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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弥天大醉     沉香令txt下载     沉香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海安河宴(三十三)

    他知道走行江湖,很忌讳多管闲事,但是有时候也不是说真的不管就不管的,那边的战况正激励,他悄悄地在黑暗中靠近着那边。

    等靠的近了,他才看清了两拨交手的人,都是黑衣戴着面具,他根本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但是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斗笠人,他一手执着玉箫,在包围中却显得那样的从容淡定。

    他身边的人都负了伤,但是他依旧是那样的挺立又寒冽。

    “离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竟然敢暗下阴招逼元嘉长老!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别以为你的身份特殊就可以真的肆意妄为,今天你是主上的弟子,明日其他人一样也可以是!”

    季修宴淡淡地嗤笑了一声,“无能狂吠而已,元嘉竟然派你们这群不会咬人的狗出来,看来也是老糊涂了。”

    他手中的玉箫换了一个方向,身后的黑衣人瞬间就动了起来。

    “一个不留。”季修宴反倒是停了手。

    等真正得到了他的命令,他手底下的暗卫才用出了真正的实力,而一直压制着他们的人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些一直被自己轻视的年轻人到底是在以什么一种可怕的速度成长着。

    季修宴就静静地站在战场中间,耳边是兵器入肉的声音,那些曾经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在这个时候反倒是成了他手中的猎物。

    “离愁!你竟然下如此杀手!你就不怕被教主知道吗!”

    “知道?元嘉既然都不怕我为何要怕?”季修宴手中的玉箫一挥,开口质问他的人顿时就哑口人就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完全扭转了局势,剩下的人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战意,有人已经开始朝着外面逃了,但是至死也没有一人跪地求饶。

    他和元嘉之间的矛盾在这一两年里已经越发的激烈,差不多已经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不过放过自己,自己也一样不可能放过他,而那些想要二主的人,谁都是不会要的。

    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逃出去。

    但是季修宴早就有计划,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逃走了。

    本来已经逃出了季修宴攻击范围的人,就在下一刻彻底倒在了地上,一个黑影从那边走了出来,再慢慢走到了季修宴的身边。

    “公子,人已经全部解决了。”

    “做的好。”季修宴不吝夸奖,“将这里收拾干净,我还要送元嘉一份大礼。”

    “是。”

    季修宴身上的暗卫渐渐散去,他的目光却是投向了某个位置,拿着玉箫的手背在了身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河边某个方向的树后走去。

    每一步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这个时辰里安静的就像是一抹鬼魅。

    但是等他走过去的时候,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好像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疑心病犯了,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借着月色看到了几株被压倒的野草。

    而这个时候季淮安已经狂奔逃回了客栈,他虽然没怎么出过九华宗,但也不是个蠢人,知道刚才自己到底是目睹了什么。

    从桌上随意灌了一大口冷水进肚,人还是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他能笃定就是那天在篱笆外看他的人,他绝对不会错的,但是什么教主长老,难道他们是执天教的人?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跳着,不行!那个地方离这个客栈不远,要是他们要对他们九华宗动手,那就麻烦了。

    连忙把几位实力超群的人叫了出来,将刚才自己所目睹的全都告诉了他们。

    这一夜注定是不会有好眠的了。

    但是直到天亮,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好像昨晚季淮安所见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到了白天,安排好了人手,季淮安又带着人去了一趟,只是这次去的时候青山绿水,哪来的什么拼死厮杀后的痕迹,树林里还能时不时听见愉悦的鸟鸣。

    “季师叔,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季淮安摇摇头,“仔细找找,肯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的!”

    “师叔!来这边!我发现了些东西!”

    季淮安脚步匆匆连忙赶了过去,“发现了什么?”

    “这里有被人挖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处,虽然已经被人填了回去,但是新土和旧土颜色不一样,干湿也不一样,从这里往东南、西南、东北、八个方向都有这样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淮安一看这个位置,几乎是将这里布成了一个盘子的形状,而他们现在就正处于这个“盘子”正中间。

    “我看事情正如小师叔你所说的,这些位置,看上去像是什么阵法,或者是说设了什么埋伏,按照师叔你的说法,这里昨晚极有可能是被人利用来对付什么人的,但是师叔也不认识,也不好说是不是执天教的人,执天教的人最善用毒,但是这里看上去好像又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不然我们现在前后都有图谋不轨的人,对我们极为不利。”季淮安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一想到昨晚自己看见的那些惨烈的画面就有人发寒。

    他轻轻蹬开了脚下的泥土,隐隐还能看到里面藏着的红色,红的让人警觉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其他的人当然也是看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出声了,谁都知道事情绝对是如季淮安所说的那样。

    虽然痕迹还在,但是要想查到昨晚那如狼似虎的人黑衣人又谈何容易,想都想得到这个时候那些人肯定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季淮安昨晚就能预见现在的问题,但是昨晚他什么也不知道,叶衡也不在,自然是不会冒险去追查那些人的踪迹,他不可能拿这么多的弟子的生命安危去做赌注。

    “先回去吧,我们这么多人,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的。”季淮安足够理智,“仲携等你回去乔装打扮一番,返回去将这两日的事情通知翟师兄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

海安河宴(三十四)

    整整一天季淮安都是坐立不安,都到了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叶衡没有回来,连合阳都没有回来。

    “合阳师兄性子跳脱而且又丢了信物,人一时半会不见也正常,但是叶师兄这都已经离开了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季淮安这个时候根本坐不住,这里还有不少的晚辈,大门派中的中流砥柱都是一代一代成长起来的,这一次他们参加名剑大会的几个年纪小一点的,上一次名剑大会的时候也和这些小不点一样跟随着师兄师姐们一起来的,现在位置发现了转变,那他们就要肩负起保护好他们的责任。

    叶明心宽慰道:“季师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师父最识大局,不会耽误了事的。”

    “可是这么久了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

    这下叶明心也回答不上来了,季淮安虽然知道叶衡有多厉害,但是抵不住对方是阴狠的执天教,江湖中目前还没有哪个门派对上他们不感到头疼的,而叶衡也不过是单枪匹马。

    季淮安左右为难,一边担心叶衡的安危,一边也不放心丢下这里。

    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是来叫他下去用饭的。

    季淮安心事重重地准备下楼,但是脚刚刚走下两步阶梯,目光就锁定在了默默坐在角落的一个身影。

    黑衣、斗笠、玉箫,完全与昨晚的那个人重合了起来。

    那边坐着的人若有所感一般朝着这边转了过来,季淮安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淡漠冰冷根本谈不上一丝友好。

    他故作无事慢慢下了楼梯,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自己坐到了人群中间,那种无形的压力才彻底消失。

    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草惊蛇,这个人还有不少行踪莫测的手下,而且既然他不是执天教的人,那也不一定会和他们起冲突。

    昨天晚上他察觉到不妙就早早离开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而且如果他们是要对付九华宗的话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根本无法那个存在感并不强的人。

    “季师叔,你在看什么呢?”温凉适时问了一句,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季淮安立即清明了过来,再抬眼的时候角落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四处望了一圈,捕捉到了消失在楼梯口的人影。

    “季师叔一直盯着那个人看,可是熟人吗?”温凉颇有些好奇,不仅仅是因为季淮安的分心,这样一个和公子长相相似的人,要他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季淮安摇了摇头,现下也没有了胃口,只能等到一会儿人散去后,找到了一同前来的几人,话没有点名,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按师叔的说法,其实也不一定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师叔当时不是听到了一些话吗?依我之见可能就是内部在争夺权势而已,这关上了门就是自家的事,我们也不方便插手。”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两位师兄都还没有回来,万事都要小心为上。”

    “是。”

    季淮安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地位却不低,一同来的不少人年纪比他大的多,实力也不一定比他弱,只是他一来也是宗主的弟子,加上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实力就远超其他同龄人,做事更是稳妥,无论哪方面都让人十分看好。

    只是即便已经安排了事情,季淮安心里还是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到了深夜,季淮安睡梦中一直都不踏实,翻来覆去了一番还是起身,刚刚准备要点亮房中的烛火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轻到几不可闻,如果不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根本发现不了。

    他屏去呼吸,听着鬼魅一般的脚步声走远,直到听不见了才轻轻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终于是在前面走出外面的小道的时候被他发现了踪迹,看着最后斗笠的一角消失在了眼前,他心中一凛,面沉如水跟了上去。

    他知道今天其他人说的有道理,既然他们不像是执天教的,那么那一天晚上自己看到的可能就只是一场内斗而已,但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

    但是在犹豫之间,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眼前,他已经没有时间多考虑了,连忙跟了上去。

    那个人的实力高深莫测,他必须要打起十足的注意力才能勉强跟上,但是跟了一路出了镇子跟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围是一片荒芜,偶有几座破旧的泥瓦房坐落在山腰间,在银白色的月光却显得格外的清冷。

    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几乎是在同时身后袭来一股劲风,带着深夜的寒意,让他背脊一凉,但是好在他反应足够快,剑都还来不及出鞘就挡了上去。

    兵器相碰,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久而不散。

    季淮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偷袭自己的人便欺身而上,招招都想要他的命。

    季淮安平时没有少和其他人切磋较量,但是与人厮杀还是第一次,他在应付之时难免有些心惊,对方的招式不说到底有多么高深,但是每一招中蕴含着的杀机却是他现在无法比的。

    不过季淮安既然能让九华宗里那么多的人接纳甚至能听他的话,自然不会只是徒有虚名,虽然身上受了点伤,但是在熟悉了对方的招式以后,渐渐地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季修宴感觉得到他的变化,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手中的玉箫一横,季淮安就被击飞。

    胸口隐隐传来了一阵疼痛,季淮安退了两步稳住了身形,与对面的人对峙着。

    他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只是根本无法从那挡住了脸的斗笠下看出来些什么。

    “为什么跟着我?”季修宴双手抱在怀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果然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啊,优秀的还真的是让人忍不住不嫉妒。

    季淮安自知理亏,只能保持着缄默。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他也知道解释好像没有什么用。

    “九华宗的弟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前能窥视他人,后又有尾随。”

    季淮安脸色涨的通红,“那日是我听到动静,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才不小心撞见的。”

    “既然你都看见了,那你以为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你的性命?”

海安河宴(三十五)

    季淮安皱起了眉,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

    对方对他的那种不带丝毫善意的敌意让他不得不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之前的事的确是我的不是,但是你想要取走我的性命并非那么容易。”季淮安森冷的表情如同手中的剑。

    季修宴的杀意并未有任何的收敛,但是手中的玉箫却转了一个方向,人影也很快从原地消失了。

    季淮安等他的气息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这与之前任何一次比试都不一样,稍有不慎恐怕自己就没有命回去了。

    匆匆离开的季修宴一路到了远处,藏在暗处的人才走了出来。

    “公子,教中有变!”暗鸦语气难得有了焦躁。

    季修宴问道:“我让你带去的东西都带到了?”

    “已经带到,但是白鸥传来的消息,元嘉已经在暗中对我们的人动手了。”

    “教主那边可是出了什么情况?”

    “并无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季修宴冷笑了一声,“看来有人已经急不可耐了。”

    “那公子是否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教主还没死。”

    冥虚最近几年身子已经是大不如前,但是并不代表季修宴可以轻看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人,元嘉是冥虚的亲信,且不说冥虚了不了解这个人,但是他都不能在他们面前轻易露了手脚。

    元嘉的野心不必多说,但是冥虚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季修宴从来都没有猜透过,所以向来都是元嘉主动对他出手,他即便从来都不会留情,也没有蠢到主动对元嘉做些什么让他们抓到把柄。

    冥虚在教主的位置坐了这么几年,人的权势越高,野心就越大,冥虚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大事,但是这些年整顿星辰教的内务也着实是下了不少功夫,尤其是飞星司这种地方,无一不在告诉其他人等到星辰教恢复元气以后又会卷土重来,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甘于现状呢?

    尤其是这几年,随着他身体状况变差,他变得更是多疑,身边的亲信根本没有剩下几个,季修宴是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元嘉的小动作,但是他不能去冒这个险。

    即使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他现在还没有能够和他们正面抗衡的底气。

    之前死在冥虚手里的人几乎都是抱着不该有的念头,他这趟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因为其他事情打断。

    这一趟他要的是真正的实权,借九华宗之手彻底地将这一股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止是元嘉,他因为冥虚弟子的这个身份这些年明里暗里可没少被人针对,要想真正地自保,必须要拿出足够的实力,这全都是在星辰教中学会的生存法则。

    他的第一步就是从飞星司开始。

    “传话给白鸥,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季修宴说着,从腰间取下了腰牌,“东门长老一回到教中,格局势必会有变化,一旦教主点头,立即把人调动起来。”

    安排好了手底下的事,季修宴回头看着那个小镇的方向,不得不说他之前的确是已经动了杀心。

    尽管他也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到他的头上,但是他还是忍不住。

    他不得不承认从小开始他对季淮安就有嫉妒,也有自卑。

    以为这些年过去了,没有了这个人的生命里那种深深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东西已经被自己彻底遗忘了,但是一见到这个人,那种深藏的情绪全都涌了出来。

    从出生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变,他依旧能够天真地沐浴在阳光下,而自己始终还是只能永远地躲藏在不见天日的阴暗处,甚至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

    他呢?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种藏了太久的情绪要控制不住了,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了暗鸦的眼前。

    而这个时候季淮安已经回了落脚的客栈,刚一进门守夜的一个弟子就迎了上来,看到季淮安身上的伤口不由惊呼出声。

    “季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季淮安摇了摇头,“你小声一些,别扰了其他人,只是一些小伤而已。”

    “可是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人了?”

    “只是误会而已。”季淮安脸色有几分难看。

    看着素来和善的季淮安这幅模样,那弟子也不敢再多问了。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让人多想。”

    “是。”

    季淮安回到房间后,人难免有一些疲倦,一是开始的确不敌身上受了点伤,再来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情绪,那个人是动了杀意,但他总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只是他根本想不明白而已。

    清晰一番后盘坐在了床上,又取出了那个一直带在身上小石头,俗话都说海枯石烂,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块石头竟然一点也没有变。

    他很少有静不下心来的时候,但凡遇到一些麻烦事或者高兴的事情后,他总喜欢这样把石头放在手心里,仿佛这样的话透过这块石头好像就能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但是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明白了很多事。

    师父教过他很多道理,他都听进去了,但是要他真正地做到万物皆空那还不行,至少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寂静的夜晚里,同屋的叶明心突然翻了一个身,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等到了第二日一切也如同之前一般,客栈来来往往的人离开的离开,休息的休息,然而叶衡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季师叔早。”温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在他的身后。

    “温公子早。”

    但是温凉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季淮安问道:“温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温凉笑笑,“只是有几句话想同季师叔聊聊而已。”

    “温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只是几句话而已,虽然温某也知道有季师叔们在我一介匹夫或许不该开口,但是这几日承蒙各位照顾,温某感激不尽。”客套话说完了,温凉又道:“不知道季师叔们可是在等什么?此去名剑山庄路途遥远,而名剑大会举行在即,九华宗又是剑术大宗,如此一直耽搁恐怕不太好。”

    季淮安有些疑惑:“不太好?”

    “先是有执天教在前拦路,后又有神秘人出现,季师叔可曾有想过其中的联系?”温凉面色严肃,“季师叔久居九华宗,相处都是谦谦君子,但是江湖的这碗水向来都是浑浊不堪,如果迟迟未到名剑山庄,一来是容易落人话柄,有恃才傲物之嫌,二来,如果当真有人要对九华宗不利,长居于此也不是稳妥之计。”

海安河宴(三十六)

    季淮安觉得有些奇怪,温凉这几日大多时候都是安静随和的,同九华宗一道的外门派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多一个温凉也不会显得奇怪,但也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

    温凉大约是察觉到了季淮安的疑惑,他解释道:“我只是大约听到了一些风声,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还只是在这里流传,但时间一长,少不得就会被人话里长短议论着,只是遇到了执天教的踪迹而已,还未是正面对上,就怯而不前,虽然师叔你们是为了大局考虑,可别人不一定会这样想。”

    季淮安有一些为难,如果不是叶衡久久没有回来,他们也不至于等到这个时候,这次带队的人是叶衡,一路走来什么事情都是在听他的,他做事稳妥,向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偏偏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消失了。

    “九华宗的前辈既然会让年轻弟子一同随行,那便是动了要砥砺的心思,如若一遇到一些事情就躲在强大的靠山后,那怎么能够成长呢?况且名剑大会在即,如果叶师叔三日五日乃至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呢?”

    “多谢提醒。”季淮安在心里叹了一声气。

    温凉抱手道:“如果季师叔放心,可以让其他人随我一同去探探路,好确定一番现在的情况如何。”

    温凉虽然伪装进来了,但是实力并未完全藏起来,他还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够瞒住所有人,与其某个时候漏了马脚,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反倒不会惹人怀疑。

    季淮安也有考虑,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他的意见,叶衡那里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虽然他的确是坚信他这位师兄不会出什么问题。

    叶衡怎么说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况且为人随和,实力更是超出同辈不少,在江湖中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并不多。

    但是温凉说的话也有道理,现在叶衡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上了,可是名剑大会那边也不能耽搁,名剑大会是五年才一次的盛会,每个五年里他们付出了多少的心血,绝对不能在这里被贻误了。

    他在客栈中,没有等来叶衡也没有等来温凉带回来的消息,但是却等回了九华宗那里的信。

    他看着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弟子没忍住开始催促:“到底说了什么?”

    弟子脸色难看,吞吞吐吐,从结结巴巴的几个词里,季淮安脸上也没了表情。

    合阳死了,就溺死在了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而在这几天里根本没有人发现。

    “合阳师叔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孟峰主正在赶来的路上,宗主来信,让季师叔先带人前往名剑山庄,其余的事情暂且不要过问。”

    “宗主的信呢?”季淮安伸出去的手忍不住地颤抖。

    前几天合阳还和叶衡吵了一架,这才赌气出去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宗主只传了口信。”那名弟子捧过了一把被黑布包裹着的剑,“这是合阳师叔的遗物。”

    季淮安感觉手中的剑仿佛有千万斤重,“合阳师兄的遗体呢?”

    “已经不成形了,季师叔您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季淮安麻木地随着他们过去了,在水里泡了几天,前几日还活生生能吵架拌嘴的人已经不成样了,这样的合阳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带回九华宗了。

    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最终只化作了一抔黄土。

    人呱呱坠地只有那么一点大,最终归为尘土也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因为合阳的事,所有人情绪都高不起来,季淮安将合阳的遗物守好,就等着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唯一的好消息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了,季淮安听着他们查探到的形势,看着时间尚早,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这个时候他们上空愁云笼罩,总该是要找一点事来做。

    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如果继续走原来的路时间稍紧,所以换了一条近一些的路,只是比起原来定的路要难走了一些。

    因为合阳的死,叶衡的不知所踪,整个队伍里的气氛根本谈不上好。

    “孟师兄什么时候会到?”

    仲携摇了摇头。

    “叶师兄不在,剩下的路我们必须更加警惕小心,还要辛苦各位了。”

    “季师叔说的哪里话。”

    客气是客气,尊敬也是尊敬,但是季淮安的年纪在那里摆着,要想在没有叶衡的情况下独当一面还没有完全到火候。

    而孟广良在赶来的路上了,那他到底是会什么时候来?还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赶来?

    季淮安不敢去想。

    他在原地停了几步,走到了温凉身边,温凉这个人在他看来不仅是实力出众,比起实力来,他的品性更是值得让人捉摸。

    之前他对自己说的那段话,至少到现在其他人都并没有这样开口提醒过自己。

    无论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亲疏有别,更还是因为不信任,单单只有温凉这么一个外人这样提醒过自己。

    “听徐敏说,这条路是温兄提议的?”

    温凉脸色如常,“是的,季师叔不必担心,本来如果没有遇上你们的话,我也考虑过走这条路的,这条路比起原来过乐池那边要近不少,其实只是因为有一道天险所以让很多人望而生畏。”

    “正是如此,不过那边峡谷也只有在汛期才会比较危险,但是我们等待的这几日已经错开了雨水期。”

    自然也是知道情况,季淮安才敢这样做决定,在做事上,叶衡比起他要更大胆果决得多。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最近几日天气尚好,天色也黑的晚了,等天彻底黑下来了,他们才开始安营扎寨。

    季淮安双手合着,掌心里的石头已经被捂得有些暖了,眼看前面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这个时候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添了一点柴火进去。

    两人相视一眼,季淮安点了点头,温凉坐到了他的身边。

    “节哀。”

    季淮安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将石头放回了袖中,但是再细的动作温凉还是能本能地捕捉到。

    “温兄足智多谋,眼界心智比我见到过很多人都要高出不少,实在不像是小门户所出。”

    温凉有些怅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运的,只有在绝境中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我不是幸运儿,当然也不是最不幸的,从我父母离世起,这条路也只能由我自己走了。”

    季淮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温凉观他脸色有异,只是并未问出口,适时地岔开了话题。

海安河宴(三十七)

    随着天气转暖,几乎每晚都能瞥见当空的明月。

    一道黑影落在崖边,影子被月色拉长投入了深渊的怀抱。

    “他们已经启程,如不出意外白天就可以过峡谷,晚上就会从这里经过。”

    季修宴收回了视线,淡然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把注意力分出去半点,他转过身离开了断崖,暗鸦立即没入了黑暗中,无法让人寻得丝毫的踪迹。

    “你去帮温凉推一把。”

    “是。”

    阵风拂过地面微微压低了野草的躯干,等再抬起头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天地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等天色一亮,露宿在外的人基本都全醒了,收拾行装的收拾行装,清点人数的清点人数,一切都井然有序。

    “我们还是早些行路吧,虽然最近天气温和,应该不会有涝灾,但是再往前会过一个峡谷,峡谷之后就是一处断崖,都是天险,来往的行人也都会避开夜晚行路。”温凉适时地提醒。

    一旁的仲携听了说道:“温公子当真只是闲散之人?我看比我们这些都还要强的多。”

    温凉摆摆手,“不过是路走的多了,自然见的是要多一些。”

    “怪不得师父师伯他们老叫我们多出来见见世面,原来是这样道理。”仲携有些感慨。

    只是他话才说完不久,一位师兄就将其喊了过去。

    “你和季师叔怎么回事?路上随便遇到一人就要开始交心?还相谈甚欢,就不怕被人给卖了?季师叔年纪轻,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那照你的意思是说,那位温公子有问题了?”仲携有些奇怪,“可人也没干什么啊?你这青天白日地怀疑别人,有些不讲道理啊。”

    “你知道什么?这位温公子既然只说自己无门无派,那便是一游侠散客,发给这些人的推荐信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一些份额,大多都还是出名之辈,温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得到一张,而且他这人心思深沉……”

    “得了得了,合阳师叔的不都被人给抢了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再说了他就一个人,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更被说季师叔他们手里还有求救信号,只要遇到紧急情况,宗内的前辈们立马就能赶到。”

    “蠢货。”

    从旁边经过的叶明心几乎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再抬眼就看到了远处正在谈话的两个人,不过到底还是没有鲁莽地凑上去。

    趁着在路上休息的时候,叶明心找到了季淮安,将仲携二人的话告诉了他,

    季淮安听了脸色并不太好看,“温公子并非有歹心之人,至少从我这里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恶意,而且我们九华宗素来都鲜少与人结怨,无缘无故地为何会来针对我们。”

    只是说着这话,季淮安却没有太大的自信,这天底下无缘无故的恶意多了去了。

    但是无凭无据,总不能因为他人随意的几句话就给其他人打上某种标签。

    “就算是没有温公子,我也会选这条路,原来定的那边执天教曾经出现过,而且还死了那么多的人,更别说现在师兄都还没有半点消息,执天教的人行踪诡秘,杀人无无形,若无完全的保证,还是要尽量不要冒险,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完全划不来,而且这边虽然有天险,但也非绝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们能走,我们自然也可以。”

    季淮安看着周围三五成群一派祥和的景象,到底还是有些信心不足,即使知道后面有九华宗这座大山保护着他们,但是他到底还是资历不够,也不能确保自己所做是万全没有一点闪失的。

    “师叔不必担心,师父实力高深,世上没有几人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当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定然也能安然脱身。”

    “嗯。”季淮安只是这样应着,笼罩在心里的阴云还是没有散去。

    烈日当空,没有一点要阴凉下来的意思,对走这条路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但是对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不过出了这么些事,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到了傍晚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峡谷,甚至追上了前面一些破元居的人。

    两派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只要九华宗这三个字还在,就没有人敢轻而易举地动他们。

    与九华宗不同,破元居来名剑大会的还有几位中年人,名剑大会对所有习剑之人来说都有着无穷的魅力,不仅仅是能拥有一把绝世好剑,更是一种至顶的殊荣。

    “听说这次是叶衡小兄弟带队,怎么没见着他人?”

    叶衡失踪,合阳已死,这一队里辈分最高的也就只剩下了季修宴。

    “师兄早些时候有事,稍后便会回来。”

    破元居的掌门看着出来说话的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眼神间难言轻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次看着是有些散漫萎靡,这去名剑山庄的路还得走些时候,你们可还是得悠着些,叶衡这大师兄未免也当的太不称职,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没有赢得过名剑山庄所以又不想来了?”

    这话一出,九华宗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叶衡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任峰主,若非宗主现在还在位,这苍鹤峰的下一任峰主无疑就是他,尤其是在小的一辈里对他更是尊崇有加,更别说他平日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更是清楚。

    脾气好如季淮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输赢乃是兵家常事,更何况叶师兄只是半招惜败素有惊世之才的玉家二公子,能于这样的人交手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是啊,季师叔说的一点也没错,有些人连想输都没有那个资格呢?”仲携几个玩得好的在一旁自顾自地开起了玩笑。

    “就是说啊,九华宗这么多人,为了个名额就不知道要淘汰多少人,叶师叔为了让小辈们有更多的机会,每次都把名额让了出来,哪里像有些人,年年来次次来,连个名都没捞着。”仲携旁边一个少年笑嘻嘻地说道,“我要是四五十岁还去名剑大会肯定要蒙着脸,不然被人认出来了,那可得多丢脸呀。”

    一旁破元居的掌门脸被气的青紫,季淮安适时训斥了一声,“薛宁,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被点到名的薛宁连忙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看得对面更是火冒三丈。

    季淮安转身道歉,“胥掌门,薛师侄年纪小性子天真跳脱,还望不要与他一般计较,当下还是名剑大会比较重要,等到了名剑山庄我会请孟师兄亲自上门道歉。”

    对面当然清楚这位孟师兄是哪位姓孟的了,一声没吭转身就走了。

    “竟然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们要准备在这里暂住一晚。”薛宁有些悻悻然。

    正准备要开溜的时候,季淮安突然又开口了,“即便对方再有不对,也是堂堂掌门,我看你们也是闲得很,今晚就多守一会儿吧。”

海安河宴(三十八)

    这条路虽然有天险,但从来也都不是只有一两个人走,所以等到破元居的人成串地走了,地方一下子就宽敞了不少。

    后面不远的地方是个背坡,上面还留了一些荒废了的小屋,来往的人不少都会从这里经过,偶的有人会稍作整理,所以看上去也不会显得太过破旧。

    九华宗的一队人走来,什么地方也都住过,做起事来井井有条。

    因为季淮安的话,本不该守夜的薛宁也不得不跟着仲携们几个守夜。

    火堆前,薛宁不停地伸手去取暖,仲携不太看得下去了,“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你有那么冷吗?”

    薛宁看了看不远处仿佛陷入了深渊之中的山川,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冷战,“这里到了晚上还挺冷的。”

    “去你的,快点起来和我去那边转转,不然一会儿你得打瞌睡了。”

    薛宁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在仲携的后面,一行几个人走在夜色中,也没有人想要开口说话,薛宁几次想要说话缓解一下严肃的气氛,但是面对几位师兄还是一点顾虑。

    刚刚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个黑影跌跌撞撞从一旁的树丛里冒了出来,见到了亮光仿佛像是见到了希望一般,顿时张开双臂就冲了过来。

    待到黑影离得近了一些,他们这才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人,拿着火把的薛宁几步就闪了开去,那个黑影扑了个空摔在了空地上。

    一身脏兮兮的样子,也就只能大约分辨地出来是个人,仅此而已。

    凝滞的空气中是这个人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是最后一口气,艰难又痛苦。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仲携已经拔出了剑,正欲往前一些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地上的人突然翻转过了身子,仲携看着凌乱的头发后面的面容,慢慢收回了剑。

    “剑放下,是胥掌门。”

    薛宁嘴巴瞪得老大,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白天还趾高气昂的人这时候竟然是这副丧家犬的模样,仲携走到了胥掌门的跟前,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立马阻止了其他的靠近。

    “别碰他!”

    躺在地上的胥掌门如同一条上了岸的鱼,胸口起伏的幅度似乎马上就要喘不上气来,其他人还有些奇怪仲携为何要见死不救的时候,胥掌门脸上尚还完好的皮肤突然之间就开始溃烂,在他们眼前一点点地变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的眼前如同腐败的枯枝烂叶一样一点点消融,最后完全已经认不出来本来的样子。

    而从这个人扑出来到现在也就那么短的一点时间,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这要怎么办?”

    仲携已经来不及回答他们的问题,转身就往回跑,后面的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其中一个已经从袖中取出了早就备好的信号弹。

    薛宁跑在最后面,一颗心砰砰砰地跳着,这种场面亲自见到还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够受得了的。

    已经快看到了驻扎的营地,薛宁慢了一些,一道劲风直接朝着他的面袭来,手中的火把在瞬间就彻底熄灭,就在他发愣的瞬间,在他前面的人早有准备反手一剑挡住了来袭之人。

    仲携把薛宁一把扯到了最前面,“马上回去通知大家!”

    薛宁立马丢了火把匆忙往回跑。

    夜晚的宁静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彻底打破,哪怕之前发出去的信号能让其他人有所准备,但是与突袭的时间前后根本没有相差太远,要让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仿佛鬼魅一般出现的黑衣人,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这一卡就知道这是有备而来。

    “带他们先走!”季淮安当机立断,“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可以回来!”

    把最小的一波小孩子安排好,这个时候战局已经不太乐观了,他们几乎已经是被完全包围,情况一点也谈不上妙。

    但是不得不说,除去带上的这一部分来凑热闹的小辈,其他大多数都是各个峰中的佼佼者,其中更是不乏名剑大会有力的竞争者。

    其他同九华宗一路的一些人也听见了动静,早就出来了,来的人各个掩面,下手凶狠毒辣,几乎是见人就杀,根本不会区分到底谁是谁,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成为他们刀下亡魂。

    季淮安随手替身边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裆下的攻击,反手一剑正要命中要害的时候,有了些许的迟钝,不过就在这不过一息的时间,对方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反手一刀朝着他就看下,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剑挑开了将要命中他的剑。

    然后黑衣人一声闷哼就倒了下去。

    温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严肃,“季师叔,现在不是可以心慈手软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必要手下留情。”

    说话间,温凉已经又和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身边不停地有人倒下,一声声的惨叫都落入了季淮安的耳中。

    温凉淡淡地回看了一眼,极有技巧地在不声不响中远离了季淮安,一个黑衣人已经瞄准了“形单影只”的温凉,在混乱的人群中准备给他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但是却在他刚刚要动的时候,身体就被利刃刺穿,连哀嚎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温凉与取而代之的黑衣人对视一眼,两人立即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黑衣人的实力不俗,就连天赋极佳的季淮安都感到有一些吃力,更别说还有一些实力远不如他的了。

    他变换着步子到了仲携身边,“这些一点儿也不怕死,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对我们下手了,现在离师兄们赶到还要一会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一定要尽量减小损失!”

    仲携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但是还集中着注意力,“明白。”

    季淮安的剑上第一次真正意义地沾了鲜血,但是紧迫的局势根本没有给他丝毫的喘息之间,如果多留对面一刻,也就意味他们就会更危险一分。

    到了最后,拿着剑的手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但是他却奇怪地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数量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许多,再看去时不少已经躺在了地上。

    对面的人一减少之前所累积的优势就出现了裂痕,短时间内就是九华宗的绝地反扑,这个时候剩下的人不得不仓皇逃窜。

海安河宴(三十九)

    尽管还站着的人已经没几个能保持衣衫的整洁,不少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此地不宜久留,先把受伤的人都带走再说!”季淮安当机立断。

    温凉走在队伍的尾端,身上的衣衫已经沾了不少的血迹,刚刚要抬脚,手上的剑突破悄无声息地转了一个方向刺进了一旁人的身体里,那个人只闷哼了一声就没有了气息。

    九华宗的人哪怕是这些年轻的少年,其中很多都还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的人,但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表现当属不易。

    余光中,温凉看到一边树林中一个黑影仓皇而逃,从袖中飞出了一枚袖箭朝着那个方向射了过去,虽然并没有一击致命,只是偏到了一旁的树上,但这也够了。

    果然在下一刻,那个黑影马上就倒了下去,原方向上已经被人取而代之。

    九华宗的元气也被伤的不轻,但也就是如此而已,听着一片的哀嚎,九华宗尚还有力气的人都已经忙的转不过头了,温凉适时地找了个地方修整,取出随身带着的药处理起了伤口。

    九华宗的弟子情况还算乐观,毕竟他们也没有准备真的在这一次下死手,但是跟着九华宗一起过来的几个门派就没有那么乐观了,死的死伤的伤。

    所有人现在几乎都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况中,仿佛投下来的任何一片斑驳的阴影都是来索命的恶鬼。

    “你们谁认得这些都是什么人?”

    黑夜中仿佛鬼魅一般出现的黑衣人,来便是要索命,这根本让季淮安摸不准一点头脑。

    仲携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走了过来,“我们也不认得,他们的武功套路有些奇怪,不像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门派,不过我们在回来之前就遇到了一些怪事。”

    他事无巨细将刚才遇到了破元居掌门的事告诉了季淮安几个人,听到这样可怖的手法,几个人都有些沉默,如果说破元居的掌门都遭遇了不测,那破元居的其他人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前有破元居遭遇不测,后又有他们遇伏,要说当真完全是巧合恐怕根本没有人会信。

    正好在这个时候九华宗那边收到了信号的人已经赶到了,这下其他人才仿佛是真正地找到了主心骨,季淮安难掩其咎,这一次虽然不是他的责任,但也和他完全脱不了干系。

    “季师弟,让他们这些小辈在此,你随我们一同过去查探是怎么回事。”

    “是。”季淮安跟了上去。

    温凉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已经大概对季淮安在九华宗的地位有了真的了解,如果说这些辈分低的只是仅仅因为他是宗主的弟子,是辈分比他们高了一辈,又或者是因为年少天才,但是九华宗其他这些人的态度才真的是微妙。

    而叶衡这个人到底去哪里了?

    从他到的第一天开始,叶衡就不见了踪影,哪怕是现在也没有看到过一次人影,这其中恐怕有不少文章在里面吧。

    过了这一次,九华宗去名剑山庄的这一行人脸上更是阴云一片。

    跟着去查探情况的季淮安回来后更是心事重重,说了一路赶来的孟广良来倒是也来了,但是根本没有露过面,除了这一趟出去的几位师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来过。

    而且他来去匆匆,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他也没有忽略他问他叶衡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

    “叶师兄的事你暂且别管了,这一行剩下的也就你辈分最高,你又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误了名剑大会,丢了我九华宗的脸面。”

    至于伏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根本也查不出来太多的线索,但至少杀害了破元居的凶手是执天教。

    伏击他们的人行踪诡秘,但却不用毒,可是偏偏又和执天教一起行动,少不得不让人多想。

    那天晚上的伏击就仿佛对他们来说是一道坎,从那晚开始后面的路顺畅到不可思议。

    但是根本没有人会忘记那天晚上经历的事,只是季淮安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越是离得名剑山庄近了,越是感到有一些不安,紧张好像又并不是紧张。

    “季师叔,在想什么呢?”叶明心看着魂不守舍的季淮安有些诧异。

    季淮安摇了摇头,“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

    “对了,我听说浮光阁的人都已经到了,沈姑娘好像这次也会参加名剑大会。”

    季淮安神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就没有再作答,就在余光间,他瞥见了一个消失在角落的马蹄,乌黑发亮的皮毛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他马上就想到了那天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那个人,蹭的一下站起身追了上去,只是等他转过弯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牵着一匹黑马。

    他的速度太快,牵着马的姑娘已经察觉到了,转过身奇怪地看了他两眼,季淮安自己认错了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道了歉才又返回了街上。

    “季师叔,你刚才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跟上来的叶明心有些着急。

    “你说吧。”

    “师父之前不是提醒过你吗?浮光阁自来与我们九华宗交好,虽然你不喜欢那位任阁主,但是遇到了还是要以礼相待。”叶明心说的一板一眼,“这都是师父让我记得和师叔说的,而且刚才好像浮光阁的弟子也来过。”

    季淮安也只能应了,以他的脾气倒也不会太过于讨厌谁,但是任明姝那个女人他还真的不是那么喜欢,他们本来就是九华宗弟子,一生本就该以剑为伴,但是每次那位任阁主来总是要说的一些他不怎么喜欢的话,虽然不直白,可他还是不喜欢,而且他根本招架不住。

    果然如叶明心所说的,浮光阁知道了九华宗已经到了,早早就派了人过来,季淮安这下还真的是去定了。

    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去了一趟浮光阁,被任明姝留到了很晚才得以脱身。

    微微沾了一些酒,季淮安感觉手心都热了不少,刚好走在夜里有凉风吹着能散去几分。

    这个时候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他和浮光阁出来相送的人寒暄一番道别后,走了没几步路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马蹄声,踩在石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敲进了他的心底。

海安河宴(四十)

    马蹄声逐渐远去,在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在背后追赶亦或者是要去追赶什么一般。

    季淮安当机立断跟了上去,这里虽然没有宵禁一说,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甚至都算不上异样,恐怕没那么简单。

    之前的晚上那次伏击尚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声马蹄到现在都似乎在牵动着他的心。

    他的轻功不错,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飞奔的马,黑色的身上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一道人影趴在马背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麻袋货物,就那样任由狂奔的黑马颠簸着。

    追了两步,他迟疑了一下,且不说他也不认识这是谁,上次也是因为些许的好奇险些惹了大祸,这次恐怕再这样莽撞追上去实在是有些不妙。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那匹黑马已经快要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而几乎是在同时,周围一阵风起,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刚刚有什么从旁边急速过去了。

    再看去时,明明已经快要跑出去的黑马突然脚一歪,直接半个身子摔在了地上,马背上的人也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不等季淮安迟疑,几道身影争先掠了过去。

    季淮安悄悄隐去身形,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着。

    刚刚被甩下马背的人站了起来,身上蔚蓝的衣衫已经有不少地方被打湿,漂亮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干净的地方,她看着身旁倒下的黑马已经只能抽搐,心一横一个翻身捡起了地上的武器。

    另一波人当然不想给她反抗的机会,几道身影很快就纠缠了起来。

    季淮安离得近了,隐约觉得被围起来的人有些眼熟,手掌已经取出了腰间的剑。

    被围在中间的姑娘虽然受了伤,但依旧还是厉害,即使是已经落了下风,始终还是想要解决这几个来围堵自己的人。

    “你们别以为就单凭你们就可以成事?”弥暖一刀砍下,一人已经倒下了血泊之中。

    只是她面对的人个个都好像只是杀戮的机器,这个倒下另外一个便又起来。

    多对少,而且中间的人还受了伤,这样下去结局几乎是已经注定了,季淮安虽然心善,但也不是个烂好人,这是别人之间的恩怨矛盾,且不说该不该管,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这两拨人之间到底哪一边是好的,或者说仅仅只是一些恩怨而已。

    正在准备做决定的时候,他感觉到脑后传来了一阵凉风,好在他反应足够及时,一偏脑袋,一道飞镖就从他耳边打偏飞了出去。

    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

    不知道从哪来出来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左右都有,让他不得不现出身形。

    季淮安应付尚且游刃有余,现在显然对方是把他当成了同伙了,而且根本不给他丝毫可以解释的时机,出手便是要将他置之死地。

    “我还以为你怎么敢这样招摇过市,竟然还有九华宗的帮手!”和弥暖交手的一个黑衣人桀桀地怪笑了起来。

    弥暖冷笑了一声,收手即是又取了一条人命,“对付你们这种废物哪里还需要什么帮手,都这么久了我尚且还活的好好的,也就是元嘉养出来的狗才和他一样喜欢口出狂言。”

    季淮安已经被迫逼到了弥暖的一方,他听到了弥暖口中的名字,有些怔忪,这个元嘉的名字好像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我倒是要看看等教主知道你们勾结九华宗的人会怎么好好处理你们,一帮自不量力的小杂碎。”黑衣人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势有要将两人赶尽杀绝之意。

    弥暖对他们赶到自己这一边来的“帮手”没有任何的一点兴趣,不再和他们拖延时间,起身就想要逃,但是早就料到她会由此举动的黑衣人已经提前算好把她给拦了下去。

    “就算你现在过去又怎样?主上是不可能留那个小杂种一条狗命的,看在你天资不错的份上,倘若现在归顺主上,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说不定以你的资质还能混个好位置,你说对吧?”

    弥暖已经红了眼,“那就等你们有那个本事了再说!”

    双方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必要,很快又再次交手,被拖累了的季淮安也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来,之前那微弱的酒意已经完全消散了,现在已经不是追究真相的问题了,这些黑衣人显然就是要他们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他现在已经不太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了,口口声声什么教主长老的,但是行事却根本不像是执天教的做派,而且竟然知道了自己是九华宗的人也丝毫没有顾忌,显然并不担心被九华宗找上门。

    有这种实力和气魄的还能有什么?

    季淮安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对不对不确定但是至少已经有了方向。

    好在他的实力不俗,应付几个人还尚且有余力,但是弥暖那一边就没有那么好过的,本来就受了伤的她早就已经是回光返照,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对面要自己的命,季淮安出手也不会客气,很快对方就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一个虾兵蟹将和一个高手之间的作用相差甚远,他这边无疑也是缓解了弥暖不少的压力。

    但是奈何对方的人实在是不少,蚂蚁食象不过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他们根本耗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星空中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璀璨又迷人,稍纵即逝。

    除了季淮安以外的人看到这个皆是一愣,不过片刻之后,弥暖的脸色显然变得严峻了起来。

    “我都说了,可惜了。”黑衣人已经扬起了刀,“离愁死了,看你们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一群自己以为得了点恩德就能翻天的小喽啰。”

    到了这个时候弥暖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必要,但是季淮安的剑还是比对方快了不少。

    “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方质问。

    季淮安抿着双唇没有言语。

    “怎么?看上这女人了?”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子毛都没有长齐,还想学着别人英雄救美,当真是要笑掉我的大牙了!”

    季淮安早就已经看清了两拨人之间的关系,后面的女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茬,但是这个人开口就让他不喜。

海安河宴(四十一)

    “如果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你,而且只要他们跑掉一个,以后你都别想要有一丝安宁。”弥暖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

    啪啪啪——对面的人鼓起了掌,“说的好,不愧是从我地藏司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小子,你人都没杀过几个吧?”他左右看了看,像是附和他的话一般周围响起了一阵阴恻恻的笑。

    季淮安剑上还沾着血,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愿意伤人性命,哪怕是对面,他也不是为了要取对方的性命为主。

    “这杀没杀过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我们这里这么多的人够不够你练手的,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了起来。

    延长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从身体里穿过去的半截笛子,都还来不及转身看一看“凶手”,人就倒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时,刚才都还在嘲笑着季淮安的人,无一幸免地倒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拨人。

    季修宴懒洋洋地拔出了带了血的玉箫,淡淡瞥了一眼弥暖,“太慢了。”

    弥暖武器朝下半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这个时候季淮安才深感糟糕,或者说已经不是糟糕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眼前的这一拨人打扮也之前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无异,但是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却一直在不停地告诉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再看那个人,所有的表情都被一张面具挡在了后面,连眼睛的地方都只能看到两个黑黢黢的洞。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季淮安背脊一凉,上次这个人就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你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季修宴冷笑的一声,声音透过面具显得十分的不真切。

    如果说只是意外,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这次还真的只是个意外。

    “我只是被那群人逼出来的,并非有意想要查探你们的事情。”

    “查探?”季修宴渍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之前一直都在查探我们?”

    略显的尖锐的话,弥暖都有些讶异,离愁在她看来一直都是冷漠凛冽的,鲜少会看到他对什么人会有别样的什么情绪。

    “并不是,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只是凑巧而已,上一次我也解释清楚了,只是担心我们九华宗的安危才想要查清楚。”

    “那你现在可是已经查清楚了?”季修宴似笑非笑的声音落到季淮安的耳中,总感觉有些咄咄逼人。

    季淮安握着剑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对面一个人都稍显吃力了,更别说现在完全是在他的主场之下,“我只听到过只言片语,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说谎。”季修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话,这个人一说谎话的时候那个表情还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还是一眼就能彻底看穿,“你以为你知道了我的事情还可以离开?想必刚才他们的话你也听的很清楚了,但凡有一个人活着你都必须要死。”

    季淮安的剑已经蠢蠢欲动,他可不是待宰的羔羊可以任人摆布。

    季修宴挥了挥手,一旁候命的手下往后退了几步,溜出了足够的空地出来,鲜血顺着玉笛缓缓滴进了一旁的泥土里,过处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斑点。

    季淮安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向着自己袭来,还好他的反应足够快,才抵挡住了这一击,他也不是只有花拳绣腿而已,不然这次名剑大会怎么会有他的份额。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的动作都十分的快,周围的人几乎只能看到残影,然后人影就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季修宴出手狠辣,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季淮安实力不俗,但是面对这样咄咄逼人招式又不寻常的季修宴也感觉到了一些吃力,缺少搏命经验的季淮安吃了不少的亏。

    只是已经落到下风的季淮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每次在要能取自己命的时候,对方好像都有一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再看去,才发现对方的黑衣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窟窿,看来是早就受了伤。

    受了伤还有这种实力,当真是有些恐怖了。

    大约也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不妙,季修宴适时退了回去,就在季淮安以为暂时安全的时候,脖子后面被人一击,瞬间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停手的季修宴险些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是周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扶。

    他们都是和季修宴一起经历过不少厮杀的,都清楚季修宴的近身是不能靠近的,哪怕是他的心腹都不可以。

    季修宴清楚地感觉地到体内的能量在流失,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好时机了。

    “把人带走。”

    季修宴打了一个响指,很快就从林中窜出来一匹黑马,他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已经归顺了自己的手下,“情理干净。”

    他一路一人回了星辰教的秘密据点,这个时候地还是湿的,很显然之前是发生过什么。

    脚步都有一些虚浮,元嘉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了,他借九华宗之手除去了不少元嘉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加上东门长老那边的风,早就已经让元嘉不敢坐以待毙了。

    回到了房间,他解开了衣衫,本来就不知道有多少伤疤的身上又添了不少的新伤,有一处离心口也只有半寸的距离,再偏一些恐怕就会要了他的命。

    熟练地找出药品给自己包扎了起来,皮肉翻卷起来的伤口处理起来好像只是走路蹭破了皮一样,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

    但是也就只能这种自己能默默舔舐伤口的时候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等他出去的时候,这里已经彻底地焕然一新,弥暖已经等在了外面,“公子,那个人要怎么处理?”

    季修宴淡漠地打量了弥暖一眼,“你想替他求情?”

    “属下不敢!”弥暖道:“只是我看他实力不俗,又是九华宗的人,多半是这次去参加名剑大会的弟子之一,如果他失踪了恐怕会引起一些麻烦。”

    “麻烦?”季修宴走了出去,“难道放了他就不会有麻烦?”

海安河宴(四十二)

    待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季淮安难得有点不知所措,这里已经离名剑山庄很近了,却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即使他是被蒙上眼睛关进来的,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感觉。

    能在这里暗中建了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还不为人所知,更像是在验证自己心里之前的猜想。

    幽暗的地方,只有走道尽头留了两盏昏黄的灯,一闪一闪的好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熄灭,季淮安的剑早就让人给收走了,他趴在牢门旁,想要看清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来回看了几眼,这里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好像就只有关了他一个人,其他牢房里黑黢黢的一片像极了沉睡中的野兽。

    被关在这里已经差不多快三天了,他可以笃定这个地方离他被抓的那里并没有太远,他的失踪其他人不可能不管不顾,但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这些人的手段还真的是足够高明。

    可惜这么几天除了一天一次来送饭的仆人,根本没有人会涉足这里,连监视他拷问他的人都没有,似乎根本不怕他逃走。

    正在他在想办法的时候,尽头的门突然开了,带着外面的潮意,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高挑的女子慢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你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跟着我们,或许公子还能留你个全尸。”

    “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弥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那些说辞可说服不了公子,不要妄图白费功夫。”

    “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似乎不想放过我的是你们,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已经死了。”

    “我当然知道。”弥暖的目光平静,“不然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季淮安眼神一亮,但是弥暖接下来的话又把刚刚升起来的一丁点期望浇灭了。

    “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可以让你走的不那么痛苦,所以这次拷问你的人是我。”

    季淮安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感谢的方式还挺别致。”

    “如果是其他人,我或许还能帮你一把,但是既然是公子的命令,那我就必须要彻底遵守。”弥暖打了一个响指,外面立即走进来的两个带着面具的人。

    季淮安目前手无寸铁,而且他也明白现在在他们的地盘上,就算他打赢了这三个人,那他也不可能走远。

    两个面具人,一左一右把他给架了起来,季淮安比起他们魁梧的身材还要挨了不少,垫着脚才能勉强够着地面。

    离开牢笼后季淮安见到的还是一片昏暗的环境,只是多了不少的灯光,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阴冷。

    路上他想要套点话,但是弥暖和那两个人仿佛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木偶人一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被架着到了一个小院子外面,他们的脚步才放缓了下来,季淮安看着和外面无两样的院子,若非抬头就是压抑的空间,差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地面上。

    弥暖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把季淮安给放了下来。

    “进去。”

    季淮安看了一眼,知道现在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走进了院子,踩在石子上隐隐有一些不安。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方才轻轻推开了房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里面不是他所想象中的厅堂房室,偌大的空间竟然让他一眼看不过来,他往里面走了两步,看清了房间中央洒下了夜色,带着些许暖白,让人莫名地感到温暖与熟悉。

    那个颜色带有莫名的吸引,让他情不自禁,他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刚刚要踏入夜色的脚收了回来,恰好停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

    “月色很美,为何又停下来了?”另一边的黑暗处一个黑影慢慢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美是美,但消受不起。”

    季修宴似叹息又是轻笑,“看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你到底想干什么?”季淮安可不笨,“你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留着我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眼前的人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季淮安却一眼看到了他手中把玩着的东西,脸色大变,正欲上去争夺的时候,那张冰冷的面具突然转了过来,僵硬刻板的面具在他不得不收回了动作。

    “这个东西很重要?”季修宴两根手指将手里的石头拿了起来,放在了月光下,像是一个好奇的孩童在打量一个陌生的玩具。

    抬头就是开出来的天井,一方星空正在上方,手中的石头光滑却一点也不稀奇,路边上河滩里比比皆是。

    季修宴做出了一个往外抛的动作,季淮安脸色一白已经顾不得什么伸手就想要上来抢。

    但是季修宴哪里会和他这个机会,手臂一挡就将季淮安击退,一招没有得手,季淮安基本已经没有了机会。

    “一个破石头而已。”季修宴将石头握在掌心中,嗤笑一声,再摊开时那块陪了季淮安十几年的石头已经化成了粉。

    话音刚落,季修宴就感觉到了一阵风朝着自己的胸口袭来,他不退反进,一手挡住季淮安的攻势,另一只朝着季淮安偷袭去了。

    石头的粉末落了一地,上面是两人交手时留下的脚印,比起游刃有余的季修宴,季淮安就好像是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哪怕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在下风,但是依旧想要将眼前的人撕碎,将自己的怒火彻底发泄出去。

    只是季修宴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交手中,季淮安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

    “想要赢,可不是只凭一口气就可以。”季修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不服?”

    一脚踩到了他的心口上,季淮安只感觉胸口开始隐隐作痛,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视着这个“凶手”。

    “九华宗宗主的爱徒,也是同年纪中辈分最高天分的最好的季师叔,其实也不过如此。”季修宴歪了歪头,“我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摆平你,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海安河宴(四十三)

    季淮安抿着的双唇已经泛着白,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再解释了,他已经看清了这个人就是想要找他的麻烦,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一两次的误会想要彻底消除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你到底想干什么?”季淮安试图掰开踩在自己身上的脚。

    像是要放过他一般,季修宴慢慢退了回去,站在黑夜的阴影里,“我要叶衡的下落。”

    季淮安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你想对叶师兄做什么?”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一命。”

    淡漠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一声一声似敲击进了心里,季淮安难掩怒气,“别惺惺作态了,原来你们按中跟着我们就是别有目的,那天晚上袭击我们的人也你的手下对吧?妄图利用执天教的身份掩盖住事情的真相。”

    季修宴摆了摆食指,“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难道就没有人教过你,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吗?”

    “不用和我说这些话,你们设局难道会不清楚没有任何事可以永远瞒过世人的眼睛吗?看来你们星辰教经多年前一役也变得和那些阿猫阿狗一般了,做点事都要偷偷摸摸,甚至还要假借执天教的名头。”

    季修宴轻轻拍了拍掌,“说的好,但是凭这点你还激怒不了我,就像你说的区区一个星辰教而已,鸡鸣狗盗之辈早就是一世骂名,谁会在意这些?”

    “你不会杀我,也不能杀我。”

    “你当真这样以为?”修长的手一把抓住了季淮安的衣领,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但是动作依旧优雅,“看来舒适的生活已经让你忘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话音刚落却不料本来安静的季淮安突然动手了,季淮安一掌拍掉了束缚着自己的手,趁其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但是季修宴时刻都小心着,哪怕现在对方已经完全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只是季淮安是打定了主意动手,一点也没有留情,脸上的面具不小心被碰到,边角在脸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印子,险些就落了下去,季修宴冷笑的一声把面具戴回了原位。

    “人心险恶不险恶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告诉你们这种人关于师兄的任何消息的,更别说我根本不值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季淮安早就已经冷静了下来,“你和叶师兄到底是有何仇怨?师兄前脚离开你们鼠辈就缠了上来,到底意欲何为?”

    季修宴立在那里,看着一脸正气的人,不得不说现在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当真还是一点都不适应。

    “这与你何干?你只需要告诉我就可以了,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倒是我要提醒你,我失踪这么久师门肯定会寻找我的下落,你以为就凭现在苟延残喘的星辰教能瞒到几时?我看是你现在放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口气倒还不小,那你口中的师门现在又在何处?”

    季淮安话头一窒,季修宴没有给他继续辩解的机会,“迂腐。”

    一手扼住了季淮安的脖子,一手取出了一枚透明的药丸强迫他咽了下去。

    “我要叶衡的下落,给你十天的时间,不然后果不是你承担的起的。”季修宴甩开了手,“别以为死你一个人就无所谓了,你们成群结队出门,就要担上被猎手盯上的风险,毕竟年纪越小的猎物才越容易抓住。”

    “你!”季淮安感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四肢散开,仿佛全身都要炸开一般,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季修宴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让他能清醒一些,“记住我的话,要是有任何消息泄露了出去,我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完完整整地回去。”

    季淮安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根本无法听得真切,最后一丝的光亮也在双眼合上的瞬间被彻底吞没。

    没有等到他自己睁开眼睛,耳旁一阵吵闹声就让他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体仿佛不能被自己控制一般,一直无法睁开双眼。

    周围叽叽喳喳的几个人一直争执个不停,因为季淮安的事已经是吵的面红耳赤,正当他们的争吵变的更激烈的时候,昏睡着的人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这……”

    周围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季淮安看着陌生的环境,立马翻身下床,但是虚弱的身子根本支撑不住,好在身边的人及时扶了他一把。

    “你终于是醒了,谢天谢地。”仲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季淮安喘过了一口气,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

    “季师叔,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了。”边上的叶明心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几天我们在附近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你的踪影。”

    季淮安想到了之前的经历,脸色突然就变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某个人的警告,“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卷进了一场意外里面,都是误会解释清楚他们就把我放了。”

    仲携旁边有个人脸色有些怪异,“不应该啊,季师叔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能轻易抓走师叔,那会是什么样子的人?”

    季淮安并不太善于撒谎,被人这样问脸色并不太好看,房间里其他的人这个时候脸色各异。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大师兄?”季淮安愣在了原地。

    叶衡浅浅地点了点头,季淮安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是不是变得不同了。

    “醒过来了就好,三日后我们就能抵达名剑山庄了,不日便是名剑大会,以后别人的事不要随意插手。”

    季淮安抿着唇,最后还是只能点了点头。

    “你们先出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叶衡没有过来,站在原地似乎刻意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和我说实话,他们为什么会放你回来?”

    季淮安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了头。

    “沾上了魔教,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们。”叶衡冷笑着,“这些人就如同跗骨之蛆,不是你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师兄你知道?”

    叶衡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的双眼。

    “他们要师兄你的下落。”

    叶衡并不意外,“意料之中,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下了毒,还用各位师侄的性命相要挟。”

    “他要就给他就是,我倒是想看看现如今的星辰教能培养出什么人来。”

    “师兄!”

    叶衡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让季淮安愣在了原地,平静却又破涛汹涌。

    “我和星辰教的教主有仇,他想杀我是意料之中的事,名剑大会之际,郑神医也会去,到时请他出门替你看看。”

    “多谢师兄。”季淮安看着叶衡离开,却感觉他好像和以往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但是哪里变了却又好像说不出来。

海安河宴(四十四)

    本来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正轨,但是令季淮安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两天时间,叶衡又不见了,就在他们已经到了名剑山庄一步之遥的地方。

    “好像是有几位师伯过来过,把叶师叔给带走了。”

    “带走?为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来了一趟就走了,也没有留下什么话。”

    季淮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不能找到不对劲的起因在哪里,只是这几天叶衡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加上他之前失踪了那么久,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悄悄发生着。

    “既然不让我们知道,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而到了名剑山庄的地盘上后,第一个夜晚没有等来平静,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公子请你走一趟。”

    季淮安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眼前仿佛鬼魅一般的人让他不得不警惕,“他找我有何事?”

    “季师叔走一趟便知。”

    “我不想动手,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那我明白了。”黑暗中的暗鸦转身就要走。

    但是果断的决定却让季淮安有一些莫名的不安,“等等!”

    只是声音落下,暗鸦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外面。

    季淮安不服心,立马追了上去,只是暗鸦的轻功了得,要想离开根本没有人追的上,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剩下的只有一片黑夜的寂静,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沉睡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根本追不上人,季淮安也只有掉头回去,离他给自己的期限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名剑山庄,待到明天天一亮,他便可以去找郑神医,而且最多大不了也就是一死而已。

    回到住处后,季淮安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今天晚上那个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他做过什么多余的动作。

    待到桌上的蜡烛都快要烧尽了,他还是没有办法睡着,最后无奈翻身起床,拿起挂在一旁的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又到了之前的那个地方,周围根本看不出什么线索来,那些人似乎和师兄有仇,而就他见过的人已有不少,那么多的人要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根本不可能全都藏在城中,哪怕现在因为名剑大会的缘故周围鱼龙混杂。

    想了想索性还是朝着城外去了,路有不少,他也只能是随便选着来,郊外不比城里,周围只余下风声偶尔溪涧中的流水声,伴着些虫鸣,连着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缓了。

    他回头看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城郭了,完全步入了荒野之中,就在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时候,风中传来了一声“叮咛”。

    轻微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止住了脚步,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片虚无与寂静。

    没有迟疑,悄然跟了过去,只是等到他过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但是他绝对肯定刚才的生意绝对不是什么野兽弄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好像飘过去了几个人影,影影绰绰和树的阴影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真切,还让人辨不清真伪。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自顾自走着的阴影好像是发现了自己,季淮安当机立断滚进了一旁的树丛中。

    没有被发现,他舒了一口气。

    但是那些人绝对不太正常,他在黑暗中慢慢地跟了上去,没多久他就靠近了那一行的“人”,说人像人,说不像也不像。

    僵硬的身体在夜色中仿佛是木偶一般前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季淮安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人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属于活人的气息。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事有反常必有妖。

    跟了一路,这一行人就这样排成一排走着,秩序井然连走路都可以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季淮安跟了一路,这一行人终于是停了下来,不过下一刻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立马四散开来,藏进了黑暗之中,身手敏捷全然不见刚才的笨重僵硬。

    等这些人散开,季淮安才看清最前面的白发的男人,妖异的装束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两条交缠着的小蛇缓缓从男人的后颈处的衣服钻了出来,吐着猩红的舌头和男人亲近着。

    看到这一幕,季淮安心下立即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群邪教当真是猖狂至极!季淮安感到一阵愤怒,早些这群人一出现,破元居就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现在又不知道想对谁出手。

    但是这下季淮安就不敢贸然跟上去了,一直等到那个男人消失不见,他才换了个方向,找到了一个藏在树丛中的“人”潜伏在了他的周围。

    这个“人”一直杵在这里一动不动,直到季淮安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他才有了动静。

    季淮安提起了十成十的精神,跟了上去,这个时候那个傀儡却跑的比他都快,他只能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阵阵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季淮安心里的弦的已经绷紧,这个时候正是各个门派赶来名剑大会的紧要关头,如果执天教当真是要动什么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些“人”全都从隐蔽的树丛中冲了出去,立马就和其他人打斗了起来。

    季淮安看着与其交手的那一群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巧的遇到那一伙人。

    之前见过的那个白发男子闲适地站在一旁看着好戏,“我还当真的是冥虚出手了,竟然就是一群牙都没长齐的小喽啰而已,竟然有胆子冒充我教之圣名。”

    “你们手底下过过的人命也不在少数,连武林盟的老虎毛都敢拔,还能怕了一个九华宗?”

    “冥虚那老头子什么都没教好,偏偏一张嘴巴能说会道。”白逸逗弄着手上的小蛇,“我今日也不介意大发慈悲做做好事,送你一程。”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有收回,手边的两条小蛇七寸出就出现了一条血痕,蛇头被斩下,细长的身躯仍就在白逸手中,脸上的笑也僵在了这一刻。

海安河宴(四十五)

    “追!”白逸冷静地下令。

    随着声音的落下,路边的树丛中闪过几道黑影,风一般地在林间掠过,朝着方才季修宴消失的方向去了。

    季淮安看着这一幕也心感惊恐,他知道如今的执天教的确是不好招惹的势力,武林盟与之纠缠多年都未能彻底将其赶出中原,简直就如同跗骨之蛆,现在两边对上,一个早已衰败的星辰教哪里会是对手。

    这边留下的人似乎想要杀出重围,但是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太多办法,但是好在白逸也追了上去,也不至于让他们太过狼狈。

    季淮安本想就直接走人,让他们狗咬狗,但是刚刚退了两步就想起来,那个人还给自己下了毒,如果他死了,那边郑神医十日内,现在也只剩了四五日的光景了,要是没有办法,他可能就要彻底交待在这里了。

    权衡之下根本不用再有多的犹豫,马上就跟了上去。

    前面一阵阵的破风声听的他头皮发麻,刚刚见识了那些诡异的手段,一想到在林间奔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就有些发憷。

    为了不被发现,他的动作也不得不控制下来。

    刚刚追过了一个狭长的山坳,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面对的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他也不得不要小心,避开了前面闭走之路,从旁边的河流逆流而上,想要避开他们的视线。

    耳边是潺潺的河水,在寂静的夜晚里,平添了几分的喧哗,水波一声一声冲击着河边的岩石,也像是在敲击在他的心里。

    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前面远方掠过的黑影,正当他要追过去的时候,一道冰冷抵在了他的后背。

    毫不掩饰的杀气让他不寒而栗,而在同时手中的剑也已经出手,借此机会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逃了过去。

    面对面的两人无话可说,季淮安明白这个时候对方肯定是把自己也当成了敌人,正当他要解释的时候,之前已经掠过去的黑影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季淮安一怔,但是对面的人反应比他还快,已经先一步抽身离开,季淮安突然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抓紧时间逃命。

    这人如此设计他,他也不会那么大度,本应该是要分头逃命的,但是他这个时候却死死地跟在那个人的身后,而在后面就是一群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的人。

    季淮安轻松算不上多好,追了没多远就发现跟着的人不见了踪影,但是身后追着自己的人好像还没有放弃。

    而且隐隐还有要被追上的迹象,紧急之下,他也冷静了不少,从怀中取出了求救的信号,随着信号的响起,后面的人好像有了顾忌。

    没多远就已经放弃了继续追他。

    季淮安终于感觉到一阵轻松,这个时候他已经离那边很远了,要不了多久,宗门的人就会赶过来,理智上他应该马上往回赶,以确保自己的性命安全,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个人中了毒,就算现在无事,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个人平日神出鬼没,实力也高深莫测,但是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要是等到下一次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而且万一这次他真的死了,说不定自己还要给他陪葬。

    后面紧追不舍的人已经散去,他立马调头往回跑,一路跑回了之前跟丢了的那个地方,借着稀疏的月光想要察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只是那个人做事贼的很,而真能走的方向有好几个,一一找去不太现实。

    正准备认命回去,等到宗门里的人来了再做搜查,脚下一滑就朝着一边跌了过去,眨眼睛双脚已经悬空的了,幸好他手快抓住了旁边的藤蔓,呼了一口气,拉着藤蔓往上爬的时候,手突然抓到了什么东西,冰凉坚硬,他拾起来一看,隐隐认出来是张面具。

    全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个时候凝固了,背后也是一阵一阵地发寒。

    他慢慢回来,感觉到深处有道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然后根本不给他思考的余地,抓着的藤蔓就断了开了,砰的一声自己也摔了下去,算不上太高他立马就站了起来。

    这里被层层叠叠的藤蔓包围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山”,只有斑斑点点的月光能洒进来,简直就像是被浓墨泼过一般。

    对面的人还活着,他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而且那道视线根本让他无法忽略。

    他悄悄举起了剑,这个人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反抗的能力了,不然也不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他低声威胁。

    只是回答他的只是对方的一声冷哼,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季淮安也有点来气了,“我宗门里的人马上就会赶到,你没多少时间可以考虑了。”

    现在的情况任怎么分析都是他占了上风,但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季淮安有些纳闷,怀疑又是对方的什么阴谋诡计,就在这个时候季淮安突然感觉到外面有人来了。

    悄无声息,仿佛黑夜中的影子一般,季淮安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能有恃无恐了。

    当机立断,季淮安举起了另一只手中的剑鞘,砰的一下就将马上要出声的人敲晕了。

    躲在被藤蔓包围起来的深坑中,季淮安偶尔能窥到几个从外面掠过的影子,面具早就一同被自己带了下来,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他就安全无虞了,看着人影离开,没有让他安心一会儿,又回来了几个人,看来好像是已经发现了。

    季淮安已经做好了挟持人质的打算,但是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几道黑影立即如同受惊的飞鸟四散而去,而刚刚到的九华宗的众人见此连忙追了上去。

    等季淮安探出头去的时候,外面早就没有了一个人影。

    下面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意识,季淮安无奈只能先把人拖出了深坑。

海安河宴(四十六)

    地上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季淮安却是愣在了一旁久久不能清醒。

    “过去那边再找找!”

    不远处的低呼让他顿时就警醒了过来,赶紧朝着四周望了望,将地上的人抗起来就跑了。

    转眼已经到了一个最近的一个小村子,这里还不能多留,还好身上带了点银钱,人且长的俊雅,连夜敲开了一户人家才没有被当做歹人。

    花了点银两买了一匹拉货用的驴车,季淮安连夜驾着驴车往回赶,现在他不仅要担心不能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追上,还要瞒住宗门那一边。

    所有的事已经朝着计划外走去了。

    溜进了城,到了北城才找着了合适的地方,现在这里满是来参加或者来参观名剑大会的人,鱼龙混杂,除了那些大门派附近,很多地方都不是那么的见得光。

    慌乱中,那张面具早就不知道遗失在哪里了,季淮安看着那张和自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却是无比的冷静。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歇下了,一路根本没有惊动什么人。小心把人藏到了客房中,现在对他来说是分秒必争,在这里也算不上完全的安全。

    而且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手搭上了其脉搏,自以为的虚弱并未出现,当下他便明白了,他们都是早有准备,那个白发男子的毒对他来说有用,但还不足以致命,其中的缘由他不知道,也不用去深究。

    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做,这么大的一个人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藏的住,而且他肯定还不会配合。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安静躺着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季淮安一直也在防备着,手肘一压,把刚刚清醒过来的人又给制服了。

    季修宴冷漠疏离的眼眸就那样盯着他,没有一丝的波澜,让他找不到一丁点的温度,这种眼神,熟悉却又陌生。

    “怎么?想杀了我?”

    季淮安心生愧意,在走神的一瞬间,手被季修宴拂开。

    “别!”

    挣扎着要起来的季修宴砰的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

    季淮安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焦急地解着他脚上的绳子,季修宴啪的一声拍开了他的手,自己动手开始解。

    “我……我不是有意的。”

    季修宴冷嘲:“不是有意,难道还有人拿到逼你不成?”

    “都是误会!”

    “误会?”季修宴打量着陌生又狭小的房间,“这个误会当真是误会的好。”

    季淮安脸上有几分促狭,“多年没听你这样说话现在倒是有一些不适应了。”

    季修宴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他,防范警惕,两人之间小时候就不存在多少的兄友弟恭,相处起来也不算融洽,更别说现在,就差把泾渭分明给写在脸上了。

    “我……之前没有认出你来。”

    “我也没想让你认出来。”季修宴冷漠地打断他的话,“认不认得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一席话将季淮安之前燃起来的期望打入了谷底,现在的季修宴比以前更要来的疏离与戒备。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季修宴准备离开,季淮安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

    等到人已经走到门口,他才猛然抬起头,“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

    脚步声停了下来,清瘦的少年背对着里面,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是隔了天涯海角。

    轻轻的嗤笑声从门口传来,“季小师叔,那你希望我在乎什么?”

    在一瞬间,季淮安感觉他好像从来也没有变过,但又好像已经完全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了,但是这一模一样的态度却让他的火气不停地往上冒,在季修宴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收紧的衣领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紧迫感,面对对方的怒火,他依旧平静,“既然想动手,还等什么?”

    “你!”季淮安紧握的拳头紧了又紧,已然在爆发的边缘,尤其是面对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时候。

    季修宴斜昵着他的拳头,语气不乏轻蔑,“你也就只能这样了,永远当一个乖孩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想着维护你所谓的身份?当真是可笑。”

    尾音还没有消失,右边脸上就红了一片,季修宴眼神逐渐变得晦暗起来,阴狠一闪而逝,然后季淮安措手不及就被掀翻同样脸上也狠狠挨了一下。

    看成粗鲁又狠厉的一下着实让季淮安愣了一会儿,现在当真是除了这张脸还是那隐藏在背后的烂脾气,再也没有和以前那个孱弱的弟弟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脾气素来温和的季淮安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了,不论是什么原因,这个时候的季修宴甚至比小时候还要讨揍,小时候最多也就是使点小心眼,也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即便他们兄弟之间一直都有打不破的壁垒,但是他也还没有被人按在地上揍过。

    带着满腹的怒火,即便现在仍然有小时候养出来的习惯,但是眼前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孱弱的弟弟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默契地谁都也没有动内力,就像是普通年轻人一般挥舞着拳头,只是谁都没有真正的占到上风,季修宴因为毒素还未清除的缘故体力有所不支,在这里占了下风,但是季淮安怎么说也是九华宗这种大宗派中走出来的,耍心眼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打了半天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谁也没占到多少好处,反倒是把左右的人给吵醒了。

    “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但是两人眼里现在只对对方,对外面的动静都置若罔闻,房间里不多的陈设也因为两人动起手来被打的支离破碎,在警告后两人的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收敛,对着对方都有着不小的怨气,谁也不肯成为先低头的那个人。

    终于是外面的人等不住了,任谁清梦被打扰也不会有好心情。

    其实两人都有点不太受得了这样纠缠下去,而季淮安手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放在一旁的剑,季修宴瞳孔皱缩,季淮安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带着剑鞘直接砍了下去。

    他也等这个时候很久了,黑衣的季修宴刚刚被打晕,门外已经等不及的房客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

    “我今儿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不长眼……”

    季淮安脸色一冷,虽然对季修宴的态度并不满意,也对他这些年来经历了什么不甚了解,但是他知道季修宴的身份一定是不能随意暴露的。

    闯进来的大汉,看着虎视眈眈拿着剑的人,余光又瞥到了地上横躺着的人,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来人啊!杀人啦!”

    尖锐的呼救声打断了季淮安准备好的话,听着耳边急促的脚步声,季淮安无奈只得把剑收起,又把地上的人抗在肩上破窗而出。

海安河宴(四十七)

    等季淮安把人带回住处,好在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不然他还真的不好解释了,只不过前脚刚进房门,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得已先将人藏到了柜子里,急急忙忙跑去开门,门外的人在看到季淮安的样子的时候愣了片刻,“季师叔,你没事吧?”

    季淮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和平时一样,“无碍,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那便好,不过季师叔你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吧。”门外的弟子有些欲言又止。

    “我稍后便去,你可知其他的师兄们有回来过没有?”

    “还没人回来过,就剩了我们还在这里,仲携师兄他们收到信号后也匆匆忙忙出去了。”

    “那你去休息吧,这有我看着。”

    外面的弟子在季淮安的脸上多看了几眼,最后才慢吞吞地走开了。

    等人走后,季淮安怦怦直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不少下来,反手将门栓带上,走回去一拉开柜子的门,里面藏着的人直接倒了出来,幸好他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了。

    把人拖回了床上,季淮安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他之后私底下也曾经求过师父,只是他的踪迹早就如同是沉入了大海中的针,根本没有任何头绪,连当初那个被父亲委托的人也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闭着双眼的少年脸色苍白,眉头哪怕是昏迷的时候也紧紧蹙着,好像没有一刻是能放松下来似的,他从来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两人之间会是这种处境。

    星辰教——一个已经近乎是灭门的邪教,他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还卷入了那么多的纷争中,从几次撞见的来看,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时时呵护的小孩了,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他从小就不太了解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天生下来好像就是不公平的,似乎是什么好的都给了他,他细细打量着昏睡中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现在他中了毒,虽然已经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过来。

    等他回来后不久,收到消息出去救人的九华宗弟子也尽数赶了出来,各个脸色不虞,的确,任是谁在离名剑山庄这么近的地方发现了执天教的踪迹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看到了季淮安后,眉头更是紧紧皱起,“季师弟,你可曾有找过大夫?”

    “只是一点皮外伤,有劳师兄挂心了。”

    男子顿了顿,“没事就好,不知你可是遇到了什么?”

    季淮安知道今晚的事情牵扯到了执天教,不可能是能瞒过去的,也只能一五一十地托盘而出,只不过在说到季修宴的时候一笔带过了。

    “在这里也出现了执天教的踪迹,看来还是要小心为上了,这个执天教,一路与我宗门为敌,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男子看着季淮安,“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名剑山庄,日后不要四处乱跑,只需静静等待名剑大会开始,你是长辈,更是要以身作则,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便是。”

    季淮安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能让他出去一次就撞见一次不该撞见的,这位师兄话里话外也是让他安分一些。

    不过说的也有道理,执天教再是猖狂,也不敢在这城里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

    赶过来的师兄们只留了几个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几乎都去追查关于执天教的线索去了。

    而等季淮安回到房间的时候,本应该还在昏睡的人已经苏醒了,正端坐在床边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醒了?”季淮安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在看清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有一些忍俊不禁。

    清俊的少年这个时候俊美的脸庞肿了不少,嘴角还带着不少青紫,看着着实是很狼狈,让其身上的那种煞气都减淡了不少。

    季修宴看着他的表情更是心里恼火,眼神也愈发阴沉下去。

    “把我抓来想要交给你的那些师兄杀之而后快?”

    “我要是真的有这种打算,又何必把你藏起来?”虽然两人之间依旧是有不少的剑拔弩张,但是因为这一闹,好像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你想干什么?”季修宴的手紧紧握着,抓着衣袖的衣角,想要掩饰住内心的忐忑与不安,“既然不是想杀我,难道是想把我留下,又发作你的慈悲之心想要让我改邪归正?”

    季修宴说的话有些尖锐,但是刚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他曾经以为哪怕是再面对他们这曾经抛弃了自己的人,也会和杀个人做个任务那么简单,但是只有真正地面对了他才知道事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不必这样想我。”季淮安有些失落,“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了,我也找了你十年……”

    “找我?”季修宴的嗤笑打断了他的话,“找我干什么?给我收尸吗?还是想看我笑话。”

    在对面这季淮安的瞬间,尤其是在看到那双隐隐带有担忧的眸子的时候,他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狼狈,就好像是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就这样被人公开处刑,让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原本看似还有那么一点转圜余地,但是就因为一句话,气氛陡然又变得僵硬了起来,季淮安道:“我以为你狠了解我。”

    这句话落下,季修宴脸上的表情尽数收了起来,四目对视,在对方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又好像只是对方。

    季修宴用力的指节泛白,“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然后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到了跟前,季淮安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在昏暗的灯火中,两人就那么无声地对峙着。

    “我们是兄弟。”季淮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轻不可闻却又掷地有声,季修宴瞳孔微缩,擒住了他的手腕想要重获自由。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改变一切了吗?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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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令介绍:
每天种田的师父们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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