来喊穆广,秦晴进去了。
穆广回到秦耕久的病房,秦耕久:“穆广啊,怎么那么忙啊?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穆广强颜微笑,顺从地走过去。
秦耕久:“刚才医生说,体检没有问题,骨折骨裂,我回去慢慢养着就行了,我准备明天就出院。今天晚上,我想让你在县城请一桌客,感谢一下易洲副县长,还有交通局的王轲股长。”他又转向萨冰,“同时,也给萨冰接个风。这叫一酒待百客。你不介意吧?你到江心洲,摆酒席没有县城的条件好。”
秦耕久还不知道穆广在北京已经见过易洲,他安排请客,真正目的是让他们见面。在易洲和穆广之间,捐弃前嫌,面向未来,对易洲、对穆广都是应该做的一件事。易洲跟穆广,一个从政,一个经商,两个人需要相互支持。秦耕久相信,凭他对易洲和穆广两个人人品的了解,再有他居中掌板子,他们一定会消除芥蒂,亲如一家的。
穆广:“好!爸,我听你的。”
秦晴:“这旁边就有个饭馆,菜不错,环境又好,档次也还能说得过去,我马上去安排一下。”
秦耕久:“秦晴,家里晟晟和旻旻在家,你让罗信送你先回去吧。”很显然,他不想让秦晴跟易洲见面,更不想她掺和在易洲和穆广之间。
秦晴心中抵触,嘴上说:“爸爸,我知道,我把他们饭局安排好了,我就回去。放心,我不想蹭你的酒饭。”
这话语中带刺,秦耕久不在乎。
穆广:“爸爸,晚上还要用车子,罗信还不能走,就让秦晴留在这里吧。”
穆广很坦荡,他就是要让秦晴跟易洲见面,该说的话早一天说开,省得揣在各人的心里又生出新的情感来。再则,心里有话,压是压不住的,你越压制,就越生出好奇心,正大光明不成,就会偷偷摸摸。你像昨天夜里不就是的吗?如今的穆广跟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他已经是全县首富,是家喻户晓的成功人士。他有这个自信。
秦耕久神情不悦,摆摆手:“我不管!你们自己定。”
穆广听出话中有话,“你们自己定”带有好自为之的意思。他是在提醒穆广,相见忆旧,触景生情,感情是需要防范的。一方面要结交易洲,另一方面防止易洲跟秦晴旧情复燃。秦晴是他的女儿,他能不了解女儿的性情。
秦晴心中有着太多的迷团需要解开。她的潜意识里有一种本能驱动力,就是希望穆广和易洲对质。这是女人身上保留的,带有动物的本性:两个男人为自己争斗,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不管他们谁受伤,她都受用;不管他们谁失败,她都有是赢家。她有这样的心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他们这个三角关系中,她秦晴是最纯洁的,也是最磊落的!像冰一样透亮,像雪一样洁净,像玉一样自持,像风一样超脱。她跟穆广青梅竹马,后来喜欢易洲。在这自由恋爱的时代,她没有错。她对易洲仁至义尽,易洲有负于她。嫁给穆广后,她一心一意爱着丈夫。至于避着穆广到上海去寻找易洲,那是她婚前所为,不存在对丈夫不忠一说。结婚以后,她严守妇道。她的身体只给了丈夫一个人。
萨冰陪着秦耕久说话,穆广取出岳父透视的片子,说:“爸爸,我拿去让医生给我解释解释。”
秦耕久淡然一笑:“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解释的?”
穆广嗔怪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老当益壮!”
秦耕久脸上洋溢着幸福感:“不嫌麻烦,你就去吧。”
穆广走出病房,秦晴尾随而去。看着他们的背影,秦耕久忽然大声问:“穆超呢?”
秦晴迟疑,穆广:“我让他回去了。”
秦晴补充了一句:“他要跟跟你打招呼,我说我代他跟你讲。刚才讲忘了。”
穆广迈步往前走,秦晴紧步跟上来。穆广侧脸,若无其事地说:“秦晴,爸爸晚上请易县长吃饭。邀请易县长的电话你来打吧?”
秦晴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嘲笑道:“试探我,是吧?”
穆广:“爸爸作东,你是爸爸的形象大使,代表爸爸邀请客人,这不很正常吗?”
秦晴:“我的任务是安排饭局,其他的一概不管。请谁,不请谁;谁该来,谁不该来,跟我没关系。”
穆广:“你的意思是,我来邀请易洲同志?”
秦晴反问道:“你不敢邀请他吗?你怕他吗?”
穆广一笑:“笑话!我怕他什么?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怕他干什么?”
秦晴讥笑道:“哟,你想哪里去了?我问你怕他吗,那意思是,你一个老百姓是不是怕县官,你怎么想到亏心不亏心上了?你这叫不叫做贼心虚啊?”
穆广停下脚步,跟秦晴对面而立,相距很近,半玩半真的说:“秦晴同志,你认为我穆广趁人之危,把你从易洲手里抢过来,是吗?那我告诉你,我跟你结婚,是易洲安排的,是易洲同意的。”
第271章 拿你老婆的清白开玩笑
秦晴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气愤地说:“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又是抢啊,又是安排的同意的。屁话!我的感情是拿来给你们两个臭男人私下里交易的?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穆广:“这不开玩笑吗,别生气啊!”
秦晴回头道:“拿你老婆的清白开玩笑,你还算个男人吗?”
“话不是你挑起来的吗?”穆广无奈地说,“嗨,真是!”
秦晴气咻咻地下楼,喊住司机罗信。罗信利索地把车开来,秦晴说:“不用,就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我们去订个饭局,你帮我参谋一下,下个菜单。”
穆广一边掏手机给易洲打电话,一边往骨科走去。骨科主任拿着X光片子往灯箱上一贴,一点一点地解说给穆广听,穆广不住地点头。临走的时候一再致谢。
回到病房,穆广:“爸爸,刚才给易县长打了个电话,他推掉了其他应酬,爽快地答应了。我现在去他办公室,当面邀请他。”
秦耕久非常赞赏:“哎!这就对了,先打电话预约,再登门郑重邀请。就应该是这个礼数。”
穆广:“一会儿,我带他直接去饭店。”
秦耕久:“等一会秦晴来了,我先在饭店等候你们。”
穆广:“萨冰,待会儿你扶我爸爸一下。”
穆广下楼来,看到自己的车停在那里,摸了摸,钥匙在身上,就自己驾驶着车到了县政府。登记之后,径直来到易洲的办公室。一推门,有三五个人聚集在那里,易洲赶忙让座,穆广看看办公桌上,摊开巨幅图纸,谈话正在热火朝天之际,其中有认识穆广的,说:“穆广,这一下好了,易县长主持的这条高新大道,就是为你们修的。”
穆广拱拱手:“那我就代表高河的企业,先谢谢各位领导了!”
有人说:“首先应该谢谢易县长。”
穆广朝易洲拱手:“谢谢易县长!”
易洲一摆手,笑道:“收起来吧!”接着立马敛容道,“我们是在为纳税人服务。”
穆广抖了抖车钥匙,说:“我在下面,在车上等你。”说着走了窗户前,朝下面指着,“就是东边那个白色的车子。”
有人说:“不用指了。停车场只有你一辆奔驰。”
穆广坐在自己白色的奔驰车里。县政府大楼里下班的人群像刹不紧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先是稀少,接着是稠密,后来又稀少,现在是三三两两,滴滴答答。
街上华灯初上,光影交错之际,易洲拎着公文包下来了。穆广迎上去,易洲快步走来,上了车。脸上表现出极度劳累过后的轻松感。
穆广前后张望着车辆和道路,专心驾驶。
易洲:“穆广,最近怎么样?”
穆广:“最近,我去了青海、宜昌、北京。你上次在北京讲的事,我正在落实,我打算把青海的飞翔电线电缆厂办成股份有限公司,争取上市。”
易洲复述道:“那就叫飞翔电线电缆股份有限公司?”
“对!它属于‘飞’字辈的。高河有飞虹、飞龙、飞流、飞彩、飞泉电缆厂,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飞翔。”
“上市公司要接受证监会的监管,从一开始就要按照他们的规范去做,规规矩矩地做,清清白白地做。”
“我知道,县长你放心吧!”
“亚运村的项目还正常吗?”
“非常正常!”
易洲哈哈一笑:“那就不正常啰!”
穆广回头正色道:“非常正常啊!”
“非常了,还叫正常吗?”易洲说,“世界上的事有两种,一种叫正常,一种叫非正常,非正常,简称非常。”
穆广也笑了:“下次跟县长汇报工作还得咬文嚼字。”
“跟你开玩笑呢。”
“世界上的人分两种,一种叫男人,一种叫非男人,非男人,就是女人,女人简称非人。”
“你这是胡说八道!”
“跟县长学的,现学现卖。”
“首先,非男人,不一定就是女人。我在美国看到不少同性恋,非男非女,又男又女。”
“听说过。”
“说女人是非人,这话不能讲,讲了你招打,而且是群殴。”
“县长你都考察过美国人,难道你没有感悟到:女人的思维跟我们不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易洲说,“但是,你不能说女人非人。她们只是跟男人是不一样的人。美国有一个叫约翰·格雷心理学博士写了一本书,叫《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归纳了男人和女人在认知上的巨大差异。”
“一个屋檐下,原来是来自两个星球的动物?”
“对于男人来说,我们的难处就在于,既要识别这个差异,坚持自己的秉性,又要认知女人的秉性,并且包容女人的秉性,最好能够充分发挥她们那些秉性的优势,成为正能量。”
“县长,这个课题,对我这样的大老粗来说,有点深奥。”
易洲说:“穆广,以后我们私下里,别一口一个县长的,听着别扭。你不觉得拗口吗?”
“那我叫你什么呢?”
“你的岳父大人叫你儿子女儿喊我舅舅,那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那就叫——大舅哥?”穆广笑了,“叫大哥吧?不过有外人在,还得叫易县长,县长的轿子,要抬,还得家里人抬呢。”
“你说反了。现在都是党政机关为经济发展服务,党政干部为企业家抬轿子。”易洲说,“亚运村项目在做了,葛洲坝项目拿下了吗?”
“第三期工程,我们内部出了点问题,我主动放弃了。现在,正在进攻第四期工程。不过……”穆广加快速度,跨过十字街。
易洲:“不过什么?”
“我正要跟你汇报,我瞄了一条大鱼!应该讲是游在海洋里一头巨鲸——东方油田项目……”
“什么?你介入了东方油田项目?”
“县长,不,大哥,你知道这个项目?”
“你都说是游在海洋里一头巨鲸,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在水利部政策研究室,这个项目是国家计委牵头,相关部委参与论证,我们部派我参加论证会的……”
第273章 扶不起的阿斗
易洲:“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穆广。我正在运作,准备让穆广担任乡党委副书记。”
穆广惊讶道:“县长,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哪能当乡里书记?”
易洲:“不是书记,是副书记。”
穆广摇头:“不行不行,我一不会批阅文件,二不会开会做报告,三不会调查研究,不行不行!”
秦耕久大声问:“什么行不行啊?县长交待的事,首先应承下来,哪能跟组织上讲不行?”
秦晴大声回话:“易县长说让穆广当高河乡党委副书记,他说不行。”
“这是个好事啊!”秦耕久起身去上厕所,萨冰陪他去了。厕所在院子里,要走很长一段路,外面月光如水,清风徐徐,萨冰:“南方的天气真好!”
秦耕久:“春秋天还行,冬天潮气大,真冷。”
两人在院子里聊天。
包厢里,秦晴对易洲一笑,说:“你看他,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易洲:“不能这么说。”
秦晴又对穆广:“给你一顶乌纱帽,你都不要。你这是真心话吗?”
穆广:“我是口是心非的人吗?”
易洲:“还有个选择,属于民间组织。”
穆广:“又是官?”
易洲:“不算官,就是全县乡镇企业家协会会长。”
“全县?”穆广咧一咧嘴,“这名字一听头就大了!”接着,他倒了两杯酒,“来吧,今天先喝酒,我敬你!”
秦晴一把抢过他的酒杯:“跟你讲正事,你打什么西瓜岔啊?喝酒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
穆广看看易洲,神情有些尴尬。易洲:“怪我讲话不对场合。”他举杯,“来,喝酒!”
易洲又满满地斟上一杯,对秦晴说:“来,秦晴,我也敬你一杯!穆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秦晴红着脸:“这么说,你们俩是知已,你们心有灵犀,我反而不如你了解他了。”
穆广使眼色制止她:“秦晴!易洲大哥不是往日的易洲大哥了,他现在是县里领导。今天,人家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接受我们的邀请来吃饭,这就把我们的头看得像笆斗一样大,我们不能没有尊卑礼数。”
秦晴冷笑道:“没想到,你们俩一唱一和,我倒落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易洲朝穆广尴尬一笑。
秦晴:“我觉得你们都有些虚伪。”
易洲的笑容僵住了:“怎么虚伪了?”
秦晴:“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我秦晴坐得正,行得正,最恨人虚伪了!”
易洲一时无词,端起面前的量酒器,那里足足有半斤酒,举起来说:“我承认言不由衷,口是心非,错了,自罚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穆广劝阻道:“大哥,不要理她。她酒喝多了,脑子不做主。”
秦晴气呼呼地坐下:“是的,我得罪县大老爷了,犯了不赦之罪,我也自罚。”她把自己面前量酒器里一大杯酒也一饮而尽。
穆广来到她身后:“秦晴,你耍什么酒疯啊?你想干什么?”
这样一来,易洲和秦晴都醉了。
穆广在秦晴胳膊上捏了一把,又凑近她耳边说:“不要失态!”然后对易洲说,“县长,我提议,酒就到此为止。我带了几种茶叶,请你品尝一下,能不能引进到我们县的山区。”
易洲愉快地说:“好哇!就在这里吧。把残局收掉,我们添茶回灯重开宴。”
穆广从包时拿出茶叶。秦晴强撑着指挥服务员撤席沏茶。
这期间,穆广略略整理了一下表情,说:“县长!”
易洲:“你看,又来了。”
穆广:“我是正经的……”
易洲:“你意思是,我不正经?”
穆广抓着易洲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的县长大人,小民有本上奏。我这次从北京回来,最想见的人就是你。”说着,他瞟了一眼秦晴。
易洲笑道:“有人别吃醋啊!”
穆广又拍了一下:“我最想跟你说的话就是:请求县里创办一所专业技术学校。”
“技校?什么专业?”
“电线电缆专业。”穆广放开易洲的手,侃侃而谈,“县长,站在县里的角度,我们的首位产业是电线电缆。既然是首位产业,就不能停留我们现在乡镇企业的水平。在我爸的手上——”说到这里,抬头找岳父,“我爸呢?”
秦晴给易洲和穆广都倒了茶,在穆广背上推了一把:“爸上洗手间了。”
穆广:“我老爸手上,办过水磨石厂,电热器厂。在我手里办了电线电缆厂。我们从社队企业变成乡镇企业,始终是鸡鹅鸭,我们要飞,要飞成孔雀,飞成凤凰,飞成大鹏!”
易洲专注倾听,点头沉思。穆广:“飞,就要有翅膀。企业的翅膀是什么?是技术。技术的背后是什么?是人。这个人,包括设计师、工程师,更多地需要技师、技工,需要一大批,一代一代的技术工人乡镇企业能不能脱胎换骨,主要看我们能不能把泥腿子农民子弟教育成产业工人、技术工人、能工巧匠。”
易洲:“穆广,你的这番话,是我在美国留学六年都没有学到的真知。中国的事,头等大事,永远是解决农村和农民问题。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把农民变成技术工人。你思考的是一个政治课题。”
穆广喝了一口茶,脸上稍有得意之色。秦晴对别处说:“说人家胖人家就喘上啦。”
易洲:“言归正传说技校,讲,你有什么具体设想?”
穆广:“就是想请县里组织创办一所高河电线电缆中等职业技术学校,中技,学制三年,面前全县招生,毕业后分配到电线电缆厂。”
“格局小了!”易洲说,“先按是专申报,面向全省招生,就业双向选择。这个事,我来向县委政府主要领导请示,如果同意,后面我来跑。但是有一样——”易洲伸出食指,“你当名誉校长。”
穆广笑道:“这,可以有。当那个书记啊会长啊,能力上我还真没有。”
秦晴在一边撇着嘴:“别吹啦。名誉校长也不是好当的,那是要你掏银子滴!”
易洲胸有成竹道:“十六个字:不给不要,给也不推,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易洲怕酒后失态,强力支撑着,到后面跟秦耕久打了个招呼。
秦耕久似乎看出一点苗头,忙质问:“穆广,怎么回事?易洲还没吃主食,怎么就走了?是不是你们灌他酒了?他一个人在外,酒喝多了,晚上要口水喝都没有应答的。”
秦耕久的话,秦晴躲在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
易洲:“大伯,我好得很啊。”
秦耕久:“真的?”
易洲晃晃悠悠来到秦耕久身边,凑到耳边说了一句话,秦耕久微笑着点头,说:“好哇!我赞成啊!”
易洲有点撒娇的味道:“那您老帮我说说。”说话时,拿眼睛瞟着穆广。穆广在打司机罗信的手机。
接着,穆广送易洲走,经过餐厅的时候,秦晴坐在凳子上,拧过身子,背身对着易洲。易洲看看她,穆广:“别理她!”
其实,此时,易洲的心底涌动着一股甜蜜——秦晴还爱着他!
罗信开车,穆广把易洲送到县委招待所门口。易洲虽醉,但神志非常清楚,他对穆广说:“你们的车不要进去。”
穆广:“我扶你进房间,给你烧水,陪你说一会话。”
易洲已经下车,他把穆广堵在车里,耳语道:“这里有耳目,对你我都不好!”易洲知道,招待所的服务员都是有背景的人,嘴巴又碎又杂,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跟穆广走得亲近。
穆广回到宾馆,秦晴正在呕吐。穆广伺候着,一边给她递水,揉背,随口说了一句:“是不是触动旧情了?”
秦晴转过脸来,怒目横眉:“你还不自觉,我讲虚伪,讲的就是你!”
穆广坦然一笑:“我怎么虚伪了?”
秦晴:“你卑鄙!”
“虚伪是虚伪者的护身符,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对你这样的人,不采取一点虚伪的手段,卑鄙的做法,我能够追到手吗?你总结得好,还有什么词?”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我爸爸叫你到上海,易洲没有死,你为什么说他死了?”
穆广冷静地听着:“嗯,这是一件事,还有呢?听完了一并回答你。”
“订婚前,我们在上海,你见了易洲,你们打了一架,为什么隐瞒着我?”
“还有没有了?”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秦晴哭了起来。
穆广轻轻一笑:“我骗你什么了?别说你讲的另有原因,就算是我骗了你,把你骗成了我的老婆,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啊!十几年了,你不追究我这个骗子。现在,易洲回来了,你一口咬定我是骗子。假如易洲现在是个普通人员,是个农民,是个要饭的,你还会说我骗了你吗?盐到的地方是咸的,醋到的地方是酸的,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秦晴:“姓穆的,我有什么想法?”随之步步紧逼,“你说呀,我有什么想法?你今天给我还出来,不还出来我就不放过你。”
穆广:“你怎么像个泼妇。”
秦晴:“你妈妈才是泼妇!”
穆广一拳打在桌子上,深叹一口气,转身走了,在门口说:“我去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