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她跟易洲的死结
秦耕久倚着高枕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许莲枝忙前忙后。床前斜着一条长板凳上,坐着穆广和秦晴。穆广面对着老爷子,秦晴侧着身子,背对着穆广,就着窗户亮光,织着毛衣。削尖的指头,饱满的指甲,两只捏拢的手,一递一下前后伸缩,红指甲油映着白毛线。这会儿,正低着头一双二双地数着袖口的针线。数完后,把毛衣往自己面前拢了拢,焐着自己不算太丰满的胸脯。
这是阿昕的毛衣。半年前就已经织好了,想不到上身一穿,竟然短了一大截——孩子见风长,蹿得真快啊。
正这么想着,阿昕跑着经过她,她一把抓住:“站着别动。”阿昕脸上跟阿昀做着表情,身子乖乖地笔直地站着。秦晴拿毛线在他背后测量比划,“这下可以保一阵了。”拍拍阿昕的小肩膀:“滚吧。”阿昕一溜烟跑了。
穆广:“爸爸,秦朗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的导师跟他商议,想推荐他留在上海工作。”
秦耕久:“他的事,他自己做主,只要兰溪没意见,我不烦他的神。”
许莲枝进来,服侍秦耕久吃药,一边在秦耕久胸前垫了一块小毛巾,一边插言道:“我还是想他回来,县里有易洲……”
秦耕久一低头:“你怎么把阿昀的小毛巾垫到我面前了?”
许莲枝:“用过洗一下就是了。”
“我从医院回来,带了病毒,你能洗得掉?”秦耕久不耐烦道,“拿走!”
秦晴:“爸,两个小东西的小餐巾我刚刚买了新的。这是旧的,你就是用吧。”
许莲枝:“老头子,易洲听你的,你跟他讲讲,把秦朗介绍到县政府机关,带在他身边。就算升不上官,体体面面地在机关里捧着铁饭碗,吃一份安稳饭,多好啊!”
秦晴:“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不指望他拿多少钱,撑个门面就行了。”
秦耕久支着胳膊肘坐正,疼痛使他拧着眉头,叹息道:“唉!是回来,还是留在上海,我不拿主意。我老了,跟他有代沟。他的事,穆广,还有秦晴,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多帮他谋划谋划。”
许莲枝:“秦朗就服穆广哥哥了。”
穆广:“秦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比我们有见识。这个选择,由他自己做。”
“假如他选择留在上海,我就想,他就不一定选择兰溪。”秦晴扭过头来,看到老两口笨拙的样子,急忙扔下毛衣,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忙。
穆广:“秦晴,这样的话,千万不能讲出口!”
许莲枝:“家里讲讲,有什么关系呢?”
秦晴:“我不是无情无义,你说到上海,兰溪的户口能去吗?”这又绕到当年她跟易洲的死结上了,穆广心中不爽,当着老人面,不好挖苦她。
秦耕久啧啧言道:“嗯,这也是个问题。”
大人说话的时候,阿昕和阿昀分别站在爸妈身边。阿昕规规矩矩地拧着魔方,时不时跟爸爸探讨。阿昀在妈妈和外婆面前撒娇,身子拧成麻花,上衣和裤子脱节,白花花的腰露在外面,小巧的屁股沟都能看到。
秦晴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丫头没个丫头样子,一点都不斯文。再这么着,把你抱给人家,让你在饭店里端盘子刷碗。”
阿昀偷眼看看妈妈,真的生气了,又瞥见外公慈祥地微笑,朝她招手,顿时跑过去,回过头来,眼也红了,嘴巴也噘了,怒视着秦晴。
秦晴:“瞧你那嘴巴翘的,都能拴一头牛,跟猪八戒有什么区别,丑死了!”
秦耕久抚弄着阿昀那一头柔滑得像绸缎一样的头发,恍惚之间感觉这是幼年的秦晴。他看看秦晴,又看看阿昀,漫然道:“易洲有个想法,不好当面跟你们说。”
秦晴警觉地抬头,穆广憨厚微笑,秦耕久:“他想结阿昀做干女儿。”
阿昀听不懂,她从外公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电筒玩起来。那是穆广送给岳父起夜用的。阿昀打着手电直射阿昕,阿昕背过身去。阿昀绕过去照他,他索性躲到外面去了,阿昀追了出去。
穆广略一沉思,笑了笑:“爸爸,两个小家伙像一对小猪一样,一直靠你们养着。易洲大哥又是跟你商议的,你就做主吧。”说完,瞟了秦晴一眼。
秦晴感觉出来,穆广嘴里讲漂亮话,实际是在试探她,她停了手中的编织,直了直身子,若有所思,眼睛看着天花板,果断地说:“我不同意!”
秦耕久:“为什么?”声音有些浑浊。
未等秦晴回答,穆广质问道:“干女儿,就是个名义,又不是把阿昀送给他。”
秦晴:“这话传出去,好讲不好听。”顿了顿,接着说,“知道的,说是他主动要的;不知道的,一定认为我们拿儿女去攀高枝。爸爸,这就叫攀龙附凤,趋炎附势。话很难听的。你应该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秦耕久:“文诚书记跟我说,易洲对无为,特别是对高河,是有感情的。他这次回来,是来回报革命老区这一片土地的。我们一定要关照好他!但是,人家是副县长,我是个村干部,中间隔了几层楼的悬殊。如果有阿昀这根纽带,我就可以照应照应他。讲是结为干女儿,实际也就是发一个帖子,改一个称谓,本来喊他大舅,现在喊他干爸,连姓名都不改,还多一个人关爱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至于讲到攀附,舆论看的是结果……”
两根银制的锃亮的毛线针,在秦晴灵巧的手中交替穿刺。她使劲戳了两针,说:“反正我不同意!干爸爸、干女儿这些称呼,听起来就别扭,不干净。本来一池清水,这一句称谓,反而喊浑了。”
“哦——”秦耕久恍然醒悟,“你是往这上头想了,也有道理。那把阿昕结给他做干儿子呢?”
秦晴一翻眼:“那我就更不同意了。”
秦耕久:“那又为什么?”
秦晴:“他会干扰我教育。我一心要把阿昕培养成有艺术气质的人,不能像他……”她看看穆广,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穆广大度一笑:“不能像他老子,大老粗一个!”
秦晴:“我不是说你啊,别那么自卑好不好。”
第275章 给个党委书记都不当
许莲枝拿手帕拭着秦耕久的嘴角,扭头朝穆广慈爱地一笑:“他老子还差啦?给个党高官都不当,马上都要当全县企业家的会长了。”
秦耕久大声说:“秦晴你这话更不在谱子了,人家易洲可是出国留洋的。还不能像他,他怎么啦?我们阿昕要是出国留洋,我睡着了都笑醒了。”
秦晴:“是啊,亲老子是土的,干老子是洋的,土洋结合,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叉子,吃着洋面包,就着菜泡饭。这下好了,阿昕洋不洋土不土,像个混血儿,四不像。”
穆广微笑道:“那我这个老土就退出,让阿昕专门听他洋的。”
秦晴放下脸来:“你就那么没骨气?亲生儿子教给别人教育。”
穆广愕然,秦耕久神情不悦,正要说什么,阿昕跑进来说:“姑爷姑姑来了!”
穆广赶忙起身:“建邦,怎么这么快啊?”
谷建邦:“我坐飞机的。”
谷建邦后面跟着穆慧。他们先向秦耕久问好,秦耕久坚持要下床,谷建邦制止了。穆慧捧出大一包小一包慰问品,说:“这是建邦从湖北带回来的山货,东西不好,但是真是野生的。舅舅留着自己吃,一时吃不掉,密封了放冰箱冷藏着,慢慢吃,别送人了。”
于是,一一拿给秦耕久过目之后,交给了许莲枝。拿一样,秦耕久就点头说好,接连说了无数个好。谷建邦在一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穆慧,一点点土特产,也值得这么炫耀吗?”穆慧赶紧一把裹了起来,放到一边,说:“我是给舅舅舅妈报报名称,听着新鲜。”
谷建邦:“舅舅舅妈什么没见过。”
许莲枝:“一家人,这么着才欢喜呢。”
秦耕久握着谷建邦的手,拉他坐到床沿上,说:“什么时候到家的?”他特别加重了“家”的语气,意在让建邦把江心洲当作自己的家。
穆慧抢着回答:“听讲舅舅受了伤,他急得要命。刚刚到家,洗了把脸就过来了。”
秦晴拿出长嫂的口气,悠然道:“打电话急着把你招回来,是我的主意。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谷建邦:“是不是为着东方油田的项目?”
穆广:“我想摸一摸松井次郎在这个项目上的动态。穆超跟小娥去搜集了一些情报,可是他提出了交换条件……”
秦晴:“我们已经向穆超投降了!”
穆广侧脸望着秦晴,说:“我也向你投降了!”
谷建邦呵呵呵地故意笑出声来,遮掩他们。
穆慧听出话中带刺,反唇相讥道:“舅舅你听听,哥哥嫂子多幽默,哪有跟自己兄弟讲投降的。投降的话是跟敌人讲的。我们穆家兄弟姐妹都是骨肉至亲,打掉牙齿还往肚子里吞,哪来的敌人呢?”
许莲枝也笑着打圆场:“这话他们是关起门来在家里讲的,在外人面前肯定不会讲的。秦晴讲这话,就是把建邦当着亲手足待的。”
穆广给穆慧递眼神,那意思,你不要火上浇油好不好。穆慧装着没看见。
建邦不知就里,笑问穆广:“大哥,我给你们说糊涂了。穆超跟你们闹别扭了?惹得嫂子这么生气。”
秦晴索性把毛线团了团,扔到篾篮子里,说:“我们把互感器厂给了穆超。现在,他们兄弟俩成了敌人了。”她一脸的气愤,摊开手,抖了抖,“一直以来,江心洲谁不羡慕穆家兄弟,吃个烧饼还撕两半,头并到一起的好。想不到,到头来,就是这个结局!”
穆广:“还没到头呢!”
“你还想跟他续手足之情?”秦晴委屈道,“知道的说他翅膀硬了闹独立,不知道,还认为这个做嫂子的容不了他们。”说着,掏出纸巾,像模像样地拭了拭眼角。拭完了,把纸巾捏成一团,自自然然地从底下塞到穆广手里,穆广也自自然然地收了。
穆慧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她正要反驳秦晴讲的话,建邦的胳膊肘碰了碰她。她会意,便故意岔开话题,盯着秦耕久胳膊上的夹板,问:“舅舅,你老是这么夹着,多难受啊!还要夹多长时间?”
“难受倒还事小,就是痒得受不了。”秦耕久挠了挠夹板,“按理可以拿掉了,秦晴不让拿。”
许莲枝:“不让拿,生活上我倒能伺候,就是不能洗澡,身上都有味儿了。”
秦晴:“不让拿,是害你吗?那是为你好。”
“嫂子的话是对的!”谷建邦故意大声说,“多固定一段时间,现在不自在,以后长久地自在。”
秦耕久苦笑:“土都埋半截了,还有多少以后。‘以后’是你们的了。”这话包含着对穆广和秦晴的怨气。
穆慧:“舅舅怎么能讲这样的话呢?你在我们整个大家庭,在整个江心洲,讲话是说一不二的!”
秦耕久爽朗一笑:“舅舅的话在这个屋子里都不能算数。”
许莲枝掖了掖他的被子:“没那么严重,啊!这么多精明强干的小辈围在你前床前,你像个大老爷这么靠着,还不知足?”
阿昀突然跑进来,双手一抱:“奴才给大老爷请安!”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秦晴一边捂着肚子笑,一边指她,看着妈妈,问:“这是谁教的?”
许莲枝:“谁教她,跟电视上学的。”
穆慧一把搂住阿昀,下死力在她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说:“我们家的小穆桂英!让姑姑心疼死了。”阿昀在她身上拼命的扭动。穆慧:“跟姑姑玩一会子。”把她抱出去了。
秦耕久:“建邦啊,宜昌的项目怎么样了?”
“成了!”谷建邦转向穆广和秦晴,欣喜地说,“大哥大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在武汉机场碰到葛洲坝的冷若冰了……”
秦晴好奇地问:“冷若冰是什么人?名字怪怪的。”
穆广:“葛洲坝的副老总,叫冷若冰,其实人挺热情的。”
谷建邦:“冷若冰向我透露,第四期工程电线电缆招标结果已经在内部研究通过了。”
穆广:“是吗?”
谷建邦抑制着激动说:“我们中标了!”
秦晴睁大杏子一般又圆又亮的眼睛:“真的?!”
谷建邦:“而且是独家中标。”
第276章 扯起旗子单干
穆广击掌道:“太好了!”对于穆广来说,中标是预料之中的事,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稍稍夸张的表现,是想冲淡前面的阴霾。
秦耕久在床上坐直了,说:“这么好的事,我要不是胳膊这样,我真想给你们摆一桌,庆贺一下。”
许莲枝给他披上衣服:“歇歇吧,有你什么事啊!”
秦耕久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葛洲坝的业务成了,我们村上税费就增加三五百万。”
秦晴:“爸,好好休息,别激动,这屋子里都是好良民,是你村上的税费,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的。”
谷建邦:“大哥,我在想,程少尘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七窍生烟。我们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这么天大的喜讯,你们也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才讲。我爸不问你你还不讲。”秦晴笑逐颜开。“我就说,有建邦在,根本不需要穆广费心。跟穆超比起来,建邦倒真像穆广的亲兄弟了。”
穆慧抱着阿昀站在房门口,一笑:“我跟建邦商量,这个项目成功了,他也可以见好就收,全身而退了。”
“穆慧你说什么?”秦晴追问道,“收什么?退什么?”
穆慧放下阿昀,阿昀飞一般地跑了。她正要回答,谷建邦迎着穆广和秦晴的目光,坦然而轻松地说:“我在清华进修的时候,认识一个教授叫罗奇逊,现在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兼中国中国电线电缆研究所所长。”
穆慧:“你捡要紧的讲。”
建邦从容道:“我们想联合这个研究所,办一个电缆厂。研究所拿技术入股,占四成股份,把这个企业当作他们的孵化器。”
穆慧:“名字已经想好了,叫中国飞旗电线电缆股份有限公司。”
秦晴和穆广面面相觑。穆广口中喃喃念道:“飞旗!”
穆慧:“对,红旗的旗。”
谷建邦:“也是飞字辈。”
秦耕久:“这个名字好!”
穆广沉默,秦晴气愤道:“嘴上叫大哥,背地里,扯起旗子单干。”
秦耕久问:“建邦打算把厂办在什么地方?”
穆慧笑道:“我就知道舅舅关心这个问题。”
秦耕久目光炯炯有神:“那当然,这叫招商引资嘛!”
谷建邦:“我们还没想好,在龙庵也行,在江心洲也行,在石板洲也行,反正不离开高河。今天来,就是征求舅舅您的意见。”
秦耕久:“君子顾其本,我是江心洲的书记,当然希望你把厂办在我这里!”说话间,他撩开被子想下床。
许莲枝:“你是要解手吗?”
秦耕久:“不是,我下来走走。我给他们讲得热血沸腾了。”
秦晴讥笑道:“秦书记,你江心洲又不是头一回办厂,犯得着这么激动吗?”
许莲枝对谷建邦说:“一提到办厂,他一身都是劲,什么毛病都没了。”
秦耕久不理会,两条嶙峋的腿露在被子外面,对建邦说:“你们看上我哪一块地皮,我帮你三通一平,变成熟地后交给你。征用土地的一切手续,都由我办。另外,我给你架一条专线,给你供电,保证你电压充足,好不好?一定要优先考虑江心洲!用易洲的话讲叫产业集聚效应。”
谷建邦:“舅舅你容我跟合作方商量一下,行不行?”
秦耕久:“你要跟他们商量,我还给你一个条件:你在铜陵叶铸山的冶炼厂拿铜材,我村里给你担保。先用货,资金回笼再给钱。这个条件,你那个研究所在全中国都找不到第二家!”
秦晴笑道:“爸,建邦和穆慧要是在你这里办厂,还有个条件,你可以答应他们。”
“什么条件?”秦耕久略略思索之后,说,“我能答应他们的招商条件就这么多,一次性给到位了,没有了。”
秦晴依然微笑:“你还可以答应他们:无偿给他们厂配两个看大门。”
谷建邦疑惑不解,穆慧知道嫂子又有挖苦之语,秦耕久认真地说:“这个不要吧?建邦不会这么小气,还要我给你配保安吧?”
秦晴:“爸,你给他们配的两个看大门的,最好是一男一女。”
许莲枝:“这叫什么话,越发没个正经了。”
秦晴:“两个看门的,一个叫穆广,一个叫秦晴。”
大家一时愣住了,秦晴正色道:“弟弟妹妹都从他大哥这里撕一块就跑,我们最后只能沉落到给他们看大门了。”
穆广笑说:“没那么夸张吧。”
秦晴:“只怕他们找看门的,宁可找外人,也不找我们,找我们怕还不放心呢。”
秦耕久索性又缩回被子里,生气道:“好端端的话题,到你嘴里就变味了。穆广你说说,弟弟妹妹各挑一个厂,对你是有利还是有害?”
穆广:“那就看他们跟我是不是一条心了。”
秦耕久:“讲得对!人有两只手,两条腿,都靠一颗心指挥,可以拳打八路,脚走四方。如果把四肢捆到一块,像个小棒槌,那像什么了?你们说,小棒槌打人只能打一处吧。而且,小棒槌也不灵活。你们瞧我的胳膊现在绑得就像小棒槌……”
“爷爷,小棒槌!”阿昕拿着一个小棒槌,小跑着递过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得有点短促。许莲枝接过小棒槌,秦耕久欢喜地拿过来,说:“一屋子人,就阿昕最听我的话,最配合我了。”
瞧这一屋子人,各怀心思。
谷建邦从穆广的飞虹电线电缆厂里跳出来单干。说重一点,是对穆广的背叛,无情无底的背叛!
谷建邦是穆广一手带上路的,现在翅膀硬了,娶了自己的妹妹,还要扯旗放炮,自立门户。还故意取了个名号叫飞旗,那意思是要别树一帜。这对穆广和秦晴的刺激是可想而知了。谁知,穆广还没有同意,秦耕久就张罗着接盘,秦晴老大不悦。她用质问的眼光盯着谷建邦,谷建邦的眼光像泥鳅一样滑溜了。
秦晴捕捉不到谷建邦的神态,转向秦耕久,略带撒娇的口吻说:“爸爸,你这样不好吧?你这是诱导我们的人像台湾一样,闹独立。”她又转向穆广,愠怒地说,“这事,你事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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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我不是和尚
穆广:“建邦的这个想法,我早预料到了。小庙里留不住大和尚,这我有自知之明。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快!”
谷建邦伸手轻轻地拢了拢穆慧的臂膀,笑着说:“大哥,我不是和尚。”
穆慧无限同情地看着哥哥,把建邦的手拿掉了。她厌恶这种轻薄。
穆广没有附和建邦的幽默,怅然若失地摊开手:“你们看看我身边的人,杜江不知去向,路宇自立门户。现在你又要离开我,你们这些铁杆朋友就这么一个个离开我,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穆慧:“你不是还有萨冰吗?”
穆广:“萨冰是一颗闲子。建邦不止一次跟我说,叫我不要重用萨冰。”
“没错!你看,你把他从宜昌带走,我们宜昌的项目就谈成了。假如他留在宜昌,葛洲坝四期工程很可能又落入长缨程少尘的囊中。”谷建邦振振有词,“大哥,不瞒你说,我不愿跟萨冰共事!这也是我离开你的一个原因。”
秦耕久:“萨冰到底怎么了?”他对萨冰的印象特别好,觉得谷建邦的话有些奇怪。
谷建邦:“舅舅,说一句一步到台口的话——萨冰是个奸细!”
秦耕久饶有兴趣地问:“奸细?”
谷建邦:“在中国电线电缆行业,我们最强大的对手是张家口的长缨。萨冰就是长缨老板程少尘安插在大哥身边的卧底,他是来掏我们商业秘密的!潜伏得太深,舅舅都给迷惑了。”
穆广大声斥责道:“建邦!你想单干就单干,别把屎罐子扣到别人头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身温和地说,“你看小说书看多了,生活不是《三国演义》,哪来的奸细啊?”
穆慧:“大哥,你怎么发火了?建邦好意提醒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穆广:“我能防谁?我防你,你跟谷建邦一条心;我防穆超,穆超带着谢小娥一而再再而三逼着我交出互感器厂;我防路宇,路宇娶了潘思园,就要闹独立;连秦晴也跟我要厂……”
秦晴怒视穆广,大声制止:“穆广!”
“我能防谁?”穆广冷笑道,“我不是向你也投降了吗?”他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悲壮,“对不起,我们在这里吵着爸爸休息,我走了。”
穆慧:“我们也走了!谷建邦,我们早就该走了。”
穆广走到门口,回头甩了一句:“都走吧,我不稀罕!”
秦耕久心疼地对谷建邦说:“我从没见过穆广这样。”
顽皮的阿昀一直站在门口,看到爸爸生气,她乖巧地抱着爸爸的腿,说:“爸爸,我们回家!”
阿昕丢下手电筒和玩具,也跑过来,抱着穆广的另一条腿:“我也回家。”
许莲枝从后面厨房匆匆走过来:“回家?回什么家?”
阿昀:“回我们自个儿家。”
阿昕:“我陪爸爸回家。”
许莲枝一下子生气了:“两条喂不熟的小狗。”
穆广一手牵着阿昀,一手牵着阿昕,指着院子里的猫儿狗儿,谈笑而去。
回到家里,背起渔网,就去江边打渔。穆广撒网,阿昕和阿昀捡鱼。两个孩子太小,穆广不敢带他们到大江去,就在小夹江里撒起网来。从他一次次重重地撒网的动作看,与其说是捕鱼,不如说是发泄。两个孩子不知道爸爸内心的苦闷,但是,恰恰是他们成了穆广的情感寄托。什么也别说,有这两个孩子就够了!
他把渔网撒得很缓慢、很圆满、很精致,每撒一网上来,总是蹲下来,跟孩子们一起捡鱼,把小鱼和螺蛳扔回水里。
阿昕:“爸爸,为什么要把它们扔回去呢?”
穆广:“它们还小,回到水里长大。”
阿昀:“水里才是它们的家呢。”
阿昕:“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捕上来呢?你把网眼做大一点,让小鱼在水里就跑掉不行吗?”
穆广惊讶地拍着阿昕的小脑袋:“这个话讲得好哇!谁教你的?从电视上看的?”
阿昕:“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阿昀嫉妒哥哥,赌气质问爸爸:“不对,最好不要捕鱼。”她指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你瞧它们多可怜啊!”
阿昕反驳道:“不捕鱼,你吃什么呀?”
阿昀:“奶奶说,我们过去吃鱼,现在全家都吃电缆了。”
阿昕:“瞎说,电缆怎么吃呀?”
“是啊,电缆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呀?”说话的是秦晴。
穆广与儿子女儿三人背身蹲在那里,没在意。秦晴一左一右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后脑。阿昕抬头朝妈妈一笑,阿昀赶忙抓起一条鱼递给秦晴,说:“妈妈你看,黄鱼,我最喜欢吃的鱼。”
阿昕难得一笑,说:“刚才不是还说吃电缆吗?怎么又最喜欢吃黄鱼了。”
秦晴后退一步:“哎哟,别把我裤子弄脏了。”
穆广:“秦晴,你把他们带回去吧。在这里,一不留神掉水里,回去不好交待。”
秦晴:“家里来客人了,你也回去吧。”
穆广:“谁?”
秦晴:“经常挂在你嘴上的那个人。”
阿昕:“妈妈,嘴上怎么能挂人啊?”
阿昀:“肯定是《白雪公主》上面的小矮人了。”
穆广抬头愕然看着秦晴:“她?”
秦晴神情忧伤:“带着她的儿子。来找我们要丈夫、要爸爸来了!”
穆广半晌没言语。秦晴:“怎么办?”
“迟早要面对的。”穆广果断地说,“回去!”
秦晴:“我是问你,怎么答复她?”
穆广:“见机行事。”
穆广和秦晴提着渔网和鱼篓,牵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逶迤回家。路人回头,投来羡慕的目光。都知道,功成名就的穆广把下江打渔当作消遣,当作舒展筋骨。同样是打渔,人家站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上。
艾娣倚靠在穆广家院子门口张望。
院子里,儿子杜景波骑着阿昕的小车子,嘴里发出“嘟嘟”声,骑到假山那里,看到假山石头上有一个洞,他跳下车,好奇地把手伸进洞里。洞是穿透的,他的胳膊越探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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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我的胳膊断了
艾娣看到穆广一家远远地走来,她回头:“小波,见了穆伯伯要晓得喊伯伯好,知道吗?”
杜景波:“知道。”
他把胳膊往回拽,但是拽不出来,手腕被卡住了。小景波急得直跺脚。艾娣:“你在干什么?”
小景波:“我的手……”
艾娣过来,不问青红皂白打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这是你自己家呀。”
小景波哭了:“我的手拽不出来了。”
艾娣帮助他,旋转胳膊,改变姿势,皮都蹭破了,怎么也抽不出来。艾娣急得团团转:“小短命鬼,你是怎么塞进去的?”
小景波:“我也不知道。”他抬头看了看面前高大的太湖石,丑陋的石头仿佛显出狰狞的面孔,他哭了起来:“妈妈,这是什么怪石头啊,怎么吃人的手?”
“里面有东西咬你吗?”
“没有。”
艾娣比儿子更急,他不想在秦晴家里出洋相。她拉着儿子的胳膊,使劲往外拽。
儿子大叫:“哎哟,我的胳膊断了!”
正在这时,穆广一家回来了。秦晴:“怎么啦?怎么啦?这是。”
艾娣表情狼狈。
穆广把渔网扔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别动!”
小景波眼泪汪汪,仍然没有忘记叫:“伯伯、阿姨好!”
阿昀跑过去,看了看,新奇地说:“他戴手铐了!”
秦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还不快想想办法帮助小弟。”
阿昕说:“抹肥皂。”可惜大人们没听见他的话。
艾娣眼含泪光,轻轻拍了儿子的后脑:“气死我了!你瞧人家哥哥姐姐都帮爸爸捡鱼了,哪像你这么淘气。”
杜景波委屈地哭了:“我爸爸地哪里啊?他要是在家里打渔,我也帮他捡。”
“别乱动!”穆广在花台边迅速脱着打渔的脏衣服。
“艾娣,这事怎么能怪孩子呢?”秦晴说,“要怪就怪穆广,当时我就反对在院子里堆这个假山,龇牙獠怪的,有什么好看。他偏着江心洲水多,我们造一个假山。”
穆广过来,把小景波环抱在怀里,想到他爸爸杜江为了企业而浪迹天涯,至今流亡在国外,他的心里涌动起一股柔情,险些掉下泪来。他耐心地旋转着小景波的胳膊,摸索合适的角度。
艾娣:“还是我这个小东西太费了,你看他哥哥姐姐,假山天天在眼面前,怎么就没有给卡住。他爸爸长期不在身边,没有一个人煞他的性子,越来越野了。”
秦晴:“这么大的男孩,哪有不顽皮的。西方教育理论说,越是顽皮越聪明呢。你像我们家阿昕,有时候像个木头,我就担心他长大了怎么跟人交往。”
这时,阿昕过来,递给爸爸一个杯子,垂落的手里捏着一小块肥皂。秦晴和艾娣光看到他手上的杯子,艾娣夸奖道:“你瞧阿昕多懂事啊,他晓得给小弟送水喝了。”
秦晴:“阿昕,小弟弟这个时候喝什么水呀?”
阿昕举起肥皂,穆广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从阿昕手上接过杯子和肥皂,给小景波胳膊上摸上肥皂沫,一下子就拉出来了。
秦晴眼睛放着光,骄傲地搂着阿昕的头。阿昕挣脱了,带着小景波去压水井边压水洗手。接着,在院子里,三个孩子玩在一块,三个大人凑在一起。
说到杜江的事,艾娣:“我带来一样东西。”
秦晴瞟了一下院子门,门开着,有人走过,探头探脑。
穆广:“到屋里坐吧!”
到了客厅坐定,穆广问艾娣:“喝茶,还是喝饮料?”
艾娣:“不用麻烦了。”
秦晴不想让他们独处,就说:“家里没开水。”随手从茶几下面拿出几罐饮料,征询的目光看着艾娣,“喝这个怎么样?马蹄爽,今年新鲜的马蹄做的,也不是很甜。”
从待客角度,饮料当然比茶水更上档次,秦晴的潜意识里也有炫耀的意思。
艾娣一脸愁云,哪有心情思量这些细节。她说:“那我来一听。”
穆广对秦晴说:“给小波开一听送去吧。”
秦晴:“三个孩子玩得正起劲呢,待会儿回来,洗了手再给他们喝吧。”她就是不想离开。她打开一听马蹄爽罐头,递给艾娣。
艾娣接过来,凑了一口,放在茶几上。从包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纸盒,也放到茶几上,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折叠着的围巾。
秦晴:“这是谁的?”
未等艾娣回答,穆广:“杜江的。”他抬头问艾娣,“杜江寄回来的?”
艾娣没有回答,一层层打开围巾,里面是一张银行存折。她拿起存折递给穆广。穆广打开来看后递给秦晴,秦晴盯着存折,口中“个十百千万”,忽然眼光一闪,“十万?”接着本能地递还给艾娣。
穆广指着存折:“这是从哪里来的?”
艾娣:“邮局寄来的,昨天收到的,是从青海省西宁市寄来的,存折用的是当地银行的折子。”
秦晴惊喜道:“杜江回青海了?”
艾娣:“回青海了?他不就是在青海给你们管理飞虹(西江)电缆公司吗,怎么叫回青海了?”
秦晴自知失言,尴尬一笑:“哦,我的意思是,他出国回到青海了。他不是到以色列找基诺斯订设备去了吗?”
艾娣:“如果他从以色列回国,飞青海跟飞合肥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回家?我就是带着这个疑问追查了汇款人。”
穆广警觉地问:“谁?”
艾娣:“一个女的。”
秦晴:“女的?”
艾娣:“她的名字叫思芮。”
秦晴:“思芮汇给你十万块钱?”
“你们认识她?她是什么人?她跟杜江什么关系?是不是杜江在外面有了一房,所以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这个钱是不是要买断我们的婚姻?”艾娣的目光在秦晴和穆广之间睃巡。
穆广:“我向你保证,杜江没有外遇!”
艾娣:“感情的事,你保证不了。谁也保证不了别人的感情,甚至保证不了自己的感情。”
“那是那是。”穆广搓搓手。
艾娣:“穆广、秦晴,你们还有多少事隐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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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就你事多
这时,阿昀跑进来,径直从茶几上拿起一罐饮料。她后面跟着杜景波,他也从茶几上抓起一罐饮料。艾娣伸手拍打到孩子的手背上:“放下!谁让你拿的?你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呢。”
小景波羞愤之下,木然站立,眼圈红了。秦晴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搂住小景波:“艾娣!你怎么能这样?有什么话跟我们讲,孩子有什么错?”
阿昀拉开易拉罐递给小景波,秦晴瞪了女儿一眼:“就你事多!”
阿昀:“怎么怪我了?又不是我要喝。景波说口渴,我就来给他拿饮料,你们干什么这样?”说完,一扭头往外跑去,边跑边拿手背揩着眼睛。
秦晴蹲下来,把易拉罐送到小景波的嘴边。小景波怯怯地望着艾娣,艾娣把头扭到一边,眼泪掉了下来。阿昕迟疑地进来,不声不响地拿了两罐饮料,从妈妈手中把小景波牵了出去。
看着小景波的背影,穆广喃喃地说:“我明天就去青海。”
“我也去!”艾娣脱口道,“带着儿子。”
秦晴坐到艾娣身边,温言婉语道:“艾娣,我不是说你不该去。我的意思是,最好确认杜江回国了,在青海,那时候再去也不迟。如果他这会儿还没回青海,你们牛郎织女不能相会,白花了机票钱,不是划不来吗?”
艾娣苦笑道:“你以为我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吗?我去,不是找杜江,我找那个叫思芮的女人。我要瞧瞧,她是什么样的妖精。”
“这就是你想多了,想偏了!”秦晴的手压在艾娣的手背上,“青海那边还有郝非,郝非跟杜江相互监督。我敢说,杜江跟那个什么思芮没有任何关系。”
艾娣:“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她寄给我这么一大笔钱?”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狡黠,拍了拍存折,冷笑道,“这样也好,我就用她的钱去捉他们的奸,抓他们的双。”
穆广:“就算你去青海,也算探亲,费用也由厂里出。”他指了指存折,“这十万块钱,你一分钱都不要动!家里需要用钱,你就找穆慧支取。”
艾娣走了,穆广作了安排。他们阻拦不了艾娣去青海,但是,秦晴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穆广陪艾娣一起去青海。说到最后,秦晴:“要不这样,我也去。”
穆广哭笑不得。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是,又说:“你去,你要自己去向爸妈请假。”
“我请假就我请假。”
“用什么由头?”
秦晴偏着头,想了想:“我们家在青海有那么一个大厂,我要去看厂。这就是最好的由头。”
夜间,一番云雨,穆广从秦晴娇莺莺的气息里感觉出,她很惬意。
他抚摸着秦晴,说:“还行吗?”
秦晴默默地点点头。
穆广:“爽透了没有?”
秦晴又默默地点点头。
穆广:“你现在能理解艾娣了吧?”
秦晴:“我没有不理解她。我是不想她跟你一起去。”
穆广推开秦晴。片刻之后,秦晴凑了过来,说:“生气啦?”
“生什么气啊。刚才征服了一块土地,打下一片江山,应该有成就感。”
秦晴使劲掐了他一把。穆广躲让,顺势披衣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标书,仔细审阅。这是葛洲坝四期的投标书。他不敢放在厂里的办公室,他必须防备萨冰。
秦晴爱抚着穆广,说:“老公,我想通了,同意你陪艾娣到青海去。我不去了,我没那么小心眼。”
穆广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秦晴鼻子明净而俏丽。这会儿还冒着细汗。他说:“你不是不想去了。”
“我放你一马,你还来劲呢”秦晴说,“穆广我告诉你,你有今天,也不容易,是吧?你要晓得自重自爱。你要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要知道,朋友妻不可欺;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类似的训诫,已是常态,穆广基本上不作正面回应。他漫然道:“我这次去青海,一定要把杜江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秦晴:“你主动去调查,不是引火烧身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杜江是因为我们厂才得罪黑道的。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就是一片火海,我也要找到导火索。”
“根本原因在他自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更何况,杜江本身就是一枚臭蛋。”
“怎么能这么讲话?这是损人,知道吗?他现在是我公司的高管,你损他,不就是损我吗?”
“他杜江不在天籁之声招惹思芮那个**人,哪来的导火索?”
“你说得没错,思芮是导火索,也是案件线索。我在北京没找到她,既然知道她在青海,我就不能放过她。”
秦晴忽然搂着穆广的腰身问:“哎,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是不是风情万种,妖冶迷人,勾人魂魄,看一眼就让男人骨头发酥的那种雌性动物?”
穆广摇摇头:“我也没见过。”
“假如你有幸见到她,她对你投怀送抱,你能把持得住吗?”
穆广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也不知道,那说明你有可能把持不住了——你敢!”
如此聒噪,真是分心。穆广只得手指按在标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看,后面不知多久的分离,穆广又怎么能不敷衍她呢。
秦晴缠着他:“哎,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很想见见她?”
穆广:“当然!”
秦晴:“你是不是想尝尝她的狐臊味道?你吃腻了清蒸鱼,就不想夹一筷子膻羊肉?”
“你这是性骚扰,好不好!”穆广放下标书,“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我去青海,江心洲这一摊子就只能交给你了。这里的一切由你做主,你是大老板。你不觉得肩上有压力吗?你就不会虚心向我请教请教飞虹电缆厂经营管理上的事?”
秦晴也披衣坐了起来:“你不是有亲弟弟、亲妹妹吗?”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广说,“如果你不愿接手也行,我还有萨冰呢。”
“我没说不愿意,管理丈夫的企业,我责无旁贷。但是,我要名分。老祖宗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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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回报秦晴之爱
实际上,穆广的内心想法是,秦晴要控制高河飞虹的野心无法阻止,如果上市公司包含着高河飞虹,就无法分割,将来,整个上市公司就要承担着她的经营风险。
穆广只好说:“这个问题,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慢慢聊。”实际上,穆广想回报秦晴之爱,把一个工厂赠予了她。这个心思,又怎么能与外人说呢。
到了西江市,穆广让郝非先送艾娣母子到杜江的住处。这是一套公寓房。在艾娣到来之前,穆广通知郝非,安排人把这里的锁换了,房间打扫干净,增添了一些生活设施,显得特别的齐备而温馨。
安顿之后,正好到了晚餐时间,郝非让饭店送来菜肴,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和饮料。
穆广:“郝大哥,现在谈谈杜江的情况吧。”
这一段时间,穆广和郝非一直在调查杜江的事,郝非:“怎么说?”
穆广:“把整个情况和盘托出,艾娣有权知道真相。”
郝非把杜江与马威之间冲突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讲得风云变幻,讲得惊心动魄。艾娣听得入了骨、入了神、入了戏,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穆广:“杜江到以色列后,我通过我的朋友基诺斯关照他,他现在在基诺斯的公司打工,干得不错。杜江的适应能力很强。”
艾娣:“他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打电话,写信,不都行吗?”
穆广:“马威的事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敢,他怕连累你们。”
郝非:“马威从大坝上跌下去之后,只是受了重任,没有死。被人救起来送到医院,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出院之后,疯狗一样到处寻找杜江和思芮。”
艾娣:“既然那狗日的没死,那就能讲得清楚了。杜江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来了。”
郝非:“是这个道理。”
穆广:“我已经让基诺斯传话给杜江,让他回来,回到青海来,你们一家在这里团聚。”
郝非:“今天当着弟妹的面,我也想表个态,飞虹(西江)公司这一片天下是杜江开创的。杜江兄弟一回来,我就把这个位置归还他。我回常州,做点小生意,日子还是能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于是,集体碰了一杯,艾娣也让杜景波举杯,跟两位伯伯碰了杯。
郝非心疼了一下杜景波:“想不想爸爸?”
杜景波:“想!”
郝非:“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艾娣心头一热,脸微微地红了。她说:“还有件事我不明白,思芮为什么要寄给我那么一大笔钱?”
郝非:“我想,应该是对杜江的报答。人心都是肉做的。杜江两次把她从恶魔手中救出来,反而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她再是风尘中人也知道好歹,知道感恩。”
穆广:“她越是这样报恩,越说明,杜江兄弟跟她之间是清白的。”
郝非:“这是人之常情。”
“账,我会跟杜江一笔一笔地算。”艾娣冷笑道。“思芮现在在哪里?我这次到西江来,就是要找到她,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她跟杜江之间是什么关系?如果她要爱着杜江,我愿意让她。后半辈子,我就守着儿子过。”
穆广急忙制止:“艾娣,你最后一句话不能说。说了杜江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艾娣:“从邮寄包裹的时间看,一个礼拜之前,思芮还在青海。我一定要见见她,她是我们家庭的隐患。”
事实上,思芮一直潜伏在西江。她有足够的存款,可以维持生活,但她不甘寂寞,隐居一个月之后,感觉实在太无聊了,就找了一份比较隐蔽的工作。
马威出院后,寻找杜江和思芮。思芮感觉,再待下去有危险,她就来到飞虹(西江)公司找郝非。郝非没有见她,只跟她通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思芮开门见山就说:“我知道杜江出国躲避了,郝总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个国家?具体的地址?”
郝非笑道:“姑娘,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随后,郝非通过基诺斯把这件事转告杜江,让他防备。杜江知道思芮还在西江,就把思芮给他的十万块钱通过郝非还给了思芮。
郝非把十万块钱交给思芮,他们见面了。别忘了,思芮是坐台小姐出身。郝非只要跟她见面,她就可以粘上。思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充分施展了情感伎俩,充分表达了她对杜江的思念之情。杜江是她这辈子遇到的唯一尊重她的男人。哪怕到天涯到海角,她都要找到杜江,她会尽全力帮助他,让他回归生活的正轨。郝非实在有点迷惑。虽然闪烁其词,但是,还是有意无意间把杜江在以色列的地址透露给了思芮。
郝非的这个做法,带有私心。他想把思芮导向以色列,让她跟杜江搅在一起。凭着思芮的姿色和一片报答之心,完全有这个可能。如果杜江跟思芮搅在一起的话,以杜江对艾娣的惧怕,他一定留在以色列不敢回来,两个人过着逍遥日子。杜江不回来,他郝非在飞虹(西江)的地位就无人取代了。
杜江为救思芮,亡命天涯。思芮给他十万块钱。杜江又还给了她。思芮潜入杜江住处偷了一条围巾——一条艾娣一眼就认得出来的围巾,包着十万元存折寄给了艾娣。
然后,思芮在国际旅行社参加一个旅游团去了以色列,悄然离团,滞留在以色列。思芮去以色列有双重目的:一是躲避马威,二是寻找杜江。
这个情况,郝非洞若观火,但他没有告诉穆广。
假如有一天,穆广为此责怪他郝非,郝非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他会说:“穆广董事长,我们在西江是经商的,我不想接触这些社会渣滓,我怕跟思芮这个祸水接触后,重蹈杜江覆辙。”
以公司利益,晓以利害,穆广一定会体量。
安顿了艾娣母子之后,穆广和郝非离开了。艾娣送他们到楼梯口,再次叮嘱:“穆广,求你告诉基诺斯,让我家杜江尽快回来。让他告诉杜江,这一次,我要在西江,陪他一起上法庭,迎战恶魔马威!”
郝非在一边深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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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这样的便宜你也占
“追浪时代”!
坐到车上,郝非娴熟地驾驶着轿车,问穆广:“住宾馆吧?”
穆广:“不,还是住我们自己的招待所。”
飞虹(西江)招待所设在工厂大院里,是为客户服务的。穆广下榻,几个服务员赶紧过来,忙前忙后。经过卫生间的镜子前,瞟一眼自己,捋一捋头发,脸上焕发出热情。
看着女服务员们腰肢和屁股扭来扭去,穆广对郝非说:“郝大哥,我们看看车间。”
郝非:“黑灯瞎火的,明天再看吧。”
穆广:“等不及了。”
郝非笑了:“车间又不是老婆。”
穆广:“嗯!比老婆还重要。”
穆广把整个工厂仔细察看了一遍,暗自称赞这个郝非管厂真是一把好手哇。郝非的身上积淀着苏锡常乃至江浙沪地区工业化的经验。两人并肩往回走的时候,穆广想,如果是杜江在这里,他能把工厂管理成这样吗?肯定不能。他突然停下脚步,冷不防问道:“郝大哥,杜江的事,还有什么没讲到的。”
郝非侧脸盯着他,一时愕然,接着说:“你不叫我和盘托出吗?我是竹筒子倒豆子,一粒不剩,全倒出来了。”
穆广点头,郝非:“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职责是把公司办好,那些是是非非,我不想介入太深。兄弟你也知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再加上我又栽过跟头,是吧?”
穆广真诚地说:“郝大哥,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在我心目中,我是把朋友的感情看在公司利益之上。钱丢了,可以慢慢赚回来,朋友的感情丢了,没处找啊!杜江一日不回来,我的心里一日愧疚不安。”
郝非点点头,岔开话题,说:“这次来西江,准备待多久?”
穆广长舒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带出三个字:“不走啦!”
“飞虹本部全部交给秦晴了?”
“让她折腾吧!”
郝非眯起眼睛:“我看她行!”
穆广盯着郝非,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她——不行!”
“是的!”郝非也一本正经的说,“鞋子行不行,只有脚知道。老婆行不行,只有老公最清楚啦!”说完哈哈一笑。
穆广抡起巴掌就给他一个力劈华山:“妹妹的便宜你也占。我劈了你!”
郝非举臂格挡。闹过之后,穆广:“我来了,放你一个月假。回常州把嫂子接来。”
“你放我假,我不能批这个假,这么大一个厂子,每次有多少事啊。甩给你,你就没精力干大事了。”
接下来,穆广和郝非分工,郝非专心负责公司日常事务,穆广专攻飞虹(西江)电缆公司上市的事。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尽管再忙,穆广总是留着一份心放在杜江身上。以色列那边,基诺斯一开始告诉穆广:“我派杜江到非洲去办一笔业务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他一回来,我就劝他回国。”
穆广:“如果他乐不思蜀,你就果断解除他的职务!”
基诺斯:“什么叫乐不思蜀?蜀是四川,他家在安徽,难道他祖籍四川?”
穆广耐心地讲解了刘禅的故事。基诺斯说:“穆,有两点我不同意:第一,我没有灭杜江的国,俘虏他。你这样类比,触及了两个友好国家的关系问题,弄不好会引发外交事件。第二,把杜江比作阿斗,我绝对不能赞同,他帮你打下了两片江山,开拓了北京市场和青海市场。你这么说他,对他不公平。我替他抗议!”
穆广故作诚恳:“我错了,我收回,我道歉。”
挂了电话,穆广朝话筒啐道:“嚼洋蛆!”
接着,穆广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艾娣。艾娣母子面朝西方,望眼欲穿,日夜盼望着杜江回来。可以,大漠长河,风沙吹落了日月,一天天地过去,就这么干等,是非常难熬的。穆广安排招待所的一个女服务员陪她母子到附近旅游。寄情于山水,艾娣乐而忘忧。
又过了一段时间,基诺斯来电话,说:“杜江已经从非洲回到以色列。我已经跟他交待,并且把他这一段时间的工资都结算清楚了,他正在办理回国手续。”
穆广打艾娣手机,告知她。艾娣站在一处山间水库大坝上,听到这个消息,兴奋不已,一股柔情袭卷她全身,让她难以自持。一年多没有见面,累积在体内的情欲就像水库里的水一样需要释放。
谁知,两天后,基诺斯突然来电话,语气十分紧张,说:“杜江失踪了!”
穆广:“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是不是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就回来了?”
“他的回国手续还在我这里呢,估计不会。再说,他也没有必要不告而别啊。”
实际情况是,杜江正在兴冲冲准备回国,思芮找到了他。仿佛从天而降,让杜江深感意外,也深受感动,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还有些冲动,毕竟孤寂的时间太长了。这是他乡遇到故人,又是万里之外,何况思芮本就是“公共厕所”。但是,长期在外漂泊,让杜江养成了本能的反向思维习惯。思芮那种不顾一切的火辣辣的样子反而让他警觉,让他倒味口,让他冷静了。渐渐地,理智占据了上风,这个女人是一条扫把星,不管她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己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多多少少跟她都有关系。他暗自打定了主意,躲开她。表面上热情招待,叙旧谈心,实际上处处设防,已经想好了金蝉脱壳的主意。
两个人在一家雅致的西餐厅吃饭,杜江点了牛排,思芮主动要了两杯酒,用来营造温馨暧昧的气氛。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在杜江面前醉意朦胧,歪歪倒倒,脚下乱步踩花,口中调情骂俏。
杜江搀扶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今晚就算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明天白天,你倒倒时差,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去接你,咱俩真枪实弹地干一仗,不把你干到跪地求饶,我把杜字倒写,你信不信?”杜江朝思芮挤挤眼。心想,老子操你妈,这么调下去,自己快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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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为了胜利!”思芮淫荡地狞笑,薅着杜江的领带,往面前拽。杜江假装顺从,凑近的时候,思芮睥睨着他,说,“你是个大骗子,你又想临阵逃脱,当逃兵。还准备什么?”
“我没废。我明天沐浴斋戒,充分休息,酝酿好情绪。现在,我怕......弄得你也没味道。你讲对还是不对?”
思芮指着他的鼻子:“对你个大头鬼,你肯定是屋里有女人。”
杜江故作狡辩状:“怎么可能呢?这里都是外国的女人,跟我们型号不配套,没办法接轨。”
思芮:“你屁话!”
杜江:“旅行社的中国导游也是这么讲的,叫我们最好别碰外国的女人。”
思芮:“你狗屎!在这里,你才是外国人,我才是外国女人。”
“噢——我错了,我错了!”杜江一拍额头,顺势挣脱她,“你是清醒的,我醉了。”
杜江招来的士,很绅士地扶她上车,送到酒店门口,仰视高处窗户:“好气派啊!”
思芮:“上去吧。姐姐我一个人住,真他妈的寂寞。”凑到杜江耳边,“姐姐求你了!”
“不是说好了明天的吗?”杜江拍拍她的肩膀,“你等我,明天来接你!”
思芮忽然一抖擞精神,仿佛立即从醉乡醒来,完全变成了常态,柔情似水:“杜江哥,你通过测试了,我爱你,就是这一点,你是我见过的雄性动物中最称得上男人的人。我不远万里追来,值得!”说完很淑女地跟杜江道别,头也不回地进入酒店。
杜江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袅袅娜娜,娉娉婷婷,腰肢臀部优美的曲线,饱含着一个成熟的沧桑的女人的无限风情。就在一刻,杜江深深地爱上了她。
但是,很快,他便清醒了:“她,能要吗?——下辈子吧!”
载着满天的星月和满腹的惆怅,杜江回到住处。那里,已经整理好几只大旅行箱。本来是准备回国的,现在突然感觉,这个国不能回了。就算他在这里甩掉思芮,思芮也一定会撵着他的屁股追回国内。
思芮回到国内,以她的风骚和张扬,很快就会被马威盯上。就算思芮不出卖杜江,马威也会通过跟踪思芮而很快发现杜江。一旦发现杜江,马威必定敲诈,并且是无休止的敲诈。
再说,思芮是什么样的人?马威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现在是不是仍然蛇鼠一窝?思芮是不是马威派来的?如果是马威派来的,那她的身体就是一口陷阱。她来以色列,究竟要布一个怎样的局?这一连串的问号,像铁钩一样,钩着杜江的五脏六腑,让他痛楚而痉挛。
也许,马威犯罪团伙就是抓住了杜江喜欢充“爷们儿”的心理,在北京的安徽大厦,马威让思芮施展了一场“美人计”;在西江水电站,马威让思芮施展了一场“苦肉计”。就算那不是“苦肉计”,马威也许用什么方式——比如控制了她的至亲,从而控制了思芮。
如果是这样,现在回国,思芮追回,那他不就是自投罗网、自跳火坑、自取灭亡吗?
那时,他将会立刻陷入马威设计的陷阱和泥潭,外面吃着官司,家里面临婚姻崩溃压力。
更重要的是,飞虹(西江)电缆公司正在利用西部大开发的优惠政策,准备在青海上市。尽管郝非的公关能力非常强,但是,穆广依然把飞虹本部的事务全部交给秦晴,自己心无旁骛,专心申报公司上市。杜江深知,这是易洲副县长的交待,是朱启瞻司长的期望,也包含了朱东进老革命回报老区的心愿。
杜江进一步想,如果我回国,马威一纸诉状起诉我,连带着飞虹(西江)电缆公司。随后,司法部门从飞虹(西江)带走我。接着,都市报跟进报道。飞虹(西江)上市的大事,必定泡汤。假如选择庭外和解,飞虹(西江)将会面临无休无止的被敲诈、被盘剥、被掌控,成为马威的“提款机”。穆广甚至变成马威的傀儡。那时,他杜江将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相反,我杜江不回去,穆广一直声称杜江失踪了,马威无计可施。
不行,肯定不行!国不能回了,家也不能回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甩掉思芮。当然,一了百了的做法是“无毒不丈夫”,就在这里,就在以色列,“咔嚓”,做掉思芮。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以绝后患。但是,这是一条不归路,绝对不是杜江能够做到的,也完全没有这个必须。可以说,这个方案,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一夜,月光如水穿过窗户,照射到他的床前。但这异乡的月亮抚慰不了杜江的孤眠。他做了一系列颠三倒四的梦,总体是白色为底色,以红色为跳色。猛然间惊醒,他想,这白色可能就是思芮的肉,红色可能就是马威的血。为什么没有梦见艾娣,没有梦见景波?
口渴。杜江跳下床,从冰箱里摸出一罐饮料。猛灌了两口,打了一个特别响的嗝。忽然感觉内气通畅,精气神也来了,再也睡不着。
杜江,你今后的路怎么走?
这一次,基诺斯派他到非洲,实际上是给他指了一条路。身处困局的杜江,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非洲,广阔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
灵感之光照亮了杜江的心地,他想好了今后的路:第一步,先在以色列隐藏起来。第二步,考虑前往非洲的刚果(布),那里是世界原料仓库。依托穆广强大的资本力量,在非洲发展。扎根之后,把艾娣和景波接过去。
在穆广的团队里,唯一只有他杜江走出国门,真正实地放眼看世界,知道世界有多大;真正领略西方文明,知道商机有多少。今天的杜江,已经不再是泥汊街上的“混江龙”,这条龙既然已经游入大海。游入大海的龙,再也游不回长江。今天的杜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第284章 上帝的启示
对于拼命追赶时代浪潮的穆广团队来说,这样的回不到过去,仿佛冥冥之中,上帝安排他们开拓一片新的天地。如果说过去他杜江对“上帝”这个人还比较陌生,在以色列生活这两年,他渐渐地隐约地感觉,上帝是存在的。他有点相信这个人的睿智,有点信服这个人的启示了。
上帝好像在启示杜江:走向非洲!
既然这样,“混江龙”杜江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在一段时间内,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包括基诺斯先生。
于是,杜江在以色列“被自己”失踪了!
杜江在人间蒸发了。跟他“约炮”的思芮找不到他,为他安排回国的基诺斯找不到他。当然,穆广本来就是通过基诺斯为中间人联系他——因为不敢直接联系,现在这个线索断了。线断了,风筝飘落何方?
不过,与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所有人似乎都不担心,都相信他是安全的,他只是潜水,潜龙在渊。对于穆广团队的追浪事业来说,他不是潜水员,而是潜水艇。
穆广与杜江似乎有着心灵感应般的默契。他在配合,也在等待。但是,如此复杂的男人思维逻辑,他无法对艾娣讲。讲了,艾娣也听不明白。
穆广编织了一套谎话,对艾娣说:“基诺斯那里有一笔生意,一笔大生意,巨大的生意,大到你无法想象,一直是杜江洽谈的——你千万不要用老眼光看杜江,不要低估了他现在的能力,他在做大事。”
艾娣嘴里说:“别夸张了,他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心里还是很得意,美滋滋的。
穆广:“他的能力越强,说明你的眼光越毒。你能草莽识英雄。”
艾娣打趣说:“别扯淡了。离开你,他这条‘混江龙’就是一条‘混江虫’,再吹就吹你自己了。赶快言归正传,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听我慢慢道来。”穆广呷了一口茶,“原来以为那笔生意没戏了。哪知道,杜江正准备回国,客户又主动提出要见杜江。就这么,杜江给绊住了。不过基诺斯先生说,让杜江的夫人忍耐一时,他会补偿你们这一份感情损失的。”
话说得有点带色,艾娣的脸微微地红了,将信将疑道:“为什么你跟基诺斯可以通电话,我就是一直打不通杜江的电话?”
“这是基诺斯出于商业保密的考虑。”穆广沉着回应道,“杜江在以色列的照片,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这还有什么怀疑的?还有一点,他现在据说是在非洲沙漠里谈判,那里与世隔绝。”
艾娣心中的疑窦千疮百孔,但是,她也无可奈何。她心里非常清楚,毕竟杜江摊上事儿了,被黑社会纠缠上了。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同样在北京,像思芮这样的烂女人没有缠上穆广、路宇?她让穆广找人,把杜景波送进当地一家私立幼儿园,自己到飞虹(西江)公司招待所工作。
穆广:“你到我公司招待所上班,我不可能让你当服务员。你要不嫌小,就当招待所所长,怎么样?”
穆广跟云天酒店总经理单云天说了一下,让艾娣去见习了两周,回来走马上任飞虹(西江)公司招待所所长。
一时间,服务员们“艾所长前艾所长后”“艾所长长艾所长短”。艾娣先是有些飘飘然,找到感觉之后,挽起袖子支派服务员,品尝到权力的可爱,对丈夫的思念自然减轻了。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穆广在招待所里自己的房间,身着西装,手拎皮包,脚蹬锃亮的皮鞋。正要出门,艾娣经过门口,跨前一步,夸赞了一番穆广的衣服,随之叹息一声,说:“唉,就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现在怎么样了。在大沙漠里跟那些非洲黑人谈生意,昏天黑地的,现在还有没有人形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穆广仰面看了看天花板,漫然道:“我想,应该快了吧。”
“如果生意谈崩了,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穆广一时错愕,接着哈哈大笑,说:“艾所长,你是想杜江被杀,还是想杜江活着回来?”
“屁话!当然是想他啦。可是我老是做梦,他给人闷了,死得好惨!”
“我看你是心野了,心花了。是不是已经找好了男一号?小心杜江回来我告诉他。”
“你要敢在杜江面前上我的烂药,仔细我把你的秘密告诉秦晴。”
两人一笑而散,双双出门之际,早有服务员看在眼里,嘀咕在心里。
艾娣要人,穆广虽然在言语上这么蒙混过去了,但是,在心里,穆广比艾娣更急。他一直在通过基诺斯寻找杜江。
艾娣当了飞虹(西江)公司招待所所长。穆广长住在招待所里。瓜田李下,嫌疑自生。小小的招待所,三四个女服务员,三四双眼睛三四张口,一来二去,闲言碎语就出来了。
穆广只好把艾娣调整到公司办公室,担任副主任。众目睽睽之下,参与接待客户。
再说那痴情女子思芮,在以色列,东一头西一头找杜江。没找到杜江,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属于非法滞留。以色列警方毫无商量余地,就把她遣送出境了。她笑了,让翻译对警察说:“姑奶奶正准备回国,找我老公杜江呢。”
回到国内,直奔青海西江,悄悄地来到飞虹(西江)公司。在杜江的住处外面逡巡。她没有发现杜江的踪迹,倒是第一次看到了杜江的妻子艾娣和他的儿子杜景波。
傍晚,看到艾娣牵着儿子愉快地回“家”。论长相论身段论气质,艾娣比思芮差远了。第二天的同一时间,思芮抓一把烟灰抹在白皙的脸蛋上,假扮保洁大姐。跟随他们到门口,怯怯地敲门。艾娣开门。思芮说:“大姐,有没有垃圾要扔。”
艾娣还没开口,儿子说:“我有我有。”扭着小屁股去拿。
艾娣说:“我自己扔也行。谢谢你!进来坐坐吧,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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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女人的宿命
思芮看到,在杜江的这个“家”里,在客厅正中,艾娣供养了一尊观音,洁白的陶瓷,慈爱的神情。艾娣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敬香。此时,一缕香烟袅袅弥漫。艾娣的脸上似乎还保留着刚刚祷告的虔诚。
这是女人的宿命!
那一该,灵魂糜烂的思芮,似乎得到了点化——我为什么要破坏这个家庭呢?杜江愿意放弃这个屋子里的两个人吗?我有能力还他一个这样幸福的家吗?
从杜景波手上接过一小袋轻如鸿毛的垃圾,思芮抚摸着孩子的后脑。艾娣瞟一眼垃圾,对儿子说:“不是画得很好吗,怎么都扔了?”
小景波:“画得一点都不像,太丑了。我怕爸爸看了不高兴。我要重画。”
艾娣对思芮一笑,说:“他在幼儿园学画画,天天回来对着相片画他爸爸。画一张废一张,让我把它扔了,我舍不得扔。”
思芮弯腰问景波:“爸爸呢?”
景波:“爸爸在以色列,很快就回来了。”
艾娣拿目光制止。思芮没有接话,匆匆退出了。
思芮从飞虹(西江)招待所服务员口中了解到,杜江确实没有回国,他的老婆在这里,翘首倚门,望夫归来。就在这期间,她发现,马威这个恶魔又盯上了她。思芮想:此地不宜久留,也不值得久留。赶快逃命吧!
逃往哪里呢?北京不能去,南方不想去。想来想去,她决定去东方。
思芮逃脱马威的跟踪,逃往东方的旅途中,在火车上,邂逅松井次郎,得到了松井的帮助。
松井次郎遇到思芮并且帮助她,偶然中包含着必然。人世间,每一个相逢都是隐藏着密码的天命,每一个偶然都是乔装打扮的必然。
想当年,在北京投标亚运村项目期间,松井在天籁之声歌舞厅就认识思芮。那一次,在包厢里,他抱着思芮软软的身体,压在软软的沙发上。正要宽衣解带,发泄兽欲之时,杜江冲了进来,坏了他的好事。现在好了,他们可以尽情苟合。在思芮迷幻的意识里,姑且就把松井次郎当作心爱的杜江吧。
这个时期,无锡松友株式会社社长松井次郎正在专注于东方油田项目。像狗一样,当他一只手按住一块骨头的时候,本能地抬起头来,观察周围有没有觊觎者、争抢者。
在中国,最有这个野心的人就是穆广。松井去了高河窥探,他发现,穆广在高河镇江心洲的飞虹电线电缆厂生产的是普通的电力线缆,而东方油田项目要的是海底光缆。穆广把江心洲厂让给老婆,他来到西部,名义上是为了享受西部的优惠政策,难道就没有其他野心?或者他在西部悄悄地开发海底光缆,也未可知?松井次郎跟踪追击,来到西江,潜入飞虹(西江)公司。在这里,他发现,穆广一门心思放在公司上市上。日常管理,完全交给郝非。他们的产品仍然是普通的通讯线缆。
松井次郎从青海返回无锡,没有坐飞机,而是乘火车,一路从西往东欣赏中国的大好河山,体会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独好。在经过三门峡的时候,他下车去看这个黄河干流的水利枢纽工程,寻找商机。商机没有找到,但是,他拍摄了大量的照片。他的照相机镜头在中国的山水人文、风土人情、男女老幼之间泛滥,镜头中闯进一个身影,多么香艳,多么窈窕,多么熟悉的身影——思芮。
在三门峡旅游景点,松井与思芮,是邂逅,又是重逢。
在松井眼里,思芮是一块肉,可以玩,可以吃,可以卖,可以利用。凭着思芮跟杜江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完全可以变成一块筹码,将来搞垮穆广。穆广一瓦解,中国电线电缆行业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而思芮带着对马威的恐惧,带着对杜江的绝望,投入了松井次郎的怀抱。国际友人、外国客商的庇护,多么时髦而安全啊。
一拍即合,思芮上了松井的贼船。来到无锡,在松友电缆公司,在凌笑之的手下,摇身一变,淑女装扮,成了一名市场策划人。日商独资企业的洗脚水,把思芮洗白了。
凌笑之问松井:“穆广真的没有开发海底光缆的野心?”
松井:“耳听为虚,眼光为实。如果不是我亲自到青海,我也怀疑,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了。”说完,他求证的目光转向思芮。
思芮:“杜江与马威缠斗,让穆广和郝非焦头烂额,再说,穆广现在一门心思在申报公司上市,没有时间顾及其他的事。”
“我们的项目是东方油田,他在西北滞留,空间上不构成威胁。”松井问凌笑之,“你掌握的情报怎么样?”
凌笑之神秘一笑:“穆广的家族企业,现在已经分崩离析,四分五裂,穆广为了阻止分裂,跟弟弟、妹妹和老婆几乎都闹翻了。”
松井:“内部不团结,这就是汉民族的劣根性。”
凌笑之:“我也是汉民族人。”
“我也是汉族。”思芮转向凌笑之,“凌姐,我们在当汉奸吗?”
松井自知失言,又不愿道歉,一时神情窘迫。凌笑之:“知道错了也不道歉,这是大和民族的劣根性吗?”说完哈哈一笑,还没等松井反应过来,拉着思芮就溜了。
穆广真的放弃了东方油田项目吗?
没有,放弃了,他就不是穆广。他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对于穆广来说,拿下东方油田项目,在那里铺上中国光缆,这是他的天然使命,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他必须毫不迟疑,义无反顾地开发海底光缆。
在他的团队中,有能力借助外脑,组织开发出海底光缆的,只有谷建邦。谷建邦在清华大学进修时学习过高端电缆技术。送他到清华的人就是穆广。而这个机会是穆慧让给谷建邦的。
在所有人的眼里,当然也包括在秦晴眼里,特别是在萨冰眼里,穆广的这个忠诚的妹夫谷建邦,因为对穆广投资社会公益事业不满,现在脱离了他,跟大舅哥分道扬镳,他与穆慧夫妇跳出来自己办厂了。他们的电缆厂叫飞旗电线电缆公司。他飞他的旗,穆广飞自己的虹,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任何关联。
第286章 穆广的谋略
谷建邦在清华有老师同学,由此,他深入到中国电线电缆研究所。与研究所合资创办飞旗,就是要竖立一面中国电缆大旗。这个雄心被所有竞争对手忽略了。而这一切,恰恰是穆广的谋略。
在秦耕久的床前,穆广与谷建邦言语龃龉,反目成仇,那是演戏。那出戏,把老书记给装进去了,甚至作为配角的秦晴和穆慧也信以为真。迷惑对手,从迷惑亲信开始。
穆谷分离,萨冰知道了。通过他传递信息,迷惑了程少尘。程少尘认为,失去左膀右臂的穆广,已经是昨夜星辰昨夜风光了。
接着,通过谢小娥传递信息,迷惑了凌笑之。
谷建邦就是在一种半隐蔽的状态下,争分夺秒开发海底光缆。飞旗公司在江心洲,但是,那里基本上是穆慧在管理,根本见不到谷建邦的踪影。谷建邦隐藏在北京,整天泡在中国电线电缆研究所的实验室,整天与研究人员混在一起,昏天黑地,夜以继日,焚膏继晷,恒兀穷年。他们以国际一流为标杆,他们在与时间赛跑。他们关注着中美日三国合作开发东方油田项目的一举一动,推动着中国光缆技术的一寸一分。
当然,朱启瞻司长会在第一时间合法合法地把可以披露的信息告诉他。穆广、路宇、潘思园和朱启瞻司长、朱东进老革命之间保持着畅通渠道。
表面上,穆广与谷建邦深度隔阂,参商互避,实际上款曲幽通,热线联系。
深夜,在西江市公园河边幽静的小路上,穆广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电话那一头是谷建邦。谷建邦在北京四环西北角,在研究所实验室的电脑前,面前是一堆实验数据材料。身后是忙碌的科研人员。
谷建邦:“大哥,有些专业上的话,你也愿意听吗?”
穆广:“关于东方油田,关于海底光缆,什么话我都感兴趣。”
“东方油田项目是你的事。我负责开发海底光缆。”谷建邦说,“海底光缆是一种敷设在海底,用于洲际范围内,大陆与大陆之间、大陆与岛屿、岛屿与岛屿之间建立光通信的特种光缆。”
“这我知道,我关心的是技术。”
谷建邦一笑:“大哥,那你听仔细了。海底光缆主要技术参数有十三项,包括:铜导体+阻水带,导体半导体电屏蔽,XLPE绝缘,绝缘半导体电屏蔽,半导体电阻水带,合金铅套,防腐层+PE护套,成缆包带、钢丝铠装,不锈钢管海光缆单元……”
“现在主要难点在那里?”
“一言难尽!”谷建邦操作鼠标,迅速扫视电脑屏幕,“核心技术在线芯和护套。”
“按照你们的研究进度,能不能成功?”
“如果让我讲真话,”谷建邦犹豫片刻,“我们没有把握能成功。当然,更不能保证,东方油田项目国际招标之前能研究成功。我们现在在一点一点抠参数,一点一点地接近标准,但是,谁也没有把握达到标准,更别说跟美国日本竞争了。”
穆广站立在那里,面前一棵大树,他握紧拳头,擂到树干上。惊动了树上一群小鸟,唰地一下,直插云霄。洒下片片枯叶,落在穆广的头上和身上。过了好一会儿,谷建邦问:“大哥你还在线吗?”
“在。”穆广换了一个话题,“目前有、有、到底有多少人投入我们这个研究课题?”
“罗奇逊院士还是很给力的。”谷建邦说,“他亲自协调,研究所直接投入的技术力量是一百五十六人,外围人员约有一两千人。”
“研究经费能不能保障?”
“这个研究项目,因为是定向开发,我们买断成果,所以,研究所就没有向国家申报科研经费。现在的全部经费都由我们公司提供。”
“这个是我跟罗院士商量的。我们现在只能秘密地搞。如果一申报经费,信息就公开了,就会引起对手的警觉,甚至封锁打压。”穆广长长地呼吸一口气,“问题是,兄弟!这笔经费,你们飞旗能承受吗?”
“放心吧!穆慧今天又汇来七百万,这是我们第二次追加经费。我准备再融资一千万作为后备。”谷建邦信心满满。
“想不到,你刻印刻得那么斤斤计较,花钱花得这么大手大脚。”
建邦笑了:“我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现在投入的每一分钱,将来都要在你的东方油田项目的收回来。”
穆广没有笑,他又绕回到技术话题上,说:“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朱司长经常对我说,我们国家对外开放,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借鉴国外的先进技术。”
“大哥,最先进的技术是借不来、学不来、剽不来、买不来、抢不来的。”
“出去看看,或许会有所启发呢。反正你也不是实验室人员,可以走得开。”
“你这个思路,跟罗老爷子是一个调子。他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出去看看,眼界打开,说不定会有新的研究思路。”
于是,两个人商量,由谷建邦悄悄去一趟以色列,访问基诺斯公司,毕竟基诺斯公司是生产电线电缆设备的。在以色列完成两大任务:第一,找到杜江,了解他的情况和下一步打算。不管怎么办,对艾娣和小景波也要有个交待。第二,试探着跟他洽谈,买他的海底光缆技术和生产设备。穆广说:“如果能引进技术,我们宁愿跟基诺斯先生合作,创办新的合资企业。中国巨大的市场,就是最大的理由,他不会不动心。”
谷建邦跟飞旗电缆公司技术出资方中国电缆研究所协商,经罗奇逊所长特批,以他们所访问学者的名义,飞往以色列的本·古里安国际机场。
基诺斯派人到机场接机。随后,在酒店与谷建邦见面。都是商业合作上老伙伴,相互知根知底,谷建邦的风格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讲了到以色列来的两个目的。
基诺斯是个中国通,与谷建邦非正式会面,根本不需要翻译。交流非常顺畅。基诺斯告诉谷建邦,杜江不在以色列,已经去了非洲的刚果(布)。
第287章 杜江因祸得福
谷建邦:“他为什么要去刚果(布)?”
基诺斯:“你们不都是在办电线电缆企业吗?电线电缆的主要原料是铜。你们现在依赖铜陵有色供给原料。杜江想得更远……”
“他到非洲找铜矿?”
“耶斯!”基诺斯眨眨眼睛,神秘一笑。“刚果(布)素有世界原料仓库、中非宝石和地质奇迹之称。这个国家地下蕴藏着多种有色金属、稀有金属和非金属矿,其中铜、钴、锌、锰、锡等和工业钻石储量可观。”
“我关心铜矿。”
“这个国家铜储量是七千五百万吨。”基诺斯笑道,“够你喝一壶吧?”
谷建邦轻声叹息:“杜江因祸得福,名义是在国外漂泊,实际上在开阔眼界。”
“实际上在开拓事业。这都是穆广给他的机会。”基诺斯很沉重地叹息一声,“初到刚果,杜受到的磨难,是你难以想象的!”
在得到杜江的电话后,谷建邦跟他通话。在电话里,杜江对自己的历险有一番沉痛的叙述——
原来,杜江流亡刚果(布),被反政府武装绑架了。
在茫茫无际的大沙漠里,许多被绑架者都被撕票了。绑匪给杜江开出的时期是“永久”的。因为绑匪知道中国人对非洲是友好的,他们不应该杀害中国人。另一方面,中国人是讲义气的,一定会有朋友来救他。中国人有钱,完全有实力去救他。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杜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对杜江不再防备。实际上,他们就是放了杜江,如果不给他向导,他根本就走不出沙漠。有一次,杜江真的试图走出去,走了一天一夜,莫名其妙地绕了回来。沙漠里没有参照物,人在晕头转向的情况下,往往就会回到原点。
后来,绑匪中有人告诉杜江,你应该白天睡觉,夜晚走路,你就看着天上的北斗星,抱定一个方向走,肯定会走出去的。杜江不敢试,他怕这是个圈套。
杜江没有出来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发现了一片绿洲。贯穿绿洲,有一条小河。出了绿洲,涓涓细流向远方蜿蜒延伸。他认为,顺着河流可以逃出去。谁知,上溯到三十里,就遇到山谷,山谷前是一道关卡。在关卡之内,他沿着河谷徘徊,凭他的经验,发现这里是一个露天金矿,金子中还有钻石。
在那里,他遇到一个会一点汉语的商人。他叫肯莱文。其实,在此之前,杜江遇到过很多商人,但苦于无法交流。他知道商人是中立的,更重要的是,商人是逐利的。杜江的心里有一张活地图,知道哪里有金矿,哪里有钻石,哪里有矿藏纯度高。这些,对于商人来说就是财富。
会一点汉语,是肯莱文进入反政府武装控制区冒险的资本。他就是想在那里邂逅中国的肉票。他和杜江的交易非常简单,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肯莱文直接跟绑匪接洽,谈妥赎金数量和交付方式后,直接联系基诺斯在刚果(布)的公司,公司断然拒绝。肯莱文又联系远在以色列的基诺斯本人,基诺斯再次拒绝了——当然,这件事,老基对穆广和谷建邦都隐瞒了。
杜江不敢把电话打到国内。后来,肯莱文经过深思之后,狠心赌一把,如数借给杜江赎金。但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凶恶的暴徒,往往越是容易交易。当肯莱文把赎金交给他们时,他们竟然分文未取,直接就把杜江给放了。
获得自由的杜江,反而不想走了。他返身去找绑匪老大,跟他商议共同淘金的事。肯莱文告诉他:“这条路不能走。你等于在政府与反政府两者之间走钢丝。就算你淘到金子和钻石,你也带不出去。”
见过金子和钻石的杜江,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
听到杜江的这些传奇,谷建邦眼珠一转,哈哈一笑,说:“杜江那小子,‘混江龙’的痞气不改。就凭他那文化程度,凭他那为人处世能力,穆广再给他机会也是白搭。他到刚果,到非洲,到全世界,也都折腾不出什么大明堂来的。他啊,也只是旅旅游,而已而已。”
基诺斯嘲笑道:“而已而已,还准风月谈呢。”
谷建邦也笑了:“你也知道这个?”说完,低头品尝咖啡,假装斯文,拿小铜勺搅了一下,小小地呷了一口,然后说,“嗯,蛮香的!什么牌子?”
基诺斯收敛起笑脸,认真地,较真地说:“谷,我不同意你对杜的评价。中国有句古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谷建邦:“中国还有句俗话: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基诺斯指着谷建邦,爽朗一笑:“等你见到他,你会为你这句话感到轻率的。”
谷建邦摇摇头:“基诺斯先生,我对你的设备很信任,但是,我对你讲话的可信度,抱歉,有点儿——怀疑。”
“《圣经》‘箴言’说,说谎的嘴,为耶和华所憎恶;行事诚实,为他所喜悦。”基诺斯严肃地说:“谷,我讲的话,每一个字母都是可以验证的。”
谷建邦忽然把头伸向基诺斯,把他吓了一跳,他本能的后仰。谷建邦:“先生,你有杜江在刚果(布)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吗?”
基诺斯毫不迟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他离开特拉维夫,不,离开我国,就再没跟我联系了。我也找遍了以色列,没有他的活动踪迹。你知道的,以色列比你们中国海南岛还小。很容易走遍。穆也无数次问我要杜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摊摊手,撇撇嘴,耸耸肩,“爱莫能助,无能为力,鞭长莫及!”
“这跟鞭子没关系。”谷建邦心想,你毕竟不是中国人,成语使用不当。他回到座位上,粗鲁地把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打了个响嗝,指着基诺斯,“所以,我怀疑你老基同志讲话的信誉度。你,基诺斯先生,刚刚言之凿凿,说杜江在刚果(布)混在正道上,混得不错。如果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祷告的时候,上帝告诉你的?”
第288章 游览耶路撒冷
基诺斯一时语塞。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明天给你答复。”
谷建邦乘胜追击,抬腕看看表,说:“那我现在想去参观你的企业,可以吗?”
基诺斯顿时兴致起来了:“这个当然可以啦。我正准备主动邀请你呢。但是,今天太晚了。我先让人陪你到耶路撒冷游览观光一下,让你对我们的文明有个感性认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结识一个两个漂亮的姑娘。”
说完,他自己眉开眼笑,笑出一脸的水波皱纹来。就这色迷迷的一笑,基诺斯在谷建邦心目中的人设崩塌了。基诺斯一边笑一边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辆白色捷豹轿车缓缓地停在酒店门口。车窗落下,一张年轻的中国人的脸露出来,朝这边张望。
基诺斯与谷建邦并肩走过去。基诺斯说:“以色列《上行之诗》说:‘兄弟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我感受到,穆和杜、和你真像兄弟一样。”
谷建邦道:“什么叫像兄弟,本来就是兄弟。穆广是我大舅哥。”
走到捷豹边,年轻人已经下车。基诺斯介绍,这是中国的谷建邦先生,这是中国在以色列的留学生李甫先生。
李甫是江苏昆山人,在特拉维夫大学留学,学习中国古代文学史,现在在攻读博士学位,研究顾亭林。基诺斯眨眨眼睛,笑道:“顾亭林你应该知道,就是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那位。”
谷建邦也在江苏混过一段时间,人文相亲,跟他一见如故。在车上,谷建邦:“李老师跟基诺斯什么关系?”
李甫自嘲道:“我在这里勤工俭学,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我跟基诺斯公司签了一个协议。我的工种,广义的概念属于‘三陪’。”
谷建邦:“在祖国同胞面前,千万别这么谦虚。”
“不是谦虚,是自卑,你能跟老基同志称兄道弟,你在国内一定是企业老板。我在这里陪国内来的老板游览景点,参观老基的公司,陪逛免税店……”
“你熟悉基诺斯公司?”
“当然。”
建邦喜出望外,天助我也。
李甫告诉谷建邦,老基在特拉维夫和海法各有一个工厂。特拉维夫的工厂是制造普通电线电缆成套设备的,海法的工厂是制造特种电缆成套设备的。他们的技术与美国是一个谱系,大致处于一个层次。稍稍领先于德国和日本。只要基诺斯愿意把设备卖给中国,中国将少走很多弯路,直接跨越日本,追赶美国。
接下来,谷建邦在耶路撒冷绕了个圈子,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而过。就这么虚晃一枪,他们很快就先后来到基诺斯的这两个工厂,在外围转了一圈,有了初步认识。
日暮时分,西边的沙漠上空出现大片绛红色的晚霞。如此壮美,却在这个狭窄的国度。不知道大自然是怎么布局的。
临别,谷建邦诚邀李甫学成回国,可以考虑加盟飞旗电线电缆公司。当然,今天的小费也格外丰厚,丰厚到足以让李甫心颤。谷建邦提醒他:“我们窥视老基工厂的事就别提了。”
“是的,我们俩一直在耶路撒冷。就说你给一个姑娘纠缠上了,还破费了。”李甫自嘲一笑。“基诺斯本人习惯于被两个姑娘纠缠。”
“是不是太生猛了一点?”谷建邦笑道,“就我这身子骨,还是说我迷了路比较可信。嗯,就说我自己进入景点参观,没绕出来。”
第二天,谷建邦跟老基的谈判完全占据主动权。
基诺斯在头天晚上与远在刚果(布)的杜江通了电话。实际上,杜江一方面跟肯莱文公司合作,寻找铜矿;另一方面依然回到基诺斯在刚果(布)的公司,他依然在帮老基做事。
基诺斯:“杜,你在那边既然已经安全了,为什么不主动跟你妻子联系,让她日夜为你担心?”
“中国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我知道。我也知道,那个思芮,是一条美女蛇。”
“我怕他们伤害老婆孩子。”
“那为什么要切断和穆广的联系呢?”
“我怕影响飞虹(西江)公司上市。谷建邦既然告诉你,思芮已经跟了松井次郎,我想她就不会再纠缠我了。我再想一想该怎么办。”
基诺斯在征得杜江同意之后,把他在刚果(布)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告诉了谷建邦。
关于购买基诺斯公司制造特种光缆成套设备的事,基诺斯说:“这是你以色列之行的主要目的,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的意图。穆广要在东方油田项目上分得一杯羹——当然,中美日三国合作,中国应该有一杯羹,不只是一杯羹,应该是三分之一。”
谷建邦啧啧称赞:“基诺斯先生应该到联合国去工作,你有国际主义精神,让你当个企业家,浪费了。”
“联合国的工作不好干,还是当企业家自在。”基诺斯说,“我的祖父出生在德国。二战期间,祖父祖母带着我少年的父亲和姑姑,逃到中国驻德国大使馆,大使馆非常慷慨,一下子按人头给了四张签证。他们四个人先到了中国的哈尔滨,后来坐船到了上海。我是在上海出生的……”
“慢着!你母亲是谁?”
基诺斯一笑:“瞧你想哪儿去了,当然也是一位流亡的犹太姑娘。”
“怪不得看不出你是混血儿呢。”
“不过我的语言是混血的。”基诺斯说,“我的中国话也是在上海学的。你在无锡生活过,你听我的汉语有没有上海话的腔调?”
“嗯,怎么说呢?上海话比较软,你的话比较硬。”
“那是因为舌头硬。或者是——”基诺斯得意地说,“底气比较硬。”
谷建邦心想:“黄瓜条大小的国家,还底气呢。”
谈到设备,基诺斯说:“我制造设备,你购买设备,等价交换,各取所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办企业就是为了赚钱。‘钱会给予我们向神购买礼物的机会。’但是,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向中国卖成套设备是要报批的。”
第290章 他耽误了老娘的青春
“我想享受的是公司上市的喜悦。”穆广正色道,“我来找你,想劝你留在这里。你回泥汊,供销社已经改制,你的工龄已经买断。你回去没有正式工作,靠什么生活?在这里,你虽然只是厂办副主任,你的权力比郝非副总还要大呢。公司上上下下,哪个敢不听你的?”
“梁园虽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再待下去,杜江那边都不好解释了。”
“你瞧,这才是真话吧。怕杜江吃醋。”
“他吃醋。我跟他的账,等他狗日的回来,老娘跟他慢慢算。”
穆广故意关切地问:“他欠你钱吗?”
“他耽误了老娘的青春!”
“青春不在你怀里揣着吗,怎么就耽误了?”
“讨厌!”艾娣的脸红了,举起拳头,“我可以告你调戏妇女。”
“哎,说正经的,我就是担心,你跟儿子突然回去了,让马威他们看出破绽来。最好能沉住气,拖一拖,对外一如既往,风平浪静,稳住对手,确保飞虹(西江)上市不受任何干扰。”穆广说,“我的这些话,可能有些自私,仅供你参考。你如果真要回去,我也没有意见。”
穆广走后,艾娣一时没了主意。杜江的国际长途也不是自己手机可以随便打的。想了想,她拨通了秦晴电话。
艾娣讲了自己的处境,征求秦晴的意见,到底是回去呢,还是留在这里?她征求秦晴意见,暗含着一层意思是,如果你建议我留在这里,今后你就不要说我跟穆广之间的闲言碎语。如果你建议我回去,那我就可以顺势让你在你的公司给我找个事做做。
秦晴可不理会艾娣暗含的意思。她一听就觉得不是味道,她已经有五个月没有跟穆广在一起了。她曾经跟燕芳说:“燕姐,我家那个大孬子,倒是千万富翁,有意义吗?这么长时间,我都快忘记男女之间那些事到底怎么做了。”
燕芳伸出指头,刮了她的鼻子,说:“不要脸的小蹄子,怎么做?你不就躺在那里任他怎么折腾吗,还怎么做?”说完,自己也飞红了脸。
秦晴:“这么下流的话,是你做姐姐的能讲的吗?平常那么一本正经,都是装出来的吗?你多累啊!”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跟艾娣说,因为杜江“失踪”已经两年多了。艾娣更是守活寡,她多难熬啊。
今天,艾娣电话里讲,穆广刚刚找她说那样的话。仿佛一块飞来石压在胸口,秦晴心中老大不快。穆广跟艾娣初中就是同学。现在,在大西北,那里是秦时的明月,汉时的关山。一个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一个董办副主任;一个孤男,一个寡女;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如果有应酬,说不定还会出双入对。谁能料定,会整出什么事来?他们偶尔相互慰藉,来个一夜情,偷吃一口就跑,谁又知道呢?再说,那又关了别人什么事呢?你道是春风不度玉门关,他们也可以塞北似江南。
想到这里,秦晴的心头仿佛一万只蚂蚁爬过,恨不得立马飞到青海。但她毕竟是理性的,抓贼要赃,抓人要双。没有证据就是胡搅蛮缠,丢人丢到塞外了。她冲着手机对艾娣一声冷笑,慢条斯理道:“照我说呢,你就不应该回来。”
“为什么呢?”
“还‘为什么呢’,杜江又不在泥汊,你回来也是独守空房。你在青海吧,好歹还有个老同志在傍边,万一熬不过来,还有个救场的。”
“什么救场的?”艾娣忽然听明白,破口大骂,“秦晴你个孬逼,你想套我的话,老娘屁股洗得比你脸都干净。”
“艾娣你这是把好心当驴肝肺了。”
“你就是驴肝肺!”艾娣气愤道,“早应该料到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应该给你打电话。挂了,啊?”
“别挂别挂!一言不合就挂人电话,你这个飞虹公司办公室主任就这个素质?”秦晴耐心地说,“姐,我跟你讲,你该不该回来,这个问题还要用脑子想吗?用我家阿昀的话讲,用脚后跟思考,都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
“回来,必须回来,马上回来,彻底回来。”
“回去了,靠什么养活我们母子?喝江水也不抵饿。”
“如果不嫌弃,到姐姐厂里来干。”
“跟谁干?”
“你看你看,跟你讲正事,我又耍流氓了。”
“我是问你,我去干什么?”
“回来见面再商量,总之,姐姐不可能让你们母子饿肚子。”
“一口一个姐姐的,别忘了,我比你大。”
“别搞错了,你现在是想称大,还是想解决问题?你以为姐姐那么好做的。”
“哎,秦晴妹妹啊,忽然对我这么好。你是虚情呢,还是假意啊?”
秦晴笑道:“那我对你不放心,担心你在那里睡了我们穆广,行了吗?”
“放屁!又把话题绕回来了。”艾娣笑道,“冲你这句话,我明天就回去,看我不撕了你的逼嘴。”
秦晴格格笑道:“艾娣,我知道,你老公牛逼。现在不在穆广手下干,你狠了。你就不想想,你回来还想在我下面干呢?”
“你又不是男人,我在你下面干个什么劲啊?”
“你瞧瞧这个小蹄子,想男人都快想疯了。”
于是,艾娣带着儿子,带着那尊观音,义无反顾地走向机场。穆广让郝非劝她,怎么也劝不住。郝非告诉穆广:“八成是秦晴的原因,再多劝,秦晴的话就很难听了。”
穆广一声叹息。
回到泥汊的第二天,艾娣就在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开通了国际长途。当晚和儿子一起,跟远在非洲的杜江痛痛快快地通了电话。得知老婆孩子回到老家,杜江也更加放心了。
下一步如何打算?杜江的意思是,等他在那边混出个头绪来,就把他们母子接过去。什么叫混出个头绪呢?他正在跟当地的一家铜矿公司谈合作,购买一座矿山,共同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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