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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弥天大醉     沉香令txt下载     沉香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六章 柔情

    杨成言从杨和光那里出来,只觉得一身的疲惫。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杨成言自己心里很清楚,现在似乎他和杨和光之间出现了很大的分歧,在很多事情上都出现了不可避免的裂痕。

    自从在赤水后,他就感觉到杨和光有所变化,虽然是后来经提醒后好像又变回了当初的样子,但他明白有些问题一旦暴露出来了如果没有根治那就不会有痊愈的一天。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有些事情真的是已经超出了可控的范围,有一个事实他却很明白,自己最近是惹了杨和光的不高兴了。

    尤其是从杨溯开始,杨溯年轻沉不住气,在稍稍试探后就沉不住气被杨和光抓住了马脚,他是亲眼看着杨溯长大的,一声又一声的杨叔从会说话开始一直到长大成人,哪怕他们父辈之间有恩怨,又怎么会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要他对杨溯坐视不理是他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为此他和杨和光之间发生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矛盾。

    他正想着要怎么解决杨溯这件事,迎面就走来了许和平他们一行人。

    许和平最近很少能见到杨成言,一见到他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杨叔,你这是才从盟主那里出来吧?”许和平赶紧凑了上去一副生怕杨成言转眼就不见了的样子。

    杨成言点点头,“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许和平憨憨地笑了一下,“这不就是想和您打听打听杨溯的事嘛,这小子太不够意气了!说出门就出门,连声招呼都不带打的。”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杨叔你告诉我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杨成言当然知道杨溯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怎么也可能告诉许和平实话,只是说道:“任务紧急他没时间告诉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要出趟远门,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许和平听着杨成言的话还是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能问出些什么来,但是得到的答案根本没什么用,和打听来的消息并无两样。

    看着许和平带着些许失望离开,杨成言心里更是纠结无比,现在杨溯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要放他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要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杨溯死他也做不到。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无比烦闷,如果杨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都不知道,就一直那样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也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平日里向来对杨和光十分敬重的杨溯会怀疑到杨和光的身上。

    看来肯定是自己疏忽了什么细节。

    越想越是棘手,他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杨和光放了杨溯,就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将杨溯放走。

    杨溯现在知道了那么多的事,他的存在就是个祸端,这一点谁都清楚,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才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威胁。

    可是自己又如何对他下得去手。

    他到了这个时候才悔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就如同杨和光所言,自从他以为的大仇得报以后,就没有了那股劲,需要有人逼才能斩钉截铁。

    他已经为杨溯拖了很久了,但是能拖到什么时候他也不清楚,连到现在他都不敢去见这个孩子,他的父母的死都与自己有关,虽然不是被自己所杀,但自己根本拖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最后一次见到殷小楼的时候她所说的话,他其实也猜测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也没有想到会真正地到了这个地步。

    从杨和光那里出来,人已经有些魂不守舍,杨和光已经不准备再和他妥协下去,曾经对杨和光始终濡慕的杨溯或许还能讨的他的几分动容,但是一旦杨溯知道了真相,那两人之间必定是水火不相容,必然会有人死。

    而这个人除了杨溯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小小的院子中被清理地干干净净的石板路,让他终于是感觉到了一几分人情味。

    安七七刚好从走廊上经过,见到杨成言痴痴地站在雨中,连忙取了伞过去。

    “怎么下雨了都不知道进屋?”

    温柔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焦急,杨成言脸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眼前已经带上了雾气,朦朦胧胧之间他仿佛又看到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

    手紧紧地握住了安七七打着伞的手,安七七只是柔柔地一笑缓缓说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她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咒一般,杨成言不自觉将手抓的更紧,生怕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进了房间,安七七取来了干净的帕子将杨成言的发冠取了下来,细心地替他擦干了头上上的雨水。

    头发散开的杨成言看着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古板,整个都添了一层柔和,安七七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的杨成言比平时少了不少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之前哪怕是对着她,只要有心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他始终对其他人在心中都是保持着距离的,但是现在这种距离感已经让她不太感觉得到了。

    分明是杨成言年长她不少,但是这个时候在她轻柔的动作下,杨成言才像是那个年纪小的,甚至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年,目光始终停留在安七七的身上。

    安七七是如何善于察言观色,对上了他的目光,眼角弯了弯,眼中荡漾着的说不清的温柔。

    杨成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任何匪意,动作轻到似乎是在碰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生怕一碰即碎,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有无尽的惆怅。

    安七七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似有无数的故事又仿佛干净到不染尘埃,杨成言看着她的眼神,自己心中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从来都清楚眼前的人和素素不一样,虽然样貌十分的相似,但偏偏就是这双眼睛不一样。

    可是现在偏偏就是透过这双眸子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握着安七七的手变成了抱在了怀里,头低低地埋了下去,散开的头发将他脸全部挡住,从安七七的方向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第七百九十七章 抉择

    她能感觉得到握着自己手的人正在缠斗,抓着自己的力度也越来越大,脆弱得就好像是怕人遗弃的小狗,安七七眼神露出了一分迟疑,另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背后抱住了他。

    这样的姿势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就这样保持了很久,久到安七七以为杨成言都睡着了时候,她才感觉到了他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松开了她的手。

    安七七看着自己手上留下的痕迹,这足以说明刚才的杨成言的情绪到底有多么的失控,虽然说松开了她,但是杨成言却没有抬起头,只是低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安七七善解人意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再来打扰他。

    等听到了人已经离开的声音,杨成言才缓缓抬起头来,疲惫地将散乱的头发揽到了后面,头一仰,双手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是你让她来的吗?”

    “可是她不是你呀,为什么回来的不是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你……”

    喃喃自语后只剩下了一室的死寂,刚刚看着安七七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最重要的人,其余的一切都好像都不在重要了。

    他从来都清楚的,安七七不是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从来都没有将两人弄混在一起过,他之所以带回来安七七就是给自己自欺欺人的安慰而已。

    就好像每次回来都还会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会对自己笑会和自己说话。

    她们明明那么像,连笑起来的时候都那么的相似,若非他和她的女儿在他怀里死去,他可能会以为她就是他的女儿。

    可是什么都不是,安七七就是安七七。

    “我很明白的不是吗?”杨成言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痛苦,“可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了?”

    每次看到安七七就会想起她,尤其是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安七七就像是上天给他的礼物一样,就像是在干旱的大暑天能给他一口甘露。

    哪怕只是饮鸩止渴,他都甘之如饴。

    他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安七七对他来说很重要,哪怕就是永远这样,他知道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幽的琴声似穿雨而来,沾染了雨水的寒意但又不显寒凉,一声一声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杨成言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轻轻拉开了一条缝,只不过双目的距离便能见窗外四方,一道清丽的人影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抚琴。

    秋风起,细雨飘过凉亭边,在凉亭边留下了一道道残意,外面的风雨似根本打扰不了亭中人,她是那样的美丽那么的温柔,似春风似月光,不争不抢,温柔又坚强。

    看着她,他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女人是个累赘,绝对会害了你。”

    他耳边尤响起杨和光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双手紧握成拳,心中又是被搅乱了一池的风平浪静。

    “如果你还听我的话的话,就将她杀了,一个酷似素素的人接近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警觉?我看你是彻底被这个女人给蒙蔽了,你知不知道自从这个女人到了你身边以后你改变了多少?”

    我改变了多少?杨成言看着自己已经有了岁月纹路的手背,他也不禁想问自己,自己到底是改变了多少。

    他觉得杨和光变了,杨和光亦是觉得他变了,那到底变的人是谁,还是每个人都在变?

    他没有任何的答案,杨和光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世上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

    当真是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会去那个地方,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的人,无论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一直都是,从来不流连烟花之地,那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来的念头,突然就想进去看看。

    这一看,几乎就成了他的梦魇。

    第一次破例,后也是更为了安七七破例带走了她。

    全凭自己的心情而已,别人再会算计也总不可能会算计到自己那个时候会想什么,而且就算是要算计自己也不会将自己和安七七在那样的场合中相遇。

    而且他也查过,安七七就是从小在那里长大,这样一个身份背景都十分简单的人如果又能算计自己。

    安七七何其无辜,不过是被赎了出来,甚至来宿阳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嚼舌根,就算是这样杨和光竟然也是容不下她!

    在安七七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向杨和光妥协的,这一点尤其是在回来见到安七七后无比的确定了。

    雨一直噼里啪啦下个不停,窗外的琴声混在雨中,如此美妙的琴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过了,他轻轻推开了窗,无比期待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小小的院落中被雨水溅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安七七的人影仿佛就藏在这朦胧中让人看的不真切,杨成言顿时不知道何来的焦急,几步便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安七七的注意,琴声骤然停下,她缓缓望向了杨成言的方向,目光与安七七的相碰触,杨成言心中如释重负。

    ……

    “他是越来越厉害了。”杨和光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让他做什么都不肯做,杨溯不能杀,那个女人不能杀!”

    “盟主是说那个与故去的杨夫人容貌相似的花魁?”萧慕白试探着。

    却不料杨和光冷冷地抛过来一道视线,“你知道?”

    萧慕白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我到宿阳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盟主不清楚这些风月之事,这安七七曾经可是闻名遐迩的花魁,无数人千金不过就想见她一面,这样的女人一个小小的院子怎么可能藏的住?”

    萧慕白越是解释安七七的背景杨和光就越是来气,“一个南院女而已。”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不信杨成言分不清安七七和自己夫人,杨成言从来都是理智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安七七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多少的麻烦,就是越这样他对杨成言的反对声就越反感。

第七百九十八章 利用

    想到跟了自己这么多的年杨成言会为了一个女人反对自己,要说心腹,绝对是非杨成言莫属,他们自小就认识,后来自己所做的所有事都有他的帮忙,他虽然从来不能完全信任别人,但是也给了他最大限度的信任。

    可是现在的杨成言自己似乎要重新审视审视才行了。

    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萧慕白对他的态度向来都是恭敬的,不像杨成言和他之间还有一份兄弟情义存在,也不像叶衡之间有恩情制衡。

    当初他利用萧慕白,不过是想借他的手控制四大世家,也就是说萧慕白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但是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枚旗子会这么好用。

    萧慕白背后有萧家做后盾,其为人心狠手辣程度根本不比任何差,下手根本不会有犹豫,当然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萧慕白这个人。

    但是恰恰因为殷小楼的缘故,萧慕白的夫人谢尘衣死了,萧慕白有多在乎谢尘衣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赘述,他对谢尘衣的感情根本不下杨成言对江素心。

    既然他要对殷小楼下手,他帮他一把又何乐不为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萧慕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恰恰他想要的他都可以满足他,虽然有一句话叫做养虎为患,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再成长出另一头猛虎的,萧家里面本来就有他自己的人,现在萧慕白身边更是,他现在能调动的人全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这样以来他几乎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这件事不用你不用再过问,继续派人盯着名剑山庄的人。”

    “是。”萧慕白看了一眼杨和光说道:“上次的事暂时有了一些眉目,等玉行歌离开后,我派人混入了工匠的队伍中,在现场检查出了不小的端倪。”

    “什么端倪?”

    “当时他们只要了一间上房,按理说这间房应该是玉行歌所居住,但是他们受伤最重的一个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我们的人潜入房间后偷袭的第一个人不是玉行歌,以我猜想,玉行歌一行人必然是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才会有所准备,不然以玉行歌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屈就反而让了其他人,我们的死士皆是百里挑一,实力不容小觑,我派出去的这一队最擅长的就是暗杀,绝对不会给目标任何喘息的机会,然而被全灭。”

    说到这里萧慕白眼神逐渐变的阴郁,“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实力绝对不觑隐门的杀手,可是偏偏栽在了玉行歌的手里,这玉行歌当真有如此厉害?”

    对于萧慕白的疑问杨和光的回答只有一声嗤笑。

    玉行歌能有多厉害?厉害是厉害,那是要看和谁比,在同辈中的确是佼佼者,天资出众又家世雄厚,活脱脱的一个天之骄子,但是这个江湖可没有公平二字。

    要说玉行歌一行人只受伤了一人反而全灭了他手底下的死士,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盯好玉行歌。”杨和光背过手,“我倒想看看是谁给他透露的这个消息。”

    “是!”

    等到萧慕白消失在了视野中,这个时候窗外飞来了一只灰色的鸽子停在了窗边,杨和光余光一瞥,张开的手掌一转,信鸽爪子上的字条就飞到了手中,任务完成的信鸽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看到了字条所写的内容,杨和光的双唇紧紧抿住,眼底是无声的风暴。

    他去了一趟祭典台进了密道到了自己的地下世界,立即召来了自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魔教那边可有殷小楼的消息?”

    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并无消息。”

    “废物!”手中的字条顿时间就化为了齑粉。

    “主上恕罪!在魔教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并没有查清殷小楼到底在做什么,殷小楼自那一次见过魔教的几位长老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谁,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温凉在传达,其余人想要见她全部被驳回。”

    杨和光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没有人再亲眼见过她了?”

    “只有温凉他们才能见到她,其余人等她都是一律不见。”

    杨和光冷冷地动了动嘴角,“想和我虚张声势?还真的是天真。”

    殷小楼这个人狡猾的不行,比起殷玉楼还更要不择手段,为达目的什么都做的出来,在这一方面上他们甚至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自从龙方北在她手里死了以后,他就做好了准备,殷小楼对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怎么可能会安于在星辰教中渡过一生。

    他起初还考虑过殷小楼可能要把魔教彻底握在了手上,慢慢休养生息后才会动手,竟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快动身,还真的是让他意外。

    “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能杀得了我。”杨和光微微低头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我会把你所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全都摧毁,你们统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肯定了殷小楼已经离开了魔教,杨和光这就好启动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了,婆罗经他要,沉香令他也要,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转身离去,杨和光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是禁地去了。

    禁地没有盟主的允许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力进出,哪怕是这里的守卫也一样,守在禁地的守卫几乎就算是一辈子的事,而禁地之中关押的每一个放出去就足以危害一方,是危险中的危险。

    现在在武林盟中能自由出入禁地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哪怕是杨成言没有自己的允许也无权出入这里。

    其实规矩在最初并不是这样的,当初武林盟管事的可不是只有盟主一个人,盟主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武林盟中还有不少地位很高的人共同谋事,只是这种格局在杨和光这里完全打破不复存在。

    他坐上盟主位置的时候是武林盟最惨烈的时候,几乎没有可以担起这个担子的人了,武林盟中老一辈的高手也几乎死的差不多了,而直到现在武林盟中同辈的人还没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有这个资格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第七百九十九章 善恶

    实力就是一切,在他看来以前的武林盟虽然是说着公平,但哪里会有绝对的公平,看似公平的处理方式不过还是任人唯亲,谁都会私心,包括当初人人交口称赞的杨旭尧,不一样也会有私心吗?

    没有那些人共同下决定,早些时候有些人的确颇有微词,毕竟那些都是象征着地位象征着权力,谁会没有一点贪心的念头,不过这些年武林盟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做出了成绩,自然是让这些人闭上嘴的最好方法。

    他步入禁地后,整个人一直保持着的温和的面目就荡然无存,脸上只有无边的寒意。

    禁地的守卫不用问候,每个人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们不需要对杨和光毕恭毕敬,他们唯一的指责就是看管好这里的囚犯。

    若非是杨和光,如果有人敢闯入,早就会被他们斩于刀下。

    禁地的中心是一座塔,以塔为中心像四面环绕开来,顶上是被完全覆盖,可以说整个禁地就像是修在了山体之中,每天能见到阳光的时间不过就只有正午那么一小段时间而已。

    那座塔至今杨和光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作用,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每次来他都会多看那座塔两眼,那座塔给他的感觉并不太好,应该说是整个禁地给他的感觉都不好。

    这个地方就像是随时都会把人吞噬的深渊,每次一来就好像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他深深看了那座塔一眼,便绕进了镶嵌在山壁里的牢房,他想知道那座塔里有什么,但是禁地是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这里有它自己的规矩,哪怕是他在禁地也要按着禁地的规矩来。

    换句话来说,禁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绝对安全。

    当然也有不安全的因素在其中,比如殷小楼误打误撞进了那个溶洞的那一次。

    大自然还真的是神奇,杨和光有时候也会感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平,就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什么要和他作对,总是要和他过不去。

    他本身就不差,资质尚可,不说万里挑一但也是极大的潜力,但偏偏又多了一个杨旭尧,自己的那一点优势在他面前荡然无存。

    小时候他听的最多的就是“你是大哥,要让着弟弟”,“兄长要有兄长的模样,要给你弟弟做好榜样”,什么事情他都听从父亲的,从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杨旭尧是自己的弟弟,自己应该让着他,要懂得公序良俗。

    他从小都是听着这一些,甚至都快忘了自己不过只是大了杨旭尧两岁而已。

    他可以因为不满意而哭闹,但他不可以,他必须要严于律己。

    他可以同母亲撒娇讨喜,但他也不可以,他是大哥,他必须要懂事。

    他可以与其他同伴一起胡闹,但他也不可以,就因为他是长子,肩上必须有自己要抗的东西。

    他认了,他是杨家的长子,自己的父亲的武林盟的盟主,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不能让他失望,可是后来呢,资质不如杨旭尧的他渐渐就不被人提起,到了后来明明晚了自己两年才习武的弟弟竟然是赶上了自己,这种天赋让世人惊叹。

    人人都称赞盟主生了个好儿子,而自己呢?

    从杨盟主的儿子变成了杨旭尧的哥哥,杨旭尧一天比一天进步的多,他越厉害他就越清楚,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他不可能会是父亲选择的那个人。

    嫉妒在心里恣意疯长,但他还是只能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样子。

    他得到了什么呢?连让别人把自己名字记住的机会都没有。

    “还真的是天意弄人。”杨和光看着面前封闭的牢门眼底终于是有了一丝情绪的变化。

    他知道这后面的人是谁,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有同情心吗?他哪怕做了再多的坏人,他仍然是一个人,可是有很多东西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他给完全舍弃了。

    他摆了摆手的弧度,牢门就被打开,随着微弱的光线投入了漆黑的牢房中,几乎是在同时黑暗中一道似刀子一般的视线就投在了他的身上。

    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里面的人那仇恨的目光。

    点燃了牢房中的火盆,漆黑阴冷的牢房终于是多了几分暖意,但也暖不过人心。

    杨溯双手就被玄铁打造的铁链给绑住,左右手不过只能刚刚屈起的自由,长度只有这么多,他想双手碰到都是不能做到的。

    被关了这么长的时间,杨溯整个人以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风吹日晒后的皮肤也镀上了一层不见天日的苍白,一见到杨和光,他就像是被激怒了的狮子,不停地朝着他冲去。

    但是每一次的冲击都被捆住四肢的铁链给阻挡,他现在不过就是一条被拔了牙齿的狗,在绝对的强者面前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不会有。

    杨和光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杨溯和杨旭尧长的很像,杨旭尧是他的弟弟,杨溯自然也会有几分像他,所以从来都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那双眼睛不像杨旭尧,也不像穆青青,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能将杨溯看顺眼的理由吧。

    现在的杨溯瘦了一大圈,唯独那一双眸子是亮的惊人,在幽暗的牢房中始终燃着火光。

    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杨溯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禁地是给人绝望的地方,这里就是一块死地,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寂静。

    多的是在外面为非作歹的恶人进来后在这里崩溃了的例子。

    “看来你的确是很恨我。”

    不然也不会有动力支撑到了现在。

    他虽然没有时刻都关注着杨溯,但是他知道杨溯是处在一个什么样子的环境中。

    绝对干净的武林盟,绝对光明正义的一方,从小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杨溯心思简单,他刻苦努力,尊敬师长,友善待人,干净的像白纸一般,哪怕外出历练都有人保驾护航。

    他只教会了他善,而没有让他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恶。

    就像没有受过苦的孩子突然从云端坠入地狱,他以为他会恐惧会沉沦,不得不说他的确给了他意外。

第八百章 父子

    杨溯没有说话,现在竟然是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杨和光,不想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两人那次之后第一次见面,杨溯在这暗无天日的禁地已经带了几个月余,日复一日都是这样,仿佛在这里时间是没有尽头的,这样的环境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到信念的崩溃。

    诉求无人会理会,声音也无人会听到,他们不会审问他任何事,也不会和他有任何的接触,始终让人处于一种惶恐的孤寂中。

    他在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也怀疑了很多,他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全部。

    在见到杨和光之前,他每时都在思考见了这个人要质问他什么,自己该如何如何,可是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这个人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在没有见到他之前他想过很多,但是现在却什么也做不到。

    杨和光是过去这么多年最敬重的人,是他的信仰他的理念,他这辈子就是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他也在为此而奋斗。

    可是他给他带来的却不是如此,不止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信仰的崩塌。

    他所有的一切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全部被摧毁,一点也没有给他剩下。

    “你就没有要问我的?”杨和光负手打量着杨溯。

    是一如既往的语气,若非杨溯身处禁地,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还以为回到了从前自己的奢望之中,在他的记忆里两人能这样一对一相处的情景也是非常少的。

    他以前一直以为杨和光不爱见自己是因为太忙,事实他也看到了身为盟主的杨和光到底有多忙,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所以曾经的埋怨逐渐变成了敬仰,可是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切追根问底不过都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罢了。

    “我问你难道你就会告诉我?”杨溯自嘲。

    他的性子已经在这里被消磨了很多,若非还剩下了最后的一个坚持,他恐怕根本熬不到现在。

    杨溯的表现让杨和光另眼相看,他以为杨溯见了自己肯定会歇斯底里肯定会情绪失控,可没想到他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点你倒是说错了,你以为你在这里还会有人来救你?”杨和光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还是说你在指望谁来救你,孟蛟还是陈霜絮,还是别的其他人?”

    在听到从杨和光嘴里说出来的名字的瞬间,杨溯的情绪突然爆发,“你把他们怎么了?啊!你说话啊!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束缚着四肢的铁链被他挣扎地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却又刺耳的声音,被摇的哐啷哐啷不停的响着,无数的灰尘被抖落,这个狭小昏暗的地方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几根铁链扯断,而始作俑者面对这一切却始终是无动于衷。

    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手中的猎物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因为他了解他,不仅仅是因为看着他长大,也更因为他很像杨旭尧,杨旭尧和他这般年纪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初生牛犊无所畏惧,一身的正义凛然,但是不同的是杨溯被保护的更好,所处的环境更加的单纯,要真的比较起来的话,现在的杨溯心智是远不如当初的杨旭尧。

    “你回答我啊!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要是他们出了事,我绝对不放过你!”

    “杨溯,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陈霜絮,还是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孟蛟?”杨和光慢慢走到了杨溯面前,刚好就在他不到半步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是两人之间这么多年很少会有的,如果是放在以前,对杨溯来说可能会不知道能高兴多久,但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真的是讽刺极了。

    就像许和平说的,他和杨和光看起来不像父子,只像是公事公办的两个普通人而已。

    “再是不相干的人也比你这个人面畜生好!”

    “畜生?”杨和光露出了一个叽讽的笑,“你就是这么称呼养了你十几年的父亲?”

    “父亲?”他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仰头大笑了起来,披散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从杨和光的位置根本看不见他的脸上的表情。

    杨溯看着火光照不到的头顶,只有一片漆黑,浓墨一样的黑仿佛能倒映出这个逼仄的地方中两人的影子。

    看着看着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他这辈子都没有笑的如此张扬放肆过,他从懂事开始就牢牢记着自己的身份牢牢自己自己的父亲是武林盟的盟主,自己不能给他丢脸,记得自己是武林盟的一员,记得自己要成为他那样的大人物,记得他想成为一代大侠的愿望。

    可是呢?一切都只是谎言而已。

    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逐渐僵了下去,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鬓边,没入了发丝中。

    这是他懂事以后第一次落泪,为的是自己生活在谎言之中的十几年,为的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认贼作父而不自知。

    “你究竟哪里来的资格做我的父亲?”他痴痴地笑着,“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养育之恩乃是再造之恩,可你把我养大成人不过就是为了看个笑话!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同情心,哪里来的怜悯和仁慈,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是我太笨,从来都没有看出过破绽。”

    他越说越哽咽,眼圈已经赤红一片,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又或者说从未真正地恨过其他人,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弃他而去的母亲,他都没有过有如此的恨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果真是一叶障目啊。”他嘲笑着自己,“都怪我自己,识人不清,从来没有看清过你的真面目。”

    “说够了?”杨和光这回倒也是耐心,杨溯虽然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他来说也是有其他意义的存在,也算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谁让杨旭尧已经死了呢。

    “当然没有。”杨溯撑起瘦而精干的身子,冷冷地看着也。

第八百零一章 威胁

    杨和光却是笑了,“你搞错了一件事,你在我面前可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既然现在早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有继续和杨溯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杨溯不过是拿来见证他成功的一枚棋子而已。

    感情?哪怕养一只狗也会有感情,不过对他来说,也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根本不可能影响的了他。

    他对杨溯的底线只在他能安分守己,他可以勉强不对他出手让其继续待在武林盟中,反正偌大的武林盟也不是养不起他这么一个人,而且说实话他很享受杨溯对他的孺慕之情。

    每每想到他是杨旭尧的儿子,却一直如此尊敬自己,就会有一种病态的满足,并非是出于任何的情感。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杨溯能够安分守己,好好当他的“儿子”,如果一旦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就像是高楼从根基开始烂了,一切都是空谈。

    杨溯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和光,双手紧紧拉扯着铁链,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杨和光和平日里的神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杨溯从小就对他十分的仰慕,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每在能见到他的地方,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杨和光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他都会去观察。

    这个时候的杨和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杨溯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杨和光是十分陌生的,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杨和光,就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披上了一层人皮,眼神如死水一潭能将人拽入深渊。

    “杨溯,看在你叫了我十几年父亲的情分,我可以饶你一条命。”杨和光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吐字清晰平缓,微微带着叹息声,就仿佛是真正一位父亲一般。

    这几句话落到杨溯的耳里,简直是刺耳极了。

    父亲!他哪来的资格自称这两个字,但是杨和光偏偏就像是要ciji他一般,偏偏要提起。

    这两个字如同给了杨溯一道响亮的巴掌,如同给了心中一刀,时时在提醒他他这过去的这段时光是有多么的不堪,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你以为我瞎了十几年,现在还会继续瞎下去,继续任凭你摆布?”杨溯啐了他一口,“你休想!”

    这是杨溯现在能想到的最能侮辱人的方式了,当了十几年乖巧听话的孩子,他不会骂人,也知道该如何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他早就被养成了杨和光的木偶,他想自己成什么样子,自己就成了什么样子。

    “那又如何呢?你的意见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到现在有什么?你失踪了这么久,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就不会有人怀疑,就不会有人违抗我的命令来找你,不过就是我一个小小的决定,你就会在这禁地渡过你余生,你才十八而已,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我既然能决定你这shibānián来是怎么过的,剩下的时间你照样摆脱不了我。”

    “你!”杨溯咬牙切齿,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尖锐的话去还击了。

    “你还太年轻了,心浮气躁,什么都写在脸上。”杨和光突然凑近了杨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以你自己是不可能怀疑到我头上来的,你背后肯定还有人对不对?”

    杨溯脸上的表情一变,杨和光轻笑一声,已经和杨溯拉开了距离。

    杨和光这个时候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和杨溯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他这么多年识人的能力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更何况杨溯和自己那个弟弟是那么像,简直就像是他的翻版,甚至比他还要天真不少。

    “你也可以不说,但是陈霜絮和孟蛟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杨溯紧紧抿着双唇死死地盯着杨和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狮子想要立即扑上去把敌人撕个粉碎。

    “跟他们无关!你想杀我就杀我,根本用不着动无关紧要的人!是我偷偷去见了殷小楼,知道了你们是禽兽的事实,都是我亲眼所见,和其他人根本没有关系!”

    “你亲眼所见?”

    “难道你不敢承认?”

    “倒是有趣,在禁地关了几个月,人都变聪明了不少,只是可惜,你越是说他们无辜我就越觉得有除掉他们的必要性,陈霜絮不过就是一个看管案宗的人,而孟蛟本来就是武林盟通缉的要犯,一个无足轻重,一个罪有应得,反正他们死了也没有什么影响。”

    杨溯还是太年轻,单单是在这一点上他就和那个奸诈的殷小楼有着本质的不同,殷小楼那个人比起杨溯来要冷血的多也要冷静的多。

    换了殷小楼哪怕是在乎,也不会这么容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一想到这里,杨和光难免还是对殷小楼高看了一些,有个这样心思缜密的仇家还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杨溯没有想到杨和光会突然话锋一转,但神色更加谨慎,杨和光越是平易近人,他就越觉得诡异。

    杨溯没有问,杨和光也没有自己回答。

    “把其他人供出来,我可以放了陈霜絮他们。”他看了杨溯一眼,“至于你,你如果不把他们供出来的话,我的确是会想多留你一会儿,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杨溯眼中有了纠结,他知道背后还有人,或者说那才是这一切的,而陈霜絮他们只是有所怀疑,可能什么都还不知道,如果不供出莫潜渊,陈霜絮他们肯定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要他供出莫潜渊他也做不到。

    “没有其他人了,是我听了殷小楼的话去跟踪你们自己发现的。”

    其实并非只是因为殷小楼,是因为那么多那么多的巧合,他起初甚至都没有在怀疑杨和光,反而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双眼亲眼证明他们的清白的,证明一切都是殷小楼和莫潜渊他们合起来欺骗自己的谎言,可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看来你是放弃陈霜絮他们了。”

    沉香令

    沉香令

第八百零二章 变故(一)

    杨溯双唇动了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没有任何给他开口的机会,脚步声已经消失在了牢房中,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是那唯一仅存的火光,被光亮所驱逐的黑暗立即又涌了上来将他吞噬。

    最后一抹光亮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一切又重归了死一般的寂静,根本没有任何余地可以让他挣扎,这道门不单单是一道牢门,更是将他彻底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世界,他在武林盟长大,甚至不知道禁地是这个模样,就像是将武林盟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这种无声的折磨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的残忍,就像是彻底被世界完全抛弃。

    世上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从来都没有单纯的善与恶。

    他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也正因为才有这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

    刚刚换班完的许和平在外面的街上提了一壶酒正准备往回走,刚巧走过一个小路,瞥见了几个武林盟的人抬着些什么东西另一边去了。

    许和平在武林盟中算起来还是有个小小的队长名号,同辈许多人见了他都还是要尊重几分。

    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手把酒壶搭在了肩上就跟了过去。

    “喂,这大半夜的你们往哪儿走呢?”

    几个人显然是认识许和平的,脸上皆是露出了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看着我干什么?问你们话呢?聋了还是哑巴啦?”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临时办个事而已。”

    许和平咧了咧嘴便露出了白森森的牙,这个笑落到这几个人眼里总是感觉他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他看着他们手中被黑布裹着的东西抬了抬眼,“这什么东西啊?这么鬼鬼祟祟的。”

    “这……我们哪有鬼鬼祟祟的,就是……”有人叹了一口气,“诶,就是个死人而已,许队长你不会对这都感兴趣吧?”

    “死人?”

    “是啊,我们也是倒霉,大晚上的还要还要处理个死人,你说晦气不晦气?”

    “谁死了?”许和平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谁死了会这么被你们给抬出来,可别唬我。”

    “不信,你自己来看看。”

    “看就看。”

    几个人说着就侧了侧身以免当着许和平,没有了其他人挡着,许和平借着他们手里的灯笼散发出来的那点微弱的光亮才稍微看清了这四个人抬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形状。

    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黑布边缘,已经能感觉得到粗麻布料的那种刺手的感觉,以及黑布下那散出来的一缕头发,一时间进退两难。

    心里纠结了一番后,手还是收了回来,站直了身子好像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死的什么人啊?怎么就捆吧捆吧就给扔出来了?”

    “我们也不认识是什么人,好像是说这人悄悄潜入武林盟,被人发现后打了起来,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就死了,然后我们运气不好刚刚碰上,就交给我们了。”

    “潜入武林盟的小偷?”许和平看了看那张黑布,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你们快去快回,别在外面耽搁太久。”

    放过了他们,许和平返回了自己路继续往武林盟里走去。

    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一直以来都是和杨溯一起的,最近突然少了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总感觉没什么劲,事情完了就觉得整个人都累的不行。

    正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水桶从清廉殿的方向急急忙忙地跑去,许和平好奇地朝那边看了两眼,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几个人拿着水桶在地上冲洗这,他走了上去,“你们这大晚上地在这里干嘛呢?”

    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最先注意到他,直起腰来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这还不是因为有个贼人想进清廉殿偷东西,结果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死了还伤了我们几个人,弄的外面到底都是血。”

    许和平一下子就这件事和刚才他们抬出去的那个人给联系了起来,他的目光投到了他们冲刷过的地上,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清洗了一段时间,地上已经基本看不出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但是还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叔在哪儿?”

    “陈叔?”清扫的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许队长你不知道吗?”

    许和平觉得奇怪,“我该知道吗?”

    他平时和清廉殿也没有什么来往,尤其是最近宿阳城里简直安静的不像样,要找点事出来做都不容易,他带的小队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武林盟,和深处武林盟的清廉殿平时都搭不上边,尤其是现在杨溯不在,他没事才不会朝陈霜絮那里凑。

    “噢,陈叔他前些日子身子不太舒服,就暂时找了前厅的张书铭来替他管一下清廉殿。”

    “他生病了?”

    那人点了点头,继续打扫着湿漉漉的地面。

    许和平眼神逐渐变得疑惑起来,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目光在清廉殿外扫视着。

    因为要将清廉殿外的血迹清理干净,清廉殿外所有的灯笼都被点亮,使得清廉殿看起来亮如白昼,许和平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清廉殿外那口大鼎上。

    他慢慢走了过去,在鼎凹陷下去的地方找到了几块暗红色的斑点。

    “这个高度……”许和平眼皮跳了起来。

    他转了转身子,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微微一侧脸,心就砰砰砰剧烈的跳了起来。

    不出意外,人正是在他这个位置死的,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鼎上的血斑,这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去了太多,只不过还剩了一点在花纹凹陷下去的地方没有被发现。

    凭借着上面的血迹,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惨状。

    他一把拉过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问道:“当时抓那个贼人的时候你们有谁看到了?”

    被他拉出来的一脸的疑惑,“我没看见啊,都是后来有人叫我们过来收拾我们才过来的。”

    “那谁叫你们过来的?”

    被问到的人仔细回想了起来,“天太黑了,一时没注意,好像是孙剑吧。”

    “孙剑的媳妇儿才给他生了个女子,这时候在家里陪媳妇儿子,鬼叫的你。”旁边一个人笑道。

第八百零三章 变故(二)

    “我记错了?不会吧,那谁叫的我?”

    许和平脸色有些冷,“连谁叫的你你都记不住?这些天的饭都白吃了?”

    那人憨憨地笑了两声,小声嘀咕着:“晚上喝了几杯,人有些糊涂天又黑,反正有人喊我就招呼着人来了。”

    这些人现在都还不算是武林盟的守卫,只是在武林盟中做些杂事,等到后面实力上来了或者有空缺了就会补上来,许和平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太多,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放他们继续做自己手头中的事,但是这个时候提着酒壶的他已经没有了小酌几杯的心情。

    他心神一动,朝着清廉殿里走去,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暂管清廉殿的张书铭,他和张书铭不怎么熟,冷不丁一碰面气氛就有些尴尬。

    “你……来找我的?”张书铭觉得意外。

    许和平挠了挠头,“刚好路过看到他们在外面急急忙忙的,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样啊。”张书铭看着是个十分和善的人,笑着应道,“就是闯进来了一个贼人,已经被他们处理好了,我也不知道这清廉殿里有什么好偷的,外面都是一些我们武林盟自己写的卷宗,也就仓库里的那些东西值钱些,但那里机关重重,哪里是外人进得去的。”

    “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杨溯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种想马上离开的冲动,“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了。”

    张书铭看着杨溯大步离开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杨溯出了清廉殿没有从来时的路离开,反而是抄了小路,他和杨溯自小都是在武林盟中长大,对武林盟的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清楚知道走哪里去哪里最近。

    他今天也是因为去买了这壶花雕才会从这边回来,才会遇到这么一出事。

    小路上杂草丛生,平时根本没有几个人会从这里路过,从小路走出来,人已经出了武林盟,从嘴里吐出一些蜘蛛网,呸了两声,辨别了一下方向就继续走着。

    很快就到了刚才遇到了那几个人抬着死人的那条路,他还记得他们去的方向,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还是一个企图对武林盟不利的人,肯定不会被厚葬,但是武林盟始终讲究一个仁义,他猜测他们多半就是去乱葬岗将人给埋了。

    他猜测的也没有错,这个方向的确也是去乱葬岗的一条路。

    乱葬岗虽然说是乱葬岗,但是并非是其他地方那般,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的归宿,被好心人埋葬在此处,所以也并不显得太过荒凉。

    许和平买花雕的时候喝了几杯,但这个时候走在夜路上,今天晚上几乎没有一些月光,一片漆黑,走在荒野中,一阵又一阵的秋风争先恐后地从领口袖口朝着衣服里钻,让他那一点点的酒意早就散的干干净净。

    “还真的是冷。”他打开了花雕喝了两口。

    刚刚合上酒壶,隐隐约约就看到了几点灯光,离得尚远。

    看来是已经到了,许和平脚步顿了顿,“我现在过去岂不是显得很莫名其妙,跟有病似得?”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不就是死了个贼人吗?关我什么事,我来做什么?”

    连连问了自己几个问题,许和平自己也觉得奇怪,但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灯光动了起来,慢慢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

    他一个健步跳到了旁边的草丛中蹲了下来以免被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

    眼看着他们几个人手里提着灯笼快步从自己面前离开,就好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转眼就不见了人影,直到几盏灯笼的光消失在了眼前,许和平才从草丛里跳了出去。

    在身上拍了拍,“烦死人,都什么季节了还有蚊子!”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他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抚额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傻子。

    “大半夜地跑乱葬岗来,我是有病吧!”在额头上拍了几下,他已经有了些后悔。

    他是觉得事情总有点蹊跷,杨溯外出有任务,陈霜絮又告病,偏偏清廉殿还进了贼,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他串不起来,但所有的事情凑到一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明明每一件事看上去都没有什么联系,而且单单挑出一件来好像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没问题就显得总有些问题。

    “反正来都来了,大不了就去看看,我又没做亏心事,难不成还会被鬼找上来不成?现在回去我岂不是太亏了?”

    给了壮了胆子,他呼了口气,朝着乱葬岗走去。

    手中没有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刚刚一脚踏进乱葬岗就被一块歪歪斜斜的墓碑给绊了一跤,一声惨叫就面朝下摔了下去。

    一鼓作气过来的胆量就在这一瞬间破功,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一类的话,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许和平整个人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望着黑漆漆的一片坟地,不禁咽了咽口水。

    心里哀怨自己为什么不明天天亮了来,偏偏要在这三更半夜跑来。

    在一片漆黑中会无形放大自己的恐惧,许和平也知道绝大部分的恐惧都是因为这阴森森的环境,也怪不得那几个人跑的那样快了,在这种环境还真的是受不了。

    一清醒过来,他立即从身上取出了火折子,但这一点火光可谓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他顺着在一旁捡了一些干柴在原地就点燃。

    火光一起来,照亮了附近的一些树木,这种光线总还是让他心里那种毛毛的感觉去了不少。

    借着火光,他一眼就看到了脚边新挖的土,手摸了摸还带有些潮意,应该就是刚才他们挖出来的,他顺着这些新泥朝着那边走了两步。

    这里离路口很近,看来是他们不想深入乱葬岗所以草草埋在了这里。

    他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掘坟,一个浅浅的坑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身子顿时就僵硬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根本没有给他一点缓冲的余地。

第八百零四章 变故(三)

    许和平自己是怎么回到武林盟的自己都不清楚,等到了武林盟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浑浑噩噩地在外面转了几圈,还是被熟人叫了几声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许队长,你昨晚去哪儿浪了,怎么一副这么虚弱的样子?”他们打趣着。

    放在平时许和平根本没什么架子,和他们的关系也好,时常插科打诨也是经常一起出去的狐朋狗友些,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心情和他们开玩笑。

    不耐烦地拂开了他们径直往回走,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许和平根本管不得他们会怎么想了,刚刚一回去自己手底下的人就找来了。

    “没我你们自己不会做事了吗?”许和平把来人训斥了一番。

    本来心情就十分的不好,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触霉头,他一点都不想压抑心中的烦闷。

    这会儿本该藏着的孟蛟死了,就变得好玩了。

    他可是知道孟蛟和陈霜絮和杨溯都有一些联系,这孟蛟一死,问题就大发了。

    早些时候,孟蛟被杨溯给藏了起来,后面变成了被杨溯和陈霜絮一起藏了起来。

    他能说吗?他能和谁说啊,所以孟蛟的事几乎就是烂在了肚子里。

    而且现在杨溯也不在武林盟,陈霜絮又告病不在武林盟,孟蛟又死了,怎么想怎么奇怪。

    “许队长?许队长?你怎么了?”来找他的见他神色变化莫测,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两句。

    “嚷嚷什么?在我这儿杵半天了,你要干嘛啊,想偷懒是不是?”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存心找借口不想做事对吧?”

    来人根本没有想到许和平直接一股脑给自己安了一堆罪名,心里只喊冤,但是许和平又是他的顶头上级,他还嘴也不是,“你是不是酒没醒?要不要我给你弄点醒酒汤来?”

    “走走走,哪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碍眼!”

    将人给打发了出去,许和平一肚子的郁闷没处发。

    看见桌上放着的茶壶,想都不想便提了起来一饮而尽。

    微凉的水过了喉咙终于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些舒适,心里始终琢磨着这些事,但是哪哪他都是想不通。

    就在这个时候头开始涨了起来,他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的事物好像有了重影变得模糊了起来,像极了喝醉了酒的时候。

    他心里纳闷,他昨晚也没喝多少酒,就算是喝了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才醉。

    但是他是没时间想明白了,身子晃了两下直接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随着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大开着的房门就出现了一双深黑色的靴子。

    ……

    也就在这个时候,离武林盟还有七八十里的外几辆带着黛青色帘子的马车正在野外奔驰,每一辆马车上都有一面绣有云纹图案的旗帜,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是属于哪里的车队。

    一大早荒凉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快算宽阔的路上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响,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林间穿过,打破了一片宁静。

    “离武林盟已经很近了,我们从这条过去肯定会遇到武林盟的人,要更加小心了。”

    “小子,你说的谁不知道啊?”何谦一鞭子下去,马车跑的更快了,“就算是平时离武林盟越近,守备也越森严,更别说现在了,现在怕是宿阳城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飞不进去?这一路来有多少守卫森严的地方我们不都照样过来了,就一个宿阳城而已怕什么?”

    何谦驾车,纳兰随殷小楼她们坐在车里,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张车帘拌嘴,开始殷小楼还时不时提醒他们一下,但到后来也逐渐已经习惯了,只要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到下一个地方还要一些时辰。”

    殷小楼没有推辞,就这莲衣递来的食物就吃了起来。

    “夫人,我看最近你的精神都不是太好,到了下一个地方要不要先休息两日再继续出发?反正现在离武林盟也很近了。”

    “我不会去武林盟,就在下一个地方我们就和镖局的人分开。”

    她的声音不小,正在斗嘴的纳兰和何谦都安静了下来。

    纳兰不解地问道:“夫人,为什么我不去武林盟?我们这一趟不就是为了杀杨和光灭了武林盟吗?不去宿阳怎么个杀法?”

    这也问出了车厢外何谦的疑问,不过既然纳兰已经问了他就保持了缄默。

    “不为什么,按着我说的去做就好。”殷小楼只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把东西递给了莲衣,“何谦,晚些时候到了地方你去和胡其正他们讲明缘由,带上我给你的信,他就明白。”

    “是。”

    莲衣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分了一些吃食给纳兰他们,她这次没有再去问殷小楼,虽然她始终都是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就像她一直也猜不透当初教主在想什么,她也是跟了殷小楼这么久才明白,为什么教主会选择的是她,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大概他们都是一类人吧,一类自己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人。

    殷小楼手中抱着装戮仙的盒子,思绪渐渐飘远,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又到了这里,宿阳和武林盟,还真的是有无法挣脱的羁绊啊。

    随着马车又行驶了几个时辰,已经到了城门外。

    这里依然守卫森严,来往都要仔细搜查,不过他们这一趟是跟着擎云镖局,而且最重要的是擎云镖局的这趟镖就是要去武林盟,这点上武林盟也是知晓的,所以他们这一路才会如此的通畅。

    守卫虽然有心不得罪擎云镖局和武林盟,但该做的还是要走一遍程序。

    马车的车帘被撩起,软塌上一身白衣的殷小楼正抱着纳兰假寐,纳兰窝在她的脖颈处,刚好挡去了她下面半边脸。

    莲衣守着车厢中的小火炉,火炉上正熬着一盅药,整个车厢里都是浓郁的药味,莲衣见有守卫过来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正在休息的殷小楼他们。

    守卫是提前得了胡其正的打点的,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很快就离开了。

第八百零五章 承诺

    虽然守卫已经走了,殷小楼还是没有放手,这就让纳兰浑身都冒出了一声冷汗,他虽然不是小孩子,但是他是真心地害怕殷小楼。

    即便是殷小楼也只是在口头上威胁过他而已,并未有过任何动作。

    但是他是真的怕步了星辰教里那么老骨头们的后尘,他是知道现在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殷小楼雷厉风行的时候到底有多可怕。

    直到进了城,假寐的殷小楼才把纳兰从自己身上推了出去,莲衣适时地上去帮她整理起了衣衫。

    “用完我还嫌弃我。”纳兰嘀咕着逃出了车厢到了何谦身边去了。

    殷小楼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莲衣却是无声地叹了叹气,她知道殷小楼以前都还不是这样,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很清楚。

    就是因为教主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她自己还要面对那么多棘手的事情,逐渐已经不再像以前的自己。

    她不能感同身受,但时时都守在她的身边也能感受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孤寂。

    她看上去太孤单了,虽然还是会笑,还是会开心,可是却始终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莲衣不清楚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就是有地方不一样了。

    尤其是每当没有外人的时候,她经常一坐就是大半宿,她也不知道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她也不敢去问,她自己应该是知道答案的,但是真实的答案未免是太过伤人。

    “夫人。”

    “嗯?”殷小楼朝着莲衣的方向轻轻望了过去。

    莲衣在看到那双曾经光彩照人的双眼时,眼中有了几分苦涩。

    “你怎么了?”殷小楼问道。

    莲衣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们已经进城了,什么时候和他们分开,看样子他们今天还要继续赶路。”

    殷小楼将手放到了唇边,思考了一会儿,“让他们找个驿站休息一下,我们就和他们分开就好。”

    “那我去通知何谦。”

    莲衣竟然是逃似地出了车厢,这下车厢里就只剩下了殷小楼一个人,殷小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手怜爱地从装着戮仙的盒子上抚过。

    他们的动作很快,进城没有多久的时间就找到了驿站,擎云镖局总共有五辆马车,还有镖师们自己骑的马匹,这个队伍看上去可以说是十分的浩大了。

    在驿站中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本来马车是用不了这么多的,但是殷小楼不想自己的马车太过吐出,所以又添了几辆。

    马都被牵到了马棚里喝水吃草休息,这中间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的休息时间。

    何谦将殷小楼的意思转达给了胡其正,胡其正收过了信,他自己不过就是一个镖师,说白了就是替别人做事的,殷小楼和上头关系匪浅,管她到底要做什么他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他还不想得罪上面的人。

    况且一路上殷小楼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包括纳兰那个小孩也是十分的讨人喜欢,这样相处起来愉快哪怕是帮个忙带一程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既然你们还有事,那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好了,我们可能还会在宿阳城里待几天,看看有没有活可以往回接,如果你们这段时间有事就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一般都住在城北那边的缘来客栈。”

    何谦和胡其正寒暄了几句,又道了谢。

    “这下纳兰走了,那些混蛋不知道多伤心。”胡其正将信收好,“你们夫人身体不好,你得多加小心,最近世道不太平,你们这老弱妇孺的,小心别被欺负了,也就你一个男人,还要多辛苦你了。”

    何谦笑的是有些腼腆,这几个人里面,恐怕靠谁也靠不了他,就那个纳兰的武功都比自己高,这一趟不过是殷小楼看中他做事圆滑而已。

    他们几人离开的悄无声息,没有告别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莲衣抱着装着戮仙的盒子,殷小楼牵着纳兰,几人在大街上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夫……娘!好热啊,我想自己走!”

    纳兰以前还时不时觉得接近殷小楼是一件不错的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现在他离殷小楼近一点都有些怕,更别说和殷小楼接触了。

    “就你这小身板,自己走小心被人给拐跑了。”

    纳兰无奈地耷拉下了脑袋。

    这里殷小楼是来过的,有个鬼市,鬼市中有秦家的地盘,也是离武林盟最近的一个城池。

    虽然这里也还在武林盟的管辖范围内,但还是有比如鬼市这样的不法之地,武林盟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殷小楼猜测可能是武林盟也需要这么个地方,毕竟杨和光可算不上真的有多么光明正大,所以鬼市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存活这么久。

    久而久之,只要鬼市不犯事,他们要想把鬼市一网打尽还真的不太容易。

    想到秦家能将手伸到这里来,殷小楼还是不得不佩服他们,能在杨和光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也是要有几分胆量的,只是可惜了秦琛不是块料,该果决的时候不果决,一辈子都那么的小心翼翼,反而被别人有机可趁。

    他们要在这里待的时间不会很短,所以直接买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地盘是楚伯凌的,买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天和楚伯凌闲聊了几句后,楚伯凌便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话。

    “我也不想我筹备了这么久的事情功亏一篑,尤其是现在季修宴生死未卜,我应该更要不遗余力地帮你,这一切我们已经计划了很多年了,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让我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努力付诸东流,我答应你并非是因为我信任你,而是因为我信任他,他既然愿意为你做这么多,我也不该怀疑你,秦家的事我还是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如果没有调查这么多年,或许除掉了一个秦家我也就心满意足,但是既然还有人是当年那件事的幕后推手,我就不想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他们算计我严家,杀我父亲挚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殷小楼,这次我答应了你就已经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你身上,你胜我胜,你败我败。你是清楚一旦失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我只要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就像对季修宴那样。”

第八百零六章 蛰伏(一)

    殷小楼略感疲惫,身子微微往后一倒整个人就靠在了椅背上。

    “还真的是累。”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过去的种种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略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好像就在一刻被过完,留给她的只是无奈。

    楚伯凌的顾虑又何尝不是他的顾虑,面对的可是杨和光,这么一个接近于怪物存在的人物。

    抛开一切的恩怨与善恶,在时间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杨和光,他能武林盟诸派玩弄于鼓掌中这么多年甚至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是简单依靠实力是绝对做不到的。

    一般到了那个位置的人,又是德高望重深受世人爱戴的这么一个人,谁会怀疑他的人品有问题。

    他偏偏就是钻了这么大的一个空子。

    不过的确是他也是为他们做了不少的事,不管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他所做过的恶事也无法将他的功绩抹除。

    她的对手可是杨和光啊,殷小楼每每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痛欲裂。

    殷玉楼和季修宴都没有成功的事,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握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她只知道,她和杨和光之间只能活一个,要她一辈子躲在星辰山中,她绝对做不到。

    自己在乎的人那么多都死在了杨和光的手里,她无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日一日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坐的更稳,无法容忍这样的一个人接受世人的崇敬仰慕,他就是一个只配被人踩在脚下的臭虫而已。

    只有奋力一搏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杨和光是不会放过她的。

    “莲衣,现在什么时辰了?”

    莲衣推门而入,“已经辰时了。”

    殷小楼起身,手放在了装戮仙的盒子上,在莲衣的注视中将戮仙给取了出来,“帮我换一身衣衫。”

    将月白色的衣衫褪下,穿上了一身的墨黑色,如墨一般的黑色衬得皮肤更加的白皙晶莹,沉稳的黑色将她艳丽的五官渐渐压了一些下去,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似一块温润的美玉。

    取来了斗篷几乎将面容全部都给隐藏了起来,算好了时间,殷小楼只带着莲衣就出了门。

    到了这么晚,街上偶尔还是能看见亮着灯的商铺,街头巷尾也还有人在摆摊,生意没有多好,但始终还是会有人陆陆续续坐下。

    明明隐藏着鬼市这样动荡的地方,可却又如此的平静,这样矛盾却又好像又是理所当然。

    “鬼市要是敢动普通百姓,离的这么近的武林盟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鬼市背后之人到底会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是却从来没有露过面,世人从来都只知鬼市不知背后操持一切的人或者势力,仔细想去实在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殷小楼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主人是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欠他什么?既然他做了这件事就有他的目的,只要我们的目的不相冲,就不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我也只是好奇。”莲衣有些感慨,“这个江湖实在是太大了,藏龙卧虎,可能相处了几十年的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说不定就是什么曾经名动江湖的人呢。”

    “你说的有道理。”殷小楼也唏嘘,“谁说不是,谁又能想到那么多呢。”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日,现在这种动荡的日子是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到一日他们都会离她而去。

    时辰算的刚刚好,等她们到了地方的时候鬼市已经开了,这里的鬼市不比她和季修宴去的那次,但是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的问题而已。

    既然会来这里,其他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进了鬼市的入口后,很快就和其他来鬼市的人汇合了,不过和每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所有人泾渭分明,根本不想和其他沾染上任何关系。

    这里的每一个或戴斗笠戴斗篷,或者是带面具,总之没有一个人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时不时有一两个人就那样走了进来,除非是第一次来的愣头青,要么就是带的人皮面具,总之是没有去管其他怎么样的,会来鬼市的人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谁都不想因为其他人耽误了自己的事。

    殷小楼和莲衣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但是殷小楼手中的戮仙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凡品,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露出来未免还是有些招人耳目。

    不用去探究,殷小楼就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她们,应该说是她手中的剑。

    鬼市鬼市,既然是这么个说法,那就不能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待它,在这里可以说是另外一种法外之地,没人会约束,尤其是在每个人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时候,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暴露出一个人的本性。

    戮仙乃是宇文杰打磨了十几年的神兵利器,根本不是普通武器可以比拟的。

    所以不用去试,也不需要内行人,都能看出它的不同。

    殷小楼根本来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现在有自信,在这里敢觊觎她戮仙的人根本没有一个会是她的对手,如果他们敢有什么小动作,只怕只会做了戮仙的剑下亡魂。

    她来鬼市就是为了一件事——找到隐门。

    隐门是江湖中最为著名的杀手组织,也是唯一的情报组织,或者说隐门本来就是一个情报组织,但是因为需要所以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杀手,有了自己的规则,然后逐渐扩大到如今的势头。

    虽然星辰教中掌握的信息不少,但是星辰教总归没有完全处于武林中央,而且经过这么多年武林盟的打压,又要韬光养晦,要有什么大动作并不是那么方便。

    相反隐门本来就是做一门生意的,再者就是隐门只收钱,不和任何门派有过亲的关系,或者说和所有门派都保持着距离,所以很多门派都忌惮隐门,这么一个神出鬼没又拥有无数为其卖命的杀手的组织,谁也不敢去得罪。

    同时也没人会刻意去和隐门拉近距离,因为谁也不想和隐门关系好了,转身就被隐门给卖了。

第八百零七章 蛰伏(二)

    隐门在江湖中已经是很出名了,很多人解决恩怨自己无法办到,或者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隐门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炙手可热。

    要在鬼市中找到隐门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以说来的一行人有不少都是冲着隐门去的。

    在鬼市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所以大姐行事也大胆了起来,出入隐门也没有什么顾虑,没有了那一层面子相关的担忧,而且隐门又不会出卖他们的消息,所以只要自己不暴露什么事情都没有。

    殷小楼和莲衣进到隐门时,也发现了同行的两人也是来的隐门。

    但是一进入到隐门过后,所有人都被分开了,都是隐门为了不暴露客人的信息,在进门的时候殷小楼能感觉到那两人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的视线,或许是在打戮仙的主意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和莲衣一起就在隐门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身后进了一处隐秘的房间。

    门一被合上,房间就与外面完全隔绝开来,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这是我们这个月杀手的名单和身价,请二位过目。”少年彬彬有礼,丝毫看不出来是和隐门有关系的人。

    莲衣不想暴露殷小楼看不见的信息,自己将名册接了过来。

    “二位既然来了隐门,我也不和二位拐弯抹角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在这武林中,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我们隐门都可以替二位办到,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报酬足够,无论二位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为二位办到。”

    “这么笃定一定能完成我们想要办的事?”殷小楼打趣。

    少年不是第一次见到会和他呛声的人,来隐门的人下有有点钱财的普通人,上有威名遐迩的名士,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单单是殷小楼一开口,这种气度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会有的。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殷小楼,适当而止把握好了尺度恰恰不会让人心生警惕和厌烦,在进门的一刻少年其实就注意到了她,或者说是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剑。

    这不是任意一把出世的名剑,这世上的名剑大多都是出自名剑山庄,而最珍贵的宝剑又于名剑谱上,这把剑绝对不下名剑谱上任意一把奇兵,但是他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一把剑,甚至说想要找出一把相似的也没有。

    倒是奇了怪了,隐门手中掌握着的信息可以说这世上绝对不会比他们更多更全,可是少年思前想后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出自哪里的名剑。

    有些好奇,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敢带着这么一把宝剑在鬼市里走动,他也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子了。

    能有如此胆量,如果不是傻子就是有绝对的实力,鉴于殷小楼一开口的话,他直觉绝对是后者。

    “这位姑娘您也不用刻意为难我们,如果不信任我们隐门想必您今天也不会来了。”少年态度温和有礼,“我们隐门有这江湖中最顶尖的杀手刺客,我也不敢打包票姑娘要杀的人一定会成功,但是只要有杀手接下了姑娘的单除非是死不然一定会完成姑娘的要求。”

    “除非是死?”殷小楼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看来你们隐门的杀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姑娘说的哪里的话,他们是什么人,那两个字就意味着他们这一生要与生死为伍,这是他们的选择,这人的一生里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你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不过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找杀手,我们要杀的人恐怕你们这里最好的杀手也杀不了。”

    少年心里打了个突,心里疑惑隐门都暗杀不了的人会是谁。

    他心中倒是有人选,无非都是江湖中那些可以称为老怪物的人,那些人如今可没有什么不识趣的人敢去动,不过做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刨根问底,不管殷小楼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只要她不说他就不能问。

    “那姑娘来这里可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打听一些消息。”

    话音刚落,莲衣就从袖中取出了几张银票,少年余光一扫就知道数目不小。

    “姑娘要打听消息这趟来的对了,就是不知道姑娘想要打听什么?这消息自然也是分割三五九等……”

    言下之意就是价格不一定是这个价,殷小楼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话,莲衣就将银票推向了少年的那一边。

    “我们是来找一个人的。”殷小楼手指在冰冷的桌上划着,藏在暗中的唇微微勾了勾,“我要见梅姬。”

    少年眨了眨眼,一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的样子。

    “这些是给你的,这个匣子送给梅姬,她会来见我的。”

    莲衣又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推了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少年语气就有了一些为难,“姑娘,这不合规矩。”

    “规矩?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不知道梅姑娘会不会和你讲规矩?”

    少年讪笑了两声,“那我去请。”

    少年取了银票和匣子就退了出去,一离开了房间,虽然脸被面具挡住,但是没不住的一个哆嗦让他觉得里面的人莫名有些恐怖。

    隐门里杀手的去向可以说是极为隐秘的,哪怕是他们想要找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杀手来说没有什么比行踪还要重要的,因为他们一般不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是在躲避追杀的路上,一旦被人发现那可以说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里面的人竟然知道梅姬在这里,简直是细思极恐。

    他拿着银票和匣子一溜烟地朝着深处的密道去了,一股脑地往里面冲,恰好一头撞到了一堆柔软上,然后就挨了个爆栗。

    “哎哟!”他抱着头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梅姬冷冷地看着少年,“老娘的豆腐你都敢吃,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不敢不敢!”少年捂着脑袋,脸上的面具险些被弄掉了,“我是有急事找你!”

    梅姬抱着双手靠在墙边,懒洋洋地问道:“有什么事?”

    少年像献宝一般把匣子送到了梅姬手上,“有人点名要见梅姐姐你,可是我觉得有蹊跷,可能是有仇人找上门来,才特意来提醒!”

    “仇人?”梅姬似笑非笑,这个时候已经打开了匣子,“这么大手笔的仇人我倒是求之不得。”

第八百零八章 蛰伏(三)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双修长的双腿迈了进来,来人就像是一只摇曳的蝴蝶,步履生姿,单单是仪态都足以迷倒不少人了。

    “哟,还真的是稀客!”人未到声先先至。

    “梅姐姐,你们……”

    梅姬手一推,跟在后面的少年就被无情的门给挡在了外面。

    “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害的我等了这么久。”梅姬自顾自地坐到了殷小楼的对面。

    “看来你已经没有大碍了。”

    梅姬翘起了二郎腿,闲适的样子就好像在茶楼品茶看戏,“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你既然想欠着就欠着也无妨。”

    梅姬笑了起来,“看来你不占便宜白不占对吧?不过呢,我是心情好,看在你替我出了一口气的份上才帮你这个忙,换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那你可在秦家查到了什么?”

    “还能查到什么?你不都知道了,差点人就回不来了,要不是我够聪明机智,这条命估计就要交待在秦家了。”梅姬摆了摆手,“不提了不提了,姑奶奶我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秦家如此老谋深算,连杨和光都能给骗过去,你栽在他们手上也不算奇怪。”

    “喂喂!你就是这么和帮了你大忙的人说话的?”梅姬不满,“要不是我对秦家不熟,你以为我会被发现?”

    她在隐门虽然不是武功最高的,但是一直都是隐门中数一数二的杀手,一直以来都在榜十,能一直这样,绝对不会是单单依靠运气,只是事实的确是如殷小楼所说的,秦家实在是太过于深不可测,另一方面,秦家的颓势显现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未免会有所掉以轻心。

    而且殷小楼也没有和她共享过她的消息,只是让她小心,她哪里会知道她是不是只是寒暄两句而已。

    “我说的是实话而已。”殷小楼双手交握在一起,“如果换了我我可能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秦家是个庞然大物,给世人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那你是怎么知道秦家的秘密的?”

    殷小楼一被问到这里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当初若非是文卿,恐怕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将秦家给揪出来,可是没有了秦琛的秦家比她想象中落败的速度还要快。

    往日的秦家虽然已经是外强中干,但是也没有到了今日这种将自己所有的弱点都剖开血淋淋地展现在世人眼前。

    哪怕她有过放过他们的意思,只不过杀了秦琛和秦启,可是没有了作为支柱的秦琛,秦家的败势已经呈现无法挽回之势。

    秦矩虽然有些本事,但是还不成气候,至于秦沐棉,现在的她更是无法担起秦家的重任。

    梅姬是隐门门主的侄女,本身她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秦家,而楚伯凌那更是不可能放过秦家,甚至可以说单单是打压秦家已经是十分仁慈的手段了。

    楚伯凌的做法尚还在殷小楼的预料之中,经历过苦难的人更加明白那种痛苦的命运是有多么的艰难难忍。

    有的人在磨难中自我放弃,想要剥夺,有的人却在苦难中学会了仁慈,比普通人更加能懂得生命的珍贵。

    楚伯凌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没有了季修宴,两个人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要做的事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过问,可能换了位置,她也知道他不一定会能有楚伯凌这样的胸怀。

    在某个方面上来说他们还是有某些相似之处,想一想她也不觉得意外,如果楚伯凌是冲动不顾后果的人,季修宴是绝对不会和他合作这么久的,甚至会知道他的这么多事。

    对秦家的打击如狂风骤雨,殷小楼最担心的是文卿,虽然也和楚伯凌商量过,他也答应了自己。

    可是她了解文卿,在某个方面来说,文卿是秦家走向灭亡的导火线,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对秦家没有感情没有关系,但是亲眼看着高楼倒塌那种感情是绝对不一样的。

    他的妻子是秦沐棉,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这件事里面她从来都不曾后悔,她清楚杀了秦琛后,她可能会失去的是什么,但是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她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梅姬见殷小楼并不想说,只是有些遗憾,她和殷小楼认识了这么久,当然是了解她的个性。

    “不想说就拉倒。”梅姬从袖口中摸出了一卷绸布,淡淡地看了一眼莲衣推给了殷小楼。

    莲衣对梅姬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梅姬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媚态,这种女人向来在同性面前都不会显的太过和善,尤其是梅姬,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也让人看上去就感觉她在挑衅一般。

    “要我念给你听还是让你的侍女念个你听?”

    殷小楼大概也有些没有想到梅姬会挑刺挑到了莲衣身上,嘴角微微有些僵硬,“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这种东西并不需要。”

    梅姬懒洋洋地往后一仰,软弱无骨地依靠在椅子上,“倒也没什么问题,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已经查清楚,无叶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镖师,也就是在本地有点点小名气而已,这种无名小卒是不配被我们隐门调查的,不过我特意走了一趟,得到了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殷小楼的眼帘垂下,“哪些消息?”

    就是正因为无叶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所以从他身上下手根本没有能到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无叶不过是叶衡一个用来掩饰的身份,她也去调查过,无叶的家人早就死了,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又独来独往,根本无从下手。

    退一步来讲,既然叶衡会用无叶的身份,那就说明他早就解决了后顾之忧。

    而且在后来他本来的身份也被曝光,那个可有可无的无叶似乎也变得不太重要。

    “无叶在隋州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们要查他的确是不容易,不过我们隐门可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哪怕是死人都能让他开口。”梅姬朝着殷小楼摊了摊手。

    “报酬不是已经给过你了?”

第八百零九章 蛰伏(四)

    “那是你分内的报酬,可是我给你带来的消息可不止这么多。”

    殷小楼从自己身上取出来了一个锦袋,好在她知道梅姬不是好打发的人,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看来你还是够了解我了。”梅姬不等殷小楼给她自己就从她手中取了过来,这在莲衣眼中已经算是冒犯的动作了,这下更是看梅姬不顺眼。

    梅姬将锦袋拉开了一个缝,昵着眼往里面看了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你掌了权之后大方了不少啊,没以前那么扣扣搜搜了。”

    “我没多少时间和你闲聊。”

    “懂!”收了报酬的梅姬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若有若无的眼神扫过莲衣,莲衣这种直白的厌恶她可是感受的明明白白,“殷小楼,你看着还有点聪明,怎么带个侍女不太聪明的样子。”

    殷小楼是不太明白这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两人中间,很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说正事。”殷小楼语气冷了几分。

    莲衣见殷小楼不买梅姬的账,露出了几分讥诮的笑。

    在殷小楼看不见的地方,两个人眼神中似有火花迸出。

    “这么重要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梅姬可以绕开了莲衣,她当然清楚殷小楼能把莲衣带在身边肯定是对她很信任,但是她还是想堵一堵她,谁让她对自己抱有敌意。

    不等殷小楼答或不答,她就凑到了殷小楼的耳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殷小楼原本还想说些话,但是梅姬说出来的事情倒是让她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了松动和些许的惊讶。

    “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梅姬带着满脸的得意又做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些事你要是换了其他人绝对是查不出来的,还得要我亲自出马才行。”

    殷小楼这个时候平静的脸上终于是带了些许的笑意,“的确如此。”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武功并不算高的梅姬为什么可以坐到隐门杀手前几的位置,从梅姬给她的消息来看这件事换了其他人来恐怕都得不到梅姬给的这些,因为能查的她也已经查过了,梅姬给她的当真是个惊喜。

    从隐门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是给她的不仅仅只是梅姬带给她的好消息而已。

    她要搬倒杨和光,就要从他手底下的人开始动手,斩断他的左膀右臂,一点点蚕食他的势力,这世上可从来没有真正不破的铜墙铁壁。

    杨和光的身子是出了大问题,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提上日程,一刻也不能耽误,不能再给他喘息的时机了,或者说不能给他因为婆罗经而死的机会。

    他必须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刚刚踏出隐门的地盘,殷小楼就感觉到了暗中有人在盯着她,在这里能辨认出其他人的方法不过就是外露的标识特征。

    她手中的这把剑可以说是引来了无数觊觎的目光,不过在鬼市之中一时半会也没人敢轻易对她下手。

    会来鬼市的人一般都是抱着见不得光的目的来的,谁也不想轻易暴露了自己,就像殷小楼这样堂而皇之带着宝物到处走动的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

    他们想在鬼市对殷小楼下手,首先要顾虑的就是不会被渔翁得利。

    在他们看来两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还不会武功的女人根本不足以为惧,或许也有人觉得蹊跷,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理智是会被贪念所掩盖的。

    “夫人,要不要杀了他们?”莲衣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里是鬼市的地盘,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既然都没有动作我们也要遵守鬼市的规矩。”

    鬼市虽然从来明文规定,但是大家已经默许了鬼市中大家各不相干,因为这里的人员构成实在是太复杂,谁也不能确保自己是这里最强的,哪怕是最强的人也不能保证那些等着坐收渔利的人不会是一伙的,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家互不干扰。

    不过只要不被人发现,或者说有足够的能力,还是不会有人来过问的。

    殷小楼对这些人是谁没有任何好奇心,现在她想要的只有杨和光的性命而已。

    出了鬼市,过了那个迷宫一般的巷子,殷小楼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她和莲衣依旧自顾自地走着,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胆量能啃动自己这块骨头。

    如果他们一直不动手她也没什么意见,暗鸦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她,一切都要看她的心意,反正她能保证如果这些人不及时离开,等她回去的时候绝对不会剩下一人。

    出了鬼市后跟着她的人其实已经少了一部分,聪明的人动动脑子都会知道这其中会有问题,财不露白,能去鬼市的人会有多少的无知莽撞的人,个个都巴不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谁会给别人这种机会让他们盯上自己。

    殷小楼答应过宇文杰,一定会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戮仙的名字,所以如果不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她根本不会将戮仙藏起来,戮仙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刚刚步入一个小树林,莲衣已经警惕了起来,但是环顾了一周她露出了一丝迷惑,“人好像已经离开了?”

    而她刚刚一转身就看到殷小楼停了下来,能清晰地感觉到殷小楼这个时候情绪和平日里并不一样,莲衣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顺着殷小楼“看”着的方向看去,从黑暗中隐隐走出了一道黑影,她刚刚想要护在殷小楼面前,殷小楼却兀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先回去。”

    平静又让人无法辩驳的口吻。

    黑影仿佛是要和夜色融在了一起,浓密的树冠挡住了外面的月色,只在路边留了一地斑驳的影子。

    殷小楼能够感觉得到来人的靠近,在到了很近的距离后,她停下了脚步,伸手取下了挡住脸的斗篷,月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到她的脸上,一双没有神采的双眼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前方,漂亮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任何情绪的变化,安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大师父。”

    玉歧山自夜色的阴影中迈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灰色的麻布衣裳。

    他看着殷小楼,所有的表情都被夜色所隐藏了起来。

第八百一十章 蛰伏(五)

    “你想一个人杀了杨和光?”玉歧山说话的语气还是惯有的冷漠。

    殷小楼一时间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

    “我知道了。”玉歧山叹了一口气,“陪我走一段路吧。”

    殷小楼没有拒绝,亦步亦趋地跟在玉歧山的身后,玉歧山的步伐比平时慢了很多,她清楚他是顾及着自己,她从一个萝卜丁大的小孩开始就时常跟在他的身后,哪怕是现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了,但是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好像还是在锦川时候的小孩一般。

    “杨和光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除去他手下的武林盟,还有数不清的死士暗卫,当初殷玉楼输给了他,现在也输给了他,生死面前是没有阴谋一说的,谁都想活下去成为赢家,虽然杨和光的所作所为我并不敢苟同,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输过,这样一个立于顶峰的人,你想过自己有什么能力与其相较高下吗?”

    “我……”殷小楼有些迟疑,“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希望再是渺茫也是希望,可是不做就什么都没有,杨和光在赤水受过伤,虽然我现在不能肯定他近况如何,可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无论是机会还是时间,我都不想等下去了,如果一旦他因为婆罗经或者因为年纪大死了,我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路上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两人在小道上走着,四周的寂静将两人彻底包围,偌大的地方好像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天地。

    “如果你杀了他,这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意义呢?”玉歧山问道。

    “意义?”

    “你只是单单为了报仇还是因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殷小楼拿着戮仙的手紧了紧,“可能是吧,也可能还有其他的。”

    玉歧山停下了脚步,满腹心事的殷小楼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你自己问自己,自己想要到底是什么?”

    “想要的是什么?”殷小楼重复着玉歧山的话,“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无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是为了什么而做。”

    “那我想要报仇是错了吗?”

    “没错,可是你单单只是想报仇吗?”玉歧山缓缓转过身看着殷小楼,冷峻的眼神里暗含着浓浓的担忧,“我以前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但不代表你这辈子都不需要明白。”

    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着,恰好明月已经升到了夜空中间,将两人映在地上的影子拉长。

    “仇恨在很多时候可有激励一个人,可有成为一个人的信念,可以让人变成一把利剑变得无坚不摧,可是他带来的可能还会蒙蔽双眼,我问你,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殷小楼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给了玉歧山答案,“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那你手中的剑是为了什么而持?”

    为了什么?殷小楼突然心中有了一些迷茫,她找宇文杰练剑,是为了得到一把最适合自己的利器是为了她日后好杀了杨和光杀了叶衡。

    可是被玉歧山这么一问,她也开始变得不确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玉歧山沉稳的声音从前面缓缓传来,因为看不见,所以她能听得更加清晰。

    “是为了杀戮还是为了守护?”

    殷小楼蓦然停下了脚步,徒留一脸震惊,她微微启唇,玉歧山简单的几个字给了她无比的震撼。

    “可是……”可是她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力量从来都不是为了掠夺和杀戮。”玉歧山的眉头始终是没有松开过,“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做什么?甚至从小教你练剑,但是这一切都不是让你将你所学所感单纯地用在仇恨上。”

    “我……”殷小楼很想辩解,但是她这么久以来,尤其是自赤水后,对她来说杀了杨和光好像是唯一的动力了。

    她从来都没有野心,从未想过自己想要如何变强大想要有自己的势力,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雄心,可是所面对的一切始终在把她朝着对立面逼去。

    掌控魔教不是她想要的,杀人也不是她想做的,可是她这却是她不得不做的事。

    “你可以报仇,但是不要让你心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件事。”玉歧山语气里满是担忧和警告,“这很危险。”

    他从来都不是会情绪外露的人,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面对殷小楼却还是不禁会有心软的时候,人心并非草木,他和殷九章穆三娘将她抚养长大,虽然他们之间全无关系,尤其是他和他们,他为的不过是对顾筝的一个承诺,可是十几年时间的相伴对谁都会有感情。

    “叶衡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殷小楼在听到叶衡的名字的时候,身子陡然一僵。

    “他做了什么?”

    “很简单的两个字……仇恨。”

    “仇恨?”

    玉歧山继续往前走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殷小楼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也没有着急想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她很珍惜现在这般宁静的时光,她也很害怕会再失去前面这个大山一般的人。

    他们都是她生命里永远不可或缺的人,她的勇气她的畏惧全都是源于他们。

    耳边秋风吹过,是树叶被吹动飒飒的声音,周身已经冷了几分,这种寒凉的感觉殷小楼并不喜欢,加快了步伐紧紧跟着玉歧山。

    “叶衡是个天才。”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到过谁的天资能超过当年的他,可以说当时的叶衡是同辈中所有人敬仰的对象。”

    “可是名剑大会他输给你了。”

    玉歧山的话顿了顿,好像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他输给我不是因为剑法比我差,他在剑术上的造诣从来不比任何差。”

    叶衡是因为什么而输殷小楼没有问,玉歧山也没有明说,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我不想有朝一日你会变成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殷小楼拿着剑的手紧了紧,“他曾经也像我这样过?”

    “不是像,他也是这样过来的。”玉歧山想到很多以前的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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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令介绍:
每天种田的师父们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魔头
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个小魔头,还被各式人士暗中追杀,幸好出门捡了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实则切开全是黑的护身符。
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要把自己推远,自己走远了又要来撩拨自己,到底是想怎样。
精分男主:我认真起来自己的醋都吃沉香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沉香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沉香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