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讨价还价
“你要我做什么?”晏弦思又问了一遍。
楚思柔却又道:“我不喜欢别人趴在地上跟我讲话。”
晏弦思只好努力地撑着,刚撑起来一点,就因为手臂剧烈的疼痛而摔了回去。她缩着身子,用上所有能用的气力,跪在楚思柔一步之外,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
“你要我做什么?”她问了第三遍。
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得痛苦,哪怕以前被羞辱,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痛苦。她遇到了一个根本就瞧不起她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又比她高贵太多。
“我要你从今往后,只听我的命令,帮我做事。”
“好……”
晏弦思问都不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人在悬崖,她已无路可退。
前进未必会生,但是后退一定死。她还不想死,所以只有向前。
从那天起,晏弦思就把自己的命卖给了楚思柔。
楚思柔派人悉心地调教着她,教她如何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姑娘,教她如何讨好男人的心思,教她怎样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眼泪的作用,教她如何察言观色,教她怎样才能尽显弱势的一面,教她该如何催眠自己,忘记自己的过去。
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也有了她想要的生活。
而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名震江湖的丘山雅苑的少主洛其琛爱上她。
不得不说,楚思柔这一次对洛其琛的判断完全正确。
她料定见过美貌如楚思晴都不为所动的洛其琛,在见惯了各类美人之后,终会败在平平无奇之人的手中,所以她选中了晏弦思。她将晏弦思打扮成平平淡淡、干干净净的模样,然后四两拨千斤一般,送到了洛其琛的面前。
洛其琛如她所愿,上钩了。
他爱上了,一个出身就处在江湖纷乱之中的人,一个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的人,最后拜倒在了晏弦思的石榴裙下。
就好比一个喝惯了女儿红和竹叶青的人,最后却被水灌醉了。
可笑吗?那个被洛其琛视作如水般澄澈,如出水芙蓉一般干净的女孩子,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早就双手染满了血腥的人,一个为了钱而不断出卖自己的女人。
可就在与洛其琛的朝夕相处之中,晏弦思的心思也在慢慢变化。
那个她幻想中的公子现在就在她的面前,无可挑剔,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完美。她太想嫁给他了,成为丘山雅苑的少夫人,成为日后被人敬仰和尊敬的人。
尊重,地位,荣耀,金钱。
她什么都想拥有,唯独洛其琛所谓的爱情,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但是,就在她心心念念有机会成为洛家少夫人的时候,在她都开始要感激楚思柔的时候,她的梦被打碎了。
楚思柔亲手打碎了她的美梦,给她泼了一盆比冰还要刺骨的凉水。
要嫁给洛其琛的人,是楚思柔。
“你要嫁给其琛?”她用一个非常惊讶的口吻在问着楚思柔。
楚思柔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不会以为,凭你的身份就能嫁进丘山雅苑吧?”
“别做梦了,从一开始,能够成为洛家少夫人的人,就只有我。”
她有这个自信,门当户对加上两家明面的交情,加上当时楚思晴尴尬的身份,她就是洛其琛妻子的唯一人选。
晏弦思不懂:“既然你早就知道你要嫁给他,又为什么安排我去接近他?”
这么做,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个女人把自己未来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这到底是什么目的?
别说晏弦思想不通,只怕许多人都想不通。
楚思柔却道:“我要你锁住他的心,是为了日后利用你牵制他的情感,利用你去折磨他的人。”
“比起杀人,我更喜欢诛心。”
利用洛其琛那强大的责任心,去摧毁他的自信与信念,让他在感情里举棋不定,然后毁掉这个人。
事实上,她的目的,至少已达成了一半。
至于后来,晏弦思被人追杀,被小梦所救,被洛其琛带回丘山雅苑安顿,所有的一切,都在楚思柔的掌控之中。
她本来以为小梦会带晏弦思去梦魂宫,从而找到,梦魂宫具体的所在,但是小梦并没有。小梦的拒绝,其实就是她的怀疑,这让楚思柔不得不小心。
后来,她就干脆让晏弦思顶替自己去留在丘山雅苑,成为她监视洛家人的重要工具。
她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可最后还是不小心暴露了。
这枚棋子,似乎到了该收回的时候,然而晏弦思却好像并不想回去。
因为丘山雅苑对晏弦思的诱惑已经远远超过了楚思柔所给予她的富贵。
晏弦思太需要一个能够被江湖仰望和尊重的地位,而不是在楚思柔身边做一个碌碌无为、随时都会被除掉的棋子。
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悄悄在靠近她,她甚至还想利用洛其琛反咬楚思柔。
哎,多么天真的人,多么愚蠢的人。
“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离开洛家?”这语气,仿佛是在商量。
楚思柔的脾气可比当年晏弦思刚认识她的时候好了太多了。她不会再动不动给晏弦思难堪,也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不满,但是不会隐藏她因为晏弦思的失误或是错误而产生的愤怒。
然而,这样的楚思柔却让晏弦思越来越害怕。
因为,楚思柔的心思越来越深沉,她笑得越灿烂,往往越令晏弦思毛骨悚然。
晏弦思大着胆子,第一次拒绝了她:“不,我相信我有办法将这件事掩饰过去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生活,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放弃;她好不容易占据的情感,她更不能因为一个死人而放弃。
“那我可要提醒你,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想顺利地度过这一关,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有你帮忙,还有什么不能搞定的?”晏弦思自己可是很难做得到的。
可惜,这一次,楚思柔并不想帮她:“我?我有说过我会帮你吗?”
晏弦思显得慌了:“你什么意思?要过河拆桥吗?”
楚思柔打了个哈欠,往椅子上靠了靠:“过河拆桥?就你也能算是桥?”
“你不过就是我买回来的一个工具,命都不是你自己的,还想要什么呢?”
对于楚思柔而言,晏弦思的作用就仅仅是牵制洛其琛,就连她住进丘山雅苑都不过是个意外收获。而现在,一旦洛其琛对她起疑甚至查清楚了真相,那么晏弦思就只是一颗废弃的棋子,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半分精力。
晏弦思不相信自己一点价值都没有:“你不是还要利用我去折磨洛其琛吗?”
第375章 宅心仁厚
楚思柔连瞧都不瞧她:“一旦你暴露了身份,你以为洛其琛还会在乎你吗?你可别忘了你以前都做过些什么。现在的你是他眼里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但是当他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之后,你认为他还会在意你的死活吗?”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虽然他还是对你有意,但是那个冒牌货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轻,一边是情感一边是责任,你没占到什么便宜。”
“该下的毒也下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办完了,你现在还能有什么用处?你不妨跟我说说,给我一个保住你的理由。”
晏弦思还能做什么?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没办法成为楚思柔手中的刀,更不可能去替她铲除前路上所有的阻碍;她没有无双的美色,无法成为诱惑他人的饵,不能杀人于无形还容易败露楚思柔的行踪。更别说什么计谋、智慧的了,在她身上,根本不值一提。
“我……我……我可以帮你在洛家挑拨!挑拨他们兄弟、父子的关系!还有……还有那个冒牌货!”这大概是晏弦思唯一能想得到的事情。
楚思柔来了兴趣:“哦?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挑拨?姓越的散播了那么多谣言,哪怕‘铁证’如山,洛魂飞到最后都仍选择相信易攸宁,我就不信就凭你几句话,就能挑拨他们的关系。”
“我……只要让我留在其琛身边,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晏弦思还是一心想抱住洛其琛这最后的浮木,“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做到的。”
楚思柔道:“那你可要快点想办法了,洛魂飞他们估计这些天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万一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就不要怪我不帮你。”
“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知道把握,到时候丢了小命,可别怪我。”
“哦,还有,不要想着出卖我去换取洛家人的信任,我跟他们基本上已经划清界限了。”
望岳城中的对立,楚思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恶意的一面,她对洛家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感情,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正面宣战,她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凭她的本事,几乎已经可以灭掉整座雅苑,可她留着他们,目的不过就是想给她的男人一点点压力,还有一点点的牵制。
目前,她还不想让独孤鹰扬一人独大,他的力量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但是,具体是差了哪一点,楚思柔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腹大患并没有完全除去。
更何况,没有对手的游戏,怎么会好玩呢?
“我会的……”
“弦思?你在吗?”
晏弦思要对楚思柔许下保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突然传进来的洛羽涵的寻觅声打断了。
楚思柔一副意料之内的样子:“看来,那父子三人已经回来了,还真是快。”
“回来的这么快?莫非楚思晴没有死?”晏弦思更加紧张了。
如果楚思晴还活着,那么她要面对的危险,要承受的怀疑,就要增加一倍。
“弦思?弦思?”洛羽涵还在满院子地找着晏弦思的踪影。
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她的离这间屋子越来越近。
“还跪在我这里做什么?难道真要让她看见我与你在一起?”楚思柔是镇定自若,她可是没在怕的。
可是晏弦思会怕。
她连忙站起来,结果因为膝盖跪得太久完全僵硬了,她直接就栽了过去。
躲闪不及,加上腿上根本不听使唤,晏弦思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额头正正地磕在了桌角上。
鲜血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了地上。
她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血,就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
刚走到小院被绿荫点缀的石拱门下,她就看到了洛羽涵的背影:“羽涵,我在这儿。”
洛羽涵闻声回头,就看到了晏弦思额头上的伤:“弦思,你额头怎么伤了?”
她取出自己的丝帕替晏弦思拭去血痕,涂上随身备着的止血药,一边警觉着环视着四周的异样。
药的效力很强,但是效果很好,这样还不算深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我刚才在这里闲逛,走累了就进去休息了一会儿,结果就忽然看见一个黑影闪过,我一时慌了神就自己撞到了桌角上。”晏弦思编着理由糊弄着洛羽涵。
相比于其他人,洛羽涵实在是太好骗了。
“黑影?在哪里?”洛羽涵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往院子里探查去,“你说的莫不会是思柔?”
“楚二小姐?”晏弦思心里紧着,脸上还是一脸的惊异,“她不是失踪了么?”
“的确,她离开之后就下落不明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楚思柔往里面走着,忽然有些想念楚思柔了,“她当时就住在这里照顾着楚伯伯。”
“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结果就那么毫不留恋地走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呢。”
洛羽涵没有见过楚思柔的武功,在她的眼中,楚思柔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她总是听洛其琛和易攸宁提起楚思柔的身手有多么敏捷、多么厉害,但是她想象不出来,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在那样一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身体里能够藏得住多少的力量。
晏弦思听着她这话,暗暗嘲笑她的无知。
近乎是所有人都已知晓楚思柔的狠与绝,唯有洛羽涵还被之前的旧情所蒙蔽。
洛羽涵又往屋子处探了探:“难道是思柔回来了?”
这里是楚思柔在丘山雅苑的居所,如果她要回来,一定会回到这里来的。
“她会不会是误会你了?以为哥哥有了新欢,就把她的地方让给了你,一气之下都没有露面就离开了?”
晏弦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确实像个女子的身影,好像还有一股香气呢。”
她们越来越靠近房间,晏弦思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楚思柔的衣袖:“羽涵,我们还是出去吧。”
她不确定楚思柔是不是还在里面,她担心洛羽涵会跟楚思柔撞面,更担心楚思柔会对洛羽涵不利。
洛羽涵却道:“没关系,你就站在这里,我自己去看看。”
她多少会点防身的武功,倒不至于完全受制于人。
等到她推开门,屋子里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还未消散的香气。
浓郁的香料味,让她觉得非常陌生。
“有人来过。”
“是谁?”
晏弦思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是楚二小姐?”
第376章 斯人已逝
洛羽涵皱着眉:“思柔以前不会用这么浓的香料的。”
楚家姐妹身上的香气都是淡淡的,就像她们淡淡的妆容一样,还有她们淡薄的性情,堪比清水一般。只是后来,她们都变了。
晏弦思只能应和着:“那会是谁?”
洛羽涵又到处找了找,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算了,这事还是先告诉爹和大哥吧。”
“其琛回来了?”晏弦思故作惊喜,“他还好吗?”
洛羽涵浅浅地一笑:“你呀,听到其琛的消息就高兴得不得了。”
晏弦思含蓄地收敛着自己的情绪,羞赧地低下了头。
表面一如往常,内心却已是极度不安。
洛羽涵拉着她往外走去:“他们都好,我一听到他们回来就赶紧来找你了,你一定也想他们了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几日,她们心底都总还是想着一些人的,没有谁能够比洛羽涵更了解晏弦思的思念之心了。
别管什么目的,什么关系。
“他们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都没有说去做什么,就留下你我二人在,怎么能不想呢?还不是因为担心吗?”
晏弦思的话说的很稳,没有泄露出自己了解内情的马脚。
洛其琛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只与易攸宁商量了之后就离开雅苑去无忧城了,洛羽涵虽然知道他们为什么出门,但是怕告诉晏弦思会让她担心,干脆一直没有说。
“放心,他们全部无恙,好好的呢。”
洛羽涵还不知道楚思晴的事情,心情似乎还和平常一样。
只是她的眼睛里,笼罩着的愁云,再也消散不去。
尤其是面对易攸宁的时候。
当洛羽涵眼中的星星蒙上云,暗淡下去的星光是追不回的过往。
身份的转变,亲近的血缘,让他们之间美好的情感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雷池,他们谁也没有能力让爱情如此快地转化为亲情,这对他们而言太难,也太残酷了。
曾经,每每易攸宁出远门回来的时候,洛羽涵总会守在雅苑的门口,满怀期待地等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哒哒马蹄声,愈发拉近的距离,是她喜悦的来源。
“攸宁,你回来了!”她会在他下马的第一时间飞奔到他的怀里,感受他带着寒气与风尘的温暖。
“傻丫头,每次都是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他会亲昵地吻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拥进怀中,“想我吗?”
“不想,一点都不想。”她会故意地说着反话,然后等着他来哄。
“可是我想,简直每一天都在想你。”他抱得更紧了,好像要用这样的方式以解未见时的相思。
“那你以后少出门不就好了?”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同样依恋。
“好,等以后雅苑壮大了,我能不出面的时候就不出面了。”他也在学着慢慢放手让有能力的人去做。
“傻瓜,你不出面怎么能够显示你的厉害呢?”她就是这样矛盾,可还是希望她爱的人能够取得成功,“你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羽涵,谢谢你。”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与理解,才让他这一路走得不疲惫、不孤单。
“攸宁,我喜欢你。”因为有了他的陪伴与关爱,才让她这些年得到了加倍的幸福与欢笑。
“我也喜欢你……”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竟然连往昔的半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攸宁,你回来了……”
“羽涵,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
现在的他们只剩下这些简单的寒暄,没有拥抱,没有情话,只有微微的颔首和不再交集的眼神。
“爹和哥哥呢?”楚思柔没有看到洛魂飞和洛其琛。
易攸宁道:“他们在书房,我来找你一起过去的。”
“书房?”洛羽涵知道那是洛家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那弦思,你先回房等一等,等哥哥处理完事情我就带他去找你。”
晏弦思还是低着头:“好,你们先忙。”
谦卑可人的样子与刚才在楚思柔面前的卑微截然不同,还有言语之中的温和,也没有了之前提起楚思晴时的嚣张与自大。
“羽涵,我们过去吧。”
“好。”
并行的两个人,中间隔了半臂的距离,却感觉遥远得再难企及。
洛魂飞的书房里有一间小暗室,里面没有藏着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用来供奉他的亲人还有朋友的灵位。
他的亲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师父,身故多年,但他从未忘记,还有一个是他的妻子,他也是时常记挂着;而那些朋友,则是或与他出生入死,或与他同仇敌忾的兄弟,都对他产生了极大影响,有着极深的交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就是谷梁文茵。
他的红颜知己,也是他一生的亏欠和遗憾。
而此时此刻,这里又多了另外一个人的牌位,紧紧地靠在谷梁文茵的旁边。
“文茵,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女儿……”习惯了的称谓,洛魂飞已经不想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父亲,羽涵来了。”
“爹。”洛羽涵走到洛魂飞的身边,站在了洛其琛留给她的位置上。
“你们都来了……”
这是洛魂飞第一次带他们来到这里,他想把自己的那些朋友和爱人介绍给孩子们认识。
“爹,怎么忽然叫我来这里?”洛羽涵只觉得此处光线昏暗,让人情不自禁就萌生悲戚之意。
洛魂飞又擦了擦楚思晴的牌位,就像是在轻抚她的脸:“孩子,放心去吧。”
洛羽涵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牌位上的名字一点点露出来。
爱,女,楚,思,晴……
“思晴她……”洛羽涵的声音哽咽了。
她知道他们此行是去救人的,但是她想不到这么多人竟然还是救不了她。她以为他们会给她带回一个值得庆祝的消息,谁知最后,只剩下了祭奠。
“她,是怎么死的?”洛羽涵的眼眶湿润了。
楚思晴到底算是怎么死的,连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来。
他们只见到了楚思晴最后安静沉睡的模样,都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道个别。他们最后的印象就是她静卧在若问怀中的安详与满足,在她最爱、最静的人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有什么遗言又有什么遗憾,他们全然不知。
“她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易攸宁只能用这样的假话安慰着洛羽涵。
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让她脆弱的神经上再添一层打击。
第377章 天伦之“乐”
“那就好……”洛羽涵一度以为楚思晴会在被剧毒的不断折磨下最终离开这带给她太多不公的世间,那个过程一定是漫长而饱受折磨的。当她听到易攸宁告诉她,楚思晴走得没有痛苦的时候,她是小小地窃喜的,是由衷地替楚思晴感到一丝解脱的。
那个女孩子,太累了。
“攸宁,这是你的母亲,你来拜祭一下吧。”
洛魂飞又擦了擦一旁谷梁文茵的牌位,那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代表着那个在他心中冰清玉洁的爱人。
“文茵,谢谢你的用心良苦,让我们的孩子一直都留在我的身边。”
“他很好,很优秀,已经不再需要我去约束什么了。”
“你看,我带他来看你了,他长得像你,也有点像我。”
“可是文茵,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们或许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就不会连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代我们受过。”
“文茵,要是你见到晴儿,记得替我,替我们好好补偿她,我们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文茵……”
洛魂飞希望自己的诉说能够传到谷梁文茵的那个世界,他更希望通过灵位的指引,带着楚思晴回到她的身边。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女儿,承受了不属于她的灾难,她恨过,绝望过,最后还是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可悲、可笑的结局。
她最后的那一句爹,真的是完全戳到了洛魂飞心中最软的地方,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父亲,娘亲会好好照顾思晴的,我相信如果娘亲知道换一个孩子会令她遭遇那么多痛苦,娘亲一定情愿牺牲她自己也不会让那个孩子受苦的。”
易攸宁没有见过谷梁文茵,但是他相信,一个让洛魂飞念念不忘的人,一个能够舍身保护非亲之女的人,一定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换子是出于无奈的选择,尽了全力保护两个孩子。而以后的那种种,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而到了最后,楚思晴自己都已经释怀了。
“其琛、羽涵,你们也来给你们的母亲上柱香吧。”
虽然他们的母亲的牌位没有谷梁文茵的那般华贵,但是摆在正中间仅次于洛魂飞恩师的位置上,也证明了他对已故妻子的尊重。他或许不爱她,但是她始终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看到母亲如此重要的位置,洛其琛和洛羽涵也就无所谓再去计较更多了。
直到这一刻,洛魂飞忽然有一种圆满的感觉,一家六口……不,应该是七口,终于团聚了。
从书房出来之后,他们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
今日的阳光不错,明媚的天气,让洛羽涵渐渐收起了眼泪。她该为楚思晴高兴的,该为她的得到和解脱高兴的。
“羽涵,晏姑娘在哪里?”洛魂飞想再见一见这个被楚思晴怀疑的女子。
“弦思?她在房里,我去叫她。”洛羽涵转身要走。
“羽涵,等一下。”易攸宁叫住了她。
洛羽涵驻足询问:“怎么了?”
易攸宁神情严肃:“你刚刚除了晏弦思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或者雅苑有没有什么人闯进来过?”
洛羽涵想到了晏弦思口中的黑影:“好像是有个人,可我没看到是谁。”
易攸宁紧张地追问着:“是不是楚思柔?”
洛羽涵觉得他的想法莫名其妙:“怎么会忽然想到思柔?”
易攸宁道:“刚刚遇到你们的时候,你身上沾着她用过的香粉味。”
“那味道不是思柔啊?”洛羽涵对楚思柔的记忆始终还停留在最初的样子。
易攸宁道:“楚思柔早已今非昔比,整个人已经变成我们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那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冷漠中透着杀气,谈笑间暗藏杀机,在她单纯的外表下,这一切曾被隐藏得那般完美。而现在,她不再去掩饰,就更令人觉得可怖了。
洛羽涵道:“我本来是去找弦思的,结果走到之前思柔住的那个小院的时候找到了她。她的额头受了伤,说是看到了一个黑影,心惊之下撞到了桌角……”
“弦思受伤了?”洛其琛听到这里就无心再往下听,“严不严重?”
洛羽涵示意他不必紧张:“皮外伤,我已经帮她上过药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去看看她,顺便找她来。”洛其琛还是放心不下,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易攸宁没有被洛其琛打断思绪:“你的意思是,你见到弦思的时候她跟楚思柔在一起?”
这并非洛羽涵看到的事实,她自然是不会认同的:“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她们在一起,而且我去屋子里查看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相信思柔能够悄无声息地从我眼前离开。”
洛魂飞见洛羽涵对楚思柔仍旧深信不疑,不免替她忧虑:“羽涵,你这孩子太善良了,以后一定会吃亏的。”
“思柔已经不是你们当初认识的那个小丫头了,你对她,最好还是要提防着一些。”
洛羽涵有些茫然:“爹爹何出此言?”
洛魂飞道:“晴儿最后落得的惨淡收场,几乎可以说是拜她所赐。”
“思晴?你们这一次出门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人?”洛羽涵瞧着他们提起楚思柔时那般严肃的模样,就不得不让自己紧张起来。
易攸宁道:“羽涵,你想象一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想出凌迟的办法去对付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曾经和她有过渊源的人。”
洛羽涵在书中看到过关于凌迟之刑的记载,只要想起,眼前就会不自觉地浮现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那不是对罪大恶极之人才会使用的惩罚吗?”
易攸宁道:“不错,可这种刑罚,就被楚思柔提了出来,用来当众对付思晴。”
洛羽涵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思柔她……怎么会……”
易攸宁道;“所以,羽涵,思柔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样子,你对她可以没有恶意,但不能没有戒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句话能够一直传下来,是真的有它的道理的。
洛羽涵记住了,可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我知道了……”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她总觉得洛魂飞和易攸宁给她的保护有些多了,故意避开了江湖险恶不让她知道,许多事情,只讲结果,告诉她可以相信什么人,要去提防什么人,却从来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如此。他们不会给她讲是谁如何算计了谁,是谁怎样虐杀了谁,他们只会告诉她是谁害了谁,应该要去提防着谁。
第378章 弄巧成拙
没有了中间最重要的环节,以致于许多事情,洛羽涵根本无法体会,她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可是长此以往,她又该如何去分辨江湖的是是非非?
如此下去,难保她不会成为第二个楚思晴。
“攸宁,可不可以把全部的事情告诉我?我想知道思柔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也想知道思晴最终到底面对了些什么。”
这是洛羽涵由衷的请求,她需要知道自己的两个好朋友,最后究竟都有着怎样的面孔。
她们都不是绝对的善者,可也一定不是绝对的恶者,善恶之间,该如何去界定,她有她自己的标准。
“好,等父亲处理完另外一件事,我就一点点把这次的事情都讲给你。”
这次的事情,他在从望岳城回无忧城的路上问过杭清川一些,还问过越兴尘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串联起来,足以勾勒出整件事情的轮廓。他们都不是局中人,谁也不能完全说清楚楚思晴与楚思柔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能够说清楚的人,现在,恐怕就只剩下那个活在冷舒窈潜意识里的那个人了。
“你们还有要处理的事情吗?”洛羽涵简单地问着,“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印象里,洛魂飞等人似乎有一段日子都不似这般忙碌了。
一件事紧跟着一件事,好像永远都解决不完。
易攸宁道:“是关于弦思的。”
洛羽涵不解:“弦思?莫非是爹爹不想让弦思继续住在这里了?”
她以为洛魂飞大概是开始担心晏弦思无名无分住在丘山雅苑会引起被人的非议了。
洛魂飞道:“她还能不能住在这里,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她自己……”
洛羽涵游离在状况之外,茫然地看着易攸宁和洛魂飞。
到底又发生了多少事情?
到底又牵扯出了多少的人?
“羽涵,你听我说……”
易攸宁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就趁着洛其琛去找人的空当,将一些事情讲给了她听。
平心静气,却还是引起了一份胆战心惊,没有跌宕起伏的陈述,依旧令她隐隐后怕。
真的会如他们所预测的那样吗?
洛羽涵不敢相信。
洛其琛更不愿去想。
“弦思,你怎么样了?”他稍显焦虑地拍打着晏弦思的房门,“羽涵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晏弦思在屋子里拨弄好额头前倾泻的发帘,故意让伤口藏在头发后面。对着镜子擦掉了唇上的颜色,连胭脂都被她自己用手蹭下去了许多。
等到她来开门的时候,苍白的嘴唇,无光的面容,憔悴中透着几分虚弱,更显得是那般弱不禁风。
“其琛,你回来了。”她连声音都比以前更加软绵绵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洛其琛一见她这副模样,怜爱之心倍增,哪里还顾得上询问什么。
他太容易心软了,尤其是对女人的时候,难怪会被楚思柔抓住他的这个弱点,调教出晏弦思这样一个善于示弱又不太灵光的人,把他吃得紧紧的人。
太聪明的女人并不适合洛其琛这样一心只想保护心爱之人的人。
所以楚思柔对他毫不动心,楚思晴也一样。
她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各方面都胜于他,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坐回去。”他扶着晏弦思柔软的手,触感只剩下冰冷,“手怎么这么凉?”
晏弦思摆出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你不要那么紧张嘛。堂堂丘山雅苑少主,怎得这般小家子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淡眉之上就出现了一抹殷红,顺着脸颊的轮廓,滴落在洛其琛的指尖上,她的人身子一软,就向前倾倒在了洛其琛的怀里。
“弦思!”洛其琛大惊,掀开她额前黑发,就看到伤口在流血。
洛羽涵的金疮药竟然没有奏效?
这怎么可能。
但是洛其琛顾不上去想,更没有去在意那伤口是一次性造成的还是经过了第二次人为的加重。
好在,他现在慌神下的不在意不代表他冷静下来之后,不会去在意。
打好一盆清水,替晏弦思擦干净伤口上渗出的血,也擦下了原本残留在上面的药粉。那细小的粉末还没有完全被吸收,被洛其琛发现了,他不动声色,可在心里已有了想法。
洛羽涵的药功效能不能完全止血,他自是有数的。
晏弦思其实并没有晕倒,她不过就是躺在那里故意装睡,耍个小小的聪明,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可最后还是遗漏了细节。
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
那药粉引起了洛其琛的注意,让他开始去仔细看那伤口的形状和边角。
伤口有些溃烂,是外力反复撞击才会造成的效果,如果不是有人按着她的头往桌角上撞,一般是不会搞成这样的,毕竟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用头不断往上面去磕。
除非,那个人别有目的。
而且,造成两次伤势的时间也不大一样,第二次是在第一次上过药之后才造成的。
洛羽涵说过,她们两个人见过,她已经给晏弦思上过药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没什么大碍,但是似乎伤势却更加严重了。
在晏弦思和洛羽涵之间,洛其琛选择相信谁,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晏弦思本来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卸了妆容,让自己显得虚弱,可因为楚思柔的话,令她这一次心里没了底,于是就多此一举,让伤口加重了。
画蛇添足,彻底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洛其琛原本是对她深信不疑的,可经过眼下这件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子了。
他坐在床榻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想说的想做的全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晏弦思在等着,等不到洛其琛倾诉的话语,也等不到他爱意的抚摸,甚至连像以前那样拨一拨她的黑发都没有。
她还是只能闭着眼睛等着,等着,不敢乱动,更害怕让洛其琛发现她在装晕。
她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了,她有一点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楚思柔离开,现在的她,孤军奋战,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她没有发现,她的害怕已经体现在了她的脸上,被洛其琛收进眼中。
那是带着恐惧的怕,而不是因为伤痛和得失而带来的怕。
第379章 枉费心机
洛其琛只淡淡地问着:“你在怕什么?”
他不需要回答,甚至有一点分不清楚,这一问,他到底是在问眼前昏迷中的人还是在问他自己。
洛其琛,是不是也在害怕去探寻出的真相。
他放下了帘子,紧闭上房门,退了出去。
洛其琛走到院子里,叫来了一个在这周围防卫的护卫。
“小王,晏姑娘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护卫没有留意过晏弦思的举动,只对她的进进出出有些印象:“这个小的不清楚,晏姑娘一向很少出门,也就只在今日去花园里逛了逛。”
洛其琛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少主太客气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洛其琛拉着小王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估量了下距离,才道:“帮我留心着晏姑娘的举动,她要是去见了什么人,记下来告诉我。”
小王不明白洛其琛此举的意思,但是还是照做:“少主放心吧,小的知道怎么办。”
洛其琛又嘱咐道:“千万别让晏姑娘发现。”
“少主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就有劳了。”洛其琛拍拍小王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与雅苑所有的护卫几乎都是这样如兄弟一般的情感,这也就是为什么晏弦思一直找不到收买人心的机会的原因。
他同易攸宁都是如此,从来没有把护卫当作下人来对待,在他眼中,他们都是朋友。
离开晏弦思这里,他没有立马回到书房去找洛魂飞等人,而是绕到了那个僻静的小院子里,推开了那间房的门。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曾经住过的地方,而今他所谓的妻子已是别人的女人。
在望岳城演武场匆匆一面,他都没有机会跟她说上一句话。只看到了她扮着浓艳的妆容和着着鲜艳的衣裙被另外一个人护在身后。
到底他们之间是谁先负了谁?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从一开始,洛其琛就没有对楚思柔用心,而楚思柔也压根不需要他的用心。
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场所谓的婚姻,不过就是一个骗局,一场游戏。
或许从一开始,他才是那个被当作傻子利用和戏耍的人。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郁的香气,他记得这个味道,哪怕是短短的一瞬,但是那种浓烈带来的嗅觉上的刺激与冲击,让他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是她,她来过了。
久未有人打扫,家具上都落了些尘。小方桌的一角上的确残留着血迹,但是浅浅的一点,并不是很多。其他的摆设,一概都没有动,唯独在椅榻下的地上,有两道非常浅的印记,那形状,就像是两条腿跪在那里一样。
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卑微的女子跪在另一个骄傲的女人脚下,听着她的训斥,牢记着她的命令。
“弦思,真的会是你吗?”
他不确定,因为证据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指向性,就如之前无忧城里冷舒窈所说的话一样,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猜测,没有证据。
没有人亲眼见过晏弦思和楚思柔在一起,也没有人听到过她们两个人在联手算计什么。
一切,都还只是臆测。
带着内心愈发严重的疑问,洛其琛回到了洛魂飞面前。
“其琛,晏姑娘人呢?”洛魂飞等了许久,结果等回来的依旧只有洛其琛一人,“她有没有什么大碍?”
洛其琛摇摇头,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不烫,可他端在嘴边,迟迟喝不下去。
“怎么了?”易攸宁觉着他的状态不大对劲。
洛其琛放下手里的茶杯,长叹一声:“或许,舒窈是对的。”
原本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是冷舒窈妄断了,现在,他内心的天平开始偏移了。
“她人呢?”洛羽涵的语气带着些敌视。
她从易攸宁的口中听闻了楚思晴在演武场的遭遇,对楚思柔完全有了崭新的“认知”,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当做小妹妹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孩子了。在她的美貌与天真之下,隐藏着的是比任何人都要狠毒的心。
洛其琛道:“她的伤口有些发炎,我找到她的时候,伤口还在流血,她的人也一直昏睡着。”
多么容易就被识破的局,只需要兄妹俩坐在一起,描述一下二人眼中晏弦思的伤,就会发现其中的变化。
洛羽涵觉得不可思议:“她的伤我已经帮她止住血了,而且并没有看上去的严重,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听你说完反而更重了呢?”
她有些不放心,想着要再去瞧一瞧:“我去看看她。”
洛其琛却拦住了她:“不用了,我替她处理过了,让她休息吧。”
洛羽涵道:“我得去看看到底伤得多重,不然……”
“不是你的问题。”洛其琛点明了重点,“那伤有蹊跷,是她的问题。”
“蹊跷?”洛羽涵不解,“出了什么问题?”
洛其琛道:“是在原本的伤口上,有人故意加重了。”
有人?什么人?雅苑里还能有什么人?
他们根本不用再去想。
能够在洛魂飞等人已经回来之后还能在雅苑出入自如,还敢偷偷摸摸潜进此处伤人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易攸宁却不想就此判定:“你确定是她自己弄的吗?”
洛其琛道:“我确定……在她的房间里,我看到了没有被擦干净的血。”
紫色的桌木上,若隐若现的鲜红,在阳光下反射着,似乎是有意在吸引洛其琛的目光。
易攸宁道:“她不会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既然要伪造,就不会轻易留下证据的。”
洛其琛何尝不想这样以为:“但是看得出来她在紧张,也在担心……是那种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的紧张。”
人的表情是一件非常神奇的存在,往往一个简单的表情,就会暴露内心复杂的情绪,越是极力想去隐藏的,越是会表露出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易攸宁也没有想好该怎样去处理后面的事情,“说到底,我们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对洛家有恶意……”
而此刻,沉默了许久的洛魂飞终于开口了:“其琛,你可知那位晏姑娘的来历?”
第380章 临时双亲
洛其琛不太敢确定了:“我只道她是住在这城里的一户小人家的女儿,父母做些小生意,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普通的商人,只怕不会普通吧。”洛魂飞很难去想象,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一个跟所谓的江湖毫无牵扯的人会被人选中成为其利用的棋子,“你有没有去过她的家?”
有吗?洛其琛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好像跟她的爹娘见过几面……”他极力地想去记起些零散的碎片,想去拼凑出一副相对完整的图案,“都是很老实、很淳朴,人也很热情。就是……”
“就是什么?”易攸宁觉得洛其琛快要发现问题了。
洛其琛闭着眼睛,眉头拧在一起:“就是,她们一家人的关系,现在想起来会觉得有些疏远。”
“疏远?”易攸宁追问着,“有什么表现吗?”
洛其琛还在想着:“我记得有几次,她在背后喊他们的时候,他们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停顿了好半天才转过头来。”
“我当时以为是老人家耳朵不灵没有听清楚,就没放在心上。”
如果只是这一点,洛其琛自己的解释并非没有可能,应该还有更难解释的事情才对。
“除此之外呢?”易攸宁在跟他一起思考。
洛其琛又想了想:“还有一次,她跟我一起买了些说是她爹娘喜欢吃的东西,可是真的送到二老面前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更像是厌恶。”
“当时弦思跟我解释,是因为老人家觉得她乱花钱所以不高兴了,我想着的确合情合理,就没当回事,还不停地跟他们解释那些东西并不是很贵。”
但是洛其琛已经忘了,当他们听到那些东西并不是很贵的时候,那眼神中嫌恶的意味就更重了。
易攸宁道:“不了解双亲的口味,这确实有些奇怪了。”
洛其琛又道:“而且,她常常跟我说她的爹娘如何恩爱,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反而觉得他们很陌生。”
“有点像是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一家人……”
临时拼凑出来的家庭,充满了还在适应中的距离感,却又极力地想要表现出一副和谐与自然,相亲相爱,自然是没办法和谐的。
以前没有留意过的,现在都成了疑点。
是时候去调查清楚了,只是这件事,该是谁去做。
易攸宁知道洛其琛一定会非常为难,就抢先将这件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来,我们要去查一查晏弦思到底是什么来历了。父亲,不如我去吧。”
洛魂飞自然是能够体会到易攸宁的用心的:“也好,只是……”
“不……”洛其琛却在这个时候阻止了他,“大哥,这件事,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那是他爱的女人,真相也该由他来揭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一个不明来历的人,那他……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还没办法去想那么多那么远。
“其琛,你……”易攸宁想再劝劝他,万一背后藏着什么危险,他怕他被情感而影响,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你再考虑下,我担心……”
“大哥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洛其琛从他的欲言又止里读懂了他的顾虑与担忧,“我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而且,现在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不用担心雅苑会怎样了。至少还有你在爹的身边帮他,我就安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易攸宁怒斥着他,“你不能出事,我们谁都不能出事!”
洛其琛强扯出一丝笑意,眼神里却只有空洞:“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你还认真了。”
易攸宁却非常严肃地警告着他:“随口说说也不行!这样的话,绝对不能乱说!”
洛其琛从未见过易攸宁这般模样,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
他们是兄弟,过去是,现在更是。哪怕现在的他们从非亲兄弟转变为了亲兄弟,可不代表他就能把自己身上全部的责任强加给他,他刚才的一番话,是好意,可也真的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对不起,攸宁,我不会再说了。”
攸宁,这才是他们之间本该出现的称呼,是真正的亲近,而不是隔着辈分的明亲实疏。
易攸宁听到这话的时候,才算稍稍松了半口气:“当初她所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焦土了,你该从何查起?”
洛其琛自己也不知道,一段毫无头绪的谜情,很难找到一个切入点:“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她真的有问题,我一定会查到的。”
私心而言,他更希望自己什么都查不到,他希望晏弦思清清白白的,他希望所有的猜测和臆断都是一场误会。
“我不在的日子里,爹和羽涵就交给你照顾了。”来了又走,洛其琛不知何时也开始过起了与曾经的易攸宁相似的日子。
以前,洛魂飞坐镇雅苑,洛其琛从旁协助处理繁琐的事宜,易攸宁则是东奔西跑,去办那些复杂又带着些危险的事情;现在,他也想和易攸宁对换一下位置,让易攸宁享享清闲,自己去面对奔波和劳苦。
尽管,此刻的易攸宁要比以前更愿意在外奔波。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用常常在同一屋檐下与洛羽涵见面。
情字在心头,岂能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洛其琛打算先从晏弦思口中她的家乡查起,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虽然很大程度上,那个所谓的家乡是虚构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在那个地方一定会留下她曾生活过的痕迹,那便相当于是找到了源头;如果她所说的是假的,也就再一次加重了她身上的疑点,更能够让洛其琛死心。
“攸宁,你跟其琛一起去收拾下吧,他甚少出远门,还得让你多替他看看。”洛魂飞似乎是有意要支开易攸宁。
易攸宁没多想:“也好。”
说着他便和洛其琛一起出去了。
“其琛,想好要从哪里开始了吗?”他一听洛其琛说要收拾一下,就知道洛其琛有了眉目了。
洛其琛道:“弦思曾经提起过她的家乡在南边的一个小镇,我想去看一看。”
易攸宁觉得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也好,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不管查得到查不到,你都要跟家里报平安。”
洛其琛最近承受的压力太大,都是无形之中,不经意压到他的身上的,就此机会,能够让他远离纷扰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第381章 无缘得见
洛其琛估算着,承诺道:“放心,少则半月,多则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仅仅是个承诺,也是对他们的一个交代,一个月,是他留下的期限,也是他安全的期限。
易攸宁提醒着他:“嗯,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呢。”
他始终相信,该走到一起的人不管中间经历什么,最终都还会走到一起。他相信,那个深爱着洛其琛的女孩子,内心深处是不会消减对他的情的。
洛其琛苦笑着:“她不会再等我了,现在的她,一心只想为思晴报仇。更何况,她已不再是她。”
冷舒窈不再是冷舒窈,她的意识里,有一半属于楚思晴。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心,有一半也分给了若问?
“她一直都是她,而我们见到的思晴,又何尝不是她?”
与洛其琛的看法不同,易攸宁坚信,冷舒窈会突然变成楚思晴,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一时接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而潜意识里会让自己变成她,说到底是一场心病,等到她解开了心结,走出来失去亲人的痛苦时,她就还是她。
生了一场病而已,不代表人就会变。
他们两个可能都是对的,也可能都是错的,只是现在,还不是纠结于此事的时候。
“攸宁,雅苑就交给你了。”洛其琛这一走,他害怕独孤鹰扬会趁机来挑衅,“飞鹰门和望岳城,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易攸宁捶了他一下,笑道:“你小子,真当雅苑是吃素的吗?就算现在没有了思晴的帮助,洛家也不会怕他飞鹰门的。”
至于望岳城……
“无尘和兴尘都离开了望岳城,只怕姓越的两父子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啊,哪像咱们这般父子一心的?”
失去了两个儿子,对越昂驹来说,就是失去了一个心头宝外加一个得力的助手,身心双重的打击,够他这个老家伙缓一阵的了。
再加上楚思柔离开时送给他们的大礼,现在的越昂驹,只怕是要夜不能眠了。
对比洛家的情况,真的是天壤之别。
洛其琛朝着易攸宁胸口回捶了他一下,两个人都笑了。
书房里,洛魂飞叫住了准备回房休息的洛羽涵。
“爹,你找我什么事?”
洛魂飞将轻珊写给他的两张药方递到了洛羽涵的面前:“羽涵,你看看这个。”
白纸黑字,字迹清秀工整,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的笔迹。
洛羽涵捧在手里,一味药一味药地看着,表情从放松到严肃,从严肃到惊讶,从惊讶到疑惑,从疑惑又到平静。
红润的嘴唇被她咬了又松开,松开又咬住,眉头松松紧紧,眼神里全是困惑。
“爹,这两张药方是谁给你的?这也太奇怪了。”
洛魂飞没有直接回答,先问着:“有什么问题吗?”
洛羽涵举着手中的一张,说道:“这张写着‘噬’字的,毒性很强,可里面又掺杂了几味温和滋补的药,让人看不懂这张方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到底是害人还是救人。”
“这张写着‘解’字的,则是每一味都针对着‘噬’字这一张上面的药来的,可它本身同样有很强的毒性,甚至比另外这张毒性还要猛烈。”
“不过,这方子很奇特,用药之人不仅胆子大,心思也很细致,每一味药的剂量和功法运用得极妙,考虑得十分周到,绝对是个医毒双绝的高手。”
正如轻珊所言,‘解’字的配方针对的就是‘噬’字药方的毒。
“爹,这到底是谁给你的?我真想见识见识那个人。”
洛羽涵算是对这个配出方子的人起了浓厚的兴趣,可惜,她已经没机会见到了,不管是最初的那一个,还是后来修改的那一个。
她现在唯一能见得到的,只剩下写这个方子的人了,是书写的写。
洛魂飞道:“方子是梦魂宫主给我的……”
“梦魂宫主……”洛羽涵听到这四个字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小梦,也就是楚思晴,她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佳人早就停住了脚步,“轻珊前辈?”
她有些遗憾,更多的是落寞。
洛魂飞多少也被她影响了,不禁又开始叹气:“哎……”
同样的年纪,洛羽涵仍旧享受着芳华岁月的美好,可她却……
这段故事,只怕会令洛魂飞一生唏嘘。
“爹……”洛羽涵唤了他一声,连忙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轻珊前辈还是个用毒的高手。”
洛魂飞懂得女儿的好意,勉强挤出笑意:“傻丫头,这方子是她给我的,可却不是她配的。”
洛羽涵追问着:“那到底是什么人配出来的?”
洛魂飞道:“你可曾听说过慕容情?”
“慕容情?”洛羽涵好像从哪里见到过,不是小梦,不是身边的任何朋友,而是最初教她医术的那位老师父,“我听师父提起过,那是一位奇女子,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洛魂飞道:“此方便出自她之手,不过,你怕是没有机会见到她了,她已经过世近四十年了。”
洛羽涵有些失望:“真的是太遗憾了,没有机会跟慕容前辈当面请教,师父说过她有不少以毒致胜的事迹,我还一直想听呢。”
慕容前辈,这四个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洛魂飞道:“你要是想听,改日可以去询问梦魂宫主或是沐城主,又或者是若问前辈等人,他们与那位慕容情前辈都是生死之交,一起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总能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生死之交?”洛羽涵细细地算着,轻珊现在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模样,能称得上是她的生死之交的人年岁应该不会太大,过世了近四十年,那么她死的时候岂非……“爹,难道慕容前辈去世的时候也才二十几岁吗?”
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
洛魂飞道:“不,她死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
“天啊……”这远比洛羽涵想象中还要年轻。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是她那样一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人。”洛魂飞对她是感慨多一些,他所听闻的故事里,慕容情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存在,如果要找出她的缺点,或许就是太过重情了。
重情,可以是一个人的优点,也同样可以一个人的缺点。
洛魂飞是如此,洛其琛也是如此。
第382章 惊慌失措
洛魂飞拿药方给洛羽涵的目的本来是想着如何去验证噬魂散的,结果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慕容情,离题万里。
“羽涵,你听说过噬魂散吗?”他差一点忘了正事。
“噬魂散?”洛羽涵感觉是见过这三个字,可又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记不清了,怎么了?”
洛魂飞面色凝重:“我在想,思柔若真的要把矛头指向我们,她会不会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铺垫……”
该怎么铺垫?对于噬魂术一知半解的他根本无从思考。
就在他苦于此的时候,有人来帮他解惑了。
“苑主,外面有三个人说要想见您。”
洛羽涵把门打开,询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来人告诉了洛羽涵三个名字,她倒没什么想法,而洛魂飞却是死都不会忘记那些人的。
“他们来做什么?不见!”他甚少回绝别人的拜访,更从来不会用这般不满的语气去回绝,“告诉他们,我不找他们算账已经是客气了,他们还要来找我的麻烦吗?”
洛羽涵一听,就知事态不轻:“爹,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是谁?”
洛魂飞对她说道:“那三个人都是杀害思晴的凶手。”
这三个,就是没有被小梦挑拨而得以在她身上加诸凌迟之刑的人,洛魂飞记得清清楚楚。
严格来说,他们算不得是凶手,最多只是帮凶,但是洛魂飞也不想去分得那么清楚了。
他本来没打算将他们怎样,因为他想着他们与小梦之间或许真的有些什么恩怨以致于小梦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们的报复,但这不代表他心里的怨气会消除,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讲话。
“可是,苑主,这三个人吵着嚷着要见您,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
洛魂飞的态度依旧坚决:“不见!”
洛羽涵见他如此,就只好先拉着来人轻声道:“你让他们先等一等,然后去找下攸宁或是其琛,爹爹现在提到他们就有气,不太适合见客。”
来人有些为难,更多的则是担心:“不瞒二小姐,那三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嘴里说话颠三倒四,我们也分不清他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怕他们见不到苑主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小的们挡不住。”
“这样的话……”洛羽涵生怕在这当口雅苑再出什么事,“你去叫他们,爹爹这边交给我吧,我会劝他的。”
“那就有劳小姐了。”
“客气了,你先去吧。”
于是那人就先去找了易攸宁和洛其琛,有这两位少主人撑着,好歹他们心里还有个底,就算对方生事,场面也不会失控,他们也都能招架得住。
“爹,他们在望岳城应该是见过您的,自是知道您跟思晴的关系的,他们现在敢来找您,我想一定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您还是去见一见吧。”洛羽涵劝着,“要是他们说不出个正事来,你再打发他们走不就完了?”
丘山雅苑待客几乎就没有随随便便将人赶走的,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希望洛魂飞可以三思。
“就算他们已知思晴与洛家无关,但是您出手相救这件事也必定会给他们带去震慑,没准是他们担心因此得罪了您而专程上门来请罪呢?”
“人都已经到了,总要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吧?”
洛魂飞又仔细掂量了一下,最后答应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去看看吧。”
结果,他刚一露面,那些人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全都扑了上来,跪倒在洛魂飞的脚下,抱着他的腿死死地不撒手。
“洛大侠,救命啊!”这一人,中气十足,皮肤呈古铜色,看上去是常年曝于日晒之下的。
“洛大侠,我们真的不是故意难为令爱的!我们知道错了!”这一人年纪不大,衣着华丽,细皮嫩肉的,绝不是一般的江湖浪子。
“是啊,洛大侠,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这一人眼神无光,白白净净,着一身黑衣黑裤,身上带着微微的杀气,似乎是常年不见天日的。
就是这样的三个人,一边认错,一边哭着,可谓是涕泗横流,让看到的人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洛其琛和易攸宁站在一旁十分无奈,他们两个刚出现的时候,遇到的也是这一番情况。
“爹,这三个人从进来就一直嚷着要您救命,什么话都不肯说,非要见到您才可以。”
“义父,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似的,难道那日我们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外人面前,易攸宁还是称呼洛魂飞为义父,尽管这几个人很有可能已经知了他的身份。可不管怎样,他自己不能叫错。
这三个人到底怎么了?
“几位,有什么事还是先坐下再说吧。”易攸宁试图扶起其中的一人。
奈何,那个人根本就不愿意松开手,恨不能长在洛魂飞的身上,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
洛羽涵和洛其琛也在尝试着拉扯开另外两个人,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样死缠着不放,让洛魂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一脸畏惧和惶恐的模样,令他不好意思出手将他们震开。
劝说无果之下,洛魂飞只得站在原地,几个孩子陪站在一边,既是保护也是想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三人之中,一人名为柳上原,是海上一个小帮派的帮主,甚少踏进陆上;一人名为浩影,是个不入流的杀手,很多他接下单子但是杀不了的人,一般他都会去找小梦,借她的手冠以自己之名;还有一人名为袁昕,是袁家庄的少主,他的父亲跟沈家的关系还不错,只是跟洛家就没什么交情了。
洛其琛跟沈浩和沈瀚相约的时候,与袁昕有过几次碰面,还算是认识,其他两个人,他是见都没有见过的。
易攸宁则是只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根本对不上谁是谁。
洛羽涵就更是完全混乱的。
“袁少庄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洛其琛蹲在袁昕的身边,耐着性子询问着,“你让爹救你,你也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啊!”
袁昕慌慌张张的,对洛其琛的话是半进半出:“可怕,太可怕了!”
第383章 亲眼目睹
“好多血,好多死人,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死了,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可怕!太可怕了!”
袁昕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好似这只字片语就能够形容出他恐惧的来源。
“义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易攸宁两头顾着,生怕他们会不小心伤着洛羽涵,“只怕得您开口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了。”
他们都是冲着洛魂飞而来的,应该也就只有洛魂飞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了。
“你们要把原因交代清楚,我才能知道要不要帮你们,怎样才能帮你们。”
他浑厚的嗓音犹如一颗定心丸,立马让那三个人安静了下来。
得到了允诺,也就得到了心安,只是面上的惶恐与惊骇,丝毫未减。
“洛大侠!”柳上原先开口,“我知道我不该打令爱的主意!是我找她帮我杀人,我不该想着要杀她灭口的!”
他一张嘴就是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人曾经因为私人恩怨与陆上的一位颇有实力的刀客结下恩怨,可他不是那人的对手,落败之后灰溜溜地回到了海上。然而,他越想越生气,愈发不甘心,但又拿那个人没有办法。于是他身边的人就有人建议让他花一笔钱去找梦魂宫主,既能解他心头之恨,又能置身事外。而当时的他,不仅要杀那一个人,还要他身边所有的人一起陪葬。小梦接到这单生意的时候,犹豫了好长时间,差一点就没有接。直到她查清楚那刀客无亲无故之后,方才答应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演武场上,小梦无法阻止他对自己下手的原因。
死的刀客跟曾经的悠然山庄关系微妙,受过他恩惠的也有些人。柳上原担心小梦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而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一直想找机会除掉她,当越冥尘的消息散出去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去了。
“洛大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算砍了我一只手给抵令爱身上的一块肉也行!可您一定要救我啊!”
跟保住性命相比,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还是没有说出来令他如此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不出来,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被噬魂术所杀的。
但是浩影是知道的,毕竟他去到望岳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噬魂秘籍》。
这个最廉价、最不合格的杀手,需要一种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武功,他要威慑天下。小梦辨别不出来他,只不过是由于他实在是太过普通了。可到头来,威慑天下的秘籍没有得到,反而被人吓得丢了半条命。
“是……是……噬……噬噬魂术。”浩影的眼前只有一片血淋淋,“有人学会了噬魂术!太可怕了!”
沉寂江湖四十年,这项神秘而诡异的武功,终于又掀开了它神秘的面纱,再现江湖。
“所有人,都被迷惑了心智,自相残杀!”
“毫无知觉地自相残杀!”
“杀,杀,杀……”
关键点终于出现了。
“你们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是不是楚思柔?”易攸宁趁势追问,“是不是她?”
袁昕猛地想了起来:“是个女人!站在独孤鹰扬身边的女人!”
楚思柔的名字他并不熟悉,甚至都不大记得她的具体模样,就只是觉得浓妆艳抹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倒也是清清纯纯的。但是,他清楚地听见了女人的歌声,凄凉哀怨,带着弥散不去的怨,凄凄惨惨,午夜梦回,仍旧在耳畔消散不去。
他们三个人本已离去,却被噩梦折磨得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演武场上的腥风血雨。
他们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恐惧与无措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彻底崩溃。
“独孤鹰扬身边的女人……只有她了。”洛魂飞不会记错,那个被独孤鹰扬小心呵护的人,就是他的儿媳楚思柔,“看来晴儿的猜测都是对的,楚思柔真的成为了新一代的噬魂主。”
洛其琛安抚着袁昕,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少庄主,你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吗?那个女人,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事情才显得诡异和可怕!
“她在笑!笑得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魅,看得人心发凉!”
“我听到有琴声,有歌声,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就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笑着;笑着,看着……”
不动手,不动口,楚思柔究竟是用什么办法驱动噬魂术的?
“义父,他们的话,能信吗?”易攸宁想象不到有人可以袖手旁观就能引发一场混乱的厮杀,“思柔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不出手就把那么多人杀死啊。”
杀人于无影无形,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是啊父亲。”洛其琛也不信,“会不会是他们看走了眼,是别的什么人干的?”
然而此刻,洛魂飞的脸色已从铁青变得煞白了,他目中的震撼程度丝毫不逊于那三个人的惊恐程度。
在他的脸上,写满了浩荡与灾难。
“爹,您……怎么了?”洛羽涵紧张地问着,“您是不是不舒服?爹爹?”
洛魂飞迟迟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该如何去形容那武功。
突然,他想起了轻珊写给他的方子:“羽涵,药方呢?”
“药方?”洛羽涵从袖子里取了出来,“在这里,有用吗?”
洛魂飞指着两张方子道:“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两张上面的都要!各抓三副!千万不要弄混!”
三副,三个人。
洛羽涵顿时明白了:“好,我现在就去。”
“如果真的是噬魂术,那么他们三个人极有可能也中了噬魂散的毒,才导致精神变得混乱,语无伦次。”
“梦魂宫主给了我解毒的配方,但愿能起到效果。”
洛魂飞将三个人一一打晕,这才从纠缠中脱身出来。
他吩咐人将这三人扶到客房中去,等着洛羽涵抓好药,替他们解毒。
如果他们真的中了毒。
真的会有那么可怕吗?他们都需要更加确切的答案。
第384章 惊世骇俗
“父亲,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当外人退去,易攸宁的称谓也随之转变了回来。
洛魂飞看上去依旧忧心忡忡,重重地坐在椅上的一刻,仿佛有一种泄不完的力。半吊着口气在心头,上不去,下不去。
“爹,到底怎么了?”洛其琛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攸宁,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是啊,他们说的话里有什么问题吗?”易攸宁想不到。
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了,难道袁昕的几句疯话就足够击垮洛魂飞吗?
他们两个人都不相信。
沉默了良久,洛魂飞才理清楚了头绪,一一道来。
“你们想不通,是因为你们并不了解噬魂术究竟是一门多么邪门的武功。”
“自其出世以来,就与血腥二字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练此术者,所达境界越高,越与常人无异,脚步、呼吸甚至更重于常人。他们没有所谓的内功一说,但是所形成的内力就是他们操纵噬魂傀儡所必备的技能。”
“传说,只要有人饮下噬魂散,就会永生成为噬魂主的傀儡。素日里不会产生任何的不同,唯有噬魂主的琴声响起时,才会彻底失去心智,任人摆布。”
“他们没有心,没有情,没有思想,没有知觉。他们不会感觉到痛,不会感觉到累,只会一直战斗到血枯而亡。”
“境界一般者,需以琴辅之,将内力注于弦上,以琴曲控制人心。内力越深厚,琴声越响亮,效果就会越好。但是,一旦有人夺走他们的琴,或者有更强大的、更清澈的旋律打断他们的韵律,那么噬魂术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当年的擎苍蓝溪就曾经败在笛声之下。”
这是他所了解的故事,而事实却是那笛声最终还是败在了琴声之下,因为吹奏笛曲的人武功实在难以与弹琴之人抗衡。那个人也因此赔上了性命,死在了心爱的人怀中。那个人就是轻君。
“而噬魂术的最高境界,则是无声胜有声。”
“无声?”
“胜有声?”
易攸宁和洛其琛都听得十分认真,神情是一个比一个严肃。
洛魂飞继续道:“不错。最高境界,就是不再需要任何乐器的辅奏,用内力奏起旋律,用内力吟唱歌谣,让闻之者产生幻觉和幻听,从而达到被控制的效果。旋律一旦响起,除非噬魂主反奏曲调,否则就没有人能够中断。”
“而且,噬魂主还可以选择控制的人,利用不同的高低起伏造成的影响,去选择要用到的傀儡。这样一来,并不是所有中了噬魂散的人在听到曲子的时候就会失去心智,可他们会变得疑神疑鬼,惶惶不可终日。”
“就像袁昕那样?”洛其琛彻底明白了洛魂飞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正是。”洛魂飞没有料到,楚思柔竟然小小年纪,就达到了噬魂术登峰造极的境界,“如果他们所见均为真,那么楚思柔就极有可能将噬魂术修炼到了极致。”
“真的如此,只怕整个武林已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了。”
而这,仅仅只是《噬魂秘籍》中的一部分而已。
“如此说来,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噬魂散的解药,不久可以破此局了吗?”易攸宁的疑惑是所有人都会问到的一点。
洛魂飞也曾如此,直到他又看到了更多的记载:“且不说那噬魂散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察觉,就算察觉了,过去百年,都没有人配出解药。”
“我也是近日才知,当年的慕容情竟然找到了答案。”
“就是刚刚羽涵手里拿着的那个?”洛其琛大喜,“那岂不是有望了?”
洛魂飞还是一脸凝重:“解药的作用实在有限,而且解药本身也是毒……”
“还有一点,就是噬魂术入化境者,可以肆意控制意志薄弱之人,无需噬魂散。”
这才是最恐怖的一点。
当幻术不再需要辅助,那近乎就是人人皆为所用,遍地皆为傀儡。
何为意志薄弱?何为意志坚定?
甚少有人能够给出明确的答案。
因为人性之中皆有弱点,一旦有了弱点,就如堤坝有了裂缝,不断冲击着同一处缝隙,终会有冲破坚定的那一刻。不断攻击着一个人的弱点,百人之中,怕是有九十九人要彻底被击垮,唯有一人能够逆流而上,一跃成龙。
“这太可怕了……”
终于,洛其琛和易攸宁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这还没有结束……”洛魂飞还有话要说,“噬魂术的控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异常鬼魅的步法,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出招者的位置。”
“我与越昂驹交手的时候,余光之中瞥见过楚思柔实战的步法,快到让人以为那是幻象。”
“还有噬魂针,杀人不见血,藏于掌心之上,令人防不胜防。”
言尽于此,一室之内陷入了死寂。
他们什么武功都见识过,他们什么风险都从未怕过,可现在,他们惊了,慌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没有套路可言,甚至完全是与所学所见背道而驰的武功,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与想象。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破解?”洛其琛有些绝望。
然而希望,同样握在他的手里。
“有……”洛魂飞想到了轻珊在无忧城外的相赠,“要是我没有理解错,破解之法就在你的手里。”
洛其琛大惊:“我?”
洛魂飞走到他的面前,指着他腰间佩戴的逝秋:“就在这里。”
洛其琛顺着他指尖的方向低下头,取下逝秋,又从怀中取出了《逝秋》这一本刀谱:“难道是这个?”
“其琛,你还记得轻珊前辈和若问前辈说的话吗?”易攸宁立即就回忆起了轻珊赠物的场景,“她说‘当二者相辅相成的时候,尤其是当忆寒与逝秋同时出鞘的时候,那带给人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她还说‘她用自己为饵,换回忆寒,应该也是希望日后若楚思柔威胁到了江湖武林的安危,你们可以效仿故人,用此物拯救苍生’。”
“思晴承受楚思柔的凌迟之刑,莫非就是为了忆寒?”
“忆寒和逝秋难道就是克制噬魂术的关键所在?”
那灿烂夺目的光彩,或许真的能够驱散阴云,照亮黑暗。
第385章 乱象横生
洛魂飞捧着那秘籍和刀,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其中的重量,一刀一谱,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与光明:“应该就是它了。”
“只是,该如何去做,恐怕还是需要梦魂宫主和若问前辈来解惑了。”
只有经历过当年血战的人,才能真的了解该如何去克制,去拯救。
“不论怎样,你都务必要保管好这两样东西,得空之时不妨钻研一二,或许会有所助力。”洛魂飞又将二物交托给了洛其琛,“待你处理完晏姑娘的事情,便再去一趟无忧城吧。”
“带着你的疑惑,还有你知道的实情,带回可以解惑的答案。”
有答案,还有人。
“父亲,晏弦思的事情还是我去吧。”洛其琛重任在身,易攸宁放心不下。
洛魂飞却不答应:“还是其琛去比较合适,攸宁,你留在雅苑,正好可以提防着那位晏姑娘。”
无凭无据他们不敢妄动,可为了保全自身,他们也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待之了。
同时,让洛其琛带着逝秋远离,可以防内鬼的作祟,而外患有或无,就只能看命了。
福兮祸兮,责任与危险同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洛羽涵才回来找他们。
她拿着方子到药铺的时候,要不是因为老板认得她,只怕都不会给她抓药。一来是因为其中几味实在难得,二来就是因为方子里的毒太过奇特。在一般的医者眼中,那一张轻珊口中被改良得已算是相对温和的药方,依旧有着极强的毒性。可想当年,慕容情所配的解药,该是怎样的剧毒。
没有足够的见识,没有足够的胆识,没有足够的魄力的人,是万万办不到的。
“爹,药煎好了,可我还是不太敢用。”她拿不准药性,更担心慌乱之下乱了节奏。
解药,毒药;毒药,解药。
东西都是备齐的,但是人该如何去操作是一件比较困扰的事情,她没有把握,一点都没有。
“没关系,爹陪你去。”就算洛羽涵说她自己能行,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的。
房中昏睡的三个人呓语不断,连梦中都是惊恐,不断地喊着四个字:主人饶命。
主人,傀儡的主人。
他们的神智没有被完全掌控,可他们的潜意识已经发生了变化,醒着的时候还是他们自己,但是到了梦境或者是幻境之中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全然忘记了自己是谁。
“父亲,他们这模样会不会也是离魂症的一种?”易攸宁忽然想到了冷舒窈的状况,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洛魂飞对比着二者的情况:“应该不是,舒窈不管是她还是晴儿,意识都是非常清楚的,不会像他们这般混乱。”
“羽涵,你先去诊一诊脉,试试能不能探出一丝脉象的异常来。”
都说噬魂散无迹可寻,洛魂飞偏偏不信。
洛羽涵选了症状看上去最严重的袁昕,指尖搭在他的手腕处,静下心来感受着。
袁昕的脉象不是一般的乱,这让洛羽涵犯了难。中毒的反应没有,更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心跳声忽快忽慢,带着些许杂音,忽而有力,忽而微弱到近乎没有。但是他的呼吸还是很平缓,完全脱离了基本的医理。
再换到浩影这一边,情况比袁昕还要糟糕,可是无论是脸色还是呓语的程度,他却都要比袁昕轻得多。但是从脉象来看,他病得似乎更严重。
至于柳上原,他的呼吸均匀,口中喃喃,面色红润,表面上来看与健康的人无异,可是他的脉搏,已然听不到任何心跳的声音。他的脉象安静极了,安静到洛羽涵一度以为她按住的是一支假臂。但是这支手臂,有血有肉有温度,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太奇怪了。
一一诊过之后,洛羽涵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花容失色了。
“羽涵,没事吧?”易攸宁从刚才就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盯着她的脸色从平静变得越来越难看,那神态与刚才会客厅里的洛魂飞,一模一样,“很严重吗?”
这是洛羽涵第二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她习惯性地就往易攸宁的怀里靠了过去,只有她冰冷的手握住他温暖厚实的手掌的时候,她才能够重新获得力量。然而这一次,她刚一触碰到那份温暖,就立马落了空。
他不能再抱她,也不能再握紧她的手。
洛其琛见状,连忙补了上去,不至于让洛羽涵的依靠也落了空。
他们是兄妹,他们可以拥抱,可以彼此依靠,因为他们心中的情十分纯粹,谁也不会恍惚,谁也不会有任何的杂念。
易攸宁与洛羽涵也是兄妹,然而此刻的他们,不能拥抱,因为那份情,那份爱意仍在心间,谁都没有淡忘。而那份爱,就是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跨不过去,冲破不开。
“怎么样羽涵?”问这个问题的人换成了洛其琛,“袁少庄主的毒很深吗?”
洛羽涵有些慌神,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医术和判断:“我不确定,我觉得我可能,我……”
洛魂飞见状不妙,也凑了过去,简单地探试着:“相当奇怪的脉象了。”
“是啊,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中了毒,我实在不敢随意给他们喝那药。”洛羽涵背对着那些人,双手搭在洛其琛的肩膀上,余光落在了一旁故意避开她位置的易攸宁身上。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再去想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他们是兄妹,不能再进一步,然而最后,她得到的仍是一次次的失败。
情难自持,越是刻意逃避,越容易漫延成河,积累成疾。
“没中毒?那这药……”洛其琛也很犹豫,他不想因为他们判断上的失误而枉送无辜者的性命。
尽管这三个人,算不上无辜。
“我来吧。”易攸宁走到了圆桌旁,“羽涵,先喝哪一个?”
洛羽涵指着白色的碗道:“这个是写着‘噬’字的那个,红色的碗是写着‘解’字的那一张。”
洛魂飞道:“先拿白色的那个,一旦情况有变,立马就将红色的那碗灌下去。”
“好。”易攸宁左手端着解药,右手端着解药的解药。
第386章 以毒攻毒
洛魂飞从背后撑住袁昕的背,先封住了他周身几处主要的穴道,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而后扣开他的下巴,易攸宁就顺势将一碗汤药灌了进去。
袁昕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被解毒的痕迹。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他突然开始作呕,身体抽搐了起来。
“羽涵,快点来看看!”洛魂飞极力地保持自己的镇定,“看看是毒发还是解毒了。”
还没等洛羽涵走近,袁昕就一口毒血呕了出去。
亏得易攸宁躲得及时,不然这口血就直接喷在他的衣服上了。
他的血是青色的。
洛羽涵取出银针,在地上的青色血里试了一下,银针发黑,轻呼一口气,便断掉了。
“好强的毒。”她不敢肯定是噬魂散的毒性导致的还是解药的毒性导致的。
“这到底是怎样的毒啊?”洛其琛看得心惊胆战,“这么强的毒性,竟然在人的体内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怀疑,是以毒攻毒的结果。”洛羽涵小心地清理着地上的血,“噬魂散在人的体内本身不会显现如此强的毒性,直到与解药融合离开人的五脏六腑的滋养,才彻底爆发出真正的毒性。”
“还好有解药。”洛其琛只觉得庆幸,“不然这种毒就真的会让江湖大乱了。”
洛魂飞又用同样的办法与易攸宁配合着,给柳上原和浩影灌下了解药。
浩影的血是绿色的,而柳上原的血是橙色的。
“我懂了。”洛羽涵试过血中的毒性强弱之后,大概就明白了,“中噬魂散毒者,根据程度不同,表现就不同,越是趋于正常看似无恙的,实则中毒越深,而毒性越深者,吐出来的血的颜色就更趋近于赤色。”
赤橙黄绿青,五种颜色依次而产生。
还好,解药的解药没有用上。
“配出这种毒的人,心机该有多沉重。”易攸宁背后发凉,“配出这种解药的人,又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前者,世间已无人能够回答;后者,付出的是生命。
袁昕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环视着陌生的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洛其琛斟了一杯温水地给他:“袁少庄主,你可算醒了。”
不再慌张,不再惊骇,他又恢复了沉稳的状态。
“洛少主?怎么是你?”袁昕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做过什么,“这是什么哪里?丘山雅苑吗?”
洛其琛道:“这里正是雅苑。”
袁昕闭着眼睛反复地回想着:“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洛其琛道:“袁少庄主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袁昕直摇头:“不记得了,完全都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像是被人刻意涂抹下去了一般,只有一张张空白在脑海里闪现,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洛其琛不敢逼得他太紧:“慢慢想,先不要着急。”
袁昕还在试图搜寻些记忆,浩影和柳上原也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反应都稍显迟缓。
“我们这是怎么了?”柳上原一点印象都没有,“阁下是?”
洛魂飞走到了另外一边,跟这三个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在下洛魂飞。”
“洛魂飞?这里是丘山雅苑?”浩影自然是听过他的名号的,“是你把我们抓来的?”
难怪他会如此想,毕竟那一日他们三个人要对付的是洛魂飞视为女儿的人。
“我还不屑于对你们几个人出手。”洛魂飞最初的火气渐渐消散,“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刚才来到我的府上抱头求饶的场景了吗?”
抱头求饶,不断地道歉,不住地哭泣,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是他们真的不记得了。
袁昕缓缓道:“我记得我本该在望岳城的,在演武场上,我……”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洛魂飞阴沉的脸,没有把话说完。他对楚思晴施刑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坐在洛魂飞的面前。
不光是他,他们都是这样。
当楚思柔说出楚思晴亦并非是洛魂飞亲生的时候,他们最后的担忧都放下了,对付一个众叛亲离、来路不明的人,他们下手时都没有留情,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噬魂秘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们都想得到,都想成为武林第一。
然而,当演武场上,洛魂飞不管亲疏唤楚思晴为女儿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一把下的注太大了。他们没有得到一夜暴富的机会,反而满盘皆输,什么都没剩下。
来救楚思晴的人,在日后都有可能为了她而报仇,丘山雅苑、无忧城、梦魂宫,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够奈何得了的。
柳上原还好,大不了他躲回海上,从此不再踏足内陆,天高海阔,逍遥自在。但是浩影和袁昕不可以,他们只要还在中原武林,就不得不与洛魂飞有碰面的机会。
本就是问心有愧,就难免在他面前无法坦坦荡荡了。
袁昕停顿了片刻,略过了部分事情之后,才又道:“后来,大家发现了越冥尘请我们到望岳城的真实意图。他之所以把这事搞得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有恩怨的人聚到一起然后互相厮杀。”
浩影接着他的话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众人已经放下了刀剑准备跟越家父子算账了。”
“那么多武林高手,他们只要一起出手,越家父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当时都认为,越冥尘和越昂驹就算本事再大,都无法逃脱众人的问责,他差一点就去劝说一旁的独孤鹰扬加入其中,事成之后共分望岳城了。好在他的嘴慢了一点,不然下场只会更惨。
“可就在这个时候,演武场忽然响起了非常动听的旋律,然后那些本来要对付越家父子的人又互相打了起来……”
柳上原也想起来了:“没错没错!他们眼睛都直勾勾的,砍的人也不是之前的敌人,被人砍了也不躲,有的人愣是被人生生砍断了右臂都不吭一声,也不去止血,明明是右撇子,却能用左手继续打。”
“我当时好像还听到独孤鹰扬在跟楚思柔讲话,言语之中,好像那么怪诞的事情跟楚思柔有关系。”
“那后来呢?”洛其琛听得心惊胆寒,“你们是怎么离开的?”
第387章 知错能改
袁昕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跟独孤鹰扬等人站在一起,就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当时的那个场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让我根本就忘不了。我之后又回到了越宅整顿了一日,再之后就不记得了。”
再之后,他就不堪噩梦的侵扰,跑到了丘山雅苑,找洛魂飞求救。
柳上原和浩影也是一样。
他们甚至都说不明白为什么会来找洛魂飞求救,毕竟像袁昕这样的名门望族,自己家人应该是能够解决这件事的,还不会无力到去找一个外人。
浩影道:“一度,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了,我本来是想去看大夫的,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柳上原道:“我也分不清是幻听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就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说洛大侠可以救我们。”
是刻意制造的假象还是他们内心对于洛魂飞的敬重促使他们走到了这里,就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此刻,他们的确得救了。
“三位,可否感觉身体还有什么异常?”洛羽涵还是在担心解药的毒性会影响他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医者仁心,她不会去管这些人是不是十恶不赦,不会去追究他们做过什么,做过什么对的,又做过什么错的。在眼下,他们只是她自己的病人而已。
“这位是?”袁昕在听到洛羽涵温柔的问候的时候,感觉一下子心就定了下来。
洛其琛介绍道:“舍妹羽涵。”
袁昕道:“原来是洛二小姐,久闻二小姐医术超群,今日多亏相救。”
他连自己得了什么病都还没整明白呢,就开始致谢了,当真是少年遇到美人,就错不开眼睛了。
易攸宁面露不满,挡在了洛羽涵的面前,对她说道:“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洛羽涵倍觉温暖:“好。”
一瞬间,二人颇有梦回数月之前的感觉。
造化实在弄人,这对璧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洛大侠,可否告知我等到底怎么了?”柳上原看到了地上一滩颜色十分诡异的血,隐隐觉得其中就有自己的。
洛魂飞没有隐瞒之意,直接说道:“各位中了噬魂散的毒,以致于在惊吓之中,乱了心神,从而忘记了发生过的事情。”
他又将前后的过程简略地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很快就串联起了空白的记忆。
“噬魂散?”柳上原常年居于海上,并不是十分熟悉这东西,“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吗?”
“不,毒不厉害,但是……”浩影亲口介绍了一些关于噬魂术的事情给他,其中的内容与洛魂飞等人所了解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他不禁感到阵阵后怕:“万万没想到世间竟然真的有人练成了此术……呵,可怜我们本是想取人的性命,最后却差一点把自己的命弄丢了,当真是报应啊。”
杀人者亦有被人杀的时候,因果循环,来得也可以那么快。
他是第一个起身向洛魂飞道歉的人:“今日多谢洛大侠和洛小姐出手相救,浩影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有恩必报。此前,在下确实对楚姑娘有不良之心,不敢奢求洛大侠的原谅。如果洛大侠心中仍有怨气,大可杀了我为楚姑娘报仇,反正在下的命是洛大侠救回来的,也不怕洛大侠再收回去。”
经历了一番生死之界的往复,他的人似乎看开了不少。
“我只想知道,你与她究竟有什么恩怨?”洛魂飞不会轻易就取人性命,他更想知道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结,“你是不是非让她死不可?”
浩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在下与她没有任何的恩怨,如果非说有,应该就是在下的杀手名号能够打出来,全部倚仗了她。在我接的生意里,有一半是她帮我解决的,模仿着我日常的习惯,不着痕迹。说是仇,但不如说是我离不开她。再有第二个原因的话,应该就是那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你倒真是实在。”洛魂飞对他的不满顿时消了一半,因为浩影的坦诚,让他不想再去追究。
至于其他两个人,他们碍于面子,迟迟没有回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魂飞没有管他们,只与浩影回顾着演武场上的局面,因为刚刚就是他第一个说出噬魂术这三个字的。
“浩影,你可有留意到是不是楚思柔在控制那些人?”
从猜测到证实,就差一个实打实的人证了,一个真的知道噬魂术是什么东西的人证。
“不错,就是她。”浩影怎么都没料到,一个长得那么单纯魅力的小女孩竟然会使出那些心狠手辣的招式,“我就站在她的附近,到现在还能深刻地记得她索命般的笑容。死的人越多,她便越开心。”
噬魂术的问题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么,噬魂散呢?
“你还能不能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噬魂散?”洛魂飞不抱期望地问了这个问题。
果然,浩影的答案也的确没让他有更多的期待。
“实不相瞒,在下真的不知道。那噬魂散无色无味,服用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异常,我根本无法察觉。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所有被请到越宅之中留宿的人似乎都中了毒,估计毒的来源,还是在越宅之中。”
“这并不奇怪,只要在日常饮用的水井之中洒下些,毒就会自然而然地随着饮食进入人的体内。在望岳城停留的时间越长,只怕中的毒就越深。”
洛魂飞道:“你们三人之中,难道柳帮主是最早到的?”
柳上原道:“不错,我到的时候,还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客人出现。”
浩影道:“我比袁少庄主早一些,比柳帮主晚一些。”
这就印证了洛羽涵对他们毒性深浅的判断。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洛魂飞就没有再继续留客的打算了。
“既然各位的毒已经解了,就请各位各自回府吧,在下这小地方,容不下几位大佛。”
言语之中,多少是些气话。
袁昕和柳上原倒也不想在此处逗留,奈何四肢无力,想走也走不了,不得不赖在原处,与主人家商量着。
第388章 鬼鬼祟祟
“洛大侠,在下身体有些不适,可否容在下休息半日再行离去?”袁昕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经过一番折腾之后,身子必然会感到虚弱。
而柳上原,更多的是有些水土不服:“在下也一样,还请洛大侠收留在下个把时辰。”
唯有浩影,只觉无颜在此叨扰,连连告辞:“洛大侠,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浩影兄言重了。”洛魂飞托住他拘礼俯下的手,“阁下有心了,在下记住了。”
剩下的那两个人,他实在是不想理。
洛其琛夹在中间有些为难,只得代父回应:“那二位便在此间歇息即可。”
洛魂飞与易攸宁一道将浩影送出雅苑,命人备了马匹和干粮,还有一些滋补的药,以及些许碎银路上备用。
浩影十分感激,多次谢过,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深了。
临行前,他终于问了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问题:“洛大侠,楚姑娘是否已经……”
他看不清楚最后楚思晴与楚思柔之间交手的情景,可他已十分肯定,江湖之上,再无人是楚思柔的对手。
洛魂飞没有否认:“是,她已去了极乐世界。”
没有痛苦,没有争斗,没有打打杀杀和尔虞我诈的极乐世界。
比起人世间的乌烟瘴气,天的那一边,实在是一方净土。
浩影道:“其实那样也不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当今武林濒临危机,只怕再没有什么人能够置身事外了。”
“洛大侠,恕在下多嘴,以后雅苑的日子只怕是很难再有平静了。”
“噬魂术有控制人心的作用亦有迷惑神智的作用,带我们来到雅苑的,只怕是那个想让我们来的人。”
“浩影言尽于此,还望洛大侠、易少侠,多多保重。”
他的脚步也是轻浮不已,上马的姿势都没有从前利落,可他没有心思继续留在雅苑,只想早一点逃离,让自己稍稍不再有那么沉重的负罪之感。
“没想到死过一回的人,竟然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不知道思晴在天之灵见到他变成现在这样,会不会原谅他。”
易攸宁不免感慨,一个没什么本事需要靠其他人的力量打开自己财路的小杀手,一个没什么朋友自己行走江湖、没什么地位的小人物,在遭遇一劫之后,竟有了豁然开朗之意。说不定,在离开丘山雅苑之后,他会金盆洗手,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楚思晴会不会原谅浩影洛魂飞不敢肯定,但是他自己,已经原谅了。
每个人都有私欲,或大或小,但不是每个人都敢承认自己的私欲,不是每个人都敢面对内心贪婪的一面。
“你去看看咱们苑中另外那两位吧,顺便把羽涵叫到我的书房来,我有事要与她商量。”洛魂飞还有未完之事要找洛羽涵,“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柳上原那个家伙,在海上横行数年,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您放心吧。”易攸宁心中有数。
就在他们刚回到苑中准备各自做事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了身后一个隐藏的身影。
“义父,有人。”易攸宁警惕着,“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沉重的脚步,呼吸略显粗重,心跳声扑通扑通,隔着假山石都能传进他们的耳中。
偷偷跟在后面的人是谁,他们不用费任何心思就能猜到。
“就这身手还能在我丘山雅苑进出不被发现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就那么一个不会分毫武功的外人,还是疑点日益增多的人。
“你去处理一下吧,别伤了她。”对待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洛魂飞还不至于下狠手。
“我知道了。”
易攸宁凌空一掠,就落在了晏弦思的面前。
“晏姑娘,不躺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是做什么?”他的语气温和,没有给人任何的敌意。
晏弦思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喘气:“易公子,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她额头上的伤似乎已开始愈合,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些。不过,被易攸宁这么一吓,刚刚红润起来的嘴唇又白了。
“其琛说你伤得不轻一直昏迷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
晏弦思一听,直接拒绝了:“不必了!其琛应该有事情在忙吧,还是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打扰到他的正事。”
“你怎么知道他有事情在忙?”易攸宁想试试看能不能套出晏弦思跟在自己与洛魂飞后面的目的。
“嗯……”晏弦思的眼神闪烁着,“我,我是看醒来的时候他不在,应该就是有事吧。不然他怎么会不守着我呢。”
这样的判断依旧,易攸宁倒是头一次听说:“哦?就因为这个?”
晏弦思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也不全是。是,是听,有些人在讨论说,说……是,又不是。哎呀,是那个谁,是……”
“是有人议论说什么,什么什么的。”
“什么?”易攸宁有些哭笑不得,他认识的晏弦思可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难不成真的是做贼心虚?
“就是,就是有人议论说苑中来了几个疯子,我担心其琛有事,就偷偷溜出来瞧瞧。”
晏弦思刚说完这句立马就后悔了,她用错了词。
偷偷二字,实在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易攸宁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不在意:“你关心其琛就去找他,何必搞得鬼鬼祟祟的?”
他需要晏弦思放松警惕,越是放松,就越容易大意,一旦大意,就更加容易露出破绽了。
晏弦思果然以为易攸宁没有注意,于是道:“我担心给你们添麻烦。”
“麻烦?怎么会。”易攸宁淡淡地笑着,就像是春日里微风拂面时送去的暖意,温和而舒适,不会让人感到一丝的不安,“其琛知道你没事,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不过,他现在确实有两位客人要照顾,恐怕一时半刻顾不上你的。”
“客人?”晏弦思好奇,可她压制住了,“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不去打扰他了。”
说着,欠身一下,便后退离去了。
恭恭敬敬的模样,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她会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