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河宴(十八)
女子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另外一人,“我有这么吓人吗?”
“是这小子胆子小,对了,你这小子到现在都还没和说你到底哪里溜出来的,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季修宴即便不听两人轻松的口气,都明白这两人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换句话来说,在这里恐怕是没有什么人他得罪的起的。
正当他在想措辞的时候,那个少年人不知道什么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前,左右打量了自己的一圈。
“没有腰牌,是新来的?”
季修宴点点头。
“新来的不都是在南阳阁,这么大老远地你怎么跑的过来,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看到旁边的那棵桃树没有?去年可是没有结过果子,我看呀就是少了点肥料。”
“九章,差不多就够了,左右最多就是那些老东西派过来的,就这么小一孩子能干什么,恐怕不是你他连我这门都进不来,你要是在教中待的太无聊了可以多出去走走,别老赖我这里,老看见你我看的也有些烦了。”
殷九章耸了耸肩,“我就乐意待在教中,外面现在到处都是腥风血雨,要是我出去出了点事,你们不得哭天抢地。”
“恐怕你前脚刚走,有些人就迫不及待想要点炮仗庆祝了。”顾筝将剑鞘抱在怀里,“你别以为天天躲在我这里就完全没事了,你难道不知道一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你招惹了陈势的女儿,人都堵在门口了,难道你一辈子都躲在这里不成?”
殷九章掏了掏耳朵,“夫人你这话得说清楚,谁招惹他陈势的女儿,你又不是知道那肥头猪耳的模样,他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足足有两个我那么大,这不能赖一个是一个吗?”
顾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看到了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人。
这里因为比其他地方要暖一些,这个时候小孩脸蛋已经烧的通红了,眼神也有一些迷离。
“他脸色有些不正常,你先把他送回南阳阁去吧。”
“这还用得着小爷亲自动手吗?”
“这里就你我二人,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去送?”
殷九章僵硬一笑,“那当然使不得。”
说罢便把旁边立着的季修宴给拎了起来,瘦瘦小小的孩子拎在手里没有什么重量。
出了大门眼前的景色又变成了一片雪白,冷意袭来季修宴恍惚间差点以为刚才的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他扭了扭头,看着刚才清秀的酒窝少年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看什么看?”殷九章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然后就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既然你已经到了我星辰教,这辈子都是我教中之人,死也得死在这里,叛教者唯有死路一条,新来的弟子大多都是接受不了这么严厉的训练的,但是物竞天择,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活到最后,就算你逃出去了,凭你这本事又能做出什么来?不过就是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而已。”
季修宴微微张了张嘴,看着这个人,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我……”
“我什么我,有话就直接说,又不是哑巴说个话还要慢慢吭。”
“我是从清水殿逃出来的。”
殷九章脚步停了下来,眼神变的有些古怪,“那个娘娘腔的清水殿?”
季修宴被他的几个字弄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倒是命大,竟然能活着出来,看来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殷九章把他放在了地上,“既然你是从那个娘娘腔手里逃出来的,那南阳阁就不能去了。”
南阳阁是星辰教培养弟子的地方,殷斐然在教中的地位不低,一个南阳阁这个瘟神少不得也会沾染。
殷九章犹豫了片刻,“你随我去个地方。”
季修宴跟着他在雪地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下来。
“过了前面的石林就到了。”殷九章又把人拎了起来,“石林有迷阵。”
季修宴惊讶地看着殷九章带着自己走在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石林中,惊讶其中暗藏着的神秘力量,倒是根本没有让他看出任何端倪,两人就已经走出了石林。
入眼的是一片空旷的大地,地面上刻满了奇异的图案,上面又结了一层薄冰,晶莹剔透看起来漂亮极了,原来这种冷冰冰的东西竟然也可以这么美丽。
“再往里面的地方叫做飞星司,是专门培养暗卫的地方,但是一旦进入那里,你以前所有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你就和现在的你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星辰教属于教主。”
殷九章看着他有些呆愣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说的太深奥了,“我这话也不是要你怎么样,总之就是一句话,进了星辰教,你以前的种种还是忘了的好,对你来说有益无害,当然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进去的人千万个,但是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活着出来。”
季修宴的手紧了紧,“我去!”
“这么快就决定了?”
季修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不是决定的快,而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在外面就算是被送去了什么南阳阁,那也不是完全能保证自己能活下去,但是如果一旦又遇到了殷斐然,那他肯定是必死无疑。
“那你自己进去吧,剩下的路我就不过去了。”
季修宴闻言坚定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朝着里面走去,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会怎么影响了他以后的路。
脚下是那层薄冰,走的近了才看得清底下刻着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片已经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在冰下显得神秘美丽。
他知道背后的人已经走了,但是从始至终都没回过头,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再退缩的理由。
而且对现在的他而言,退缩只有死路一条,从他从那个农家小院醒过来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海安河宴(十九)
在这里他得到了他的“名字”——离愁。
在这里也得到了完全的新生,就如那个人所说的那样的,在这里就必须抛去过往的一切。
而离愁二字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或许等他死了以后谁又可以继续使用了。
每日都是颠倒黑白地进行着训练,他们要的不仅仅是他们实力出众,还要他们能够适应所有的困境,长烟那里的残酷程度远不及这里的一成。
可以说这里关系着星辰教的未来,他们也即将成为星辰教未来最隐秘的一把武器。
季修宴在这里待了足足有三年,他本就不被人看好,所以他只有比任何人都要来的狠才能真正地站住脚。
而变故也在这第三年里,飞星司不仅仅是有他们这些从小开始培养的暗卫,还有不少已经完成过任务的前辈。
这一趟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了。
星辰教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武林盟的反扑已经到了星辰山的脚下。
这一次飞星司倾巢而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星辰教,如果星辰教没有了那他们也不会继续存在了。
季修宴在自己的房间,在飞星司所有人都要和其他保持着距离,这样才能避免在某些时候变的不理智,暗卫是见不光的,也是没有自我的。
他把放在身边的面具拿了起来,这样白色的面具在飞星司每个人都有一个,他在这里三年,就连每日教导他们的人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就连这张脸也开始变得陌生了起来。
将面具戴上,按时到了飞星司。
到了现在的局势,谁的心情也高兴不起来,这对星辰教来说是一场绝对的劫难。
飞星司的孩子要在十岁以后才会出任务,而在这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学习不停地学习,直到完全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卫为止。
但是这一次除了刚刚进来的孩子,其他所有人都必须要出去。
星辰山巍峨无比,既有天险又有历代人布下的阵法,这才让星辰山变得无坚不摧。
飞星司培养的是暗卫,十分讲究身形诡秘,自他们离开都无人发现他们。
正直春夏,星辰山上开满了他不认识的花,小小的一点就像是点缀在夜空中的繁星,一片一片的煞是好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星辰教。
上面有前辈们规划,他们只需要按着他们的吩咐去做便好。
季修宴这一次要去的地方,是武林盟埋伏在建安城外的一个据点,同他一起的还有三人,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多杀掉里面的人。
但是他们只有四个人,星辰教中更多的力量已经被派去与武林盟的大部队对抗了,他们要做的就是从后面开始消耗他们。
到了晚上,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季修宴蹲在树上,面具已经被换上了黑色,小小的身影几乎已经是完全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在另外的几个方向,他知道照样还是有他们的人。
他们教他们要学会孤独要学会忘记一切,但也依旧会教他们如何配合。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就像是在等待猎物的野兽,在里面的人或许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变成一群幼兽的捕猎对象。
等过了子时,其中一个房间的灯终于是熄灭了,季修宴旁边的树冠微微一动,一道黑影掠了出去,悄然落在了刚刚灭了灯的房间顶上。
季修宴轻轻动了动身子,也已经瞄准了某个地方。
几乎是在同时,其他两个方向的人也动了,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声掠过,第一个在的地方房顶已然是破了一个洞,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也是在这个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已经找准了自己的猎物。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惨叫,沧桑却又尖锐的嗓音,显然不是年轻人的,里面的人已经得手了。
剩下的人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反应十分的敏捷,季修宴刚刚出手就已经被察觉到了,失去了先机,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恐怕不太容易成功了。
但是这个时候有人到了他的旁边,那个人的经验比季修宴丰富,但是季修宴反应很快,两人配合着解决掉了面前的人。
“任何时候都不要犹豫,一瞬间的犹豫就会要了你的命。”
话说完,人已经不见了,季修宴没有迟疑,撤身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据点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妙,季修宴走的快,但是等他出去的时候,也只有他和刚才提醒他的人逃脱了。
“走吧。”
季修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走不掉了,不要白费功夫了,这是你第一次做任务,以后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话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季修宴手握紧了又松开了,在出发之前他们就提醒过这不是他们平时的训练,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而且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保住星辰教,就算是一换二也必须要做下去。
他也明白那个人的话,所以上面从来不要他们有什么“友谊”可言。
如果这次换了里面的人是他,同样的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这是个平等的关系,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如此。
他也从来不是狠不下心来的人,在飞星司最后能留下来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不仅是对他人对自己也是一样。
海安河宴(二十)
正当他要动身的时候,余光瞥到一抹火光,而在霎时间从火光中冲出来了一个身影,他再回头的时候,提醒他的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踪迹。
季修宴已经迈出了一步,但是耳边是那头刺耳的喧闹。
他还是没有忍住往回了退了一段距离,就在这个时候,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少年已经倒下,已经没有了一点气息。
他这还真的是多此一举,不过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角落趴着的人。
这个时候这里的人已经追出去了,片刻间还不会回来,他掠身下去,把和自己身形差不多大的人背了起来。
一路狂奔,幸好的是背上的人依旧有着温度,看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找了个稍微安全的地方,他把人放了下来,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又继续赶路回去。
这一次他们突袭已经打草惊蛇,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第二次的,他只知道他救回来的人是和他一起训练过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知道,虽然说在这里即便不用看脸有时候凭声音也能识人,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那点距离。
将人先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趟如果不算上自己救回来的人,只会活两个,这根本不是什么好看的战绩。
他们是除了七星卫以外最有力的一只武器,与七星卫不同的是他们几乎是可以融于星辰教的血肉之中,有着和七星卫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推开了,季修宴难免惊愕。
“竟然没死,还真的是福大命大。”是之前提醒过他的那个人,也是他们小组里最优秀的一个,他看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鸥。”
季修宴知道对方报上代号只在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离愁。”
“嗯,我知道你叫什么。”白鸥环视了一眼简单的房间,然后在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瞒的下来的,我不是都提醒你了,暗卫是为了保护星辰教而生,我们既然因为这里而重生就必须要保护这里,哪怕是死。”
“可是蓝枫先生并未要我们抛弃同伴。”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是你运气好恰好碰到他们的人追出去了,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脱身?”白鸥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但是语气却是异常的沉稳,“如果被知道了你为了一个可能是个死人的人这么冒险,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蓝枫先生说过,我们的职责是为了保护星辰教,同样的星辰教也在保护我们,他也是星辰教的一员,为什么就不能保护呢?”
“呵,牙尖嘴利。”白鸥站了起来,对软硬不吃的季修宴有些气恼,“你自己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你去狄光那里领罚吧。”
他看着挨了自己大半个身子的小少年,“就当是给你的教训,领了罚回来去领点药,就说是我要的。”
季修宴明白他的话,点点就出去了。
领了罚回来,季修宴身上已经没几个地方是不痛的了,但是事情他都已经做了,也没有后悔的道理,而且这已经算是很轻的了。
白鸥让他以他的名字领药,言下之意不用多说。
连带着药回来,躺着的人还没有醒,他打了些水来给他清洗了一道伤口上了药就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从到了这里开始,每一个时候对他们来说都是考验,他当初因为身体原因,几次差点都没有熬过去,只是最后还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等他刚刚有了一点睡觉,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终于是有了动静。
床上的人慢慢撑了起来,但是因为扯动了伤口发出了几声闷哼。
“多谢。”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季修宴揭开被子走了过去,这个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撑着就想要走。
季修宴也没有去拦他,但是他人刚刚走两步就一头栽了下去。
“你自己的情况如何难道自己不清楚?”
地上的人推了推脸上险些要掉的面具,“你不该回来救我的,那样你也会被我牵连。”
“一时兴起而已,下次我肯定不会再脑子发疯。”季修宴抱着手,“还走得动吗?走得到就自己出去,走不动就吭一声。”
“我……我我。”
季修宴有些听不下去这人结结巴巴地说话,伸出手把人又扶了回去。
“多谢,我……”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我这次肯定就死在那里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人已经悄然离去了,季修宴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但也没有出面,他救下来也不过真的只是顺手,而这种顺手随着以后经历的多了可能就会完全消失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不仅任务失败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得不要逃了。
如他所料,这一趟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半,剩下的去哪里了没人提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阴云一直笼罩在星辰教的上空。
季修宴对这个地方谈不上有多大的归属感,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想要活下去。
他们这一趟出去,还是取得了不少成效,武林盟攻山的人不得不撤回去了一部分,这就能让正面迎敌的人有喘息的余地。
星辰教坐守星辰教,虽然被禁锢在这里,但是武林盟千里迢迢而来,根本不可能长时间同星辰教消耗下去。
第二次出任务,季修宴虽然没有自己成功,但协助着白鸥成功完成了任务。
“你足够狠也足够有耐心,是个合格的猎手。”白鸥的语气平淡,“但是同样的你也有野心,你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暗卫的。”
季修宴有些惊讶,不知道白鸥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暗卫是要成为别人的影子的,别人不能做的事情我们要替他们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也要去做,影子是没有自我的,即便你伪装的再好,但是藏不住的终究是藏不住的。”
“我没有生过别的意思。”
白鸥嗤笑一声,“你年纪还小,能生出什么意来?”
海安河宴(二十一)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白鸥道:“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季修宴这已经是第二次跟着白鸥出来执行任务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神秘,但是在飞星司身份这个东西是个极为敏感的问题,他不能问也不会去问。
能在飞星司里的人没有一个拥有完好自己的人,连他也不例外。
白鸥不想继续和他说下去了,季修宴看着白鸥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每一次行动都是随机的,因为他们不想给武林盟任何一个有迹可循的机会,第二次的任务因为第一次的失败淘汰了一大部分人,也让剩下的年轻人有了经验,第二次的任务完全的甚至还有些不错。
季修宴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他在飞星司待了三年,身手和见识都不是当日可比的,而且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停在了一个曾经见过一次的入口,当时在冬季里面依旧绿草如茵,生机盎然,只是这个在外面百花盛开的时候,里面竟然有了一种败落之像。
走了进去,地上也不复他曾经见过的整洁,院子中的杂草已经长了起来,连门口石阶上都落了青苔,看似草木疯长,但是院子里的最大的那株桃树却已经枯了,光秃秃的树枝就在阳光下屹立着,好像在等待着某个可以重生的机会。
他至今都还不知道那日把自己送进飞星司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那个明月一样的女人是谁。
与武林盟的这一战,星辰教有很多人都无法重归故土,自然也包括了教主在内的人,那他们会不会也都没有了呢?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得出来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等到离开他也都还没有平复过来心情,就在他刚刚走出不远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站住!”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的手就紧握成拳头,他到死都记得这个声音!
他转身回去朝着殷斐然行了一个礼,殷斐然冷冷地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面具,“原来是飞星司的人,我还当是什么阿猫阿狗跑这里来了,你飞星司的人跑这里来干什么?”
“回主上,属下这是去寻蓝枫先生。”
“蓝枫?”殷斐然哼了一声,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好好待在你的飞星司,没事别出来乱晃,也不知道这蓝枫到底怎么教的人。”
季修宴看着一身红衣的殷斐然离开,拳头又紧了紧。
他现在当然是清楚了殷斐然是什么人,老教主的亲儿子,也是教主,或许也该叫老教主的同胞弟弟,在教主的地位超然,向来没有多少人敢去招惹他,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那个男人要把自己送到飞星司去,他刚才在殷斐然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戾气,要不是因为提到了蓝枫的名字恐怕事情还不会如此好了结。
等回到飞星司后,季修宴有些心烦意乱,脑海里全都是之前的那个小院子里的景象。
这当真是叫做好人没好报吗?
死了那么多的人,偏偏那个殷斐然还能活着。
就连训练的时候都第一次走了神,这一次同样不可避免地受了罚。
他拖着伤痕回了房间,将上次救那个人剩下来的药找了出来给自己包上,这才躺在了床上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季修宴来门就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站在门口,动作有些说不出来的扭捏。
季修宴看着他站在门口不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般但是又偏偏不吭声,只得自己开口,“进来说话。”
“呼——”看着房门被关上,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我是来谢你的,这是生肌散,你应该用的着。”“你是怎么进的飞星司?”
“嗯?”
“你连说个话都这么温吞,到底为什么会在飞星司?”
他愣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从还是个婴儿就被捡回了星辰教,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季修宴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光凭他说话的时候就能知道他的性格,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这么严格的飞星司呢?甚至还待到了现在。
他突然又想到了白鸥的话。
白鸥说他不适合,因为他有野心,他对星辰教并没有其他人的那种彻底的归属感,他生性冷漠多疑,更别说在遭受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更是不可能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个门派付出全部。
白鸥看透了这一点,他不适合的话,他将目光看到了对面的人身上。
这个人能留在今日,就说明了天资不差,不然也不会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尤其是在他这样平和的性格下,就连白鸥身上都找不到这一种气质。
甚至不用说季修宴都知道这个人是绝对会和平时被教的那样,将星辰教的一切都放在第一位。
他不怕自己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也不怕没有自己真正的生活,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星辰教而生。
还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上次我忙着走,忘了和你说一些话,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他每说一个字都格外认真,“对了,我的名字是暗鸦。”
海安河宴(二十二)
对于季修宴来说,救了暗鸦一命不过就只是顺手,他也清楚这只是他第一次任务下的挣扎而已。
他在以前还未彻底在自己手底下见过生死,也没有真的沾过鲜血。
但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几年来所受的教导,他都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多残酷。
就像是现在,星辰教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了,现在还在教中的说一句仅是老弱病残再不为过。
站在高处,看着眼前一片的绿意盎然,星辰山静静地躺在这里,幽静又美丽,但是她却不知道现在在她身上发生着的到底是怎样的杀戮。
“你在看什么?”白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没看什么。”季修宴打算往回走。
“有阳光的地方很美吧?”
季修宴脚步顿了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适合做一个暗卫。”
季修宴抿了抿唇,“你这话应该和蓝枫先生讲,和我说没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人在不适合的地方,要么会搅浑一潭清水,要么就会彻底溺死在里面,你是个聪明人,年纪小所以理所应当地会让人放松戒备,飞星司这么多的暗卫,只要你足够低调足够隐忍,蓝枫先生当然发现不了,就像纸包不住火,藏在袋里的锥子也总有一天会露出尖锐的锋芒。”
“多谢夸奖。”季修宴对这个白鸥更加警惕了,“你我二人又无任何关系,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遭遇这次劫难,星辰教必定元气大伤,死亡也就意味着重生,星辰教涅槃就意味着有不少的机会。”
“我觉得比起我,你的野心更甚,这话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白鸥冷笑了一声,“当真如此吗?”
季修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这个白鸥虽然屡次帮他,但是依旧是个很危险的人物,比起自己这个在飞星司一点都不起眼的小暗卫,白鸥有实力也有资历傲视于他,根本不需要来“提醒”自己那些话。
有什么必要吗?
并没有,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相关的两个人,即便是没有任何的利益瓜葛但是也谈不上什么互助。
等到回去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了暗鸦。
暗鸦从小就是在星辰教里长大,来飞星司的时间也比自己长的多,知道的肯定也不少。
“你问白鸥?我也不清楚,你是知道的,飞星司里其实很忌讳知道其他人的底细,一来是为了因为不必要的情谊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为了避免在关键时候因为个人情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再者就是说,飞星司做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这个争斗不仅仅是在外面,教内也是一样的。”
“白鸥的实力应该在剩下的人里最强了的吧?可是很多实力强大的暗卫在一定年纪的时候不都会被教主挑走吗?难道被挑走的暗卫实力还要远高于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对他也不了解,可能是犯了什么事吧?”
在飞星司从来都没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只要上面吩咐的事他们哪怕是豁出去性命也要完成。
自那日的“谈心”后,白鸥也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飞星司里年纪长一些的人甚至被派去了前山助阵,这可以说是情况大为不妙。
但是除此之外,飞星司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季修宴还是一如既往地训练。
“前山的七星阵即将开启,选七人同我一起过去。”风尘仆仆的蓝枫进来就随便点了几个人。
如今星辰教的实力大损,教内大多都是侍女奴隶,撑的上场面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
动用飞星司这些还不够成熟的孩子也是万不得已,而在另一面看来同样是对他们的一种极为难得的考验。
选出来的几个都是平时看着沉稳一些的,蓝枫对平时的教导很自信,即便是年纪小,也不用担心出什么纰漏。
就在出发的时候,蓝枫就发现其中的一个人脚有些跛,皱了皱眉,恰好季修宴从训练场中出来,蓝枫便指了指季修宴把人给换了下来。
飞星司的暗卫要训练的东西远比其他地方训练弟子要来的多来的繁,上至星辰教的阵法,下至普通武功招式以及普通百姓的生活技艺,一切能学的他们会必须要学。
所以这次彻底开启七星阵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飞星司也再合适不过。
“你们给我记清楚了,一会儿任何一点问题也不能出!这次关乎到星辰教的生死存亡,若是星辰教没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跟在蓝枫身上的众人连忙应声。
七星阵的开启是有占星阁的各位长老祭司主持,他们充其量就是冲动阵眼所用。
本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事,但是问题偏偏就出了,七星阵本是守山大阵威力不容小觑,就在刚刚开启的瞬间,巨大的压力向所有人袭来。
季修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顶着压力按照着吩咐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将手中特殊材质做成的令牌按着阵法放进了该进的地方。
只是他刚做好,身后一个人突然就开始呕血,只见那个人拼着全力想把令牌放进去,脸上的青筋全都爆了起来,看的出来这个时候在忍着怎样的一种痛苦。
错了。
就在他将令牌刚刚要放进去的时候,季修宴几步离开原地踱了过去,直接取过了他手中的令牌放进了另外的一个格子。
“你!你!你!”那个人目眦欲裂,就好像是季修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季修宴没有理会他,这个时候他们所在的地上已经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七星阵已经开启了。
耳边被欢呼声响起,季修宴感到了一丝茫然,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感觉到了一丝欢愉。
小小的一件事,但是在关系在星辰教命运的时候足以让有心之人注意到。
季修宴刚刚出来,蓝枫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回飞星司了,冥虚长老意欲收你为门下弟子。”
面具下的脸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样子的表情了。
蓝枫见他没有回话,只当他是因为太过震惊,“冥虚长老在教中威望极高,他愿意收你为徒,是你的造化,好自为之吧。”
海安河宴(二十三)
正如蓝枫所说的那样,能飞飞星司一个小小的暗卫被冥虚收为座下弟子的确是不知道走了多大的运。
冥虚在教中的威望极高,而且本人的实力也高深莫测,已然是星辰教现在最强的一个人了,也是因为这次奉了命驻守星辰教,方才能免去了这一趟的灾祸。
而且死了的那个教主正年轻,并未定下任何继承人,膝下也无子嗣,那就是说星辰教的教主之位悬之又悬。
冥虚就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之一,而另一个则就是殷斐然,但是虽然殷斐然是与殷玉楼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都相差太远,尤其是从小有殷玉楼这个人面前,殷斐然给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了劣迹斑斑。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不眼瞎都不会同意把教主之位交到他手上。
所以冥虚又在所有人选中几乎是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教主。
等到平息了武林盟的围剿,星辰教已经是元气大伤,等于是一个人被砍去了四肢,剜掉了耳目只剩下了一片狼藉,这个烂摊子是急需有人来打理的。
冥虚也理所应当地坐上了教主之位。
季修宴不知道飞星司的其他人会不会羡慕他,从一个暗卫一举成为了教主的弟子,但是他知道的是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人间地狱。
冥虚手中的弟子不少,但是他真的想要的只有那一个最优秀的,其余的在他眼里的价格连一块瓦砾都不如。
每一天都是胆战心惊中度日,甚至他都怀疑冥虚并不是想要找能够接受衣钵的弟子,只是单纯地喜欢看着人性的扭曲。
季修宴在经历了半年后出来时终于才见到了第一束阳光,温暖又刺眼,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最昂贵的奢求。
最终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见到这久违的阳光,但是却让他一点也无法高兴起来。
替冥虚守在外面的人根本没有想到出来的会是个年纪这么小的,但是随即脸上就挂起了一个笑,“先恭喜了,教主还在等着呢,请随我来吧。”
说话的时候难以掩饰眼中的谄媚,季修宴一眼也没有多看,经历了这么一场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想起又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竞争,他如何能高兴的起来,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魔障一辈子的梦魇。
走在阳光中,那种温暖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真实,摊开手阳光洒落在掌心,是不一样的,和温热的血是不一样的温暖,然而就是普照大地的阳光伸手就可以得到,但是在那里却是每一个人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到了空旷的大殿上,他半跪在中间,接受着上面人的审视,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教主,也是自己的“师父”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是现在他还是必须得卑躬屈膝地等待着这位“师父”开口。
冥虚细细地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人,不得不说他还真的是没有想到留在最后的竟然会是自己一时兴起随手点的一个小暗卫。
他看好的有几个人,没有意外的话最后的人选会在他们之中产生,但是偏偏是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小孩。
事已经成了定局,其实这次更多的是要考验他看好的那几个人,但是他们既然活不下去来那就是他们的造化了,而眼前的这个小孩无论他是用了什么阴谋手段,还是单纯的侥幸而已,这都是他的实力。
“起来吧。”
季修宴缓缓地起身,微微仰视着大殿另一头的人,不是他曾经想象过的面目可憎,反而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还看得出几分俊朗。
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根本掩饰不住,这个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谢教主。”
“既然你活着出来了,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冥虚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只是不知道你此时是不是正在怨恨本座,毕竟飞星司那地方只要不犯大错,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但是你既然出来了就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把你从飞星司那么好的地方要过来,不知你是否对本座有什么意见呢?”
先是用残忍的手段磨砺他们的心智,让他们体会到真正的厮杀,真正的死亡,在那样绝望又危险的地方无论是谁都不会对罪魁祸首产生了一点感激。
“弟子不敢!”季修宴立马跪了下来。
冥虚摇了摇头,“你当然是不敢。”
季修宴感觉得到周围的压力骤增,强忍着翻涌的气海,他缓缓说道:“弟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暗卫,但自从进入星辰教以后便一心归顺我教,在飞星司的时候曾有人和我说过我不适合飞星司,因为弟子的心不安。”
“哦?何谓心不安?”
“弟子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药石无医,父母宠我爱我已然足够,可是他们又亲手将我遗弃在了冰天雪地里,弟子想要找到他们亲口问他们一句,既然不打算要我又何必当初要留下我让我享尽温情。”季修宴说话的已经难得起了一丝波澜,“弟子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自己必须要活下去,就算是一天一个时辰都必须要活下去,弟子从出生起,一场风寒都可以夺去弟子的性命,可是我既然没有死,我就一定要活到最后。”
“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本座的话。”
“我要活着,我也要变强,我要让他们后悔。”季修宴直视着冥虚,一字一句。
眼神的坚定冥虚看在眼里,他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海安河宴(二十四)
季修宴从那里出来正式成为了冥虚的弟子开始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要有尊严地活在世间,需要的实力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轻松。
他一跃成为冥虚现如今唯一的一个弟子,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能鲤鱼跃龙门,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为此失去了多少。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这个时候他的身份比起以前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冥虚对他依旧是没有任何区别。
从出来的第一天起,冥虚对他的要求就极为严格,在某种程度来说,他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冥虚的仇人,所以要这样一直折磨他。
“教主让你随我去一趟飞星司?”冥虚的亲信特意来找了一趟季修宴。
季修宴看了一眼门口,忍住劲把伤口包扎起来,戴上了面具走了出去。
“何时?”
“就现在。”
季修宴沉默地跟在来人后面,走路的时候身上的伤口被扯开,很快外面的衣衫就被浸透了,只是好在身上的黑衣并看不出来。
到了飞星司,冥虚的亲信元嘉找到了蓝枫,季修宴站在门口看着飞星司空旷的入口,这个时间大部分都在训练,不在的人应该也是去训练了,所以显得极为冷清。
蓝枫看到了季修宴微微有些惊讶,最后留下来的人是出自飞星司这件事教中上下都早已知道了,只是他没有想到隔了不到一年,以前在自己手底下的孩子变化能有这么大。
“你们随我进来吧。”
季修宴跟着他们进了训练场,他不会认为元嘉带自己过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眼。
随着蓝枫到了一个高处,视野极好,所有的训练场里的情况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蓝枫道:“年纪小点的都在这里。”
元嘉转过身看着季修宴,“你身为教主唯一的弟子,也差不多该培养自己的暗卫了。”
季修宴微微俯身以示尊敬,他来这里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些,从始至终就没有太大的惊讶。
“暗卫是影子一样重要的存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暗卫的一辈子都会陪着主人保护主人的安危,听从主人的命令,所以离愁公子选的时候还须慎重一些。”
“他们可知道此事?”季修宴问道。
“暂时还不知。”
季修宴往前走了几步,下面那些戴着面具的身影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依旧还是有差别,他的视线掠过了角落里的人,然后随意定格在了某个地方。
元嘉淡漠地问道:“可是已经选好了?”
季修宴点了点头,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飞星司的暗卫被选着,就意味着地位的飞升。
白鸥背靠着院子里的枯树,冷笑了一声,“你与他交情不是甚笃吗?怎么他竟然没有选走你?”
刚刚从枯树另一边走过的暗鸦脚步停了下来,他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有说错吗?”白鸥又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们关系还不错,可能还来个鸡犬升天,但是没想到不过是交情泛泛而已。”
暗鸦绕了几步走了过来,“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该做的事我会做好,但是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去过问,我觉得你好像已经忘了蓝枫先生是怎样教我们的了,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不适合继续留在飞星司了,你有这个时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如担心如何完成好任务才是。”
“你说的也对。”白鸥起身离开。
暗鸦看着人离开,暗中长了个心眼,这个白鸥总是奇奇怪怪的,白鸥年纪估摸着也应该有快二十了吧,但是其他和他差不多年龄的暗卫多都是有自己固定的主人,或者固定地方。
季修宴带着选出来的暗卫回去找了冥虚复命,冥虚对他的选择没有说什么,但是意外地多嘱咐了他几句,又将心法学习的内容给了他。
带着招式秘籍回去季修宴已经有一些头昏脑热,暗卫年纪不大,但还算是老成,季修宴没有吩咐他做什么,他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自己待着。
回到了房间,季修宴解开了衣服,这个时候裹着伤口的绷带已经完全染变了色,根本找不出一点原本的样子。
重新给伤口上了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开始研究起了冥虚给他心法。
冥虚没有一次性给他太多,而是在每一次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务以后才会给他下一招。
将招式牢记在了心里,随手就将其扔就了香炉中。
等他出去的时候那个暗卫还在,季修宴完全忽视了这么个人。
暗卫就是他的影子,几乎他在地方暗卫就会在哪里,本来应该是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季修宴却偏偏从始至终没有搭理过这个人。
那个暗卫也觉得奇怪,他当然知道季修宴也是从飞星司里出来,那就应该明白他们暗卫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一路跟着季修宴,季修宴一直都未曾和他说过一个字,让他做过一件事,就好像他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似的,只不过他也没有那个胆量去质问。
他跟着季修宴离开了星辰教,季修宴这个的任务是要去暗杀一个势力的老大,星辰教因为那一场和武林盟的争斗元气大伤,就在这个时候周边很多附属于星辰教的势力已经开始打响了自己的算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星辰教败落至此,但是要收拾他们还是区区一件小事。
季修宴下了山,直接进了建安,建安地处星辰山脚下,又在来往的枢纽上,鱼龙混杂,是个再复杂不过的地方,他早就得到了消息今晚那个人会来这里。
他一早下了山,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段时间里他个子拔高了不少,但是在人群中依旧还是比不过那些大人的,他跟着消息到了那个人落脚的客栈。
守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一个长的和描写中的人一样的胖子走了出来。
胖子左右带着四五个侍卫,走在街上好不威风。
季修宴看准了时机,恰好从暗处走了出去,而一路跟来的暗卫根本不知道季修宴的计划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按捺住一路跟着他。
海安河宴(二十五)
季修宴跟着那个胖子,这个胖子带着这么多人走在大街上目标是极为明显,一路跟到了一处青楼外,季修宴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胖子今晚应该都不会离开了。
但是他现在年纪这么轻,要进去倒也不难给钱就是,但是未免太过显眼。
就在胖子要走进去的瞬间,季修宴一个快步从跟着胖子最后面的侍卫旁边擦肩而过。
想了想绕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运起轻功跳上了房顶,他的动作仿佛一只在夜里捕食的野猫,根本没有发现到他的存在。
一点点地锁定着他们的位置,最后在一个房间里停了下来。
轻轻地揭开了一点精致的屋瓦,季修宴淡漠地看着里面的一切,这个胖子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一脸的猥琐气质,但是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身边跟着的几个侍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要想取走胖子的性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冥虚交给他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没有风险的,他知道冥虚这样做既是磨砺自己也是在考验自己。
在眼睁睁地看着冥虚处死了跟了他几十年的亲信以后,他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但是这种近乎是残忍的方式在星辰教的更新换代中更是屡见不鲜,从不知道多少代开始,每一任的教主都是踩着无数的鲜血坐上了那个位置的,甚至冥虚和他们比起来只好不坏。
前教主殷玉楼更是弑父杀兄坐稳了教主的宝座,这样的事情在星辰教中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这个信奉天穹的门派却对杀戮和鲜血有着谜一样的执着,他们要的只有那么一个最强的,而其他死在了路上的人只能成为星辰教中一块默默无闻的沙粒。
季修宴在那个阴暗的地方就彻底体验到了,那到底是怎么一样的绝望,只要是一个正常人能留在最后恐怕都不会变得正常起来。
很快把脑海中所想给抛了出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解决这个胖子完成自己的任务。
没一会儿,下面就进去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季修宴瞳孔一缩,机会很快就会来了,胖子看着几个姑娘脸上都快要笑出花来了,和几位姑娘已经开始玩了起来,其余的几个侍卫就算是有心也没胆,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全都留给了胖子。
这对季修宴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胖子和几个漂亮姑娘玩的尽兴,季修宴还在等,等胖子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
一动不动地躲在屋顶,听着下面的动静,季修宴冷笑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了缠着的软剑,这个时候房间里已经传来了一阵压抑着的嗓音,季修宴剑锋一挑,整个人就像是一道利刃一样刺了进去。
正沉浸在快乐中的胖子听到了动静马上就惊醒了过来,连喝的酒竟然也没有了用处,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女人,但是这个时候季修宴的剑已经到了跟前,胖子惨叫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断气,季修宴皱了皱眉,看清了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自己来不及还击便抓过了旁边的女子。
软剑已经刺穿了女子的身子,季修宴力道不减,胖子口子吐出几口鲜血,但这根本不足以致死。
胖子奋力弹开了季修宴,手已经拎起了旁边的大刀,胖子的体型足足有几个季修宴那么大,连同刀也比季修宴的软剑要来的威风。
而且这个时候听到了动静的侍卫也都全涌了进来,但是越是到了紧急的关心,季修宴就越是冷静,比这个还要危险的场面他都见过。
软剑像是蛇一样舞了起来,胖子受了点上,竟然有一点招架不住的样子。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侍卫们已经缠了上来,季修宴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须要退两步,这个时候胖子趁机就溜到了另外一边占据了绝对的好位置。
“哈哈哈!就你个黄毛小子就敢来刺杀老子,看你是活腻了!把你活捉了!我要回去好好审一审,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竟然敢对我出手!哈哈哈哈!”
不过变故就在这个时候,胖子正以为躲过了季修宴的追杀就没有了问题,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了一道红线。
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甚至胖子的侍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砰的一声胖子倒地,那些侍卫才惊骇地回头,而他们回头也根本没有看到行凶的到底是何人。
而季修宴趁着他们走神的片刻,连连收割了最近的两个人,然后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一路黑着脸,他的暗卫一直在后面跟着大气都不敢出,他感觉得到季修宴好像生气,但是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因为自己贸然出手了?
海安河宴(二十六)
“你的想法与我无关,既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你还是回飞星司里去吧。”季修宴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计舟却已经一身冷汗。
只是计舟依旧不明白季修宴这到底是为什么?
“今日回去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
季修宴刚刚回了星辰教,就被冥虚叫去了。
“你从飞星司回来也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我听说那个小暗卫你一直也没有动用过,看来蓝枫现在教出来的人也不怎么样。”冥虚笑了一声,只是嘴角连动也没有动一下,看着还有几分瘆人。
季修宴仰视着他,说道:“弟子天生有不足,故而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师父交予我的任务我定当倚靠自己去完成,如果一直依赖他人,只会辜负了师父的一片心意。”
“哦?是吗?”冥虚看了他一眼。
季修宴没有低头,但是也没有直视其视线。
“那便如你所言。”冥虚转着手中精致的核桃壳,慈爱地看着季修宴,“反正留着也无用,杀了便是,你认为如何?”
“是。”
冥虚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要从季修宴身上看出几分他想要看到的情绪波动,但是季修宴一直戴着面具,单单是听声音和他的动作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年纪不大,但是心思却是深沉的很,冥虚当然清楚能从地狱一样的地方走出来的人无论实力还是心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你下去吧。”
“是。”
季修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擦拭着软剑。
结果还是迟了一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冥虚不会轻易地让他掌握一丁点儿的实权,包括他可以用的人。
什么药他挑一个暗卫,都是糊弄他的话而已。
他刻意和计舟保持着距离就是不想有朝一日如果当真有什么的时候会心慈手软,他不死,死的就会是他。
星辰教从来都不缺人,即便是萧条的现在。
虽然只是一个暗卫,他们之间也没有过什么交集,但是从选定他的时候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可以预见了。
如果他对他深信不疑,待到两人关系密切起来后,冥虚也会如今日一样地要他杀了他,他连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弟子们都能让其厮杀,他喜欢的就是看到别人痛苦挣扎。
他想过一直可以淡着暗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再多一个也无妨,但是他还是心软了。
很显然,依旧是瞒不过他。
自己现在完全就像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做什么想什么都要由他来操控,他是教主,星辰教唯一的主人,也是这片天地间权势最高的人。
现在的他连搬动他的一根头发丝都办不到,谈何挣扎。
经过那一个暗卫以后,冥虚也没有继续往他身边塞人,但是耳目依然存在。
白天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等到他回去后不久,人就被送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面具下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但是对来的人还是礼貌相待。
根本容不得给选择的余地,而这件事无非就是在对他进行警告,告诉他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把人是留了下来,季修宴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过了几年,年纪稍长一些的十六越发的清秀可人了,看人的时候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和以前一点都没有变,季修宴没有多看她一眼,留下了一句“没事别来打扰我”就把人留在了院子里。
回到房间的季修宴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冥虚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在教自己功法的时候没有藏私,但是这种所谓“历练”人的方式却是太过匪夷所思。
十六只是个侍女,在教中的地位仅高于做最低等活的奴隶,但就侍女来说在星辰教中也不算差,普通侍女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基本都可以嫁给普通的教众,好一点的甚至还可以嫁的更好,而且还有总管可以替她们撑腰,甚至有些时候还比普通教众还来的幸福。
季修宴虽然记不清跪在清水殿那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清楚有人帮过自己,而那个人多半就是十六。
如果他是冥虚,同样的事情不会做第二次,季修宴平日里除了练功就是外出去完成冥虚布置给他的任务,时间一长他竟然也适应这种生活。
只是性子越发的沉默,活的仿佛只是冥虚手底下一个会杀人的机器。
冥虚看得见他惊人的进步速度,当然也发现得了他本人的变化,变得让人越发地琢磨不透了。
小小的少年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兵器,内敛沉静却也锋芒毕露。
“再过几个月就是名剑大会,已经过了六年了,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了。”冥虚难得感慨,“离愁,你来教中多久了。”
“回教主,已有九年。”
“九年了,时间也不短了,上次名剑大会你只有九岁,这次你便带人去一遭吧,这么多年的仇也该报了。”
“弟子领命。”
季修宴这几年的功夫个子已经拔高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人群里不起眼的病秧子。
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十六正在扫着落叶,看见人回来了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打扫着院子,她在这里的几年,她的主人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任何的话,他的地方也是她的禁区。
不过这次季修宴却反常地在她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今日起你就不必在我这里伺候了,去找常乐嬷嬷给你重新安排活。”
十六愣了一下,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季修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她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季修宴回了房间取出了自己常用的玉箫,不算好用,只是偶然所得,但已经跟了他不短的时间,也已经习惯了。
又在冥虚手底下过了几年,他能够有的空间已经有了不少,一是他的羽翼已经长了出来,二来就是冥虚已经开始老了。
冥虚算起来都还是前任教主的长辈,虽然他不知道冥虚到底有多大的年纪,但是也不会是有多年轻了。
海安河宴(二十七)
临走前去了一趟飞星司,问蓝枫要了几个人。
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多少的实权,有时候需要了就会来飞星司要点暗卫或者是带一些其他散在外面的教众,如今星辰山里的主力他还暂时动不了。
但是这次冥虚自己也清楚任务并不是暗杀某个人那么容易的,外面的那些大宗派真的要想撼动其根基根本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冥虚这个人残忍阴狠,在季修宴看来根本不会有任何在意的,既然是如此就证明没有薄弱的地方。
但是唯一的就是他对那些名门正派的恨意,如果不是现在星辰教依旧还在苟延残喘,他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星辰教虽然冥虚已经接手了几年的时间了,但是其实上上下下还没有到完全一心的状态。
谁都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期间季修宴就因为是冥虚的“爱徒”被好好的照顾了一番,若非是他多长了个心眼,没死在外面倒是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也是那次以后,冥虚才开始慢慢放权给他,不多,但也足够了。
星辰教的历代教主都出自于殷姓,无一例外,即便这么多代的教主里面并非全都是殷氏一脉的人,但多也是由教主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也就是说,像冥虚这样的外来人其实还是第一个。
对他不服的人多的是,只是现在有资格撼动他地位的也没有几个人,大多都是比他年纪还大半个身子都要入土的长老,而且就算他坐不得这个位置他们一样也坐不得,所以即便是看他再不顺眼也只是在暗地里搞点小动作。
虽然明明星辰教里还有殷斐然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根本不会有人想得到他,甚至早就已经不知道被冥虚给排挤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下了山去建安城里的马厩里牵出了自己的黑马就独身上路了,但是一同离开的还有几个藏在暗处的暗卫。
每一届的名剑大会都在名剑山庄中进行,距今还有一个月的距离,他们必须要早一步到达名剑山庄才能确保计划能够完美进行。
季修宴出了建安就把脸上的面具摘了,在外面行走如果每时每刻都带着面具未免也太过招摇过市,只戴了个普普通通的斗笠挡住自己的面容。
从九华宗到名剑山庄的距离不近,这个时候名剑山庄的弟子肯定已经在路上了,他除了要在名剑山庄那里布置一些外,如果可能的话在路上最好就能解决掉九华宗。
不过这一点他还是清楚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九华宗虽然平日里鲜少过问江湖中事,但是说到底还是江湖中顶尖的几派势力中的,这一次要想做些什么绝对不是易事。
而且他也知道九华宗一直都很重视五年一次的名剑大会,这次大会对所有习剑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盛世,谁都想要得到名剑山庄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兵器。
甚至都不用到名剑山庄,都能感受得到那种气氛。
路边上的游侠们大声地讨论着这一次的名剑大会怎么怎么厉害,又会冒出怎样的惊世天才,你一句我一句争的不可开交。
季修宴把马系在了旁边,坐到了茶馆里边。
他刚刚坐下,就有三个人过来准备搭桌,但是来人在询问了一声却发现根本没有回答他的话,顿时就有些来气了。
季修宴最烦的就是有人进入到自己给自己划出来的距离里,来人看他只有一个而且看体格只是个少年,出来行走竟然连个武器都没戴更是起了要拿他发火的念头,只是这个时候一言不发的季修宴突然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几个人都没有注意,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这……这这这你们看清了吗?”
“看看见了!”
“这莫不是哪家的弟子,好险啊,差点就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藏到了一旁角落里的季修宴,冷眼看着从另一边客栈里走出来的一行人,一行人有高有矮,皆是青白衣衫,手中持剑。
轻轻做了一个手势,背后就出现了一个人。
“跟上他们,不要惊动。”
“是。”
耳旁一阵风过,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身边。
到了晚上,九华宗一行人落脚的地方已经查清楚了,暗鸦的消息来的极快,他们前脚进,季修宴后脚就到了。
“公子,我们今晚就要动手吗?”计舟也是现在的温凉问道。
季修宴坐了下来,反问道:“你怎么看?”
“他们一行几十个人,凭我们几个人要想真的让他们伤筋动骨恐怕不容易,上一次名剑大会,教主也曾经派出过人,但是根本没有得手,来的是什么,您也知道。”
季修宴当然清楚温凉的意思,上一次是元嘉亲自来的,但是恰逢凌云峰的孟广良带队,在他手里面吃了不少的亏。
温凉没有戴面具反而显得温润清俊,只是现在的脸上满是担忧,“这次带队的是叶衡,苍鹤峰的大师兄,也是下一代宗主的热门人选。”
季修宴不用他多说话,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暂时不用出手,先观望观望。”季修宴看了一眼他,“这次我没有见到白鸥,他可有什么交待要你转达的?”
白鸥算是第一次点醒他的人,这几年也帮过他很多,温凉能活到现在也要多亏了白鸥当初帮的忙,温凉本来也是飞星司的一员,恰好那次死在了外面,白鸥便帮他瞒天过海让计舟顶替了温凉这个名字成为了现在的温凉,反正名字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他让公子放心,教中他会替公子盯着。”
海安河宴(二十八)
“一共来了多少人?”
“至少三十,而且应该不止这个数。”
季修宴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叶衡的名字如今在年轻一辈里那可是绝对的如雷贯耳,既然是九华宗宗主的门下,那么自然就能排除只是浪得虚名这个问题。
每一次外出历练,九华宗都会派武功高强的前辈一同前往,一是为了教导,二来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能被选出来的都是九华宗里各峰的翘楚,也是九华宗以后的希望,他们必然会在他们身上下大手笔,单凭我们几个人要想做些什么恐怕还不够。”
温凉顿时就明白了季修宴的话,“那公子是亲自走一趟还是?”
“这就不必了,把消息传回去,不用提要人手的事情,有些事情就得阴着来他们才会有反应。”
“是,属下这就去办。”
“让暗鸦去,你这几日就跟着他们,看有没有机会一路混进去。”
温凉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走廊上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两人立刻噤了声。
隔着门隐约可以感觉得到一行人走到了门,刚好停了下来,像是在寒暄。
不过时间并没有花费多久,人便散去了。
温凉按着吩咐将事情转付给了暗鸦,暗鸦身手在他们其中最好,来去自然也是最快的。
星辰教这几年因为内忧外患,一直都没有恢复多少元气,现在教中最多的就是上下两头的人,年纪小的还未能长到能撑起大局的时候,年长的也都是风烛残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归西,中间的人几乎都在那个时候死了,所以星辰教要振作起来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冥虚几年来让他做的最多的任务几乎都是在肃清背叛了星辰教的附属门派,在星辰教势头极大的时候,他们依附着星辰教壮大,却又在星辰教落魄的时候反过来吸星辰教的血。
冥虚这个阴狠的老人在意的东西也就只剩下星辰教了,季修宴并不明白他这到底是对星辰教怎样的一种归属感,至少星辰教这个地方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美好的回忆,一闭上眼就是冥虚给自己带来的噩梦。
“公子,我去弄点吃的来。”
温凉样貌清秀儒雅,在外最易迷惑人,一个看似天真无害的少年在很多时候比什么都要来的好用。
而温凉刚刚出门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九华宗的弟子,弟子手里端着的东西顿时就洒到了自己身上,温凉刚想要道歉,只是该弟子转身就连连说着对不起。
“明心,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师兄刚还在找你。”拐角处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换声期的沙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仿佛能让人感觉到春风拂面,一听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脚步声逐渐近了,叶明心有些慌张,把摔在地上的碗碟捡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温凉顺着看了过去,只看到了一抹背影,两人便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江湖中来来往往的人极多,九华宗一行人就算再谨慎,也不会万事都可以预测的到。
第二天天没亮,他们就离开了客栈,一行那么多的人,就算不是有心之人也不可能忽视地掉他们。
而接下来的路,甚至都不用季修宴他们刻意去找,顺着既定的路线,一会儿便能跟上他们。
在出门的时候季修宴将玉箫换成了一把剑,这样看上去更加的正常,本来同九华宗一路去名剑山庄的人也不少,这一路还有不少的小门派和一些游侠,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的去的。
季修宴慢悠悠地赶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了一阵鬼哭狼嚎,声音的来源就是和这边角落隔了一道篱笆的地方。
动了动缰绳,黑马慢慢朝着篱笆那里靠了过去。
“师兄啊!这事儿你不能不管呀!我要是没有了那东西,怎么回去见师父哇——师父肯定会把我打死在朝云峰底下的!你是我唯一的师兄,虽然我们不是师从一人,但是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也不忍心看着我就这样回去了吧。”
被地上撒泼的少年抱着腿的人一脚把人给踹开,“丢了便丢了,我上哪里给你找去?一人只有一物,难不成让我把其他师弟师妹们的给你不成?”
少年嬉皮笑脸地又凑了过去,“叶师兄,其实那个,不是丢了。”
“不是丢了那怎么不见了?”
“就就……诶……就不小心给人给抢了。”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几乎和蚊子的声音差不多了。
叶衡只听到他不停地嘟囔着,又问了一遍。
“就是被人给抢了。”少年挠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羞色。
叶衡听罢,转身就走,但是少年先一步拦在了他的跟前,他挎着一张脸,“师兄,你就帮帮我吧!我今年要是上不了名剑谱等回去朝云峰肯定会被师父唠叨死的。”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帮你抢回来?”叶衡淡淡地看了一眼,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是少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
“如果师兄愿意那便是最好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时辰?估摸着快申时了吧。”
“既然天都还没有黑,做什么梦呢?”叶衡从少年的身边绕开,“临走之前宗主怎么交代过你全都当了耳旁风,名剑大会的机会是人人都可夺之,有实力者居之,既然你保不住,那又有何资格去这一趟呢?若是还想要就去找人把你的东西再抢回来便是,来求我根本没有用。”
叶衡的话已经说的很严厉了,只是少年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可是我就是打不过才来求师兄的,要是我打的过的话,怎么可能被他把东西抢走?”
海安河宴(二十九)
叶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少年几步想跟上上去,突然眼神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季修宴!你躲那里看什么看!”
篱笆那边的人在听到了久违了的名字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斗笠下的表情已经无法只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个名字……
那个人为什么会……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少年却是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季修宴僵硬地转着头,时间就定格在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张牙舞爪的少年把人从角落给拖了出来,被拖出来的少年清秀温润,像极了一块未雕琢的璞玉,少年朝着他鞠了一躬,“合阳师兄,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恰好有事来找叶师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两位师兄叙旧。”
合阳才不吃他这文绉绉的这一套,轻轻打开了他的手,“我人又没死,你行什么大礼啊?刚才我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觉得意下如何?”
“什么?”
合阳不耐烦地推着他,“当然是陪我去把东西给抢回来啊,叶师兄铁石心肠,难道你也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失去这次参加名剑大会的机会?”
少年忍住了脸上的笑,“可是连合阳师兄你都打不过的人,我怎么可能是对手?”
“你这话就是不肯陪我去了是吧?那这样好了,我把你的抢过来,然后你去抢那个人的,你觉得如何?”
少年退了几步,又是朝着合阳行了一礼,“我觉得这个法子不太好,师兄自来最疼爱我们这些小辈的,怎么可能舍得抢我们中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去而复返的叶衡用剑敲了敲一旁的翠竹,“你给我过来,别没事就去打扰季师弟。”
合阳只是嘴欠,还没真的到了要抢自家人东西的地步,被叶衡叫去了,“季修宴”也正准备离开,但是刚刚迈动步子突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望了过去,某个角落里有个黑色的声音,隔着开着几朵花的篱笆,只能看到一些,他脸上的表情淡去,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篱笆长到了他下巴那么高,顶上还冒出了不少的嫩枝,让他的视线受阻,就在这个时候篱笆对面的人从马上跳了下来,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了一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近,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在两人心中产生了。
季修宴看着那一张每次都会出现在铜镜中的脸,身子根本控制不住地走了过来,根本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能和自己有着一张同样的脸的人是谁?
对方好奇地看着自己,似乎想要透过斗笠看清楚里面的那一张脸。
季修宴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身体微微颤抖。
为什么这个人,占据了父母,然后连现在自己仅有的名字也要一同都占去?
早在刚才他就知道他们口中的季修宴并非是他这个人,而是现在他对面的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们认识吗?”对面的人问出了口。
季修宴的目光还是紧紧地盯着他,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上马,然后离开在了那人的视线中。
被留下的人惊讶地看着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但是转神一想,却细思极恐,刚才他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可是两位师兄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难道是他们走了以后才悄无声息地到了这里?
他也说不清楚,那个黑衣人的行为古怪,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甚至他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没有犹豫地运起轻功翻过了篱笆,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人海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季师叔!季师叔!”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将他叫醒。
“这么匆忙找我何事?”
“季师叔!你快去劝劝叶师叔吧,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要罚合阳师叔,我们都不敢劝,还是你去吧!”
他一听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转身就往住处跑了过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了他刚刚站过的地方的后面,季修宴看着飞奔而去的身影,沉寂了很久的某种情绪又清晰地浮了上来。
“公子!暗鸦那边有消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温凉凑到了他的身边压低声音汇报着情况,“事情有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季修宴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一直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漠然的模样。
回到了提前找好的地方,季修宴才发现暗鸦竟然受了伤。
“怎么回事?”比平日已经多了不少的怒气。
暗鸦抱着手上的手臂半跪在了地上,“路上遭遇了伏击。”
“谁的人?”
海安河宴(三十)
温凉为人机敏很快就岔开了话题,“那九华宗那边我们先秘而不宣,等到时机成熟再有行动,与九华宗有深仇大恨的是教主不是我们,我们目的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养精蓄锐。”
他说着说着感觉到了季修宴好像没有在听他说话,又唤了他几声。
“就按你说的办。”季修宴没有一点犹豫,计划早就是已经定好了的,唯一要做的就是选择而已,除非是遇到什么天大的事。
将两人支开了,季修宴依旧克制着自己。
他当初在冥虚面前发的誓言,一方面只是为了取得冥虚的信任,一方面也的确是他心里话。
当初自己被自己那个父亲送到了那个男人手里,乃至于最后被彻底遗弃成为了那个人敛财的手段,还是到今日他所受过的苦,经历的这些让他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这些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面对的是来自各方的猜忌,不仅仅只是冥虚那个老狐狸的折磨与怀疑,还有更多心思叵测的人,为了要活下去,他没有一日是能好好睡着的。
而那个人呢?
活在阳光底下,有和善有爱的师兄师姐,还有一群可爱的师弟师妹,或许还有一个疼他的师父,他今天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黑暗的侵蚀。
是他在星辰教从未见到过的眼神。
是啊,从出生开始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他健康,他孱弱,他习武玩耍的时候,自己要么是在病床上,要么就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也正因为如此,外面多少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自己,而到了现在,曾经的那个季修宴就已经彻底化为了一抹灰烬,死在那个腌臜地方的大火之中,死在了那个家门口的雪地里,死在了殷斐然的清水殿门前。
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而真正彻底抹杀掉他这个人的也只有他们而已。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箫,与季淮安一样的眼眸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即便是两个长相一样的人,站在一起一眼也能将他们区别出来。
“看来也是老天让我们再遇到的了。”季修宴起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走在漆黑的夜色里,这个时辰还不算特别晚,街边的商贩们这个时候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他从街边大大方方地走过,没多久就停在了某个院子外面。
高高的围墙那边依稀听得到一些人在议论着什么,他绕了一圈隐去了身形轻轻跳上了屋檐。
不大不小的院子,他四处看了一下,从两边的厢房开始查探过去。
这次带队的是叶衡,主屋肯定是他的,而那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叶衡附近或者在其他弟子中,他白天听到了那些小弟子叫他师叔,辈分竟然是和叶衡是同辈的,这个身份地位绝对不会低。
不过正当他要动的时候,两道身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这次合阳师叔算是受罚了,很少见师父那么生气了。”
这个时候那个几乎是成了他梦魇的声音响了起来,“叶师兄脾气是好,但是合阳师兄这次是有点过分了,竟然又因酒误事,输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小游侠,现在外面不少人在等着名剑大会的时候看笑话了。”
“那我们再给合阳师叔一份不就可以了吗?”
“这怎么可能,本来朝云峰就没有多少人,而其他峰多少弟子抢破了头都想要拿到这次机会,拿走谁的都不公平,而且你觉得合阳师兄会要吗?”
“可是合阳师叔要怎么办?”叶明心叹了一口气。
季淮安也感到十分的头疼,“最快的办法就是再抢一块回来,但是现在人都找不到,再去随便抢一个人的恐怕也一样会落的个笑话收场。”
两人说着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只是刚刚要走过拐角的时候,季淮安若有所感地望向了院子另一边的屋檐,只是一片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
“季师叔,怎么了?”
季淮安收回了视线,“可能是我看错了。”
“季师叔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就专心好好准备名剑大会的事就好了。”
季淮安淡淡地笑了起来,“随缘而已。”
“不不不,季师叔天赋出众,多少峰主都夸过你悟性好,简直就是天生习剑的。”
季淮安只是摇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界这么大谁也不知道最高点是在哪里,又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最高点,虽然名剑谱上的人大多都是出自于各大门派,但是也总有那么一些人隐藏在茫茫人海中。”
“季师叔太谦虚了。”
两人回到了房间,又多聊了几句,才准备歇下。
叶明心见到季淮安手里捏着东西坐在床边突然发起了呆,不由地问了一句,“师叔你又把那块石头带出来了?”
听到叶明心的声音季淮安才如梦初醒,“反正也不大,已经带习惯了。”
“师叔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季淮安点点头翻身上了床,叶明心才把烛火熄灭。
随着烛火熄灭,房间完全浸入了人黑暗之中,外面一个黑影从上空掠过,而已经睡下的人根本没有谁发现外面有了什么不同。
不过等季修宴回去的时候,温凉已经着急的原地打转了。
“怎么这么着急?”季修宴说话的时候不免带了一丝愠怒,但是在这样问出口以后他就后悔了。
情绪外露,这是绝对不应该有的,他心里质问自己,难道那个人真的对自己的影响有如此之大吗?
这些年他早已经养成了阴狠沉寂的性子,像这般的喜形于色几乎没有出现过在他身上,他对面的是冥虚,是那些豺狼虎豹,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悬崖。
但是现在事实却在告诉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都被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
他在九华宗,那么他们又在哪里呢?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悬崖。
海安河宴(三十一)
温凉总感觉的他今天一直都有一些怪怪的,他试探地问道:“我听暗鸦说公子你很早就出去了?”
季修宴取下了斗笠坐了下来,面沉如水,目光幽然地看着温凉,“这么晚了,你有何事找我?”
“公子!教主那边出了问题,本来教主听说来的是叶衡打算派七星卫以及司战部的人过来,但是被元嘉劝住了,理由是要让公子历练。”
“消息来的这么快,看来是有人一直在朝那边传消息。”
“属下已经着手在查了。”
“不,这件事你不用管,既然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个够,过段时间,冥虚自然会乖乖把人手送到我手上。”季修宴轻哼了一声,“明日你起你就想办法混进九华宗的队伍里,多的暂时不要管。”
“是。”
等到温凉走了的时候,也就过了子时了,季修宴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睡意。
现在他心里有无数的怒火想要发泄,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却教会了他要如何忍。
等到第二日,天刚刚亮,九华宗那边就已经忙碌了起来,下到只有十多岁出头的弟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随时出发,对他们来说生长在九华宗,他们的这个年纪还不足以让长辈们放心让他们出去历练,唯一的恐怕就是这种机会了,所以每个人都倍感珍惜。
季修宴在一旁清点着人数,数下去的时候不由地皱起了眉,“合阳师兄还没起来?”
“合阳师叔今天一早都没有见着,我去叫他的时候也没人。”一个弟子回道。
这个时候叶衡走了出来,“不用管他,季师弟,人已经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季淮安点点头,将人都召到了一起,九华宗的队伍又开始慢慢往前推移。
到了正午的时候已经到了下一个小镇,这边越走越是荒芜,已经看不见之前城镇的繁荣了。
“叶师兄,我们今日还是不要在这里停太久吧,争取在天黑前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叶衡看了看队伍里已经有些疲惫的小孩子,他知道季淮安在担心什么,狠下了心,“今日中午不休息,什么时候赶到下一个地方才能休息,都给我站起来!”
叶衡的话这些弟子也不敢不听,虽然已经是很累了,但还是要动起来。
在一片安生叹气中,叶衡却是十分的满意。
但是即便他们已经算好了时间,但是意外始终还是意外。
“明心!带师弟师妹们往后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跟过来,季师弟你随我进去!”
在一片羊肠小道外,叶衡一脸的严肃,现在空气里满是说不出来的腥气,似血又不像血,但是一闻就会让人感觉作呕,而这一路过去打斗的痕迹已经说明了这绝对不是一场什么玩笑。
叶衡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提着剑往前走着,季淮安跟在后面,随时防备着身后会不会有人突袭。
在看清了局势后,叶衡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收剑吧,都死了。”
季淮安微怔,转过身来看到一地已经没有了声息的人时,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惋惜。
躺在地上的人个个面容扭曲,死状及其惨烈,生前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样子的折磨。
小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衣服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属于哪个门派的。
“都是中了毒,你小心一点,尽量不要碰到他们。”
“中毒?”季淮安问道:“可是这一路都有打斗的痕迹,既然已经中了毒,那下毒之人又何必与其打斗,等待他们毒发身亡不就可以了吗?”
叶衡摇摇头,用剑挑开了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他把这人的脖子上的衣料挑开了一些。
“蛇印?”季淮安意识到了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严重。
“执天教的手笔。”叶衡又挑起了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拿了起来才收了剑,“让明心带点人将他们都烧了,免得害了其他无辜的人。”
季淮安应着声,心情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就他知道的,早些年是星辰教为祸武林,但是已经被武林盟的那位大人给剿灭,现在只能龟缩在一隅度日,早就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而这些年又重新涌起了一个“魔教”,那便是在南疆发家的执天教。
比起当初的星辰教,这个执天教有过之而无不及,善于用毒更善于驭使毒物,得罪过他们的门派几乎没有任何的好下场,他们的人数不多,但却极为棘手,而在武林盟这几年的打压下,执天教在中原已经没有那么猖獗了,但始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些被执天教所残害的人,最终都彻底化为了一抔灰烬。
“师兄,这些人的尸首还未僵硬,恐怕死的时间并不长,我看我们还是避开一些比较好。”
季淮安的建议是为了保护好那些年幼的弟子,但是叶衡这个时候却犹豫了起来,季淮安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天资卓越,天不怕地不怕,遇到执天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师兄,如果只是我们遇到执天教也没有什么,但是像玉河这些的今年也才十岁,说到底都还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如果当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有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这个我知道,你先把人往回带,就在之前的那个镇子上住下来,我出去看看情况如何,你需记得,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要逞能,马上通知我,或者通知那几位。”
“是!师兄放心。”
季淮安对叶衡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带着其余的弟子就往回走了。
多数的弟子根本没有见到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一连赶了大半日的路他们很多也都十分的疲倦了,既然能休息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见过那个场面的人却没有一个能高兴的起来。
他们本来就没有在这个镇子上多停留的打算,但是现在却是不得不停了。
季淮安不是一行人中年级最大的,但是合阳和叶衡不在,他却是辈分最高的,现在他肩上的担子就无比重了,好在一路出来的还有好几位是一同才参加名剑大会的,都是各峰中的佼佼者,所以也不会显得孤立无援、
海安河宴(三十二)
镇子不大,但好在是五脏俱全,很快就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看着毫不知情的年轻弟子们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讲着一路来那些好玩的,其余的人脸上都是愁云满布。
“季师叔,晚上我们都辛苦一些,轮流守夜吧。”
“好,你下去安排吧。”
季淮安站在客栈外面忧心忡忡,九华宗在江湖中一直都是让人敬畏的存在,但是执天教的这一波人完全不能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他们善于用毒,善于杀人于无形,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担心如果沾上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用赶路,很多年纪小的就开始不那么安分了起来,到了傍晚居然还有人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
“申时就已经不见人了。”
“仲携,你带人出去在附近仔细找一找。”
不过就在仲携点了几个师弟准备离开的时候,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的人却又回来了,只是脸上破了点相。
不听话的人当然少不了一顿训斥,不过训斥归训斥,其他人当然没有忽略把他送回来的人。
温凉只是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准备离开,只是这个时候仲携赶紧出声把人给拦了下来。
“少侠,天色已经不早了,夜里行路不安全,我看你带着剑,又走的这个方向,是否也是要去名剑山庄?”
温凉点了点头,仲携又道:“少侠如果不赶时间可以同我们一起,我们也是要赶往名剑山庄,多一人便多个照样。”
温凉迟疑了片刻,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知道仲携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九华宗的人本来也十分的好认,而且名声在那里摆着,对于正常人来说能被邀请那是求之不得。
他也没有太过矫情地拒绝,应了仲携的话就进去了。
仲携去找季淮安说明情况,温凉面目清俊,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和善可亲,说话又恰到好处,又因为随手救了一人,在这群小少年里顿时就十分的受欢迎。
能在星辰教里面活到现在,温凉当然也不是那般的单纯无害,不然就算当初季修宴偷龙转凤,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瞒天过海。
但是堪称完美的表情在看到走出来的季淮安的时候几乎凝固了,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无一时不在说明他此时的惊讶,习武之人感官如何的灵敏,季淮安一眼就看到了出现在这里的生人。
那个讶异的眼神让他觉得奇怪了起来,但是很快那个少年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就好像是自己看错了一般。
越是这样,他心里的怀疑就越重,这种感觉好像从那天隔着篱笆与那个黑衣人对视后就时不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虚无缥缈又让人捉摸不透。
他走到了温凉面前,与其随意聊了起来,期间时不时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但是终究是看不出来任何的异样。
而在过程中当然也知道了不少温凉的消息,只是他还不知道他知道的都是温凉想让他知道的。
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我刚才看温兄看我的时候有些惊讶,温兄之前可是有见过我?”
温凉摇了摇头,“自是没有见过,只是一路听了不少关于季师叔的事,没有想到季师叔这般的年纪便有如此的早已,温某自愧不如。”
季淮安当然没有忽略掉温凉手边的剑,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他还是直觉哪里不是那么对劲,只是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那样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温凉给人的感觉并不讨厌,季淮安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之前的事弄的有些杯弓蛇影了,执天教远离中原,但是温凉一看就是中原之人,说话字正腔圆还带有一点口音,很像是长期生在珉南那一带的人。
交谈告一段落,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温凉正准备去休息,季淮安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他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季师叔是还要去哪里吗?”
季淮安看了他一眼,“仲携没有提醒过温兄吗?”
温凉摇头。
“前面的路上发现了执天教的踪迹,还死了不少的人,我师兄已经去探查了,在没有结果之前温兄还是和我们一路为好。”
“多谢。”
季淮安在大堂里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时刻防备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也在等着叶衡归来。
而离去的温凉早就已经折返回来,他目光紧紧锁定着大堂里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当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这个人竟然与公子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两人身上的气质截然相反,再看去的时候完全不会将两人弄混。
可能是巧合吗?
温凉没有停留太久,担心会被发现,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对准了叶衡这个“准宗主”,但是季淮安的出现却是彻底打破了原来的计划,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公子的情绪会有一些异常。
他几乎是已经笃定了和下面的那个人有关系。
犹豫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一只蝴蝶,可以用来联络,但是现在好像并不是好时候,叶衡虽然不在,但是其他的人为了防备执天教戒心十分的重。
收起了竹筒,他静静地趟到了床上,什么也没有去响,好像果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去名剑大会凑热闹的人一样。
而季淮安这个时候在寂静的环境中表情显得越发的凝重,剑就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桌面上,但是思绪已经彻底飘远。
等到有人来找他守夜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想了想还是出门去了。
他也不敢走太远,客栈还有他要保护的人,所以只是在这一带转转,当走到了一条小河旁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丝嘶厉的马啼,仿佛划破了寂静的夜色,久久不能散去。
看着对岸郁郁葱葱的树林,他运起轻功过了河,而离的越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太一样了起来,再近一些,鼻尖已经隐隐能嗅到一些血腥味。
他马上把剑轻轻拔了出来将身形隐入了旁边的树林中。
仔细听去,已经能听到不少的动静。
兵器相交的脆响,时不时响起的惨叫都在述说着那边到底是在发生这怎样的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