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复仇
原本殷小楼还希望殷斐然幻想自己当上教主的时候能忘了自己这么个人,但是遗憾的是殷斐然丝毫没有忘了她,甚至还记得异常清楚。
派了两个人将她带了下去,穴道也没给她解开,两人直接将她抬到了一个小院子,这院子什么都是齐的,就是有些时日没有住人了,各处都落了点灰。
她被两人随意扔到一个塌上,眼见那两人就在门口守着,毫无离开的打算。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此时却不能轻举妄动,现在这两人正防备着她,要是有什么动作都会被他们当作想要逃,而且才入夜不久,漫漫长夜还早得很。
殷小楼身不能动,目光也只能巴巴地盯着门口那两人,那两人却似个木桩一般立着不动,渐渐她觉得有些乏了,双眼眨了两下缓缓闭上了。
而门口两人见她睡去,也吁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就是个普通女子,却要派他们来守着,还特地要求了不能有所闪失,这女子穴道已经被点住,又无功力,能奈何他们?
待到夜深了,就有名婢女送来了吃食,两人就随意将食盒摆放在门口,就地而坐,一人看着腰肢纤细的婢女离去还有些心痒痒的,但想着还要守夜,饭菜入口竟有些食之无味。
另一人夹了一大口菜,又抿了一口酒,意会到,“晚些时候,我暂顶你一会,不过早去早回。”
那人闻言大喜,两人心照不宣相互一笑,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待到夜深了,那人偷偷溜了出去,剩下的一人无聊地靠着门口打盹。
睡着的殷小楼闭着的眼睛忽然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让事情都看着那么凑巧,不能让人先起疑。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打呼声,塌上的殷小楼缓缓睁开了眼,双目清明,浑然不似刚睡醒的样子。
“喂!”她朝门口喊道,久不进水的嗓子有丝嘶哑。
门口的守卫被扰了好梦,皱眉,不耐地朝里面吼了句“闭嘴”。
在守卫吼了之后里面就没了声响,肯定是被自己吓住了,不敢再出声了,夜半时分,正是犯困的时候,那守卫打了个哈欠,又听里面人脆生生出声了。
“我要如厕!”
“哪来那么多事,憋着!”怎么突然这么多事,守卫带着一腔被人扰了清梦的烦躁,“不许再出声!”
“这可是你说的,我倒是没关系,只是你们主子指明明天还要见我,若是我一身臭气坏了你们主子的兴致,那你自己想办法担待吧。”守卫又听得里面那人幽幽说道。
守卫迈了两步进去,一眼就瞥到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漂亮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渐渐起了些旖旎的心思。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但畏惧着殷斐然的命令。
殷小楼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声音却是越发的娇柔。
“我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怕什么?”
娇滴滴的声音守卫听得心神恍惚,眼神也灼热了几分。
“如厕不过堪堪几步,而且我还被捆着,你大可随着我,我一普通女子,断然不是你的对手。”
守卫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自己习武多年,这一普通女子怎么能从自己手心里跑掉,便解开了她的穴道,看着脖子上白皙细腻的皮肤,心头更是热了。
被点穴的时间太长,殷小楼身子有瞬间的瘫软,只得忍着恶心由这守卫搀扶着出去,厌恶地看着守卫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幸好茅房离的不远。
“门便开着吧。”守卫一脸淫笑,看着殷小楼如同看着砧板上鱼肉。
她低头将眼中的厌恶掩去,似娇羞状,“不过方寸之地,我又跑步掉。”
守卫闻言大笑,在守卫的笑声中,殷小楼将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殷小楼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已经暂时算是自由身,这点穴对自己来说还真的有些无解,哪怕面对这些小喽啰她都没什么办法,也不知道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从背后把布包着的剑取了下来,幸好他们脑子不够用没有取走,估计以为只是个包袱,幸得这剑精巧,不似一些剑客的剑。
将剑外的白布去了,剑握在手中,殷小楼嘴角挂起一个冷笑,出门多时来,她剑术已经精进不少,已经不是那个对上大师父就丢盔弃甲的人,虽然说对上那些高手还尚无力还击,但一般的人还是略有胜算,不管能不能一击制胜,都得试上一试!
在外面等着的守卫见殷小楼进去了许久还未出来,心里有些焦急,等得不耐烦了,便开口催促。
同时,茅厕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守卫心里痒痒的不做他想,便踱了过去。
在一瞬间,银光一闪,一他的眼神由最初的灼热,变得清明,随即便是惊愕,满满的不可置信。
剑的那头正是自己还在想着能有一夕之好之人,她明明不会武功,但是却在自己还没有任何反应之时要了自己的命。
他刚好开口呼救,一字未出,只见剑的主人拔出了剑,又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处,这个速度太快了,身体在他惊愕的眼神中缓缓倒下。
殷小楼看着已经倒在地上毫无生机的男子,握着剑的手不住地发抖。
她闭了眼,但是这人打了自己的主意,要是不出手,今日清白就要断送在他手中,明日还要将性命埋葬在此处,心里沉了沉,还是无法轻易地接受,毕竟是个鲜活的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院门传了个轻快的脚步声,他心道不好,看来是那个出去寻欢的回来了。
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要是弄出了声响那就真的走不了了,殷小楼很快就藏在了暗处,见到了那个身影,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出手,不然等到他发现自己和另一人都不见了必定会出事端。
就在殷小楼准备从背后偷袭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打斗声,而且越来越急,刚刚回来了的那人闻声又走了出去。
见那人离开了院子,殷小楼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等外面平静下来了,那人肯定会回来,这里是留不得了的。
她蹑手蹑脚出了院门,躲进了旁边的树丛里,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依稀可以看到外面几个人混作一团在打斗。
轻轻迈开步子,尽量不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刚走没两步,就倒抽了口凉气。
刚只领先自己一会出来的那守卫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身上还不知被什么捅出了个大窟窿。
几步轻声地跨了过去,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逐渐消失在背后,心里稍是安心了一些。
快到夏日的夜晚还是有丝凉意,起了点点风,带了点潮意,吹在肌肤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背后的打斗声已经轻不可闻了,殷小楼呼出一口浊气。
远远地看见这处院落起了火光,呼声四起,三五成群的婢女下人仓惶往外面逃去,偶尔还混着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在一片惊呼声的掩盖中还有几不可闻的兵器碰撞的声音。
正是逃走的好时机,殷小楼混入了朝外逃跑的人群中,虽然多数都是着麻衣的下人,但还是有一些似是宠妾的女子,混进去也不显得突兀。甚至还有女子将她视作了同伴,拉着她就朝外跑。
有了人带路,离开这里变得容易了不少,片刻便看到了此处院落的出口。
终于要逃出生天了……
已经跨了一步出去,再往前一步,便能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殷小楼竟然有了种重生的感觉。
她轻灵地抬起了脚,只要一步出去就离开了。就在同时一道娇柔的喝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和女子握着的手心不禁出了汗。
殷小楼脸色煞白,似是定格了,那一步却如千斤重,怎么也无法迈出去。
拉着她的女子感觉到她没有动了,不满地回头大声催促,“怎么不走了,再慢就来不及了!”
不会听错的,那个似春风似清流般温柔的声音,她怎么会到这里来,莫不是被抓了,刚才那声喝声后再无动静,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殷小楼一时间心乱如麻。
在拉着她的女子惊愕的目光中,殷小楼甩开了女子的手,返身跑了回去。
“你回去是送死啊!”女子大声叫道,但跑开的那道影子却似一阵风没有作任何停留。
殷小楼顺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地上横着三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她不住想干呕,庆幸没有一个是关颖或者关彻。
小心为上,千万不要反过来成了他们兄妹的拖累,虽然只与他们相识了几天,但殷小楼却是从心底里将他们当了朋友。
将剑握在手中,心中稍稳,刚见过血的剑身还有些未擦干净的血迹,喃喃道:“非常时期,迫不得已。”
殷小楼知道自己剑术有进步,但是没和人交过手,刚那人也是因为大意被自己偷袭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何种地步。
这处不甚大的院落近半都燃起了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夜空,入耳只有噼里啪啦火苗燃烧的声音,偶还有梁柱被灼烧倒塌的声音。
院落中间大堂外正立着十来个人,中间是个极为挺拔的女子,正是关颖,关彻此时立在旁边,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凛然,剩下的人手握武器,神情紧张地看着前面,旁边熊熊的火光,将空气都烧的扭曲起来,火光映在这行人脸上,鬓间渐渐流下几滴汗,不知道被火灼的还是别的。
在对面,大堂门紧紧闭着,门外立着一群黑衣人,虎视眈眈盯着关颖这群人。
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中,关彻轻轻拍了拍身体僵硬的妹妹,感受到了关彻的关颖身体放松了一些。
开始动了!
黑衣人如水流一般连绵攻了过来。
“结阵!”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除关颖关彻二人外,剩下的人立刻动了起来,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暗处的殷小楼看不懂这是什么阵法,但是那群黑衣人竟然一时之间没有攻进去。
来回交战了几次,关颖那边游刃有余,倒是黑衣人倒下了不少,剩下的黑衣人有点畏葸不前,都没想到对面会如此厉害,拿着武器面面相觑,竟是没有再冲上去了。
“叫那个魔头滚出来受死!”那个老人又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
那群黑衣人依旧拿着武器将他们围住,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也没敢拔腿就跑,就在僵持不下之时,那道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
大门慢慢打开,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黑暗的门内,殷斐然依旧是那身红衣,嘴角噙着笑,似平常一般,若不是外面熊熊的火光与刀剑相向的厮杀,真的会以为他只是闲庭漫步。
“魔头受死!”
“魔头受死!”
“杀了魔头!”
看到殷斐然露面了,外面那群人按捺不住了,群情激愤,个个恨不得上去食其肉饮其血。
殷斐然不屑地一笑,从上而下俯视这些人,眼神轻蔑而邪气。
那带头的老人被这样的视线看的十分恼火,将手中的手杖重重地朝地上一震,地面似乎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你这魔头!杀我子孙,辱我妻女,今日必将你头颅取下!”
殷斐然抬步走到了大堂前的台阶前,似蝼蚁般看着下面的人,叽笑:“莫不是你们服了药以为杀了几个分部的废物就有资格和我叫嚣了。”
话音刚落,一阵骇人的波动从他身上散出,从他为中心,向四周袭去。
“防御!”关颖关彻皆是脸色大变。
众人闻言,归于原位,运气内力抵挡,那无形的压力没有区别地向所有人袭去,无论是关颖这群人还是殷斐然的手下。
远在战场外的殷小楼躲在一颗大树后,幸好这棵树替她挡住了攻击,在眨眼之间,粗大的树干就从她头上不到一寸处被截断,无力支撑,砰一声重响倒了下去,她一步躲开。再朝战局看去,原本还有三五十人的地方,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只剩四人还立着,相互搀扶着的关氏兄妹,之前出言的老人,还有台阶上的殷斐然!
第三十五章 双生之死(上)
殷斐然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三人,懒洋洋开口:“当日我已经放过你兄妹二人,然而你们却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关颖关彻相互搀扶着,关颖将兄长小小的身子护住,她体力向来强过关彻,状态比关彻好上不少。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关颖沉着脸,已经无数日了,闭上眼便是那一张张沾满了血迹又十分熟悉的脸庞,数日不得安眠。那日殷斐然放过了他们,也仅仅是因为取乐而已,在他眼里他们不过两只蝼蚁,翻不出什么浪来。
“以卵击石。”殷斐然慢慢从台阶上走下。
关颖脸色很不好,她没想到自己服用了高价买来强行提升功力的药物,竟然还是敌不过,而且也没想到殷斐然竟然敌我不分,连自己的手下也能下手,而且这药效马上就要过了。
“当日我说了我只要定海珠,可你们家的老顽固偏要以死相护,当然要成全他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殷斐然,“魔头!你作恶多端,今日必将你挫骨扬灰,为我妻儿子孙报仇!”
冷冷瞥了眼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家伙,一掌拍出,老头虽看着年迈,但身手还是矫健,向旁边滚去,躲开了这一掌,打空了的这掌在地上却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
“还等什么!这魔头受了重伤,出招绵绵无力,已是强弩之末!”
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似是信心满满,远处的殷小楼却不禁腹诽:绵绵无力,你也要躲开,要是没躲开,身上多个窟窿的就是你了。
殷斐然眼神却暗了下去,正视了下这个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老人,老人见殷斐然眼色变了,心中便更有谱了,脸上神色不禁有些得意。
“你说的不错。”他拍了拍手,似在表扬一个出色的孩子一般,扬起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但是,杀你们足矣。”
话还没说完,一道暗劲向老人袭去,老人没有退缩,正面迎了上去,关颖关彻互换了个眼神,也是攻了上去,顿时,四人打作一团。
三人合力围攻殷斐然一人,但殷斐然却丝毫不显劣势,反倒是三人渐渐后继无力。
“玩够了。”殷斐然运气一掌拍出,三人皆是被狠狠击退了几尺,关氏兄妹都瘫倒在地上,老人功力高上他们不少,单薄的身子也只是摇晃了几步,堪堪稳住了身形。
老人干咳了几声,像是老了几岁,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唾沫中满是殷红,看来也是伤的不轻。
老人眼神里突然亮起一丝光彩,裂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沾满了自己血的老黄牙,像一头年迈的老头,露出已经退化了的尖牙和利爪,要撕碎眼前的的敌人。眨眼间,老人已经朝殷斐然扑了过去,
“老朽已是孑然一身,死不足惜,但是死之前也要拉上你一起下地狱陪我妻儿!”
没有料到这人速度有那么快,殷斐然竟是被缠住了,见这老头已经运起了攻一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样子,他挥袖想将老头给甩出去,奈何这人死死缠在自己身上。
一掌挥下,老头硬生生吃了这一掌,面色惨白,但依旧不放手,咯咯笑了出声,一股鲜红争先恐后从口中涌出。
关颖关彻知道这是老人想用自行引爆自己毕生的内力与殷斐然同归于尽,这老人也是被魔教所害,家中老小皆无一幸免,要是不这老人,靠他们自己可能连这大堂都走不到,更遑论杀了殷斐然了。两人从地上挣起来,一左一右朝殷斐然攻去。
殷斐然带着那个老头躲开了二人的攻击,冷笑一声,衣袍无风自动,瞬间,那老头就被击飞十多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浑浊的眼中再也没有了神采。
“游戏结束了。”
殷斐然转向了剩下的两人,眼神寒厉,直接出手打向离他较近的关彻,关彻用尽全力也没能完全躲过,左肩还是被他击中了。关彻给了关颖一个眼神,两人又动了起来,双生子最不缺的就是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两人不停默契地变换着位置,殷斐然确实是如老人所言身有重伤,若是正常情况刚那一击,关彻是绝不可能躲得过去。两人所练功力对付多人用处不大,但是合攻一人却是将功力发挥了不俗的作用。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如此,殷斐然也没有让他们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抓到了他们的破绽。
随着殷斐然又是一击,关彻直接被击飞,关彻倒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击碎,但是现在还不能死,关彻一只手苦苦撑在地上,欲站起来。
殷斐然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又追了上去,关颖发招去干扰他,想将他拦截下来,但他却不理会她的攻击,身影一闪就到了关彻跟前,伸手一掌,便朝关彻头颅拍下。
“不!”
在关颖的惊恐中,银光一闪,一把剑横在了关彻面前,拦下了这一掌。
殷小楼只觉虎口像被撕裂一般疼痛,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这就是普通人和有了内力的区别吗,只是几息也觉得过得十分漫长,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但是仍然拼尽全力不松手,。
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惊,竟都没有发现一个普通人的靠近,关颖最先反应过来,直接一击击向殷斐然,殷斐然也不恋战,直接一退躲掉了。
就在殷小楼觉得压力一轻,同时整个人被推开了十多尺,眨眼间自己又远离了那里,推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关颖。
“快走!”关颖一声大喝,咬牙又继续攻向了殷斐然,这里只有自己还有能力一战了,她还不能倒下,为了自己的兄长,为了自己故去的家人。
然而失去了关彻的关颖丝毫不能给殷斐然带来任何压力,殷斐然一个侧身就到了关颖背后,不做考虑,直接朝着关颖胸口一掌拍去,关颖已是躲无可躲。
但下一秒想象中的腾空却没有传来,关颖扭过脸去,湿润的眼中只见一个消瘦的背影挡在了自己背后,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正贯穿了他的胸膛。
第三十六章 双生之死(下)
行凶的手从离开了身体,那道身影脆弱的如同秋日里飘零破碎的落叶,无枝所依。
单薄的身体无力支撑,缓缓倒下,跌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关彻像婴儿依偎在母亲怀里一般,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丝温暖,目不转睛看着这个从有了生命开始就和自己系在一起的妹妹,嘴唇上下吃力地翕动着,关颖埋下头想听清他在说什么,一滴滴泪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关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停抖动的双唇出卖了她的慌乱与痛苦。
她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但他翕动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垂着的手慢慢抬了起来伸向了自己的妹妹,像风中的残烛,一碰就会熄灭,关颖将自己的脸朝自己兄长并不宽大的手掌贴去。
纤细的指尖还未碰到她温热的脸颊,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关彻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丝弧度,眼神也定格了在那一刻。
我终于能保护你一次了……
关颖紧紧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了关彻身上,像一只无助的小兽在呜咽,失去了
殷小楼抱着剑远远地看着这片狼藉,眼中倒映出一片火光,火光逐渐变大了,开始吞噬最中心的高楼,漫天火光将天烧红了,无边的火舌也似要将那两人吞噬殆尽。
剩下的另一人此时已经离了这里十万八千里,殷斐然运起轻功不停地赶路,那只结束了关彻生命的那只手臂已经变得黑紫,而且那黑紫还在继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血管向心脏处汇集去。
殷斐然黑着脸,一边逃命一边考虑要不要为了保命直接废了这只手,但是心中又十分不甘心,他还从未在这种无名小卒手中栽过跟斗。
上次在季修晏手中逃脱,自己保命的东西用了个一干二净,好不容易寻了个宝物能恢复些,又遇到这事。
恨恨咬牙:“想借这些无知小儿之手除掉我,你还是太看不起我了,离愁!”
几个时辰后,齐城长生坡。
长生坡在齐城外高处,可以将齐城一览无余,一眼望去,宽广的齐城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里,有着无限的生机。
这里有一棵要两三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柳树,柳枝千丝万缕,在风中摇摆着轻柔的枝条,殷小楼从树上摘了一片柳叶,放到了自己唇边,一阵清亮的乐声从唇边溢出,悠远空灵,又带有几分未知的迷茫。
不知事的小黑,落到了她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表示高兴,一时兴奋张开了嘴想啼叫,还没出生就被抓住了鲜红的喙,愤愤蹬着作恶的手,甚至伸出小爪子想去挠,殷小楼松开了手,在它背后点了点,小黑对着她打了个喷嚏飞到了高高的柳树上。
“无碍,我哥他早已经做出来了的决定。”关颖站在墓前,手扶着这个才做好不久的墓碑,表情淡淡的,无悲无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外公本已隐退几十年,只是想和家人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而已,这魔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定海珠在外公手中,我外公是何比刚直的人啊,誓死不助纣为虐。”关颖双眼放空,回忆了起那段痛苦,“只是我后来常常在想,是不是当时我们强硬把那祸害给出去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想到那个人连自己手下都会残忍杀害,殷小楼道:“他不会遵守信诺的。”
关颖喃喃道:“是啊,还是不会放过我们啊,外公那么迂腐刚烈的人,要是知道我们想这样干,肯定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痛揍我们一顿。”
“小楼,你走吧。”关颖淡淡说道。
殷小楼看着平静的关颖,有些无措,有些茫然,还有些慌乱,有些无形的东西似乎要逝去又无法抓住。
“我等你一起走。”
就见关颖露出了从昨晚起的第一个笑,想给这个无措的小姑娘一些安慰,声音轻柔像春风一般有着蛊惑般的温柔,“我要陪陪我哥,陪他走完这段路,你的路还远,走吧。”
殷小楼摇摇头。
“我是关家最后的血脉了,小楼,你在担心什么呢?”关颖轻轻抱住了眼前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姑娘。
关颖将那颗带出来的定海珠放在了殷小楼手心中。
“帮我带到碧波海,让它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我们可以一起去。”她觉得快要抓住那丝诡异的感觉了。
“小楼,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
关颖始终坚持要殷小楼离开,殷小楼也只得听话,但是走了没多远就藏了起来,日落西山,见关颖真的只是在关彻面前静静坐着,才彻底离开长生坡。
关颖见远处小小的身影真的离开了,给墓前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酒,拿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露出的手臂与脖子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紫黑色的花纹。
她靠在关彻墓前,眼中万般柔情,轻声笑了笑,“我们不愧是一胞所生,连寻死这种东西也能想到一处去。”
本来他们就没想过自己能打败殷斐然,关家曾有人赠过两颗解药和毒药,解药可解百毒,当年外公将从父亲和继母手中救回来就服用了,只剩两颗毒药,服用之人可将毒液溶于体内,沾到此人血液之人也会中毒,而且中毒还会更深发作地更迅速,但服用之人能活十二个时辰。
毒药亦是两颗,像注定的命运一般,兄妹一人一颗,但是关颖知道关彻肯定不想自己也送命会偷偷换掉这颗毒药,提前就将药换了,她也将关彻的药偷偷给换下,结果没想到,关彻也是这样防着自己。
“我们兄妹在外公找回我们之前相依为命,但是我小时候还是很讨厌你,觉得你抢了我该有的才让我变成这个丑样子,但是看着你这个小身板被欺负又忍不住不帮你出头,我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就拿你撒气,你又不还手,哪里有什么哥哥的样子。”
关颖轻轻抱住了墓碑,像是抱住了刚曾经与自己并肩的那个人。
“但是我知道你跑去给我出头,但是你那个小身板打的过,卖豆腐的那个女儿都打不过,被揍得皮青脸肿还要替我出头。”
“你还记不记得隔壁的嘲笑我嫁不出去,你说你要养我一辈子,但你这辈子还欠了我几个时辰呢。”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像是一幅静谧的画卷。
哥,谢谢你。
第三十七章 灯火阑珊
入夜,华灯初上,今夜的齐城难得的如此热闹,大道上人影交错,灯火辉煌,尤其是路上成群结队打扮鲜丽的少女,像翩翩然嬉戏在花丛中的蝴蝶,美丽,鲜活,给这座城添加了莫多的活力。
殷小楼刚步入齐城,就发现整个城中少了许剑拔弩张的气息,多了许多少男少女,平添了几分旖旎。
顺着路走去,明明昨天才走过的街道,现在却恍如隔世。
她原想找个客栈倒头就休息,抬头望去,面前这家店十分熟悉,低头算账的账房,在堂中忙碌的小二,甚至连桌子位置都没有变过。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昨日,还能看到关颖兄妹和自己进店,抬头朝楼上那间客房看去,窗户正紧紧闭着,不知道是否里面已经住了人,又住了怎么样一个人,会不会也在温柔地交谈。
禁闭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个女子走到了窗边,朝外面的灯火看去。
殷小楼见那女子好奇地看向了自己,像是在问自己在看什么,明明只过了一日,一日而已,就已是物是人非。
无论身心都无法迈出这一步,罢了,先离开这处再说。
殷小楼干脆地离开,但一转眼又看到了那家卖衣服的店,那件水蓝色的衣衫依旧还挂着,但是还没等她走近,一个伙计走了出来将那件衣服取了下来换了件新的上去。
眼睛有点干涩,关颖告诉过她,人死会化作星辰,今夜的夜空亦是如同那晚。
殷小楼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回过神,竟然到了河边,河岸两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倒影在水中,光彩琉璃。
河边不停传来许多年轻男女的嬉笑声,一眼望去,花灯下一对对男女或开怀大笑,或是羞红了脸低头在喃喃诉说着什么,使这夜晚弥漫着旖旎暧昧。
殷小楼不经意间蹙了蹙眉,自己来自己做什么,便是想转身离开。
“姑娘,猜个字谜吗?”还没转身,一个声音就在殷小楼身边响起,刚好阻了她的脚步,她纵使想忽略也无法忽略,这个花灯摊子前恰好就只有自己一人。
她鬼使神差走了过去,付了钱,随意挑选了一个花灯,伸手将写着灯谜的纸条摘了下来。
纸条上龙飞凤舞写着大大几个字:有青有白自分明。
粗糙的纸条握在手中有些别样的感觉,提笔在摊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谜底。
生。
老板将花灯递给了殷小楼,她接了过来,这个普通的莲花灯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将花灯提到了自己面前,暖暖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里面燃烧着的烛光不停地跳跃,似是有无尽的生命力,她蹙着的眉头似被感染了也跟着轻松了下来。
“姑娘,街上还有很多好玩的。”老板伸手给她指了指街道深处,“大好的时光,莫要愁眉苦脸。”
殷小楼眨了眨眼,这老板是看自己不高兴才让自己猜灯谜的吗?她对老板笑了笑,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倒是老板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路边摆满了各种各种稀奇的小玩意,连花灯都有很多花样,令人应接不暇,眼睛都快看花了。周围多是成双成对或是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满面红光,使得整个灯市春意盎然。
她与许多许多擦肩而过,在人流中穿行,没有目的,没有停留,手中提着那个莲花灯。
几个嬉戏打闹的女孩子从她身边经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臂,轻轻提着的花灯被碰到了地方,回过头去,那几个女孩子已经蹦蹦跳跳走远了。
殷小楼蹲了下来,手轻轻朝花灯捡去,指尖还未碰触到花灯,就见一双墨色的靴子驻足在了花灯前,就差了一点,她的手就会碰到这双鞋。
她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身墨色的衣衫,领口和袖口这些细节处墨色中带了些紫,腰间佩了个暗紫色的玉坠,流光溢彩,看上去高贵又从容。
但一张银色的面具将面容给完全遮挡住了,却丝毫不影响其气质,反倒多了分神秘。
殷小楼心脏不禁快了几分,脸上亦是多了丝霞色,暗中恼了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怎么就有这般反应。伸手将花灯拿到了手里,站了起来,和那人距离一下子拉开了不少,心里也是没察觉松了口气。
那人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静静立在自己对面,才发现那人竟然高了自己不少,自己竟是要略仰起头才能与其平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似乎就两人在的地方时间凝固了。
殷小楼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面前的人的表情都隐藏了面具之下,这条街上她看到过好几处卖面具的,但没有一个有这张面具精致神秘如此契合这个人。
她旁边不停地路过了很多人,但是这些欢声笑语似乎都在另一个世界,两人之间却是诡异的十分安静,感觉到了心中一丝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有些胆怯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却像是将她带回到了那个热闹的世界。
她警惕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刚才那种陷进去的感觉太危险了,那人往前走了一步,但这男子的一步却是比殷小楼的一步大多了,两人之间距离又被拉近。
殷小楼浑身又开始有了种无法言语的不自在,只见那人轻轻伸出了手,她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但是却静静看着那人将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覆在了自己脸上,只露出了一双带了些错愕的桃花眼,面具下一张已经烧红了的小脸。
在片刻间,感觉到了一阵微风,那人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殷小楼揭起了狐狸面具,回头去寻那人,结果那人已经消失在了灯火深处。
呆呆地立在人群中,夜晚的凉意慢慢吹淡了一些脸上的热意,走到了河边,任河风吹散了那丝莫名的悸动。
看着周围红着脸放河灯许愿自己能遇到自己如意郎君的年轻女子,殷小楼也去买了一盏河灯。
托手将河灯放入了河中,微凉的河水浸过指尖,看着河灯顺着河流朝远处缓缓飘去,也不知它会飘往何方,被人拾起或是被风浪卷入水中。
飘远了依稀还能看到自己写的字。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
第三十八章 少女与剑
天渐渐蒙蒙亮了起来,殷小楼从昨夜租的竹筏上醒了过来,昨夜在河边也没什么心情去找地方住,刚巧遇到个愿意将这竹筏租给她的船夫,一夜星辰,正好酣睡。
此时竹筏已经顺着缓缓的河水飘出了齐城,河水清且缓,她将竹筏停到了岸边,系好了绳子防止竹筏继续飘走。
轻轻一跃跳到了岸边,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系上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末端吊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
殷小楼将背上的剑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遮挡着的布取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那把精致优雅的剑,经历过关颖兄妹俩,她更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一路上这把剑从来没有在人前解开过。
剑握在手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自从开始用这把剑练习,进步可以称之为突飞猛进,之前晦涩难懂只会一板一眼练习的剑招,竟然融会贯通了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行云流水,当然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而已。
开始以为是不是因为这把剑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像话折子里面讲的一类邪物让人一时间功力大增,但是这把优雅的剑却无法与那方面练了起来,后来抽空削了一柄木剑,虽置于手中如无物,但是那种感觉却没有消失,仿佛被高人打通了所谓的任督二脉。
那枚铜钱静静地悬挂在空气中,锋利的剑尖对准了铜钱中间的小孔,殷小楼每一次出招都要瞄准这个小孔,虽然是个很枯燥乏味的练习,但是效果却是十分有效,曾经在锦川玉歧山也这样要她练习过,只不过每次她都会偷懒。
开始的剑锋还是晃晃悠悠,一会左一会右,一会上一会下,总是离那个孔老远。
不过后来练习多了,直到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每一招都能对准那个铜钱正中,虽然只是普通枯燥的练习,但是让她对剑的掌握越来越熟练,对于出招收招越来越烂熟于心。
还是如平日里那样练习,她现在也只会玉岐山教给自己的那些剑招而已,也只是反复的练习。
先练习了几招,在剑尖依旧指向了那枚铜钱孔时,原本是静静悬挂的铜钱却晃动了起来。
咦?殷小楼有些诧异,今日离铜钱有点远,此时剑尖离铜钱也有个十来寸,也没有起风,这是怎么动了起来?
她暂时按捺下了好奇,又继续练剑,不过这次留了个心,这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铜钱,又是在十来寸的地方,那枚铜钱又是无风自动了起来,似乎是一阵看不见的风将它轻轻拨动了。
难道是别人口中的剑意?殷小楼心脏突然怦怦跳得飞快,因为这个从来都不敢想的念头,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信息。
待铜钱平稳了起来,殷小楼站远了一些,全神贯注对着铜钱又是一剑,但这次她没有攻击那个铜钱孔,反而将剑上移了半寸,这次铜钱没有动,但是,系着铜钱的那根细绳却是像被一道无形的刀刃给攻击了,脆弱的绳身瞬间从中断裂开来,铜钱没有了支持的东西,直直坠到了地面。
殷小楼握着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微微张开,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己剑术进步了很大,但是不知道竟然能有这么大!
在今日之前,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仅仅是一两日的时间,已是云泥之别,在殷斐然的院子里能勉强接过受了伤的殷斐然一招,她已经很是吃惊了,难道是因为与高手对决才有的这样的进步?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江湖上是什么水平,可惜除了在殷斐然面前出过一次招就再也没有试过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机会越少也证明越安全。
就在此时肚子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搜了搜身上也没带干粮,不过刚好身边有条河,可以捉两条鱼犒劳一些自己的五脏庙,虽然她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是犒劳。
砍了一支小树丫,脱了鞋就直接下水去了,清凉的河水漫过了膝盖,一时没适应这个温度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殷小楼看着水中的倒影,只是离开了没几个月,倒影的那人竟变得有些陌生。
身材抽条了不少,腰身纤细了不少,脸上婴儿肥褪去了点,五官也长开了一些,少了几丝青涩,更多了几分娇俏艳丽,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殷小楼轻轻地扯起了嘴角,倒影中的人也跟着嫣然一笑,那双桃花眼中的情义似要漫了出来,不禁令人心驰神往。
突然,这片美好的倒影被人强行破坏,一枝树杈将这团水搅来乱七八糟,而罪魁祸首却毫无愧意,反而带了几分恼怒。
什么时候长成这个样子了,殷小楼心中烦闷不已,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一个长得好的又没有什么能力的女子孤身在外是多危险的事情,哪怕现在自己的剑术看上去似乎有所成就,但是这张脸也只会给自己带来一堆麻烦。
看着水里的人原本的喜悦几乎消失的一干二净,悲极生乐,唯一欣慰的是最后还是顺利地捉到了好几条鱼,小黑也适时回到了身边,心情烦闷的她生个火也生了半天,边烤鱼边考虑怎么将这烦人的长相遮挡一番。
虽然不至于是什么绝色,但在普通人中也是很出挑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连她都看得出来不一样,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将烤好了的鱼分了一只给小黑,刚放好小黑迫不及待啄了上去,她自己撕下了一小块放入口中,一股难以言状的鱼腥味在口中散了出来,还带有焦糊味,她看着烤的正好的鱼,外焦里嫩说的就是这样,只不过好像还是事与愿违。
转头,小黑已经抛弃了那条烤好的鱼,叼起旁边一条蹦跶的鱼就扬长而去。
也无法,殷小楼还是一口一口将鱼吃下腹,也等不及再去找其他的了,更重要的事要边吃边思量一会去怎么收拾收拾自己。
第三十九章 偷听
天渐渐蒙蒙亮了起来,殷小楼从昨夜租的竹筏上醒了过来,昨夜在河边也没什么心情去找地方住,刚巧遇到个愿意将这竹筏租给她的船夫,一夜星辰,正好酣睡。
此时竹筏已经顺着缓缓的河水飘出了齐城,河水清且缓,她将竹筏停到了岸边,系好了绳子防止竹筏继续飘走。
轻轻一跃跳到了岸边,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系上了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末端吊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
殷小楼将背上的剑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遮挡着的布取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那把精致优雅的剑,经历过关颖兄妹俩,她更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一路上这把剑从来没有在人前解开过。
剑握在手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自从开始用这把剑练习,进步可以称之为突飞猛进,之前晦涩难懂只会一板一眼练习的剑招,竟然融会贯通了起来,甚至可以称之为行云流水,当然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而已。
开始以为是不是因为这把剑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像话折子里面讲的一类邪物让人一时间功力大增,但是这把优雅的剑却无法与那方面练了起来,后来抽空削了一柄木剑,虽置于手中如无物,但是那种感觉却没有消失,仿佛被高人打通了所谓的任督二脉。
那枚铜钱静静地悬挂在空气中,锋利的剑尖对准了铜钱中间的小孔,殷小楼每一次出招都要瞄准这个小孔,虽然是个很枯燥乏味的练习,但是效果却是十分有效,曾经在锦川玉歧山也这样要她练习过,只不过每次她都会偷懒。
开始的剑锋还是晃晃悠悠,一会左一会右,一会上一会下,总是离那个孔老远。
不过后来练习多了,直到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每一招都能对准那个铜钱正中,虽然只是普通枯燥的练习,但是让她对剑的掌握越来越熟练,对于出招收招越来越烂熟于心。
还是如平日里那样练习,她现在也只会玉岐山教给自己的那些剑招而已,也只是反复的练习。
先练习了几招,在剑尖依旧指向了那枚铜钱孔时,原本是静静悬挂的铜钱却晃动了起来。
咦?殷小楼有些诧异,今日离铜钱有点远,此时剑尖离铜钱也有个十来寸,也没有起风,这是怎么动了起来?
她暂时按捺下了好奇,又继续练剑,不过这次留了个心,这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铜钱,又是在十来寸的地方,那枚铜钱又是无风自动了起来,似乎是一阵看不见的风将它轻轻拨动了。
难道是别人口中的剑意?殷小楼心脏突然怦怦跳得飞快,因为这个从来都不敢想的念头,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信息。
待铜钱平稳了起来,殷小楼站远了一些,全神贯注对着铜钱又是一剑,但这次她没有攻击那个铜钱孔,反而将剑上移了半寸,这次铜钱没有动,但是,系着铜钱的那根细绳却是像被一道无形的刀刃给攻击了,脆弱的绳身瞬间从中断裂开来,铜钱没有了支持的东西,直直坠到了地面。
殷小楼握着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微微张开,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己剑术进步了很大,但是不知道竟然能有这么大!
在今日之前,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仅仅是一两日的时间,已是云泥之别,在殷斐然的院子里能勉强接过受了伤的殷斐然一招,她已经很是吃惊了,难道是因为与高手对决才有的这样的进步?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江湖上是什么水平,可惜除了在殷斐然面前出过一次招就再也没有试过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机会越少也证明越安全。
就在此时肚子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搜了搜身上也没带干粮,不过刚好身边有条河,可以捉两条鱼犒劳一些自己的五脏庙,虽然她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是犒劳。
砍了一支小树丫,脱了鞋就直接下水去了,清凉的河水漫过了膝盖,一时没适应这个温度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殷小楼看着水中的倒影,只是离开了没几个月,倒影的那人竟变得有些陌生。
身材抽条了不少,腰身纤细了不少,脸上婴儿肥褪去了点,五官也长开了一些,少了几丝青涩,更多了几分娇俏艳丽,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殷小楼轻轻地扯起了嘴角,倒影中的人也跟着嫣然一笑,那双桃花眼中的情义似要漫了出来,不禁令人心驰神往。
突然,这片美好的倒影被人强行破坏,一枝树杈将这团水搅来乱七八糟,而罪魁祸首却毫无愧意,反而带了几分恼怒。
什么时候长成这个样子了,殷小楼心中烦闷不已,不用别人说,她都知道一个长得好的又没有什么能力的女子孤身在外是多危险的事情,哪怕现在自己的剑术看上去似乎有所成就,但是这张脸也只会给自己带来一堆麻烦。
看着水里的人原本的喜悦几乎消失的一干二净,悲极生乐,唯一欣慰的是最后还是顺利地捉到了好几条鱼,小黑也适时回到了身边,心情烦闷的她生个火也生了半天,边烤鱼边考虑怎么将这烦人的长相遮挡一番。
虽然不至于是什么绝色,但在普通人中也是很出挑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连她都看得出来不一样,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将烤好了的鱼分了一只给小黑,刚放好小黑迫不及待啄了上去,她自己撕下了一小块放入口中,一股难以言状的鱼腥味在口中散了出来,还带有焦糊味,她看着烤的正好的鱼,外焦里嫩说的就是这样,只不过好像还是事与愿违。
转头,小黑已经抛弃了那条烤好的鱼,叼起旁边一条蹦跶的鱼就扬长而去。
也无法,殷小楼还是一口一口将鱼吃下腹,也等不及再去找其他的了,更重要的事要边吃边思量一会去怎么收拾收拾自己。
第四十章 同行
外面的两个人就没了什么动静,寂静的城隍庙里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
安静了下来,殷小楼轻轻又躺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破破烂烂的屋顶,从缝隙处还能看见外面的夜空,但没多久,眼皮就开始不住地打架,她轻轻掐了下大腿根。
好疼,一时没注意下手有点重,她咬了咬牙没发出一个音节,虽然困得要死,但是还是心里告诫自己:在外面的人休息之前,一定不能睡过去。
突然听到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殷小楼猛地清醒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哪里跑出了一只老鼠,就在自己的耳边,它的一举一动都听得清清楚楚,她都可以根据这声音判断它在动了哪一块东西。
“什么声音?”外面林少封也注意到了。
林广闻言走到了后面,脚就停在了殷小楼挡着的木板前,殷小楼侧一侧眼睛就能看见林广的脚,眼见林广要揭开木板一探究竟,那老鼠一下子窜了出去。
“一只野老鼠。”
见林广转身离开,殷小楼心里松了口气,瞌睡也全不见了。
不一会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回来,殷小楼偏了偏头,不由地吸了口凉气,那只跑了的大老鼠此时身后正跟着一串小尾巴,像个霸主一般开始划分领地。
她对着那大老鼠吹了吹气,希望能吓走它和它的崽,谁知道那老鼠充耳不闻,还得寸进尺,一屁股坐在了离她耳边不到两寸的地上,殷小楼觉得这老鼠一个转身,那长长的尾巴就要甩到自己脸上。
真的令人头疼啊,她完全不想和它们共度一晚,这老鼠还会咬人的,睡着了说不定脸上哪就少了一块肉了。
十分轻柔地从身上抽出了一根干草,戳了戳那只老鼠,那老鼠却是一分不带动的,明明刚才那人一过来这老鼠就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怎么胆子这么肥看。殷小楼不死心,用了点劲戳了戳,谁知那老鼠竟然转过头冲着她龇牙。
“这耗子怎么那么吵。”接着就是一阵慢慢变近的脚步声。
还不等殷小楼藏到另一边,头顶上的木板已经被林广拿开,随之而来的就是银光一闪,虽然林广的剑很快,但是殷小楼早有准备,即便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招都躲了过去。
“咦?”林广有一些惊讶,他发现殷小楼时,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他出招虽然不致命,但是没想到被一普通人这么轻易被躲了过去。
在惊讶之余,林广手上的动作也没放松,见那人不停地朝里面躲去,他扬手一剑将那些碍事的木板尽数掀翻,此时后面的情景都可看的清楚。
此时,听到动静的林少封从城隍老爷的另一边过来了,殷小楼见两边都被堵住了,已是避无可避,弯腰避开攻击的同时,将那把刚买来的剑握在了手上。
剑在手上,心安了不少,没有再继续躲来躲去了,在躲开林广攻击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剑招是没有杀意的,这是可以试试自己剑术到了什么程度的好机会。
林广显然没有想到殷小楼还会还击,一时惊讶竟险些被她的第一招击中,林广眼神暗了暗,手中挥剑的动作也认真了起来。
殷小楼也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林少封见状,手中的剑也攻了过来,殷小楼反手一挡,刚好挡住了林少封的剑。
“少爷,退后。”
林少封皱了皱眉,闻言还是收回了剑,剑还是握在手中,一直防范着殷小楼。
林广又和殷小楼过了几招竟然都没占到便宜,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林广虽说不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但是对着个年纪这么小的少年竟然没有占到上风,而且这少年开始的出招还很生涩,明显很缺乏和他人对打的经验,但是就仅仅是几招之间,进步却是十分迅速,现在那种不熟练的生涩已经少了许多。
他在出招的过程中,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对上了那道亮闪闪的眸子,那种眼神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种刚学会打猎的小狼,充满了对猎物的好奇兴奋。
林广剑锋一收,剑尖向下双手放到胸前,朝殷小楼握了握拳。
殷小楼见林广不准备继续出剑了,心底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跟着林广走了出去。
“小兄弟,为何孤身一人在此?”林广问道。
话中意就是你怎么也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还到那小角落里面藏着,还偷听了他们说话。
殷小楼脸色有些郝意,但是光线太暗,皮肤又有点黑倒一点没看出来,她拿了根树枝在落了灰的地方写了“路过”两字。
不是她不想说话,虽然她样子扮成少年还比较成功,但是娇软的女音却变不了,起初她还学粗着嗓子说话,结果不仅自己说话很累,而且那种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格外牵强,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装出来的,干脆就直接不说话了。
林少封与林广两人眼中都划过一丝可惜,虽然这人身上没内力,但是刚才过招,他们心里都很明白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天赋是多高,只是不会说话可惜了一点。
也许是殷小楼年纪小,清澈的眼中又没有一丝恶意,林少封不仅腾了点地方出来给她,甚至还分了些他们的吃食给她。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殷小楼慢条斯理地吃着他们给她的东西,听他们讲一些江湖趣事,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到林家的事情,也没有追究她听到了些什么。
不一会,去拾柴火的人回来,一个和林少封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和林广差不多的麻衣,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有点惊讶,随后眼神亮了亮。
殷小楼被看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转眼间那人又恢复了正常。
“林照,你去给少爷收拾点地方出来休息。”林照刚跨进来林广就吩咐去他去做事了,林照也很听话,将柴火放到一边就去收拾了。
林少封瞟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眼神,问道:“小兄弟,冒昧问一句,此行欲往何方。”
殷小楼目前对着两人好感度还挺高,在灰烬里写下了宿阳两字。
“果然也是宿阳,此番争夺名剑谱果然天下才俊都汇于此。”林少封提到名剑谱时眼神亮了起来,充满了少年人对未来的憧憬。
但是她只是路过那里对什么名剑谱并没有什么兴趣,算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若是不嫌弃,小兄弟可以与我们一同上路有个照应,待我伤好一些,我们还可以切磋切磋,今天可是把我看得心痒痒的。”林少封热情地邀请。
林少封虽然没有出手,但是既然能参加那个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名剑谱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这就等于自己要是和他们一路安全上有了些保障,不用一个人提心吊胆。而且可能还能蹭吃蹭喝,还能有陪练。
殷小楼眨了眨眼,考虑了下可行性,点了点头,林广在旁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城隍庙外一棵大树上一个负剑的年轻男子,皱着眉看着里面的四人。
“我不过就贪睡迟了一会,这臭婆娘怎么就重新雇了个人。”
第四十一章 背影
虽然林照收拾出来的地方还挺大的,但是殷小楼还是不敢挨着他们一起过夜,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好意思缩到后面去和那堆老鼠作伴,就倚着柱子将就了一晚。
早上殷小楼醒过来时,林广已经架好了锅又在熬药,殷小楼几步迈出了这破庙,活动活动了手脚,靠在柱子上睡了一晚上,腰和脖子都有点酸麻。
不一会林少封也出来了,后面跟着林照,林少封今日换了身雪白的衣衫,神采焕发,只算得上清秀的面容看上去俊逸了不少。
林广递过去一碗黑乎乎的药,林少封二话不说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少爷今日气色好多了。”林广由衷地说道。
林少封一笑:“今日要去拜见九华宗的师兄师姐,怎能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让人看了笑话。”
简单收拾了一番,殷小楼就跟着他们上路了,直到坐上了他们的马车,她才感慨真的是赚了,林照被使唤去赶车,她就厚着脸皮呆在了车厢里。
“这次听闻是季师叔带队。”林少封一想到可以见到自己崇拜了很久的人心情有些激动,双手有些紧张地抓着车厢里的软垫。
“九华宗附属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里,总共只得三张推荐信,不出意外,上面会注意到少爷的。”
“诶。”林少封叹了叹气,希望不要再出意外了,二房那边现在没有动静但是比有动静还要让人担忧。
“只要到了宿阳,便可安心了,论那女人也不敢在玉家面前动手脚。”林广顿了顿,“但是,在九华宗那里一定要加倍小心,什么错都不能出。”
林少封略沉吟,点了点头。
殷小楼安安静静地在门口那边的角落里听他们闲聊,反正她现在是个“哑巴”也不用接话,乐得清闲,偶尔瞟一眼外面赶车的人。
林照吸引了她的注意是因为之前途中有一次林照无意知道了她是个“哑巴”时,莫名其妙露出了一种嫌弃又有点不理解的眼神,让她印象十分深刻。
外面那个林照,时不时从飘起的门帘缝里打量自己,有时还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要和自己说话,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把脸转回去了,只留个背影给她,这倒把她弄的一头雾水。
她仔细想了想也自己从来没见过林照,难道自己的易容被看出来了?但是今天提前起来跑去洗漱自己才确认过自己是那个黑黢黢的小子。
有了马车速度快了很多,一行人在天黑之前也是赶到了宿阳。
一进到宿阳林少封就绷紧了身子。
“林叔,我可有何不妥?”他的尾音有些颤抖,手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指尖微微屈着。
“没有不妥。”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林少封还是没有丝毫放松,整个人依旧崩的紧紧的。
隔着一个车厢,依然可以听到外面沸沸扬扬的人声,殷小楼揭开了窗帘的一角。一下子就被外面吸引住了目光,不仅是她,林少封也正襟危坐朝外面瞟去。
殷小楼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齐城灯会也是十分热闹,但是那是一种充满暧昧柔情的气息,宿阳则是江湖意气。若是相比,齐城是多情的少女,宿阳便是执剑的少年。
外面街上来往的多是剑客,下至十多岁出头的少年,上至七八十耄耋老人皆是负剑而行,尤其是穿着各大门派服饰的弟子最为引人注目,三五成群在路边走着,腰间佩剑,个个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收获了周围不少小门派的弟子或者散人惊羡的眼神。
连林少封都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羡慕之色,“若是能进九华宗,这辈子也是值了。”
“很快就能到九华宗的地方了。”
九华宗与名剑山庄几乎是每个剑客向往的地方,所以林少封有这种想法也十分正常,几人默契地没有合上帘子,随着马车的前行,一路繁华的景色尽落入几人眼里。
马车转了个弯离开了正街,殷小楼有的没有看着外面,思忖着等马车停了就离开。
远远的一处青砖绿瓦就映入了眼帘,几个青衣的年轻弟子在门口进进出出,这衣服殷小楼之前见过,和季修晏当时穿的很像,只是简单质朴了很多,这几人必然是九华宗的弟子了。
殷小楼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但是就是这一转眼间,一个熟悉的人就这么出现了在眼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心中激动、惊喜、委屈一时间五味杂谈,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已经失踪了很久的玉岐山。
她一步跨出了车厢,跳了下去朝玉岐山追去。
追的太急,一个趔狙摔到了地上,瞬间手在地上磨破了皮,但是又麻利爬了起来追了过去,当终于近了些的时候,玉岐山却一个转弯离开了她的视线。
“大师父!”她撕心竭力呼喊着这个很久没有喊出来的称呼,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肯定是没有听到,她一刻不敢停留继续追着那个背影,生怕慢一步那个背影就会消失不见。
看见了!刚转角,就看见了玉岐山的背影,刚好一步就要进入正街走进人群中了。
“大师父!”
这条路上只有两人,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两旁只有树叶摩挲的声音,殷小楼清亮急促的声音在路上久久回荡。
那头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听见了,殷小楼的眼神中有了光亮,玉岐山的背影此时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突然怕如别雾山的幻象一般,一触碰又消散。
他慢慢侧过了三分之一的脸,就那么淡淡地看了眼殷小楼就收回了目光,从头到尾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不做任何停留跨步离开。
玉岐山淡漠的眼神让她一时间让她无所适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手紧紧握住,指甲陷入了肉里,关节被捏的泛白,他明明回头了,明明看到自己了的,可是那个眼神,是为什么。
见到玉岐山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视线中,顾不上思考其他的了,连忙又追了出去。
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不见了那个身影,殷小楼手足无措立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知朝何处去,哪处都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连空气中一丝熟悉的感觉也没有了。
第四十二章 留下
不停地有人从殷小楼身边走过,她茫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像个迷了路的人。
直到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才恍然清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追上来的林少封有些担忧。
殷小楼看着林少封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刚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但是继而还是摇了摇头,除开哑巴这个身份,她现在的心情也不想开口。
“你刚突然跑出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刚才事出突然,其实到了九华宗的地方,林少封其实可以不管殷小楼了,但是他知道殷小楼孤身一人,又不能说话,最主要的是还使得一手好剑,让他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走吧。”
殷小楼跟着林少封往回走去,原本她打算到了这里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但是现在却不能,一定要找到大师父,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林少封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往回走了没多远,那处门口又出现了在两人面前,他们的马车正立在门口不远处,林广和林照都在那里等着。
林少封突然握住了殷小楼的手,将其紧紧攥在手中,“殷兄,我有些紧张,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能有这么一天。”
殷小楼手被林少封握着,满是不自在,用力将手给拔了出来,林少封却也没有在意。
“我被二房打压了那么久,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今日却又如此像一场梦。”
肩膀被人安抚性的拍了拍,林少封像是得到了鼓励的孩童一般,昂起了胸口。
但是殷小楼扶额,身子能不能别这么僵硬,这个刚刚看上的小靠山怎么不太靠谱的样子。
几人同守门的九华宗弟子说明了来意,出示了信物,蹦出来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把几人带到了一个小院落。
九华宗所在的地方是名剑山庄的一处别院,但是因为名剑谱就分了出来给九华宗,当然也只有九华宗这样的几个大门派有这种资格,小一些的门派只能大伙凑到一起,单独的院子那是不可能的,其余更小的门派和各路散人就只能找关系凑一凑,再不济的就只能自行解决了,殷小楼能跟着林少封在九华宗的地盘也是沾了不少的光。
“这处是名剑山庄专门为我宗准备的,但是弟子众多稍显拥挤,林少爷莫要嫌弃。”弟子打开了院门,只有四间并立的房间,已经有了好几人在走动了。
“自然不会,能到此已是莫大的荣幸。”林少封有些诚惶诚恐。
林少封的态度明显取悦了这个小弟子,他们宗内的弟子向来不是太看得起这些附属的家族,但是那些家族里的又同样不太看得起他们这些没什么身份的普通弟子,尤其是刚到的两位不好相与的,虽然他们不敢开口直言,但是那眼神里明显的是看不上自己这个年纪小的,隐隐还对此有些不满。
“这里住的都是你们三大家的,一人一间,剩下一间是给随从住的。”这小弟子看了看林少封只带了三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季师叔在主院里,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千万不要去打扰他。”
“是。”即使不提醒,也没人敢直接去找。
这弟子又提醒道:“你们最好就在这附近活动,管好自己的人,不要冲撞了其他师兄师姐,若有什么事,我会来通知你们的。”
“承蒙关照。”
殷小楼见林少封拉住了这弟子的手,宽大的袖口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应当是给了这弟子什么好处,路过的人瞟了一眼也心照不宣离开了。
这弟子收了东西随手回了一礼,施施然离去,待这弟子走了,几人才进了院子。
虽然听那弟子说来,殷小楼以为这院子会很挤,但是进去了才发现这院子其实还不错,给林少封们住的房间也是很宽阔,布置也很精细,看得出还是用了点心的,林少封几人也对此很满意。
实则并不是九华宗对他们这些外族弟子在意,是因为名剑山庄对九华宗的看重,即使像林少封们这样外族弟子里的佼佼者,进了九华宗也不过和普通弟子差不多。
其他两个房间紧紧闭着房门,林少封打消了去结实一番的想法,这几个家族互有来往,自己不被待见的消息都心知肚明,要不是这次二房的儿子出了意外,这机会肯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即使自己比他强上几倍。
进了房间,林照就开始给林少封收拾东西去了,仅仅就这两天相处,殷小楼也看的出来林照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一路上什么事情都他一个人做了。
林少封还很主动地邀请殷小楼同自己一起住,但是这次被林广阻止了,林少封对此还有些不满,但是被林广低声训斥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殷小楼倒没想过要和林少封住一起,他主动邀请倒是她有点吃惊。
随从们住的地方一个房间就只是一个大通铺,已经有了十来个人了,因为殷小楼们来得迟,靠里的好位置都被其他人占了,就剩了门口一点位置还空着,快到夏天了,虽然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这一屋子挤了这么多人,那个味道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那些人打量了他们三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在这里即使再看不惯别人不也敢随意生事。
殷小楼抽了个闲,跑到院子偏僻点的地方将小黑给唤了过来,喂了点鸟食给它,嘱咐了它不要乱跑找个地方好好呆着,这里人多眼杂,又不是普通市井的百姓,小黑只是用那双丁点大的绿豆眼盯着她歪了歪头。
“要是不听话就把你毛拔干净扔出去让别人看。”殷小楼明白小黑那动作想装傻充愣,野惯了,有些后悔当初是不是该把它给关起来。
小黑听到了拔毛二字,一个挥翅就想逃出去,却被殷小楼拎住了翅膀,迫于淫威,它小爪子在她手上踏了踏,表示知道了,殷小楼这才放开了它。
见小黑老老实实上了院子里的树,殷小楼才回去,选了个靠着门的位置躺下了,晚上门没有掩好,吹的有些凉意,但是吹散了不少房间里的燥意和味道。
第四十三章 不宁静的夜
广阔的夜色中,一个通体漆黑的鸟在院子上方盘旋,一双小小的绿豆眼眼神犀利,像个巡视领土的霸主。
巡视了一周,小黑落到了一个院子的树上,融入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房间的灯光还亮着,偶尔可以看见一个颀长的人影走动,小黑好奇地歪着头看着那个房间。
一阵小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娇俏的少女手上提着个食盒迈着小碎步进来了,少女进了院子满怀期待地看着房间内的烛火,心里雀跃不已,季师叔还未歇息。
少女走到门前,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叩响了门。
“何人?”里面传来一个清朗如玉的声音。
“师叔,是孟瑶。”光听到那个声音她就有些心神恍惚,“我方才练剑,突然有了丝不解,看师叔还未休息,想请师叔指点一二。”
“太迟了,回吧。”里面的人毫无动静,连一丝开门的的想法都没有。
被下了逐客令的孟瑶不甘心咬咬牙,又柔声道:“师叔,我父亲常说练剑若是有所疑惑,必要先解其惑才能继续,我方才发现有一处苦思冥想也是无法知其然,如今父亲不在身边,实是无人可问询,望师叔能指点孟瑶一二。”
话说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等着里面的人给自己开门,然而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里面人的动静,渐渐地孟瑶脸有些绷不住了。
“我乏了。”
随着里面光亮的熄灭,孟瑶脸气的煞白,提着食盒的手收紧,一扬手就欲将食盒摔在地上以解心头之气,但手刚扬起来有了些顾虑又把手放了下来,轻轻跺了跺脚,小跑着离开了这处院子。
随着孟瑶的离开,院子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过了一会,房间里又亮了起来,小黑歪着头盯着那房间,似是不解怎么又亮了。
小黑从树上扑腾了下去,两只爪子抓在外面的横梁上朝里面看,但是隔着道门,它那小眼睛肯定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它又飞了起来,落到了紧闭的窗前,它用脑袋挤了挤窗,窗口纹丝不动,它左右踱了几步,用它红色的喙开始卖力啄合着的缝隙。
鸟喙啄在木头上的声音在宁静的晚上分外的清晰。
嘎吱,窗户从里面被打开了,小黑歪着头,绿豆眼刚好对上了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美人如玉,小黑当然不懂得这个道理,扑腾一下就跳了进去。
季修晏等小黑进来后轻轻合上了窗,只是轻轻地推上了还留了条缝给小黑,他看着立在桌上呆呆的黑鸟,嘴角愉悦地扬了扬,刚才那一幕像极了半夜私会的小情侣,不过有一方是只黑不溜秋的鸟。
小黑见季修晏走近了,轻巧地跃到了他肩上,谄媚地将鸟头贴到季修晏脸上。
“我还有事要做,自己去玩。”季修晏顺手将小黑从自己肩上取了下来放到一旁一个架子上,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那边孟瑶从从季修晏住处出来,一路气鼓鼓地朝自己房间跑去,脸色十分难看,幸好是晚上路上也没几个人看见。
砰地一声将门给推开,直接将食盒摔到了地上,食盒里的盘子碎了一地,里面精致的点心滚落了一地,沾上了不少灰尘,却是无人怜惜。
孟瑶将精美的外套脱了下来也是生气地朝地上直接一扔,房间里光线尚好,可以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精致的妆容下却是张怒气难消的小脸。
门口进来了两个淡青色衣衫的少女,看着大开着的门和地上的一片狼藉,互相交换了个神色,合上了门走了进去。
“没有成功吗?”其中一个女子看着正在生气的孟瑶小心翼翼问道。
孟瑶气鼓鼓地给两人让了个位置出来坐,语气不善:“没有,门都没让我进。”
两女都有些惊讶,虽然他们没有接触过季修晏,但是孟瑶生的漂亮又是凌云峰峰主的女儿,从小与季修晏接触颇多怎么会被这样拒之门外。
孟瑶被看得有点烦躁,也觉得有些丢脸。
“真的是欺人太甚!我都把父亲搬出来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她很是气恼,季修晏连她父亲这个面子也不给。
平日里季修晏都不会和大家一起练功,他又是宗主的嫡传弟子,想要巴结上去的人数不胜数,这次季修晏能带队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自己从小到大不说与他青梅竹马,但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来往还是比较多的,平日明明待自己还很可亲,怎么偏偏刚才就变了样了。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们自己心里也有些小心思,但是看到孟瑶也碰了钉子,心里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失落。
“会不会因为沈茵洛的关系,季师叔想要避嫌?”过了一会,没说话的那人幽幽说出了一个大家都不想听到的名字。
话音刚落,另外两人都紧紧把她给盯住,她被看得有些发毛,有点不安,有些心虚道:“他们大家都说沈茵洛会和季师叔成婚,这次刚好沈茵洛来了季师叔也来了。”
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了。
孟瑶冷静了一下,有些不安又略带些不屑道:“上次我同父亲去找宗主,宗主刚好提起了这件事,但是季师叔并没有表态。”
“那是为什么?我薛师弟讲季师叔是喜欢沈茵洛的,季师叔当初夺下名剑谱之时,沈茵洛送了季师叔一个玉坠,季师叔一直随身佩戴着。”那女子一直还在喋喋不休,完全没注意孟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若是问题出在沈茵洛身上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她有个第一美人的美名,但是季师叔配她也是绰绰有余。”
“闭嘴!”孟瑶越听越烦,这些消息她还能不知道吗,自己父亲也在宗主那边旁敲侧击了几次自己与季修晏的事情,也被推了回来,要是这次不是因为沈茵洛自己才会这么急,不然自己还会出此下策吗。
沈茵洛,沈茵洛,孟瑶想到那个人就一肚子火,手底下的的床单也被抓的皱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结怨(上)
天蒙蒙亮,殷小楼就在大家起来之前起来了,找了个地方收拾一番后又把自己涂黑了,等得大家都起床了的时候,殷小楼已经收拾好了,又是那个神采奕奕的黑小子了。
她原本和林少封打声招呼就自己出门去四处找找大师父,但是林少封知道她要出门,也很兴奋。
“我还没来过宿阳,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同你出去,我昨日就想出去转转了,只是林叔不许。”
林少封的兴奋没有丝毫掩饰,在大家刚起床睡眼朦胧的时候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引人注目了,挨着的那两房间里的人也起来了,听见他的话不由地嗤笑了出来。
林少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不好发气,手暗中握成了拳,忍,现在还不是能让他为所欲为的时候。
殷小楼见那两人走路脚步沉重,气息不稳,恐怕连外面年纪小的那些弟子都要差上几分,看来这九华宗附属的这几个家族里面猫腻不小,她想刺他们两句,但又想到自己此时是个“哑巴”,只翻了个白眼。
那两人注意力都在林少封身上,林少封在林家虽然是长子,但是混的连他弟弟旁边小厮都不如,这两人素来和他弟弟一起吃喝玩乐惯了,此时见林少封替了他弟弟的位置,多少都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在九华宗面前做什么小动作。
两人见林少封脸色变了又变,竟然忍了下来,也觉得有些无趣了,逗猫还是要张牙舞爪的那种才好玩。
林少封轻声对殷小楼说:“别让他们坏了兴致,我洗漱一番我们就出门去。”
林少封动作很快,在林照的服侍下不一会就好了,一如既往的淡白色,显得温润如玉又不会喧宾夺主。
殷小楼直接到了昨天玉岐山不见了的那条街上,希望能寻到什么线索,林少封则是以为她想四处逛逛,但看着她一脸正经地打量着附近的人和物,匆匆一眼又看向了下一处,完全不似出来玩乐的样子。
“殷兄,你可是在找些什么?”
她情绪不高地摇了摇头,不能说话即使自己没解释,林少封也不会追问。
这路上的人比昨天进宿阳的时候还多,多了好些他们昨天没有见到过门派,走了好一会,整条道几乎都快走完了,殷小楼连路边的小摊贩也没放过,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一时间有些兴致缺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难免还是有希望落空的失落感。
反观林少封此时一扫平日的郁郁寡欢,这才真正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住地打量着周围路过的人,看到一个奇人异事或者一些高手就目不转睛,也幸好这大白天的像他这样好奇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也没有引起别人的不满。
“别人以往和我说名剑谱的竞争有多么多么激烈,我还以往就那些大门派之争罢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林少封语气十分轻快,“你看那边,那几个都不像是中原人。”
殷小楼顺着看去,果然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对着其他人指指点点。
旁边一过路的老人听到林少封的话笑了笑:“小年轻,这名剑大会可不止这么多人咧。”
两人闻声看去,出声的是个身材有些矮小的老年人,头发花白,蓄了一脸的白须,身后背着一把重剑,但目光炯炯,精神矍铄。
老人见两人认真地看着自己,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这名剑大会每五年开一次,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尊卑贵贱都可以参与,胜者上名剑谱,名剑山庄为其量身打造一把绝世好剑,开始嘛名剑山庄名气还不大,这名剑大会也几无人问津,但后来名剑山庄造出了一把神兵,赠与了当时的胜者,后那人……”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听到,但老人吊足了两人胃口的时候又不说,一脸莫测地看着两人,林少封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殷小楼扯了下林少封示意了一下旁边有家酒肆,林少封这才反应过来,将老人迎到了酒肆里,老人赞赏地看了眼殷小楼,满意地坐了下来。
并不是她对名剑大会感兴趣,而是现在不管是什么消息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老人满意地咂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那人名震一方后,名剑大会慢慢有了起色,至今已经举行了二三十次了。”
“每次名剑山庄都会提前发出推荐信,绝大部分都流入了各大门派,也有些给了小门派和独身的剑客。”
“那不是都……”那不是都被大门派给垄断了吗,林少封想到自己这张也是从九华宗得到的。
“砸砸砸,你这都不知道么?”老头知道这年轻人想到了什么,“推荐信一出,名剑山庄就不会过问是谁拿了推荐信,也就是说名剑大会只认信不认人。”
“这个意思就是推荐信是可以被抢的?”
“然也然也,虽然能易主,但是大多数还是落到了各大门派手中,又有几个人敢去和他们叫板,不过呢大门派里中优秀的弟子确实比外面强上不少的。”
林少封沉思,九华宗和名剑山庄已经快要包揽了名剑大会,就他知道的连着两次都是九华宗的师兄夺了魁。
老头几口酒下肚,眼里就有了点醉意,“不过例外还挺多的,九华宗之前就有个还挺出名的。”
“嗯?”九华宗的推荐信也有敢抢吗?两人都不禁有些好奇。
“嗝,就是那个朝云峰峰主的小弟子,拿了推荐信出门游历去了,结果被个独来独往的剑客抢了去,就有那么巧的是那个人当年差一点夺了冠,惜败季修晏,要不是出了个季修晏,九华宗那年真的就面子丢大了。”
见林少封听得津津有味,老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结果那小弟子自责不已,晚上喝多了走夜路跌进湖里淹死了,第二天捞起来的时候都人都已经泡硬了了。”
“啊,竟有此等事!”林少封心里讶异,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么一回事。
“你这后生怎么什么都不懂。”老头翻了个白眼,又要了一壶酒。
殷小楼一只手撑在桌上,听着两人说话,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外面,很可惜,无论是老头讲的还是外面都一无所获。
“这位小兄弟,怎么不吭声呢?”老头注意到了旁边不作声的殷小楼。
林少封刚想要解释,她情绪不高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老头了然也没继续找她搭话。
“散人比不得大门派里的人啊,我们一辈子都用在练剑上了,还是……诶……”老头想到了伤心处,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一辈子默默无闻永远出不了头。
林少封也感同身受,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老头点的酒对不爱喝酒的他来说,入口就是一阵火辣辣的,但是一口闷了下去。
“好好好!”老头欣赏地笑了几声。
殷小楼被老头的大笑暂时吸引住了目光,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壶,不禁哑然,就这短短的时间里,老头一个人竟已经喝了两壶酒下肚,这灌的也没这么快呀。
老头也喝得有些晕乎乎的了,开始有的没的讲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胡话了,两人识趣地和老人告辞,老人喝得满脸通红,摆了摆手。
“外面有很多名剑谱的拓本,你们可以买来观摩一二,你们……你们这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嗝,小毛孩……”
林少封去付了酒钱,又和老人打了招呼,两人这才离开酒肆,刚走了没几步,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渐渐围了一大群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讨论些什么。
待两人走近了一看,一个穿着孝衣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旁边用凉席盖着一个人,前面木板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字:卖身葬父。
这种事情其实不足以惹得这么多个人围观,主要因为这个女子太漂亮了,女子虽然五官算不上顶尖,但凑到一起别有一番韵味,肤若白雪,一双杏眼满是悲伤,眼角两行清泪,长长的睫毛上还沾染了泪珠,好生让人心生怜爱。
这姑娘娇娇弱弱的样子明显已经勾了不少人的小心思,不消片刻便有人要提出帮其葬父,但话音刚落又有人站了出来,然后一个两个,都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其中还不乏一些大门派的弟子,譬如九华宗。
殷小楼知道那个弟子是九华宗的仅仅是她目前也就认得九华宗的衣服而已,她看着这几人有快要打起来的迹象,好看的皮囊果然在某些方面有很重要的影响,要是换个丑的过来,可能看都没人看上两眼。
突然不知道有谁提议了竞价,那伙人也觉得竞价好,也不用争来争去面子上不好看,这几人竟然就地把那女子像个物品般竞标了起来。
殷小楼心里有些不太自然,人在弱势的时候真的只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渐渐地有几人已经放弃了,成本太高高过了他们的能力便是那女子再漂亮,也不能继续了,他们来宿阳也不是为了个女子。
只剩下三个人还在争,九华宗的那个弟子也还在继续,相比其他人,他脸上便是自信的多了,看来这事多半是他的了。
又一人放弃了,九华宗的那名弟子有些得意的看着最后一人,仿佛在说这姑娘非他莫属了。
就在此时,人群里挤进来了几个年轻的女子,众人眼前皆是一亮,这几个姑娘都打扮地十分俏丽,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十分漂亮,令人转不开眼。
孟瑶不屑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女子,开口就讥讽道:“你们当这宿阳是什么地方,这世上卖身葬父葬母葬什么的我都见不少,真的十之有二罢了,真以为这个破席子下面还是她爹呢,说不定哪里找来的阿猫阿狗。”
孟瑶一出现,刚还很得意的九华宗弟子已经开始朝人群里缩去,孟瑶狠狠剜了其一眼,那弟子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她倒是不想管这些事,这弟子在自己父亲门下,带个狐狸精回去要是被季师叔知道了,自己的颜面哪里放。
但是周围几个了解她的女子却是知道她这一举动,实则是为了自己罢了,若不是这个女子相貌太好,平日里老跟着她后面转的师兄动了心思,素来高傲的孟瑶连奚落几句都是吝啬的。
孟瑶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是有几分道理的,殷小楼一路来也遇到过很多这种情况,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很多都是为了一步跨进豪门使得小计谋罢了。
周围的人听了孟瑶的话开始狐疑地打量起那跪着的女子来,那女子太漂亮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其实又有什么人介意呢,不过花钱买个女人回去罢了。
跪着的女子喉咙动了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抬起了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双含着泪水的杏眼控诉地看着孟瑶。
“姑娘这是何意,我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刚到宿阳便因推荐信被贼人所害,我一女子孤苦无依,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此等辱没门楣之事。”说完女子就掩面而泣,女子声音娇糯,但是带了不少嘶哑,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女子小声哭泣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引得一阵唏嘘,这女子样貌确实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既然他父亲能有推荐信,更是坐实了这点,正是如这女子所说,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哪家正经的姑娘会出来做此事。
这样一想来,孟瑶那番话却是十分咄咄逼人了,不经意间已经有不少人眼光瞟向了她,但已经不是刚才那种对于美的惊艳。
“这姑娘也是太可怜了。”
“我猜莫不是刚才那几人中有她相公?嘻嘻”
“何苦为难这么一个弱女子……”
“嘘。”
孟瑶被看得心底一阵不爽快,看着那个缩在人群里的师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前几日还跑自己面前来诉说情谊,转眼就跑来花重金买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回去,再一想想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更是一肚子火。
有了火当然要发作,这被迁怒的对象自然就是她看不顺眼的那女子。
“你若是想证实清白,将凉席揭开便可真相大白。”
第四十六章 结怨(中)
孟瑶的话音刚落,那女子就弓起了身子,瑟缩在了凉席旁边,孝布下的娇弱的身躯不住地微微颤抖,就像雨中的浮萍无依无靠,让人无法不心生怜悯,周围已经有许多人面露不忍。
但是这一幕落到孟瑶眼中,便是这女子心虚了,嘴角轻轻扯起一丝弧度,傲然斜昵着女子,似是在无声的逼迫。
日上三竿,太阳有些灼人了,殷小楼被晒得有些口干舌燥。
过于咄咄逼人了,不知道别人注没注意,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楚,她看的分明,这个女子一来,方才还得意的九华宗弟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到了一旁,其中缘由不用挑明都能明白。
殷小楼不知道孟瑶是谁,但是看她带来的人以她马首是瞻以及那个九华宗弟子,但肯定是个不好惹的,显然知道这点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大家也就小声议论着,明摆着孟瑶要找那女子玛法,也没人敢去触霉头。
有懂得,自然就有不明白的。
殷小楼身边一人一步跨了出去,她就听到了一个正义凛然的声音:“姑娘,生死无常,但死者为大,这样做着实不妥。”
林少封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两人身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出头的林少封被这么一看,不由得有点漏气,下意思地就想避开众人的视线。
现在想全身而退已经晚了,殷小楼将剑柄抵住了林少封的腰,使得林少封半步都退不得一些,林少封感觉到了身后被抵住了,一时根本没有什么退路,知道了挡了自己的是殷小楼,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孟瑶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出言反驳自己的人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个黑黑的小子,皱了皱眉,真的是什么人都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里面是不是个死人都不清楚,何来死者为大一说?”孟瑶倨傲地问林少封。
孟瑶众星捧月长大的,气势自然不比普通人,被她这样打量着,林少封背后竟然有一丝寒意。
林少封双手抱拳向孟瑶先一礼,说道:“既不清楚就不能妄下定论,如若这姑娘所言非假,又揭了这席子,便是对死者的不尊重,这姑娘初到宿阳,父亲便惨死,死后还要遭受此等侮辱,让其如何做人。”
殷小楼听了林少封的话,不禁翻了个白眼,替林少封的智商担忧,他这话就差指着孟瑶的鼻子说她咄咄逼人,连死人都不放过了。
果不其然,听了林少封的话,孟瑶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她从小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有人敢指着自己说自己恶毒。
“如你所言,是真的还好,若不是真的,这女子来路不明,倘若跟着我师兄进了九华宗,为祸我九华宗了该如何处理?”
呲,扣了好大的一顶帽子,一番话就把九华宗这个靠山抬了出来,将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把这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变成了个可能是处心积虑要进他九华宗的。
周围的人听到了九华宗瞬间一下子嘈杂了起来,然而这三个字如同个惊雷对于林少封来说,他只觉得这烈日一丝温度都无,如坠冰窖,心都有些寒了下来。
显然,孟瑶对林少封的状态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说我该不该一查究竟?”孟瑶语气不善。
林少封此时脸煞白,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抖动着,看得出来他十分不安,九华宗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里面任何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只见林少封身子抖了两抖,沉默了良久。
“虽然姑娘是九华宗的师姐,但即使这位姑娘有所图谋,若这位师兄没有带走这姑娘的心思,敢问这姑娘又何如能进得去九华宗呢?”林少封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语气中有着难得的坚定不退让。
这番话一说完,周围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林少封身后的殷小楼也是一惊,她是明白林少封对九华宗有多么重视,她原以为他就这样低头退让了,没想到林少封竟然这么直白把大家心知肚明又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
林少封这句话一出,孟瑶脸都快绿了,又无话可反驳,她从未在外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面子。
“孟师姐,不要!”
“啊!”
在孟瑶周围几名女子的惊呼中,孟瑶直接拔出来佩剑,“不知天高地厚,九华宗也是你可以侮辱的!”
在一阵惊呼中,孟瑶直接一剑刺了过去,林少封左右都挤满了人,没有退路,而且他从刚才开始身体一直十分僵硬,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只能错愕地看着那剑锋朝着自己过来。
但孟瑶的剑还未近林少封的身,就被拦住了。
孟瑶被这么一拦,脸色更黑了,她原本只是想给个教训而已并没有打算伤人,但见自己的剑被这一个黑黑小小的下人给拦了,哪里受过此等屈辱,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
殷小楼那把剑横在孟瑶剑前,孟瑶的剑被挡了依旧没有松手,殷小楼快觉得这把路边买的破剑快被孟瑶的那把给戳穿了。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周围也没人敢上去劝,此时,那个跪着的女子出声了。
“两位大侠不要为了小女子费心了,小女子命当如此不值得。”女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细细柔柔的。
孟瑶收回了剑,阴沉沉地看着两人,尤其目光紧紧锁定着殷小楼,一个对自己出言不逊,一个敢对自己动手。
那女子擦了擦眼泪:“我按姑娘所言去做便是,爹爹,女儿冒犯了。”
这女子话音刚落,孟瑶心里咯噔一下。
周围的人只小声讨论着,看着孟瑶的眼神变了又变。
女子一手拭泪一手轻轻揭起了那盖着的席子,随着席子一揭开,一股恶臭便迎面而来,众人赶忙捂鼻退后了几步。
凉席下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男子喉咙被一刀直接割断,鲜血已经凝固了,狰狞的伤口上已经爬了几只苍蝇,身上还有几次大伤口,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大片的紫红色斑块,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睛不甘心地瞪着,已经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第四十七章 结怨(下)
孟瑶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个一干二净,这烈日灼灼,若是死人怎么会一丝味道都没有,她刚来的时候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那个尸体她来时看到的根本不是这样的,那席子边露出来的手明明和正常人无异!她就是摸准了这一点才敢这样站出来,但是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有些踉跄地退了一步,同她一起来的几个女子连忙扶住了她。
孟瑶修长的手指微颤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那垂头低泣的女子,又指了指那具尸体。
“你用了什么妖法!我……我刚刚明明看见是个活人!”她不自觉间有些失态了。
“够了。”人群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围着的人自觉地给那人让了条路出来,来人也是九华宗的人,一身青白色的衣衫,二十来岁,长相十分俊朗。
“薛师兄。”孟瑶周围几个女子小声叫了一下薛宁。
薛宁没有理会孟瑶身后那几人,目光沉沉看着孟瑶。
孟瑶眼中闪过了很多情绪,最后还是低下头喊了声师兄。
“道歉。”薛宁的声音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味道在里面。
孟瑶低着头,牙齿咬着苍白的下唇,倔强地摇了摇头。
殷小楼拉了拉林少封,想开溜,殷小楼不认识孟瑶和薛宁,但是不妨碍她能看出来这两人在九华宗不一般,这孟瑶一看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脾气,要是真让她给他们道歉了,还不得被她记恨一辈子。
林少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殷小楼一拉他,他就跟着转身走了,但两人刚刚背过身,薛宁就在背后叫住了他们。
“两位留步,今日之事是我师妹不对,待她陪个不是。”
虽然是帮二人出头的话,但殷小楼听了却是完全高兴不起来,这是嫌他们仇恨拉的不够高吧,林少封脸色苍白,这孟瑶的歉他可承受不起。
“这位师姐也是因为担心宗内弟子安危。”林少封退了两步,两人皆是到了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薛宁摇摇头不太赞同,又转向了孟瑶,“做错事就是做错事,孟瑶,道歉。”
孟瑶下巴动了动,瞪了薛宁一眼,恶狠狠地看向了殷小楼两人,“我错了!”
语气中丝毫没有任何歉意,那眼神殷小楼甚至觉得她想把他们生吃活剥了,薛宁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眉头,这次孟瑶跟着来真的惹了太多麻烦了,还越来越出格,众目睽睽下也能闹出这些事情来,他看了看趴在那尸体旁哭泣的女子,又看了看孟瑶。
孟瑶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对她而言向这个女人道歉是绝无可能的,但是她又不敢反驳薛宁。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薛宁也一副她不道歉就不罢休的样子,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从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过这种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瞪了一眼“罪魁祸首”薛宁,直接反身跑开了。
跟着孟瑶一起过来的几个女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薛宁在这里杵着,她们也不敢和孟瑶那样直接跑开。
薛宁走到了还在低头哭泣的女子旁边,行了一礼,半蹲了下来,和那女子平视以示尊敬,“姑娘,刚才我师妹多有冒犯,令尊的后事我自会安排,请节哀。”
薛宁这一举动博得了周围人的好感,薛宁这种地位的人完全不用给这女子行礼,更何况他就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女子擦了擦眼泪:“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无功无德受不起这恩典。”
薛宁眉毛挑了挑,刚才孟瑶说着女子对九华宗有所图谋的话他是听到了的,显然这女子也把这话放在心上了,这意思就是不想和九华宗扯上关系。
“薛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好生热闹。”人群中又走出一个锦衣男子,男子向薛宁行了个礼,然后目光就落到了薛宁对面的女子身上。
可以趁机走了,殷小楼示意了一下林少封,林少封自然也是懂的,紧跟着就离开了,趁现在这是薛宁和其他人的目光都到了锦衣男子那边。
现在还好林家只是个附属的小家族而已,林少封更是没见过几个人,那孟瑶自然也是不认识他们,只要他们在九华宗小心行事,避开孟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和孟瑶一起来的几个女子还在那里,提前走为上计。
远离了那处,两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谁知道第一天出个门都能遇到这种事情,林少封打抱不平还打到了自家人头上。
出了孟瑶这档子事,两人都有些不敢在外面晃悠了,都想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去,那附近来往的基本全是一些低级点的弟子,像孟瑶薛宁那类人无事是不会过来这边的,殷小楼失笑,在老虎眼皮底下竟然还更安全。
两人连午饭都没心思在外面解决,直接往回走,但离了这条街没多远,就被一个人给拦下了。
正是薛宁。
林少封很紧张,他从来没和九华宗内的人有过来往,更遑论薛宁这样的人,甚至他连薛宁是谁的机会都还暂时没有。
殷小楼戒备地看着薛宁,摸不准他的意图是什么,难得他是来给他师妹出头的,刚才人多下了他师妹面子,这里刚好没人就来秋后算账了?
薛宁被殷小楼的眼神看得有些哭笑不得,“林公子。”
“啊?”林少封没想到薛宁竟然知道自己是谁。
“林公子既然知道孟师妹是九华宗的人,那番话……”薛宁顿了顿,看着林少封,“你该知道这次是你进九华宗最好的机会。”
殷小楼心里冷笑,果然是来秋后算账的,林少封在孟瑶说出来自己是九华宗之人后,林少封依旧把那句真话给说了出来,不仅是孟瑶,连带之前那弟子一起给拉出来给人鞭挞了。
林少封脸也冷了下来,也是想到了这里,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从小到大无一刻不想进入九华宗,九华宗对我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薛宁没有出声,静静地凝视着他,又听到他道:“但是如果九华宗是一个可以随意伤害弱小,又阿党相为的地方,我宁愿一辈子不入九华宗。”
看着一副要康概赴死样子的林少封,薛宁笑了笑,“孟师妹平日里被惯坏了,我回去自会好生管教她的。”
居然不是来替孟瑶算账的,两人提着的心都沉了下去,又听薛宁道:“我看你这随从年纪不大,但是出剑极快,剑招稳健,颇有天赋。”
殷小楼心里有些莫名,她就仅仅出了一剑,还是去挡孟瑶那一招的,这薛宁怎么能看出这些乱七八糟的。
薛宁看着殷小楼友好地笑了笑,又对林少封说:“林公子,我看你这小随从目光清澈,合我眼缘,想带回去帮我做事,不知林公子意下如何?”
林少封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被这么一问有些卡壳了,呆呆地看了看薛宁又看了看殷小楼。
“实不相瞒,殷兄是我朋友并非随从,这等事情恐怕要问他愿不愿意了。”
两人目光皆是看向了殷小楼,被两人一来一回,殷小楼更是丈二和尚,也没考虑直接摇了摇头。
见殷小楼这么快就拒绝了自己,薛宁嘴角的笑有些僵硬,“罢了,我也小兄弟无缘。”
薛宁倒也没为难两人,又简单问了些林少封问题就离开了。
薛宁前脚刚走,林少封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虽然我见识不多,但是薛师兄既然能压住那孟师姐,肯定也是个不凡的,他既然要你,你怎么能白白把这机会给放走了呢,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殷小楼直接给了林少封一个大大的白眼,谁要这机遇谁要去吧,她是越发发现这林少封有点一根筋了,且不说自己还有自己的事情,再者说,这薛宁与孟瑶认识,那天孟瑶遇到了自己,想起来今天这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受了个白眼林少封也没放在心上,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数落殷小楼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殷小楼这个小“哑巴”也是听着,眼中一丝遗憾的意思都没有,见殷小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林少封也知道自己是白费口舌。
“罢了,这机会没了就没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两人刚进了院子,林少封就把林广叫到了房间,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广从林少封有记忆起就一直在照顾他,他素来对林广十分信赖,林广在外多年,无论见识经验都比他强了太多,这也是他一直很尊敬林广的原因。
林广靠在桌上沉思了起来,片刻后嘱咐林少封与殷小楼两人,“在名剑大会之前,少爷你最好不要再出门了。”
“这薛宁师兄是什么来路?”
“我今天和那些小弟子打听的一些消息里面刚好有薛宁,薛宁是凌云峰孟广良的大弟子,也是今年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这孟师姐倒是没听说,明日我再去打听打听。”
闻言,殷小楼愣了愣,一抬眼就对上了林少封惋惜的眼神,她将脸侧到一边去,不去看林少封。
原来这个薛宁来头还不小,自己是何德何能被这样一个人给记住了,仔细想来会不会是想从林少封手里把自己要过去,然后可以正大光明的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林广并没有责怪林少封惹了麻烦,包容道:“少爷在此等情况下还能挺身而出实是难得。”
又嘱咐道:“少爷,这几日就要委屈你了,这个院子偏僻,只要不是有心来寻,像薛宁这样的弟子是不会到我们这边来的,千万别撞到人家跟前,这几日若是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就好。”
林少封点点头,有些懊恼自己出了这个头给自己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薛宁既然听到了自己的那番话,那便是早就到了,但是如果自己不把那番话说出来薛宁或许就不会出手。
林广看了殷小楼一眼,她明白林广有些话要与林少封单独说,便识趣地出去了。
正是未时,太阳偏西,但正是最热的时候,院子里只树荫下有几个随从,基本都在窝里那房间里。
天气太热了,外面也偶尔有几个九华宗的弟子路过,殷小楼走到门口时意外地一个人都没碰上。
离开了九华宗的地盘,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抹的灰给擦掉,露出了白白净净的皮肤,将眉毛画粗,眼睛画圆了一些,因为一直身上缠着一大圈布,看起来身上还有点小胖,此时看着就是个奶气的小少年。
收拾妥当便从附近开始找了起来,她知道这样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是目前也没别的更好的方法,只要人不离开宿阳,就意味着还是有机会。
这宿阳目前就玉家与大师父有联系,而他出现在名剑大会开始之前,会不会是因为与名剑大会有关联,在一切还不确定之前,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名剑大会。
她一直在外面待到了天黑,依旧是一无所获,又把自己弄回原样后,有些丧气地回去那个小院子。
刚一进院子,在院子做些杂事的林照眼前一亮,这个眼神太过热烈,容不得殷小楼忽视,她疑惑地看着林照,林照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更是不解了。
林广好林照虽然都是林少封的仆从,但是林广除了保护林少封其他一律是不会做的,这些事情就都落到了林照身上,林照在他们俩人面前也是说不上话的。
林照见殷小楼像是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眼里有些急,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就想过来,但是东西一放下,林少封的房门就打开了。
林照见林广出来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埋头继续做事情。
殷小楼眼神和林广打了下招呼就离开了,又到院子里那个偏僻的角落,摘了一片树叶,想把小黑叫下来喂它吃的了。
谁知叶子都快吹破了还是不见小黑的踪影,殷小楼脸黑了下来,白天忙,就没注意它,以为它和平时一样跟在附近,早知道这破鸟这么不听话就该买个笼子装起来。
殷小楼快步朝院子外走去,希望没人会对这种又黑又丑的鸟有什么兴趣吧。
刚到院门就被林广给拦了下来。
“殷兄弟,你这是要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小楼总觉得林广语气并不高兴。
“殷兄弟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交与林某即可,正是非常时期,还望见谅。”林广语气难见的强硬。
这是怕自己给林少封惹麻烦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殷小楼识趣都不会和他反着干。
殷小楼点了点头,准备往回走去,可一旁素来安静的林照突然开口了。
“少爷被管事的师兄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第四十九章 寻找小黑
这么晚了找林少封能有什么事?殷小楼有些纳闷。
转过眼去林广瞪了林照一眼,林照又一副胆怯的样子不作声了,林广没有看殷小楼,摆明了不想和自己再多说。
回去的路上,殷小楼瞟了一眼其他两个房间,灯火亮着,仍然还有人影在走动,这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单独找林少封的呢?
林照和林广也很奇怪,林照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这又是为什么,林广为何又只字不提。
殷小楼绕到了院子里的大树旁,又轻轻摘了一枚叶子,小黑依旧还是没有回来,眉头皱了起来,小黑虽然调皮,但是从来没出现过唤都唤不回来的情况,难得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想到小时候,那些小孩子有时候逮了燕子山雀这些经常把它们折磨地半死,她将被风吹到了鬓边的发丝别到了后面,叶子从手中落下,殷小楼踩着旁边的石凳轻轻跃攀上了院墙,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月光中。
而她担心的那只黑鸟正在某处院子里,双翅懒懒散散散开,爪子上还套着个翠绿的玉做的脚环,在一堆甘果中酣睡,纸醉金迷也不过如此了。
月光的光韵淡淡地洒在每个角落,树叶落在地上的光斑也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柔光。
殷小楼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只要小黑没事,听到她俩之间的暗号,肯定也能做出反应,她需要做的就是先找到小黑在哪,要是死了,也没什么办法了,尸首可能都找不回来。
林少封住的那个院子附近都是一些地位低一些的弟子,也都是三三两两住在一起的,殷小楼不仅在外面吹了下叶子试探了一下小黑在不在,还一一到窗边确认了小黑确实不在才离开。
但到后面的那些住处殷小楼便不敢轻易靠近,除了剑术,她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她轻轻靠在院子外的一个角落,藏在了黑暗之中,保证自己不会轻易被路过的人发现。
顺手在旁边摘了一片嫩绿的叶子,轻轻放到了唇边,双唇含住了叶子,但是接下来没有动作。
殷小楼屏住呼吸,周围只有一些轻到不可闻见的虫鸣声,连点风声也无,现在还不算很晚,外面竟也是无一人走动。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这叶子的声音太过突兀。
将叶子取了下来,小声地学了声鸟叫,但愿小黑能分得出自己的声音吧。
令殷小楼兴喜的是,这院子里竟然有了动静,随着一个女声的娇喝,她隐隐能听到有鸟在鸟笼里挥着翅膀乱奋力扑腾的声音。
殷小楼蹑手蹑脚进了院子,这院子很小,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要找的地方,附近都没有人,暂时不会有人进来,轻轻贴到了门边,手轻轻碰到了门,门就自己打开了,殷小楼的手还呆滞在空中。
她头伸进去探了谈,没有看见人,一步就溜了进去,刚准备将门合上,就听到深处有脚步声传来,急忙躲到了一边的暗处。
没多久,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走近了殷小楼的视线,女子只穿了亵衣亵裤,头发就散在肩上。
女子走过某处的时候,殷小楼又听到了刚才听到的鸟在笼子里扑腾的声音。
“我竟然忘了关门吗?”女子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伸手将门合上。
女子反身又走了回去,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不一会便有水声从后面的屏风传来。
殷小楼这才走了出来,朝鸟笼那里蹑手蹑脚走去,造型小而巧的鸟笼被随意地放在地上,里面的鸟儿正不满地上下乱窜,令殷小楼失望的是笼子里面是一只棕褐色的画眉,画眉见到了生人在里面折腾地更厉害了。
在女子还发现自己之时,殷小楼又轻轻离开了房间。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影一青一白站在不远处,殷小楼赶忙藏到了一边。
不一会其中一人反向离开了,另一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走近了一些殷小楼才认出是林少封。
林少封不是被什么师兄叫去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殷小楼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间,芙蓉帐暖,周围竟然无一个过路的人,事定有蹊跷。
殷小楼一步跨了出去,对着林少封走去,正认真走路的林少封看到来人是殷小楼时面露诧异。
“殷兄,为何你会在这儿?”林少封疑惑。
殷小楼也疑惑林少封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过林少封是个藏不住话的。
“管事的王师兄说找我有事……”
殷小楼听到这眼皮直跳,林少封要是这样进去了就大事不妙了,不等林少封把话说完,拉着他就朝回走。
“诶!殷兄你这是做什么?不能让师兄久等。”林少封挣开了殷小楼,一脸不解。
真的是个蠢货,殷小楼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殷小楼抓着林少封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开。
林少封低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他才发现殷小楼的手竟然只有这么小一点,感觉自己轻轻一握就能将其全都包在手心。
殷小楼用指尖在林少封手心慢慢写下几个字,看着殷小楼纤细的手指在自己手中游走,奇异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林少封指尖动了动,竟然有想要把这动来动去的手指握住的冲动,一瞬间竟然恍惚了起来。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给两人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旁边一棵树突然动了动,一个黑影从茂密的树叶从弹了出来,端端地立在了殷小楼,小黑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殷小楼,狼狈地扑腾了两下翅膀,才稳住了身形。
殷小楼看着突然出现的小黑也是一愣,对上了小黑咕噜咕噜直转的小绿豆眼,被小黑这么一闹倒是什么气氛都无影无踪了。
林少封被这么一打岔也清明了过来,有些尴尬咳了一下:“殷兄,你刚在写的是什么?”
殷小楼一把把小黑抓住手里,拎着它的翅膀,小黑两只爪子在空中无力地划拉两下,认命地不动弹了。
等制好了小黑,她快速地在林少封手中写下几个字。
“有……诈……”
第五十章 事发
房间中空气凝重,林少封和林广看着殷小楼写下的字,久久不能言语。
看完林少封脸色没了血色,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慌:“那院子不是管事师兄的?”
殷小楼点了点头。
林少封瘫坐在椅子上,心中后怕,二房的手竟然能伸到这么长了,要是自己就这么进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难怪那个领我去的师兄,还嘱咐我不要吵到管事师兄,直接进去候着就好。”林少封手握成拳,“要是不殷兄,我就……”
林广面色凝重,自责道:“张、王两家都被叫去了,我以为不会出什么差错了,没想到在九华宗的地盘上,那女人也敢有所动作,以后我们得更加小心了。”
那女人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林少封想到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敢去想的方向,脱口而出:“会不会是父亲?”
话一出,室内一片死寂,林广一脸震惊地看着林少封,见林广没有立马呵斥自己,林少封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一下凉了下来,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
他开始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有些东西一直放在心上还可以欺骗自己,但是一旦挑开了就没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殷小楼见状退了出去,林家这些密事不是她该去了解的,帮了林少封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林少封若是早一些或者迟一些她就没办法了。
一走出去就看到院子里目光闪躲的林照,皱了皱眉,林照见殷小楼出来,想凑上来,但还没靠近,殷小楼手里提着小黑就冲着他不友好地呲了一声,殷小楼不轻不重看了一眼林照,绕开他走了过去。
殷小楼就呆在了院子里,天气正好,她可不想去那个大通铺将就了。
靠在树下,她才发现小黑那双小爪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枚玉环,刚好挂在脚踝上,她伸手去看,小黑还挣扎了起来,似乎十分不乐意她碰这个。
还没看明白东西,院子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一群陌生的九华宗弟子就出现在了院门,脸色不霁。
九华宗入门的弟子衣服只有青白两色和一些简单的花纹,而像此时最前面一人衣服明显和那些弟子不同,无论是样式质地还是细节都好上不少,上一个殷小楼见到这样穿的便是薛宁,也就意味着这人地位和薛宁差不多。
看着这群人进来后直接走向了林少封的房间,殷小楼知道肯定出事了。
殷小楼第一时间就是把小黑放了,小黑在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便跃上了后面的大树。
刚走过去,就见林少封一脸灰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九华宗的弟子,皆是脸色不好地看着林少封。
“就麻烦林少爷同我们走一趟了。”叶明心语气客气疏离。
林少封点点头,半强迫半自愿的情况跟着走了。
叶明心转过头:“也麻烦请你们一起过去了。”
这个你们自然是林少封带来的人,包括了殷小楼。
这个请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他们周围跟着几人,明显就是怕他们不配合。
看着一声不发脸色铁青的林广,殷小楼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出事了。
这条路殷小楼有印象,正是来回走了两次到那个院子的路。
果不其然,叶明心带着人到了那个院子,和院门口的人说了两句话就带着人进去了,殷小楼低着头跟着进去了,院子里人还不少,都不是林少封院子附近的那种打杂的小弟子。
一进去就感受了四面八方极为不友好的目光,殷小楼望了眼林少封的背影,见他消瘦的背影虚弱地晃了晃。
“带进去吧。”是薛宁的声音。
殷小楼埋着头跟了进去,不去探究薛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林广林照站在一起,都在林少封后面。
殷小楼低着头打量起了四周,确实是她前不久才进去的房间,不同的是现在多了许多人,她轻轻一撇就看到了旁边的孟瑶正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们几人。
“不用紧张,叫你过来只是了解一些问题而已。”
温润如玉的声音,殷小楼抬眼看去,主座上的人青衣,绣着精致鹤纹的袖口下面是双修长的手,季修晏还是如往常一般优雅高贵。
看到是季修晏,这件事肯定会平安解决,殷小楼心里竟然是莫名地轻松了起来,也惊诧自己怎么这么信任季修晏。
“巳时你可曾来过这里?”季修晏旁边的叶明心问道。
“来过,但未曾进去。”林少封竟然冷静了许多。
叶明心诘问:“你们的住处和这里相隔并不近,那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少封还是绷不住,被这样一问,身体不由控制抖了抖,“我……有师兄说管事师兄找我……我就跟着来了。”
听到管事师兄这几个字,房里目光都落到了叶明心身上,叶明心道:“我确实派人叫过几位公子,不过都是白天的事情。”
季修晏看着林少封:“你可曾记得是哪位师兄传的话?”
“我只知道姓赵。”
“明心,你传话的弟子可是姓赵?”
“是。”
“叫来吧。”
低着头的殷小楼见到有人出去,不一会就跟着进来了个人。
那人先朝着季修晏行了个礼。
“我并未见过林公子,今日我去找三位公子时,林公子并不在。”
林少封看着旁边这个陌生的人,心底万念俱灰,明知道是别人的奸计,自己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与这位师兄素未谋面。”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了一阵低声的讨论。
孟瑶突然嫌恶地指着林少封一行人:“季师叔,此人人面兽心,屏岚师妹现在昏迷不醒,定不能轻饶了他!”
薛宁见孟瑶开口,眉头不自觉皱到了一起,林少封的事情还没下定论,她这一番话实有以公报私之嫌。
见季修晏眼神看向了孟瑶,孟瑶还一副得意的样子,薛宁心里叹了口气,季师叔既然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哪里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孟师妹,屏岚师妹那里还需要人照顾,你去帮下忙吧。”薛宁适时开了口。
孟瑶想呆在外面,但薛宁开了口,季修晏又在场,不好驳了薛宁给季修晏留下骄纵的印象,小碎步,朝里间走去。
林少封只觉得身子冷的不行,比二月里还要冷上几分,往日他们再想要害他也不过打压,想让他永远出不了头,这次却是直接致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
“敢问季师叔,发生了何事,要审问少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