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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咆哮的巨熊     聊斋之种道txt下载     聊斋之种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章:杭州

    我可以介意么?

    书生眼睛下意思的看向易凡腰间别着的匕首,摆了摆头:“车厢挺大,容得下两人。”

    “那就好。”

    易凡嘿嘿一笑,屁股挪了挪,挤了过去,拍了拍书生的肩膀:“放心,不会白坐你的马车的,有你好处。”

    书生强忍着翻眼皮的冲动,强笑道:“不用,不用。”

    易凡面一横,恶狠狠的道:“那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欠你人情?”

    书生差点哭了,你这穷的就剩下几两肉了,饭都吃不饱,难不成你要强行赖上我不成?

    造孽啊,我就不该去访友,更不该在那破庙夜宿一宿,就不会惹上这个小煞星。

    易凡脸色一变,笑嘻嘻的道:“好了好了,别哭丧着个脸,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然后老做梦,梦到自己身在异处,既熟悉又陌生,还能听到别人说话,别人却听不到你说话?”

    书生浑身一抖,惊恐的道:“你怎么知道?”

    易凡大笑:“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知道怎么解决呢。”

    “还请小哥救我。”

    书生一咕噜的爬起身,脑袋不小心撞到板子上‘哎哟’一声,又跌倒坐下。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你这恶人,我跟你拼了。”

    马车一停,仆役满脸愤意,脑袋刚伸进来,就被易凡一脚踹了出去,‘哎哟喂’跌了个跟头,滚到车板下。

    “沈安,我无事,是我不小心撞到车厢上,和小哥无关,你且赶车就行。”

    仆役只好爬起身,回到车板上,一抖马绳,加快速度往杭州城去,不管这小恶人到底是何方来路,有何目的,到了杭州城,是头老虎也得趴下。

    如此想着,车速立即快了起来。

    书生扶住车厢,紧跟着问道:“小哥,还请救我。”

    “不急不急,到了杭州城,我自会跟你说。”

    易凡摇摇头,靠在车厢上,却又小憩了起来,书生想说什么,又怕打扰,只好按耐住焦虑,期盼着快点到杭州城。

    一个时辰后,大道上的旅人多了起来,两旁皆是有气无力,面黄肌瘦,衣着褴褛拖家带口的流民。

    易凡撩起窗口的帘子,看着外面景象,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何时能不苦?”

    书生却顾不得那么多,赶紧问道:“小哥,快到杭州了,你就快说吧,小生给您磕头了。”

    实在是,被这噩梦纠缠怕了,犹如孤独一人,漂泊在一处虚幻世界,能听到声音,却接触不到人。

    易凡瞥了他一眼:“快到了,那还是没到啊,你急个什么,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你这话一说,我更怕了,书生心中一惊,旋即更加害怕,自己这事除了家人知道,可从未外传过,却被你一眼看出,怕不是个世外高人?

    车速越来越慢,却是来往路人多了起来,不时遇到行乞的流民,好不容易过去,又遇到官差查路。

    却是杭州城里,不允许太多流民进入,关卡在这,疏散流民与其他地方。

    仆役拿出路引,又递了一些碎银,官差直接放行而过,半个时辰后,就到了一巨大的城池下。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占据天下二分之一的美妙,自是非常繁华。

    哪怕在这个世道,也不减丝毫奢靡,城门前的商队排的老长,皆由官兵检查,自然少不了油水。

    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日头正烈,驱散了寒意,易凡爬出来坐在车板上,仰望着这座古老的城池。

    早几十年前,他在南京当捕头的时候,就对这座地上天堂,有所向往,本想游历,结果知府夏大人被灭门,自己斩了镇守太监,一路逃命而去。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却有机会再来此处。

    人生际遇,真是莫测啊。

    当然,这不是我选择的,而是那老家伙强行把老子丢出来的。

    杭州,自古商业繁茂,地处华东,又在沿海,水运更是发达,其中最著名的,自然是西湖,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为她拽掉了多少头发。

    而杭州却不是以西湖出名,其自身发达的丝绸和粮食产业,支撑了此处半边天,故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如此宝地,文气更是尤甚,占据天下三分文脉,出过不知多少大文豪,古往今来考中状元的,半数出自于此。

    这么一处地界,你说繁不繁华?

    好不容易进了城,又被这江南景胜给迷住了眼睛,虽是大冷天的,但街上行人不减,两道旁的铺子客人不绝,女子衣着彩秀,脸上擦得粉突突,犹如天边的晚霞,十分可人。

    桥梁、河道,来往的船篷,彼此起伏的吆喝声,小儿追闹,商贩劝买,一时间好似身在盛世。

    “你家在哪里?”

    易凡忽地开口,吓了书生一个哆嗦,赶紧道:“再过三个坊,就到了。”

    说着,就催促外面的仆役。

    仆役纳闷,自家少爷被灌了什么迷神药,居然要把这小乞丐带回家,不怕被主母打断腿啊。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一路慢行,转了不知几个街道,到了一处巷子。

    往里面驶去,停在一处府邸前,上面牌匾上高挂:沈府

    “到了到了,小先生先请。”

    书生连称呼都变了,生怕易凡走人,那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易凡看着他,笑嘻嘻的道:“你要请我去你家住?”

    书生一呆,你还要住?我不过想请你吃一顿饭,给你一些银两啊。

    但既然这样问了,他也不敢反对,只好道:“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够意思,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易凡屁股一撅,爬了出去,留下书生满脸苦笑,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闭嘴开口的都是死的,多吓人啊。

    沈家其实不算大户,只不过在杭州城里有几间铺子,家室比较优渥而已,门庭不高,外面也无仆役站守,只把门一敲,门房就打开,见了自家少爷,立即打开大门。

    “少爷回来了。”

    书生微微点头,让仆役自处,旋即请着易凡往内院走。

    仆役瞧着两人没了影子,立即一撅屁股,拔腿就往一处跑,过了几处廊坊,口中就喊:“主母,主母,不好了,少爷被恶人劫持了。”

    ……

    沈家三进大院,有些丫鬟仆人,主事的是书生他娘,老爹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留下孤儿寡母苦苦熬着日子,好在有些家底,倒也不至于沦落街头。

    书生只知道读书,生意都由母亲打理,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也未娶,却是相中了一官宦人家女儿,奈何门不当户不对,媒婆都进不了人家大门,别说娶人家女儿了。

    当然,这些都是书生一路自己说的,易凡只回了句:“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情种。”

    书生面色一坚:“我此生只娶褚小姐,非她不娶。”

    易凡‘呵呵’一笑,翻了翻眼皮,挺着腰板,直往内走,到了一处亭子,往石凳上一坐,书生立即喊来丫鬟,送上茶水。

    易凡左右看了眼,又看了下书生:“什么,你真想知道,你为何患了多梦症?”

    嗯,用书生的话来说,是失魂症。

    书生点点头,紧张的看着易凡:“自然,还请小先生指点。”

    易凡摸了摸肚子,叹道:“一上午没吃饭,这都快到下午了,肚皮都快饿扁了。”

    “也对,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

    书生刚要起身,外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带着四五个手持棍棒的仆从,小跑了过来。

    “是他,就是他。”

    仆役一指易凡,气势汹汹的道:“就是他劫持少爷的,是个该杀的小恶人。”

    众人愕然,呆呆的看着易凡,又看了眼这仆役,这就一个面瘦肌黄的小乞丐,你跟我说他劫持了你们两个大人?

    妇人眉头一皱,横了眼仆役,又轻声对书生道:“我儿,沈安可是实话?”

    “母亲。”

    书生行礼,拜过后愤怒的道:“母亲,您千万别听沈安编排,此乃儿子请来的高人,怎会挟持与我呢?”

    高人?

    妇人一愣,看了眼书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既然儿子高兴,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左右不过一个小乞儿。

    仆役却傻眼了,少爷,戏曲也不能这样演啊,我一路跟着您,可是亲眼所见,这小恶人是怎样欺负您的啊。

    “少爷,他……”

    “聒噪。”

    书生一甩衣袖,不耐烦的道:“沈安,不必再说,你且下去吧。”

    好吧,公子怕是中邪了,这病又加深了。

    仆役只好退去,其他几个仆役对视一眼,见无甚其他事,也跟着出去。

    妇人走上前,替书生整了整衣服:“你看你,出门不过几日,怎就这般狼狈。”

    书生心中委屈,我能说我是被吓的么?拉着妇人的手,道:“母亲,这小先生,能治我的病。”

    “哦?”

    妇人眼睛一亮,旋即双眉一竖,眼神瞬间厌恶起来,看着易凡,也不发怒,只道:“你这小童,如若饿了,去找管家吃些东西,然后离去吧。”

    “母亲。”

    “我儿,你累了,去歇息吧。”

    实在是,这几年儿子病后,也不知请了多少法师,被骗惨了。

第120章:惊魂

    书生耸着脑袋,坐在房间凳子上,瞧着易凡没心没肺似的,依靠着门槛,端着一盘盐花生吃着,不由得气道:“你就不怕我娘赶你出去?”

    易凡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我为何要怕?反正又不是我得了多梦症,要害怕应该是你害怕才是。”

    方才妇人训斥完书生,让丫鬟盯着点后,就生气的走了,让书生十分气馁。

    这才有了这一幕。

    书生又气又急,站起身深深鞠躬作稽:“还请小先生救我。”

    易凡嘿嘿一笑:“救你?你不怕你娘责骂你?”

    一听此话,书生又拉耸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娘亲是被那些江湖骗子给骗多了,这才不信任你的。”

    “那你信任我?”

    易凡怪笑道:“要知你我不过破庙一夜,相逢不过七八个时辰,不到一天时间,你就信我能救你?”

    书生犹豫了下,狠狠的点头:“我信你,正因为你我萍水相逢,不过半日时间,但你能一眼看出我症状,自是有大本事。”

    “那你不怕我是骗你的?”

    “怕,如何不怕?但我更怕这失魂症,嗯,也就是你说的多梦症,始终不治。”

    书生看着易凡:“你也别当我真是书呆子,如若在外自是会惧你,但在这杭州城,上有衙门镇压,下有壮仆七人,如何可以害我?”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反驳。

    易凡看了看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无奈的一抹嘴巴,把碟子往地上一丢,‘啪嚓’碎了,爬起身迈着小脚,走到桌子旁边,提起茶壶就牛饮。

    咕噜咕噜的,大半壶下去,这才抬起头,斜着眼看着书生:“先让爷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救你,说了半天,好酒好菜呢?”

    书生恍然,一拍脑袋:“你看我,都差点忘了。”

    “来一坛好酒,肉食两斤。”

    书生身子一顿,旋即小跑出去,不一会就带着管家过来:“小先生,菜厨房在备着。”

    管家走了进来,也不放下酒,只脸不笑肉笑的道:“听公子说,你不但要吃肉,还要喝酒?”

    把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呐,上等的青玉罗香酒,酒在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喝了。”

    “沈斌叔……”

    “少爷,夫人嘱咐,您年少许多事并不知道,最近这杭州城里,来了不少江湖骗子,您可别着了道,到时候损失钱财是小,惹来麻烦就大了。”

    夫人的名头好用,一听这话,书生立马闭嘴,只眼巴巴的看着易凡,希望他能露一两手,让管家信服。

    易凡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书生,有些无奈,自家本事被封禁,现在小胳膊小腿的,并不比一个半大少年强多少。

    至于为何能看出书生的问题,自己一身炼体实力被封,但不代表着自己见识也丢了,更何况一双鼻子能闻到,一双眼睛也能瞧到。

    昨晚破庙里,他就看出来,这书生三魂六魄,聚而不凝,凝而不实,浑身血气虚弱,虽有良药补身,但亏得太大,元气泄露,终究会出大问题。

    这般状况,正是民间传说的,失魂之症,得了此症状的人,在梦中游离周遭,其实不过是魂魄出体而已。

    区区一凡人,魂魄出体,偶尔一两次无甚大事,但时常如此,那就容易惹来孤魂野鬼的觊觎,一旦时机长了,魂魄也会逐渐消散,最终彻底身死。

    在未去蜀山的那些年里,这样的症状,不知遇到过多少次,大抵不过是血气镇压,强行揉实魂魄而已。

    但现在他一身实力背封,光看得着,但无法直接处理啊。

    一时间沉静,老管家一笑:“既然没有本事,我看这酒你是喝不成了,趁着天还亮,你且早些寻个安身处,免得露宿街头的好。”

    书生此时也不说话,心里有些动摇,眼神摇摆不定,怀疑自己真的遇到骗子了。

    一瞧这状况,到嘴的酒没了,不但吃不成肉食,还要被赶出去,这哪里成?

    易凡一拍桌子:“你这老奴,定是觊觎他们孤儿寡母家产,盼着你家少爷早些死去,好趁机为非作歹。”

    “胡言乱语,简直欺人太甚。”

    老管家脸色一黑,喊来仆役:“来呀,把这小王八蛋,给我丢出去。”

    易凡一个翻身,抽出腰间匕首,恶狠狠的道:“我看谁敢上来?”

    老管家面色一变,退后几步,对左右的仆役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在我沈家,你敢行凶?不怕把你捉了见官?我劝你还是乖乖的离开,这坛酒就当送你的。”

    易凡‘呸’的一声,拍了拍自己破烂的衣服,昂首道:“你当老子想来的?不过是看你家少爷小小年纪,就要死于非命,这才心软救他,谁知你这老奴,狗眼看人低,老子现在还不救了。”

    说罢,就要走。

    书生上前拦住,哀求道:“小先生,管家不过是担心我被骗,你千万见谅,你走了,我这小命可就丢了。”

    管家一急:“少爷,你……”

    “沈斌叔,你就别说了,我自有主张。”

    书生赶紧打断,生怕真把易凡给气走,初始的那一丝疑虑,在易凡愤然面前,瞬间粉碎,如若是骗子,如何这般理直气壮?

    “哎,少爷,真要留他,也得夫人同意才行。”

    管家跺了跺脚,叹着气转身出去,却是去禀告夫人去了。

    待他离去,书生又鞠身作稽:“还请小先生救我。”

    易凡哼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扔,抱过酒坛,打开封泥,顿时酒香肆意,深深吸了口,埋头就喝:“好酒,好酒啊。”

    自从被那老家伙丢出蜀山后,这近一年里,自己可半点酒味都没尝到过,真真馋死他了。

    酒入肚皮,化作热流,驱散寒意,仰头吐了口气:“快快快,快拿下酒菜来。”

    书生无奈,只好转身出去,再次催促下人去了。

    前厅内,管家苦着脸和妇人禀报,说完道:“夫人,依老奴看,少爷定是被那小乞丐下了迷魂药,这才这般庇护。”

    妇人沉思片刻,拿起茶杯,轻轻抿了口,道:“沈斌,你来我沈家,多少年了?”

    “回夫人,二十余年了,老奴这还记得,要不是您慈悲收留,此时我已经饿死街头,尸骨都烂成泥了。”

    “二十余年了啊,都忘了你本名了。”

    妇人微微点头,看着管家道:“既然沈默愿意玩,那就随他去吧,大抵不过一小乞丐,我沈家还养得起,就当给他收了个小厮作伴,还好过成日里往外跑。”

    管家迟疑一下,旋即点头,然后退去。

    待管家离去后,妇人愁容顿起,把茶杯放下,满面疲惫,长长叹了口气。

    “老身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为何这般对待吾儿啊?”

    ……

    饭饱酒足之后,易凡一拍肚子,红突突的脸蛋,露出满足的笑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瞧着书生焦急等待,一笑道:“你且放下,既然吃了你的酒,又有肉食招待,自是不会白白吃的,今晚保你无事。”

    “那明晚呢?”

    易凡一翻眼皮,没好气的道:“明晚的事明晚再说。”

    书生精神一振,赶紧道:“那就有劳小先生了。”

    ……

    到了晚间,书生房间里,丫鬟在地上铺好被子,躬身退去。

    书生站在一旁无奈的道:“小先生,你为何执意与我同住一房?我已让管家收拾好客房了,更加舒适的。”

    易凡哼哼的道:“你当我愿意和你住?这不是救你么,你只管睡觉就行。”

    书生一听此话,立即没了意见,拱手道:“那就辛苦小先生了,为了我的事,让您睡地下,实在愧疚。”

    易凡眼睛一睁:“谁说我睡地下的?”

    “小先生真是高风亮节,居然要为我彻夜守护,实在无以为报。”

    书生非常感动,深深鞠躬,却被易凡一把拖住:“慢着,谁要为你守夜了?”

    说着,一指地下被子:“你睡地下,我睡床上。”

    “啊?”

    书生傻眼了:“这,这……”

    “什么这,就这么定了,睡觉去。”

    易凡一翻眼皮,衣服也不脱,一抖脚破鞋飞出,然后钻进被窝里,吸了口气,嫌弃的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被子里搞得这么香干什么?”

    也不等书生接话,就道:“吹灯,睡觉。”

    书生满肚子委屈,只好化作一口长气,吹灭了蜡烛,黑灯瞎火下,撞翻好几个凳子,好不容易坐到地上的被褥上。

    摸索着脱掉鞋子摆好,然后去掉衣衫放在一旁,嘴里念叨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念念叨叨的,说些什么?让你睡地上,搞得像赶赴战场似的,再啰嗦抽你,快睡觉。”

    书生深深吸了口气,不再嘴上念叨,开始在心里默念,也不知多少遍,稀里糊涂的就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窗户外爬进一片月光,忽地,易凡一个翻身,偏过头看向地上睡得死沉的书生。

    只见书生身子摇晃着,身子绷紧,骤然不动,旋即一个虚影缓缓起身,刚抬起身子,就听一句低喝:“滚回去。”

    虚影吓了一个哆嗦,瞬间跌回去,书生才松软身子,开始慢慢的打起了呼噜。

    “老子没了其他本事,但老子煞气犹在,还镇不住你一个小小魂魄?”

    易凡嘟囔着,眼睛一闭,很快就睡了过去。

    ……

    公鸡打鸣,很快晨光初显,不多时院子里就忙碌起来,到了日上三竿时,就有敲门声。

    书生正睡得香,听到不绝的敲门声,只翻了个身,用被褥埋住脑袋,本要继续睡觉,谁知一个重物砸下。

    “哎哟。”

    书生肚子一痛,睡意顿去,咕噜的爬起身,却是一个瓷枕,吓得面色发白。

第121章:情种

    谁这么缺德,怕不是想砸死他啊?

    这个缺德的人,正在床上睡觉,不耐烦的道:“开门,让他别吵。”

    书生满脸委屈,把瓷枕放在一旁,一咕噜的钻进被窝,仰着头喊道:“翠儿,是你么?”

    “是奴婢,公子,夫人叫你吃早点呢。”

    “让娘先吃,我不饿,留着就行。”

    书生说了声,然后打了个寒颤,赶紧紧了紧被子,感受到被窝里的温暖,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睡得舒服?

    书生一愣,旋即兴奋的直起身子,喊道:“小先生,您真神奇,我昨晚没有做梦啊。”

    “废话,说了,有老子在,保你没事。”

    易凡不耐烦的骂了声,翻了个身子,继续趴在床上睡觉。

    书生却睡不着了,兴奋的爬起身,鞋子也不穿,打开门就往外跑。

    寒风吹进,让易凡打了个哆嗦,怒意满满的道:“这畜生,大冷天的,出去也不关门。”

    却打死也不愿意下来,只把被子捂的更紧,往离间挪了挪,避开寒风。

    ……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妇人和书生还有管家进来。

    妇人瞧着易凡躺在床上,再看地上的被褥,立即就知道,自家儿子昨晚睡在地上,身子一顿,然后继续过去,猛然跪在地上,泪珠落下:“多谢恩公出手救我儿一命。”

    书生一呆,就要拉妇人,却被呵斥:“跪下。”

    “好了好了,又哭又跪,作给谁看啊?”

    易凡无奈,这觉是睡不成了,屁股一挪,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随意把鞋子一穿,瞧着几人望着他身下,自己一低头,老脸一红,又坐了回去。

    咳嗽几声,严肃道:“恩公先别急着叫,这事没那么简单,还要一些后手才行。”

    妇人立即道:“恩公请讲,有何需求,但凡提出,定能做到。”

    说着,就吩咐管家去备上一百两银子,却被易凡阻止:“银子就算了,有酒有肉就行。”

    然后指了指凳子:“你先别跪着,坐下说话吧,却有些事要问你们。”

    妇人点点头,在书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道:“先生请讲。”

    “不急,你先让下人准备吃食,还有打一桶热水,我要洗漱一番。”

    “正是此理,是老身怠慢了。”

    妇人起身,歉意的行礼,然后吩咐管家去办,待他离去,才道:“先生,你现在可以说了。”

    易凡诧异,眨了眨眼睛:“说什么?”

    妇人愕然:“您不是暗示老身,支开管家么?”

    易凡一拍脑袋,你这丫头,脑袋里装的什么啊,老子说话从来是堂堂正正,何时暗室里碎语?

    “小丫头,你……算了,我且问你,什么是何时犯病的?”

    小丫头?妇人身子一僵,有些抹不开面子:“先生,莫要开这般玩笑。”

    书生也有些愤怒,要不是自家性命在人一念之间,他早就抡起拳头上去锤人了。

    你一个小小童子,管一个近四十岁的妇人,叫小丫头?这等侮辱,简直直接打脸啊。

    易凡一愣,摸了摸光头,好吧,我现在是个孩子,但跟你说啊,老子真实年龄,可比你大一轮多啊。

    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什么犯病,到底是何时起?你且从头说来。”

    妇人也不愿在此细节上纠缠,让书生自己道明。

    书生满脸复杂,叹了口气道:“却是我贪恋美色,才导致患上这般病的。”

    原来,自从朝廷推迟科考,杭州城里的读书人就没了盼头,在家也待不住,有的自谋营生,有的就私结朋党,更多的是组成社团,游山玩水念诗作词。

    书生也算聪慧,十五岁就取了秀才,本要一举多魁,金榜题名,结果时运不佳,科举没了。

    虽如此,但他在城中名气挺大,不论是朋党还是社团,都有一些朋友。

    成日里吟诗作对,与朋畅饮,老母终究觉得不是个事,于是准备给他娶一门媳妇,收收心思,为沈家传宗接代。

    可他却不想这么早成婚,奈何母亲之言,不得不听,就把烦恼讲与朋友听。

    朋友们一听,各出主意,有宦官之家的子弟,就笑道:“褚家有一女,才名美貌皆是一等,你可让人备上礼物,叫来媒婆去提亲,说不得能成就佳话。”

    书生一听,就是摇头,一来褚家乃杭州城大户人家,祖上进士出了很多,大官也有不少,就连当下的家主,也是还乡的名士,如何能瞧得上他呢?

    二来,他也未曾见过褚小姐面貌,实在是谣言太多,如不见真人,打死也不会上门。

    要知道,传言美貌实则粗猪的蠢事,不知坑害了多少人,他可不想作下一个,成为朋友的笑话。

    一听这话,大家不在意,笑道:“正好,再过几日,城隍庙里有大祭,听说褚小姐也会去,你在旁边偷偷瞧上一眼,不就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了么?”

    书生迟疑,最后推脱不了诸朋好意,过了几日,于是相约而去,早早的在城隍庙老树下等候。

    人来人往,小贩不绝,远远地就见一花桥过来,七八个壮仆,还有两个丫鬟,好不气派。

    到了近处,轿子停下,从内走出一个天仙般的女子,一下子迷住了书生,众人见他神色,立即会心一笑:“这就是褚小姐,沈兄觉得如何?”

    “美,美,太美了。”

    众人大笑,相继而去,留下书生一人呆呆的看着,却把那小姐给看恼了,低声骂了句:“登徒子。”

    旋即带着仆人和丫鬟,进了城隍庙。

    虽然被骂,但书生还是非常高兴,痴痴发笑,想要跟上去,被仆从挡了回来,只好在树下等候。

    半个时辰后,褚小姐出来,见这登徒子还没走,又气又急,上了轿子,就让仆人快走。

    书生在后远远跟着,一路到了诸府,这才被故意落后的仆役狠狠揍了顿。

    回到家,书生模样自然引起妇人注意,于是相问,却不回答。

    只见儿子日日消瘦,茶饭不思,连书也不看了,这才把她急到了。

    派人左右一打听,才知原委,又问书生到底何意,书生见瞒不住,只好道明,非褚小姐不娶。

    这可把妇人愁坏了,见自家儿子这一天天的消瘦,终究不是个事。

    于是硬着头皮,请来了媒婆,让去说亲,那褚家也不是个蛮横的主,家主褚老爷也是名士,十分客套,自家女儿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来往说亲的媒婆不知多少。

    自然接待,毕竟保不准能遇到佳婿呢?

    这一问候,才知道却是城里有名的才子,但家庭破落,不过商贾之家,也无显赫背景,哪里肯愿意,自是推脱。

    媒婆回来禀告,妇人只好把事一说,书生不干了,又哭又闹,状态萌发。

    如此不过小半月,书生瘦得跟骨头似的,妇人无法,只好再让媒婆去求亲,并许了诺言,一定会好好待儿媳,并承诺儿子不会纳妾取小。

    媒婆再去,却连褚老爷面都没见到,但也惊动了褚小姐,派贴身丫鬟一打听,却是那日在城隍庙的登徒子,让媒婆来提亲?

    想到这,自然是生气,丫鬟又道:“都说这姓沈的才气大,但却是个天残,天生有了六根手指,这般人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做梦吧他。”

    褚小姐一愣,旋即冷笑:“玲儿,你且去告诉媒婆,如若这书生愿意去掉多余的手指,我就答应这门亲事。”

    “小姐,这万万不可,如若这书生,真的去了手指,你真要答应?”

    “糊涂丫头,生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愿意这么干,他长辈愿意么?”

    原来不过是变相的拒绝,只不过划了一条不可能越过的线,就是让书生死了这条心。

    丫鬟跟媒婆一说,媒婆略微不高兴,但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那自己何苦再等?于是回去禀告。

    果然,妇人大怒,此等侮辱,如何能忍?于是发誓,再也不去求亲。

    但此事被书生听到了,居然一时间安静下来,饭也吃,水也喝,好似恢复了正常。

    这把妇人给高兴的,直道儿子悟通了,并要给他娶一门更好的女子。

    谁知几天后,厨房里就听到惊呼,一时间整个沈家鸡飞狗跳,原来这书生,偷偷的在厨房里,把自己多余的手指,给剁了。

    鲜血直流,好不容易包裹好,人就失血过多晕倒了。

    此事在城里瞬间传开,一时间沦为笑谈,同时也传到了褚小姐耳朵里。

    这把褚小姐难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冒着天大的不为,干出这事。

    一时间左右为难。

    褚老爷从外地回来,听说这事后,勃然大怒,狠狠训斥了褚小姐:“老夫多年教导,是让你作这般事的?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我褚家清誉,更要考虑人家书生的作为,糊涂啊。”

    一顿叱骂,见女儿委屈哭泣,夫人又在旁劝,心一软就不再说,只让管家备了金银和丝绸,去看望书生。

    妇人哪里肯接,让人驱赶褚管家出去,成日里守着书生,终于一日晚上,书生醒来。

    实在天幸,大夫都说,体质较差,又失血过多,再加上心事太重,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天意。

    谁知活过来的书生,却第一时间,问候褚小姐的事,要让妇人再去提亲。

    这可把妇人气坏了,让人把书生关在书房,不准出门。

    如此两月,书生才出来,就往城隍庙一蹲,常常守候,终于再见褚小姐来祭拜。

    两人对目,一个痴情种种,一个羞意绵绵,也没说一句话,就被丫鬟给隔开了。

    待褚小姐出了城隍庙,书生往前走几步,就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一直跟在后面。

    却不知,自己身子已经软瘫在地,不省人事。

    ……

第122章:道人

    听到这,易凡眨了眨眼睛:“后来呢,你去了哪?”

    书生脸一红,扭扭捏捏的道:“我一直跟在褚小姐后,去了褚府,在褚小姐闺房,日夜守候。”

    易凡惊叹,这事实在离奇,前所未闻,以往魂魄游离,犹如梦游,天明就醒,只依稀记得自己去过哪,但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去。

    “然后呢,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只听到母亲呼喊和哭泣,就跟着声音回来,一觉醒来就躺在床上。”

    妇人补充道:“我儿躺了三天,不省人事,请来大夫,也只说体虚之症,但如此三番两日的,时常昏迷不醒,身体日渐消瘦,怕支撑不了多久。”

    说罢,低头哭泣:“自亡夫把他交与老身之手,一日不敢耽误,生怕绝了沈家的后,死了无法向亡夫交代,现在这……该如何是好。”

    体虚?易凡瞧了书生一眼,确实很虚,连自己三魂六魄都压不住。

    书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拱手道:“还请小先生指点,我该如何做,才能脱离苦海。”

    “你不是喜欢人家褚小姐么,这般不正如了你心意,日夜陪伴,不再有人打扰啊。”

    “小先生,不要打趣我了,陪伴褚小姐左右,自然是好,但她看不见我,更听不到我说话,这般咫尺天涯之苦,实在难以忍受。”

    易凡大笑,道:“你说你,见不到褚小姐的时候,死活要见,现在见到了,又死活要回来,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么?”

    书生一时羞愧,掩面转身,倒是妇人苦笑:“先生,我儿知错了,还请救他一命,老身感激不尽。”

    “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做的孽,自己就应该承担的。”

    易凡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书生道:“到了此时,你还不肯说实话?”

    书生浑身一震,妇人一惊,面色一变,拍案而立,呵斥道:“沈默,你到底有何事瞒着我?”

    书生面色煞白,拼命摇头:“儿子怎敢欺瞒于您?”

    妇人神色变幻,既相信儿子不会对她说谎,又相信易凡不会凭空说白话,一时间摇摆不定。

    易凡却笑了:“既然这般,那我也无法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这般魂魄游离之症,如若偶尔一两次,那属于体魄虚弱,血气不足,亦或者受惊吓,惊了三魂七魄,这也倒常见,但书生这般状况,如若无人相助,谁也不信。

    妇人面色一定,一拍桌子,把茶杯扫下地面,‘咔嚓’茶杯破碎,吓得书生一个哆嗦。

    知道此时,已经瞒不下去,只好跪在地上,俯首道:“娘,我错了。”

    “你果真有事瞒着我?”

    妇人面色一白,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的胸口不顺,手脚发颤。

    “我,我……”

    书生不知如何是好,面色哭丧道:“我只想和褚小姐日夜相伴,并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说罢,把事情原委一说。

    原来,书生见自己剁了手指,也得不到褚小姐芳心,只好时时去城隍庙等候,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城隍庙前的熟客。

    一日,在城隍庙前摆摊的一道士,见他面色痴痴,于是相问,初始是不愿意说的,但随着道人掐指一算,就算出了自己心意,这般神奇,如何不惊为天人?

    于是拜倒,请求指点,资了十两纹银,又十分诚恳,道人才答应,本要细问,恰巧褚小姐出来,只见道人衣袖轻拍,手掌在他头顶一拍。

    刹那间,他就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甚其他想法,只想着跟在褚小姐后面。

    接下来的事,和之前说的一般,并无欺骗。

    “孽障,为何不早早说明?”

    妇人气急,扬起手要打,又舍不得下重手,只恨恨的放下,问道:“那道人呢,咱们去问他,让他解开妖法,实在不行,就报官。”

    书生气馁,面色晦暗的道:“娘,那道士,不见了。”

    妇人面若死灰,嘴唇动了动,最后掩面而哭,惹得书生跟着哭泣。

    易凡听得不耐烦,喝道:“别哭了,又不是没得救,哭个什么劲?等真救不了,死了再哭也不迟。”

    妇人听了,立即跪在地上,按下书生的头道:“求先生救救我儿,您让老身当牛做马都行。”

    易凡摆摆手:“当牛做马就算了,只要好酒好肉伺候就行,”

    说罢,就问书生:“你那时,如何跟那道人说的?他又如何问的?最后怎样答的?且详细道来,不得隐瞒,不然老子可救不了你。”

    书生哪敢再隐瞒,初始不过是怕妇人责骂,这才不敢说出口。

    “我求他,指点我如何能得褚小姐芳心,付了十两纹银,他才肯出手,问我可否愿意为了褚小姐,付出一切?我说可以,他就说如我意愿,接着就在我头顶一拍,就成了这般。”

    书生闷闷的道:“等我醒来,再去寻他的时候,却不见他踪迹,问候旁人,也不知去向。”

    易凡嗤笑,瞥了他一眼:“你真当人家稀罕你十两银子?”

    书生茫然:“那为何他要害我?”

    “害你?他何时害过你?”

    易凡哼哼的道:“是你求他在先,又付了银子,态度这般诚恳,又反复确定,问你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你答应了,这又怨得了何人?”

    书生脸一红,又一白,磕头道:“还请先生救我。”

    易凡摆摆手:“好了,让我想一想,吃饱饭后再说。”

    说完,拍了拍肚子,指了指肚皮:“它现在饿的发慌,哪有力气救你性命?”

    妇人爬起身,道:“老身这就去准备。”

    “我,我也去催催。”

    书生连忙回到,实在不敢在此待了,不知道为何,自己隐隐有些害怕这位小先生。

    他哪里知道,自己作为要魂魄离体,却被易凡煞气镇住,惊了回去,这才留下后遗症。

    ……

    待他们离去后,易凡坐在床沿上,摸着光头若有所思,喃喃的道:“难不成,这道人也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在他下山之前,世崇道人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在杭州西湖有大妖隐现,开药房,救治百姓,被传作菩萨下凡,更有施法惩治恶人,美名外传。

    不管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杭州蜀山分院,把消息传递给门内,于是查看任务,就落到了易凡身上。

    如此过去了近一年,他才来到杭州,自然要打探一番,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暂时和他没有关系,谁让他现在小胳膊小腿,别说大妖,就算一头小妖,也难对付。

    而书生的事,想必是那道人,恰巧路过此地,游戏之作,而书生的死活,那道人并没有在意。

    又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易凡摇摇头,心里就有了章程,书生魂魄散离之症,其实总的来说,并不难解决。

    只需了结心愿,魂魄自然归体。

    症结所在,不就在褚小姐身上么?

    沈家一时间热闹起来,丫鬟烧火,仆人搬柴,在房里放个大木桶,倒上热气腾腾的水,又用屏风挡住,最是温暖。

    易凡把衣服一脱,就跳入桶中,就听脚步响起,却是一个俏丽丫鬟过来。

    “你干嘛?”

    “爷,妇人吩咐奴婢过来伺候。”

    丫鬟脸微红,低眉顺耳的站在桶后,就要过来,却吓得易凡一下子捂住身子,怒道:“出去,快出去,谁要你伺候了,老子又不是没手没脚。”

    丫鬟脸一白,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爷,奴婢身子干净,还在闺中……”

    “谁管你干不干净,快出去,老子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告诉你家夫人,老子只是洗澡,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休怪老子不客气。”

    丫鬟浑身一颤,爬起身退了出去。

    “娘希匹的,这叫什么事?”

    易凡满脸郁闷,往下一看,嘟囔着:“难怪董老鬼说过,女儿好似老虎,心思捉摸不定,难缠的很。”

    说罢,把脑袋往水底一钻。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浑身爽快得让人直叫,穿上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新衣和新鞋,随意的系了下,然后就出去。

    刚出门,就见妇人站在门外,正在等候。

    易凡脸一黑,恶狠狠的道:“你偷窥老子洗澡?”

    妇人愕然,连忙摆头:“先生误会,老身在这等候,想问问您爱吃什么?”

    易凡这才舒了口气,随意的道:“有酒有肉就行,老子不挑食。”

    妇人微微点头,小心的道:“先生,你可是对悠儿不满意?老身院子里,还有几个伶俐的小丫头的。”

    “滚。”

    ……

    饭足酒饱,易凡满足的吐了口气,瞥了眼小心候着的书生和妇人,道:“想活命,就得听老子的话,更要相信老子,你可能做到?”

    实在是被这对母子烦透了,说话也不再客气,一个乱猜他心思,一个唯唯诺诺,半点主意没有,全看老娘的脸色过活。

    要不是之后还想着让他们帮点忙,他早就一拍屁股走人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人家好酒好肉伺候着,总比在外乞讨的好。

    听了此话,书生立即点头:“自然相信小先生,您尽管吩咐。”

    “那就行。”

    易凡哼哧的道:“昨晚老子压制你离体的魂魄,让你睡了个好觉,也养了些精神,如此这般几日,就能支撑许久。”

    顿了顿道:“在这几日里,你却放出风去,就说你为了褚小姐,茶饭不思,日夜想念,最终晕倒在床,不省人事。”

    “啊?”

    书生一惊,连忙摆头:“这可不行,上次剁指一事,已经让褚小姐陷入两难,如此还这般作,那让她如何自处?岂不是坏人名声么,这般事我实在做不出。”

    “愚蠢,榆木脑袋一个。”

    易凡一拍桌子,跳起来就是一巴掌打在书生头顶:“刚说好,听老子的话,现在就要变卦?”

    书生满脸委屈,捂着脑袋道:“可这,太,太……”

    易凡横了他一眼:“那你想不想活命?”

    “想。”

    “那你想不想娶褚小姐?”

    “更想。”

    易凡哼哼的道:“既然想活命,又想娶褚小姐,你就听老子的话,保准你抱得美人归,还能活下去。”

    “当真?”

    书生惊喜,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步。

第123章:化鸟

    易凡翻了翻眼皮:“废话,不然逗你玩呢?老子可没那闲工夫。”

    书生迟疑,小心的问:“那我,就去祸害褚小姐名声了?”

    “那你去不去?”

    “去。”

    书生一个转身,就对妇人躬身道:“娘,还请助我。”

    妇人也听明白了,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道:“只要你能活,为娘做什么都愿意。”

    说罢,转身就出去。

    翌日,杭州城里,就传出痴情书生,为娶大户小姐,断指明志,又陷入昏迷,至今不省人事。

    平时闲的蛋疼的百姓们,又不敢出城,正愁没乐子,而这又是大家最爱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不到一日,就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

    褚家,褚小姐闺房,褚小姐坐在窗台前,忧郁的看着窗外的假山池塘,久久才叹了口气道:“玲儿,你说那书生,真的对我这般痴情?”

    “小姐,我看他就是个呆子,是个傻子。”

    丫鬟噘着嘴,有些不满的道:“哪有人会断了自己手指的,现在就快连命都没了,不是傻子是什么?”

    褚小姐迟疑:“他真的快要死了?”

    “嗯,听人说都昏迷了好几天,就差一口气了。”

    “这,这如何是好?”

    褚小姐焦急,站起身拉着丫鬟的手:“玲儿,你代我去看望一下他。”

    “小姐,老爷早就派人前去过,门都进不去,就被赶出来了。”

    ……

    半夜。

    易凡站在床前,手里提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活蹦乱跳的鹦鹉,看着书生道:“你可想好了,如若有所差池,你可性命难保。”

    “先生,我想好了,只要能娶褚小姐,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书生半躺在床上,点点头,一旁的妇人却垂泪不止,想劝又不敢劝。

    “那行,你且睡吧。”

    易凡点头,吩咐书生睡觉,旋即坐在一旁,逗着鹦鹉,半响后就听到呼噜声。

    你倒是头猪,这才多久,居然就睡着了。

    易凡摇摇头,站起身来到床边,把鸟笼放在床沿,用力一掐,鹦鹉顿时咽气。

    此时就见书生身子抖动,忽地一僵,在他眼力,一个虚影慢慢爬起身,正茫然的四顾,然后就要往走。

    “呔,哪里走?”

    易凡忽地一跃,跳到虚影身前,眼睛一瞪,煞气顿出,恶狠狠的喝道:“滚回去。”

    虚影一颤,差点被吓得散了形,如一阵风,化作一股虚影,就要返回身体。

    易凡紧跟着跑来,跳上床去,拦在书生身前,双眉一竖,手一指鹦鹉尸体:“你的身体在那,进去。”

    虚影一顿,立即往鹦鹉尸体里一钻,接着就见本该死去的鹦鹉,身子颤抖,接着翻身而起,死劲噗通着双翅,惊慌失措的样子。

    易凡嘿嘿一笑,一把抓起鹦鹉,放在眼前弹了弹脑袋:“能听明白我说话,就点头。”

    鹦鹉一愣,连忙点头,一双鸟目,惊恐的看着易凡。

    易凡点点头,道:“能听明白就行,我且放你出去,你趁此机会,展开翅膀,飞往褚小姐闺房,日夜陪伴,与其交心,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罢,手一松,鹦鹉立即崩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一跤,旋即挣扎着振翅而飞,却摇摇晃晃的,像喝醉了酒。

    “蠢货,做人不行,做鸟也这般不中用。”

    易凡喝骂一句,道:“定下心神,慢慢熟悉身体,把翅膀当作手臂,就自会飞行。”

    好半响,鹦鹉才学会飞行,满屋子拍打翅膀,嘴里吐着:“飞,飞,能飞。”

    “能飞还不快滚?”

    鹦鹉吓得差点掉下来,立即冲出窗户,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妇人满脸惊骇,掩着嘴,好半响才回过神:“先生,这鹦鹉为何……它不是被你掐死了么?”

    易凡撇了她一眼,道:“鹦鹉是死了,但你儿子的魂魄却被我强行吓到里面去了,自然又活了。”

    “这,这……”

    “不用担心,不过其中一魂而已,肉身还在,只需好生照顾,日夜清洗,喂用甜汤,自能坚持半月。”

    ……

    褚小姐坐在梳妆台前,丫鬟玲儿在后轻轻为她梳头,见小姐满脸愁容,不由气道:“都怪那个呆子,要不是他,小姐也不会这般愁眉苦脸。”

    “玲儿……”

    褚小姐摇摇头,叹道:“怎能全怪他?要不是我承诺,让他切指明心意,怎会出现这事?”

    “小姐……”

    忽地,窗台外‘噗通噗通’乱响,吓得两人一个哆嗦,满面惊恐,抱成一团。

    “玲儿,你去看看,窗外是何物。”

    “小姐,我,我怕。”

    玲儿使劲摇头,打死也不敢过去,躲在褚小姐身后,身子瑟瑟发抖。

    褚小姐银牙一咬,跺了跺脚,拿起一朱钗,走了过去,闭上眼把窗户一打开,就听‘噗通’一声,有一物飞进来,吓得她一个哆嗦,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惊叫不已。

    “小姐,是一只鹦鹉。”

    “鹦鹉?”

    褚小姐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就见一头羽毛光鲜的鹦鹉,正站在床头上看着她,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满是情绪的光芒。

    这时,听到动静的仆役,在老爷和夫人的带领下啊,敲门而入。

    “菲儿,何事让你半夜惊叫?”

    “无,无事。”

    褚小姐脸一红,指着床头上的鹦鹉道:“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鹦鹉,吓到我了。”

    褚老爷眉头皱起,吩咐仆人道:“把它赶出去,莫要惊扰了小姐。”

    “别,爹爹,既然它躲入我闺房中,那就让它留下来,于我作伴吧。”

    褚小姐连忙阻止,也不知为何,见了这鹦鹉,好似看见了熟人,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让她脑中想到了城隍庙前,那个书生。

    褚老爷沉思,看了眼褚小姐,微微点头道:“既然你喜欢,就留下吧。”

    褚夫人拉着褚小姐的手,拍了拍道:“你好好休息,如若害怕,就让玲儿陪你睡。”

    “知道了娘,你们去歇息吧。”

    待二老走后,褚小姐才拍拍胸口,吐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吓死我了。”

第124章:开口

    “小姐,这鸟好生古怪,怎么就盯着你一人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丫鬟走过去,想逗一逗鹦鹉,鹦鹉嫌弃的抖了抖翅膀,小脚挪移,偏过头看向褚小姐。

    “定不是好鸟。”

    丫鬟受气,鼓着嘴嘟囔着。

    褚小姐掩嘴而笑,伸过手,鹦鹉立即跳了上去,用头轻轻触动,好不亲昵。

    “看,它不是很好么?”

    丫鬟轻哼,恶狠狠的瞪了眼鹦鹉,那小模样,好似要吃了它似的。

    褚小姐又气又笑,点了点丫鬟的额头:“好了好了,你去找来笼子,把它关起来,再拿些吃食来。”

    忽地,鹦鹉跳了跳,张开翅膀拍打,嘴里叫道:“不关,不关不关。”

    褚小姐一呆,与丫鬟对视一眼,噗嗤一笑道:“这鹦鹉颇具灵性,既然不愿意进笼子,你就找个木架,让它自行歇息就是。”

    丫鬟却诧异,凑过脸,左右打量着鹦鹉,嘟囔着:“这鸟古怪的很,大晚上的飞来,还能言语,谁教的?”

    褚小姐也疑惑,但左右不过是一只鹦鹉,并无他想,道:“些许是主人家不注意,这小家伙又贪玩,飞出去找不到家了,容它在这玩耍几日,想家了自会飞回去。”

    丫鬟眼睛瞪的圆圆的:“那不是吃白食?”

    褚小姐嗔怒:“再啰嗦,小心罚你睡地下。”

    ……

    如此,褚小姐闺房中,就多了一只乖巧的鹦鹉,颇具灵性,不闹不叫,时常陪伴与褚小姐左右。

    看书时在旁盯着,弹琴时在肩立着,逛花园时飞纵左右,连褚小姐的笑声,也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一日,褚老爷过来,坐在凳子上喝茶,看着乖巧的闺女,笑道:“近日听下人说,这只鹦鹉灵性十足,得你欢心,今日特地来看看。”

    褚小姐脸色露出笑容,用手逗着肩上的小鹦鹉,道:“彩云灵性,也知礼仪,不闹不吵,倒给女儿带来了许多欢乐。”

    “你喜欢就好。”

    褚老爷沉吟片刻,喝了口茶道:“菲儿,近来你姑丈托人来信,说你姑母十分想念,要你去陪伴些日,过会让管家安排仆人,明日就去吧。”

    “姑母她想念女儿?”

    褚小姐一愣,微微点头,看着褚老爷道:“爹,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褚老爷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只管去就是,其他不必多想。”

    说罢,放下茶杯就走。

    褚小姐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叫来丫鬟,让她去打听,不一会就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褚小姐急忙站起身,拉住丫鬟:“你慢慢说。”

    丫鬟焦急的道:“小姐,那书生要死了。”

    “哪个书生要死了?”

    “就是那个,那个来求亲不成,剁了手指的呆子啊。”

    褚小姐‘啊’的一声,面无人色,坐在凳子上,忽地道:“玲儿,他,他,沈公子真的不行了?”

    “千真万确,城里传遍了,已经昏迷四五日,米粒未进,滴水未喝,怕是撑不过几日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

    褚小姐眼睛发红,掩面哭泣:“都怪我,如若不是我,他就不会这般受苦,也不会丢了性命。”

    “褚小姐,不必愧疚,小生就在此,并未死去。”

    忽地,一个尖锐又古怪的声音响起,吓了两人一跳,抬起头一看,却是鹦鹉。

    只见鹦鹉一跳,在空中盘旋一阵,落到窗前,看着褚小姐道:“褚小姐,我就是那个呆子,沈默啊。”

    褚小姐梨花带雨,满脸愕然,不知所措,反倒是丫鬟,双眼一瞪,手叉腰的走过去,就要打:“你这恶鸟,这时候了,还疯言疯语,我看你是找打。”

    “玲儿,别别别……”

    鹦鹉一缩脑袋,双翅抱头,却在告饶,却让丫鬟一呆,呆呆的问:“你知道我?”

    旋即好似缓过神,面色一冷:“待了几日,知道我叫什么,并不稀奇,定是学了人说话,在这玩饶舌,找打。”

    “玲儿,等等。”

    褚小姐站起身,走了过来,定定的看着鹦鹉:“你真是沈公子?”

    鹦鹉抖了抖翅膀,点了点头:“正是小生,褚小姐,你可记得城隍庙前,时时守候么?”

    褚小姐浑身一震,倒退三步,掩嘴惊呼,指着鹦鹉:“你,你你……”

    丫鬟也被吓到了,惨白着脸躲到褚小姐身后,连头都不敢抬,只小声道:“沈,沈公子,不是我家小姐害死您的,您就放过她吧,我们定会初一十五给您烧香祭拜,您快走吧。”

    鹦鹉摆了摆头道:“玲儿,我并未死去,你不必害怕。”

    褚小姐扶住桌子,看着鹦鹉道:“沈,沈公子,你为何会化作鸟儿,来,来我……”

    “褚小姐,我之心意,赤城一片,甘愿为你舍弃性命,只愿日日陪伴。”

    说罢,鹦鹉把自己如何与褚小姐见面,又如何一见钟情,再又魂飞天外,来到褚府,到后来遇到易凡,被易凡打入鹦鹉体内。

    “如此,只为与小姐以表心意啊。”

    “可我,我,你……”

    褚小姐面容娇红,偏过头又急又羞又怒又喜,手无足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褚小姐,小生三日后托媒婆来保媒,如若实在不愿,小生不再强求。”

    鹦鹉说完,振翅而飞,眨眼睛就消失在屋檐角,飞出了褚府。

    “小姐,他,他真是沈公子?”

    丫鬟不敢置信,感觉离奇,人如何能化作鸟儿,翱翔天空呢?

    褚小姐迟疑的点点头,想到种种一切,眼前好似出现了那个在城隍庙树下,痴痴等待的书生,一时间竟然痴了。

    ……

    易凡盘脚坐在凳子上,嘴里吃着甜点,不时拿起酒壶,喝上一口,瞥了眼坐在床沿,守候书生的妇人,摇摇头道:“放心,死不了。”

    妇人心中^_^生,不过四五日,整个人消瘦不说,气息也越来越羸弱,这叫她如何不担心?

    要不是见识过易凡神奇手段,她现在就要叫来大夫诊治了。

    忽地,窗外‘噗通噗通’响动,好似有人怕打,让妇人一惊,几脚走过,打开窗户,就见一只鹦鹉往房间里一跳,在空中盘旋一下,就要落下。

    “回来了?回来了还不归位?”

    易凡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鹦鹉,往书生额头一放,用力一掐,顿见一缕青烟冒出,双眼一瞪:“回去。”

    青烟一颤,快速的钻进书生鼻子,不一会书生身体一软,接着睁开眼睛:“我,我在哪?”

    “吾儿,你醒了。”

    妇人哭泣,扑了过去,死死抓住书生的手:“你可还好,哪里难受?”

    “娘……”

    “好了好了,给他熬些肉粥,再喝点水,下来活动活动就好。”

    妇人缓过神,慌忙的跑出,却是吩咐仆人们准备去了。

    易凡走了过去,看着书生怪笑道:“怎么样,在人家褚小姐闺房中,过得可还快活?”

    书生脸一红,偏过头去,不敢和易凡对视,诺诺的道:“小先生,我……”

    易凡不耐烦的打断他,道:“成功没有?”

    “什么成功没有?”

    “废话,当然是可获得褚小姐芳心?”

    易凡没好气的道:“别告诉我,你就待在人家闺房,不说不叫,光看人家褚小姐去,把正事给忘了吧?”

    书生挣扎着起身,拱手道:“还得多谢小先生成全,让我与褚小姐陪伴几日,离去时又表明了心意。”

    易凡翻了翻眼皮:“就这些?”

    书生耸着脑袋:“我还说,三日后让媒婆再去保媒。”

    易凡微微点头,屁股一转,继续回到凳子上,喝着小酒,道:“其他都是废话,就这句可以,三日后你且让媒婆去,你生死就看这一次了,如若还是不行,老子也帮不了你了。”

    “这,这是为何?”

    “蠢脑袋,这次不成,你还想化作鸟儿去人家闺房?怕不是没到,就被人扑杀了。”

    书生瞬间气馁,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看着床罩,双眼无神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不多时,妇人就带着丫鬟,端着托盘,上面一个小瓦罐,旁边有上好的瓷器碗。

    闻着挺香,易凡拦住:“等等,让我看看。”

    一把接过托盘,打开瓦罐,闻了闻,又往里看了下:“香的很,还放了人参,不错,死得更快些。”

    妇人吓了一跳,面色煞白:“先生,有何错误?”

    易凡哼哼的道:“他身体极度虚弱,血气不足,好似大病一场,你这又是人参又是鹿茸,这般大补之下,他身体能受得了才怪,吃了这碗药汤,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冲血而死。”

    妇人身体一软,丫鬟赶紧扶住:“夫人,夫人……”

    “好了好了,不想让他死的太快,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清汤小米粥,些许肉食也可以,但不能太过油腻,这般是最养身体。”

    “我,我这就去弄……”

    妇人站起身,有些后怕,如若不是易凡点出,怕是要铸成大错,感激的对易凡行了行礼,然后带着丫鬟出去。

第125章:情丝不断

    易凡把瓦罐往桌上一放,吹了吹气,顿时香气四溢,嘿嘿笑道:“香,倒是便宜了我。”

    仰躺在床上的书生,肚子‘咕噜’作响,吞了吞口水,委屈的看着易凡,对一旁候着的丫鬟道:“水,快拿水过来。”

    ……

    三日后,褚家客厅,褚老爷坐在上首,端着茶杯不说话,眉头一丝怒意,却十分涵养的并不发作。

    下首坐着一媒婆,尴尬的一笑,对着旁边的褚夫人笑道:“褚夫人,您看……”

    不错,这媒婆,正是沈家请来提亲的,褚老爷本不想见,但奈何城中流言蜚语,今日不再做个了断,不但女儿名声尽毁,褚家也惹人非议。

    “不必说了,那书生不是快死了么?还要来提亲,是想让我家女儿苦守空房么?”

    “这,褚老爷误会了。”

    媒婆赶紧起身,道:“沈公子三日前就醒来,现在安康得很,今日特地让老身来说亲,说是与褚小姐约定好的。”

    “与小女约定好?”

    褚老爷怒极而笑:“他两面都未曾见过,如何约定?十分荒唐,管家送客。”

    媒婆一急,躬身道:“褚老爷,既然小姐与沈公子有约,何不问一问褚小姐意思,如若说谎,那老身自会离去,不会再来。”

    褚老爷大笑,一拍桌子:“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他如何与小女约定。”

    “来人啊,把小姐请来。”

    ……

    褚小姐闺房,丫鬟慌忙的跑进来:“小姐,沈公子托媒婆来提亲来了。”

    褚小姐脸一红,偏过头去:“他,他真的请来媒婆了?”

    丫鬟跺了跺脚,气鼓鼓的道:“是啊,这个呆子,小姐,我这就去前面,赶走媒婆。”

    “等等,先等一下。”

    忽地,丫鬟一呆,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不会真看上这呆子了吧?”

    这时,管家来请:“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不多时,褚小姐带着丫鬟过来,给褚老爷和褚夫人行了礼:“爹,娘。”

    褚老爷微微点头,收敛怒容,淡淡的道:“你可曾与那姓沈的书生,私下里约定过提亲之事?”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道:“没有,没有,小姐没有和那书生约定提亲,是那书生自己非要说三日后来提亲的,不关小姐的事。”

    褚老爷神情大变,面色一落,一拍桌子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快说来?”

    褚小姐面色煞白,跪在地上,落下泪水,看得褚夫人心疼不已,起身过来扶起她,回头瞪了眼褚老爷。

    褚老爷无奈,有些气急败坏:“都是你给惯的。”

    褚夫人面色一冷:“怎地,嫌弃我娘两了?”

    褚老爷说不过她,偏过头去闭上眼,生着闷气。

    褚夫人冷哼一声,回头拍了拍褚小姐的手,柔声道:“莫怕,你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有娘给你做主,谁也欺不了你。”

    褚小姐咬了咬嘴唇,看了眼褚老爷,迟疑了下,就把事情说出。

    听完后,众人皆惊,褚老爷更是大怒:“荒唐,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褚夫人也担忧,拉着褚小姐的手:“菲儿,莫要被人骗了,世上怎会有这般离奇之事,大抵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你且莫上当。”

    媒婆也感觉不可思议,但拿人钱财,替人保媒,即便是怀疑,也不可直接说明,但也不好再保亲,如若真是江湖骗子,褚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的名声也败坏了,在这一行中也就没了生路。

    媒婆小心的道:“褚老爷,您看?”

    “还需说什么?那姓沈的书生,心术不正,搞一些江湖骗术,欺骗小女,这般之人,如何让小女托付终身?”

    ……

    媒婆回来告知,领了些辛苦钱,就摇头叹气的走了,书生面若死灰,坐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

    妇人哭泣,差点晕倒,跪在地上磕头:“先生,还请另寻它法,救救吾儿。”

    她却是知道了,自家儿子只需娶了褚小姐,就不会身死,但现在人家说得这般狠心,哪里还有希望?

    易凡摇摇头,如若换做自己实力未被封,只需镇压书生三魂七魄,让其无法离体就行,但现在自己除了能透漏点煞气,并无其他实力。

    一时间,他心情也郁闷,如此计算,耗费时日,也终归是一场空。

    难得,这就是人生百态?

    心有所求而不得,愿又所立而不成。

    看着落魄的书生,如若不是这小子,心中执念太深,拿不起放不下,如何会闹到这般地步?

    叹了口气,那句让其准备后事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别看他随性,但真正面对人间悲惨时,又狠不下心来。

    忽地,书生跪在地上,对着妇人磕了三个头:“娘,儿子不孝,不能侍奉终老。”

    妇人泪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被丫鬟搀扶,不知所措。

    “扶我娘回房歇息,好生照顾。”

    待丫鬟们扶着妇人离去后,书生挣扎着起身,对易凡拱手作稽道:“沈默谢过小先生这些日子来操心,是我不争气,并不怨先生,先生不必介怀。”

    易凡叹了口气:“你倒是看得开。”

    书生苦笑:“我下的种,育的花,结的果,自然怨不得别人,既然上天要取我性命,又能如何?”

    顿了顿,道:“我只想再见褚小姐一面,不问原由,只想再看一眼。”

    易凡冷笑道:“难不成再想化作鸟儿,去人家闺房里?怕不是门都进不去,就被人打死了。”

    既然被褚府知道,自然会对鸟儿防备,这时候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书生摇头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易凡一愣,问道:“你要去城隍庙苦等?”

    “还请先生再帮我一段时日。”

    书生再次跪下,一时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

    褚家是书香世家,褚老爷也是还乡老进士,做过几地知县,在杭州城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

    杭州知府过寿,自然会邀请他前去,门庭来客不断,门前仆人高唱,知府在内迎候。

    “褚老爷,玉珊瑚一对,百年人参一双……”

    知府笑脸迎接,一番客套,就让人迎了进去,能来的都是杭州官宦,要么是名士,亦或者豪绅。

    大家大抵认识,于是交谈说笑,一时间热闹非凡,管家带着人远远的驱赶乞丐,倒是知府好心,今日是他大寿,就让人把一些剩菜施舍,又去买了许多馒头。

    待客人到齐,于是齐齐做寿,吃喝欢乐,又请来城中最著名的歌姬,乐声美妙,人更妙。

    临了,杭州知府打趣道:“褚老爷,听说你得了一佳婿啊,这在城中,可是传为佳话啊。”

    众人纷笑,褚老爷面色微黑,却不敢发作,只站起身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小女尚未出阁,哪里来的佳婿?”

    “你看你,得一佳婿,还藏着掖着,实在无趣,好了好了,你就把你的佳婿藏好了,反正迟早要吃你的喜酒,可别不请本官啊。”

    知府哈哈大笑:“你那女儿,可是号称杭州三大美人之一,让无数书生为之倾倒,就连我那侄儿,都托本官说亲,可惜缘分不够,原以为你是瞧不上本官侄儿,原来早就有了人选了。”

    褚老爷哑口无言,只能苦笑,早在去年的时候,知府就来说亲,但他让人打听,其侄儿一贯为非作歹,仗着姑父是知府,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无恶不作,风评并不好。

    这让他如何能答应?

    但现在又不能反驳,只吃了这计哑巴亏,真是有苦说不出。

    后院,一群世家子弟相聚,一人拿着鸡翅啃食,笑道:“严兄,你这招妙啊,让那小娘皮下不来台,又败坏了名声,倒是去了你一番恶气。”

    坐在中央的青年,提着酒壶冷笑:“那小娘皮凭是高傲,城中那么多子弟,提亲皆不同意,不过略施小计,让人诱那姓沈的家伙过去,谁知真着了道。”

    旋即大笑:“现在就看这小娘皮,如何下场,到时候我再运作一番,定要抱得美人归,好生收拾一番。”

    ……

    “小姐,城隍庙到了。”

    丫鬟忽地一顿,身子一紧,赶紧压住轿子:“小姐,那,那书生在树下。”

    左右仆从一听,对视一眼,就看向城隍庙前的大树,只见树下,一个消瘦的书生,正痴痴的望向这边。

    一仆人狞笑,擦掌磨拳道:“让我去教训一番与他,叫他知道,什么叫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退下。”

    轿子里传出清喝,沉默半响后,窗户布帘拉开,露出^_^生四目相对。

    一时间,好似千言万语,化作情丝绵绵,又如亘古时间,作一刹那,心头一颤,张张嘴要说什么。

    书生凄苦一笑,遥遥拱手,旋即转身离去。

    “小姐,他走了。”

    丫鬟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嘟囔道:“却是吓死人了,这呆子,真就不怕死么?”

    轿子里,幽幽传出:“玲儿,回府去。”

    “啊?”

    丫鬟一怔:“小姐,你不进城隍庙了?”

    ……

第126章:喜事丧事

    三日后,沈家一片惨容,书生虚弱无力的坐在庭院内,颤着手端起茶杯,艰难的往嘴边凑。

    妇人偏过头去,低声哭泣,实在不忍见儿子这般模样,奈何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已然瘦成柴骨。

    “夫人,少爷……”

    忽地,管家慌乱中带着激动,举着一封信跑进来,远远的就喊:“褚家来信了。”

    众人一愣,书生手中茶杯跌落,溅起一片水花,颤巍着站起身,伸手去接:“快,快拿于我看。”

    管家立即上前递过,书生拆开书信,片刻后身子一颤,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妇人:“娘,她,她答应了。”

    “谁答应了,答应了什么?”

    “褚小姐,褚小姐答应我的求婚了。”

    书生欣喜如狂,身子宛若一下子好转,面色涨红,往前走几步,就要出去的样子,却被易凡一个手起刀落,打在后颈处,眼皮一番晕了过去。

    妇人大惊失色,站起身看着易凡:“先生,你这是何意。”

    易凡吃力的把书生托住,没好气的道:“大虚之体,最忌大喜大悲,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不死都难。”

    说罢,对着呆滞的管家喝骂:“还不把你家少爷搀扶到房里去。”

    回过神的管家,慌忙的接过书生,和两个丫鬟一起搀扶着书生回房。

    易凡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看了眼,忽地笑道:“这褚家,怎就突然转意了呢?”

    上面字迹不多,大抵意思是,褚老爷有请沈家夫人,去商议两家结亲之事。

    把信件递给妇人,道:“此时不宜迟,你且去准备吧。”

    妇人看过信件后,激动的扶着丫鬟手臂,双眼微红,嘴唇微颤:“好,好好,吾儿有救了。”

    ……

    褚家,褚小姐闺房,褚老爷和褚夫人都在,褚小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痴痴发呆。

    褚老爷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菲儿,你可想清楚?”

    褚夫人也急急道:“对啊,儿女,你可要想清楚,这一旦同意,就回绝不了的。”

    三日前,褚小姐从城隍庙回来,就寻了褚老爷,禀明心意,愿意嫁与沈默。

    褚老爷震怒,而褚小姐苦苦相求,甚至以绝食要挟,最后无法,只好勉强同意。

    褚小姐幽幽的道:“爹,娘,你们不必再劝了,女儿已经想明白了,沈公子真诚相待,三次求亲,这般诚意,比之那些不明真心之辈,何等珍贵。”

    “可,可他不过是商贾之后,你嫁过去,岂不是降低身份,这日后过活,少不得苦吃啊。”

    褚夫人还想再劝。

    褚小姐摇摇头,轻咬嘴唇道:“娘,这般世道,嫁给一官宦子弟,女儿难道真的幸福么?”

    褚夫人愕然,为之叹气。

    褚老爷闭眼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既然你心意已绝,为父也不再劝你,只希望你日后莫要后悔就是。”

    褚小姐惊喜,转过身,怔怔的看着褚老爷:“爹,您答应了?”

    褚老爷无奈的叹气:“我就你一个女儿,本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但你偏偏相中了那穷酸书生。”

    顿了顿:“杭州城里本就传遍了你们之间的事迹,如若你不愿,为父哪怕舍了这张老脸,也不会逼迫与你,但你既然自己愿意,那我也不再阻止。”

    褚小姐激动的跪地,道:“谢爹爹成全。”

    ……

    妇人带着礼品,亲自上褚家,褚夫人在门前迎,一番客套,就进了客厅。

    褚老爷在客厅里吃茶,面色冷淡,见了妇人也只是点点头。

    妇人见了礼,讪讪坐下,一时间沉默。

    半响,褚夫人看了眼褚老爷,笑着对妇人道:“沈家嫂子,今日请你来,却是要商议小女和你家公子的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妇人赶紧站起身,道:“吾儿能娶褚小姐,自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褚夫人微微点头,笑道:“沈家嫂子不必客气,今日请你来,一来是确定两家人的一些事,二来是定个日子,让他们早早成亲。”

    “自然,自然。”

    忽地,褚老爷放下茶杯,道:“听说沈默病了?”

    妇人面色一滞,强笑道:“吾儿身体安康,前些日子不过是伤了些风寒,不算大碍,已然调养好了。”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见妇人不点破,倒是免了两家人尴尬。

    褚老爷微微点头:“嗯,既然如此,那就选个黄道吉日,早早成婚吧。”

    妇人一喜:“多谢亲家。”

    ……

    书生悠悠醒来,看着帐篷顶部,猛然回过神:“褚小姐,褚小姐同意了。”

    却被一只小手,按了下去:“都知道同意了,别激动了,再激动你死了,那褚小姐不就成了寡妇了?”

    旋即‘呸’的一声,笑道:“不对,门都没过,寡妇成不了,但绝对便宜其他人了。”

    书生按捺心中激动,满是感激的看着易凡:“谢先生成全。”

    易凡瞥了他一眼,道:“倒是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居然能让褚小姐转意,前几日去城隍庙,你对褚小姐说了什么?”

    书生挠了挠头,讪讪一笑:“我,我没说什么,就远远的看了一眼?”

    易凡‘噗嗤’一笑,不屑道:“你一眼就这么神奇?”

    书生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傻傻发笑,忽地身子一震,惊惶道:“我睡了多久,褚小姐还等着我去求亲呢。”

    易凡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你歇着吧,你娘已经去了,就你这病恹恹的过去,人没见到,就死在半路了,而且谁家爹娘,愿意把自家女儿嫁与一个半口气的人?”

    闻言,书生面色一白,呐呐的道:“那我,那我岂不是害了褚小姐?”

    易凡实在忍受不了这家伙的性子,一巴掌拍在他额头道:“放心,只要褚小姐嫁给你,你就死不了。”

    书生这才颜开欢笑,又是一副痴呆。

    易凡懒得再理,自个寻了个舒适地方,躺在外面晒着太阳,手里提着一壶好酒,凳子上摆上小吃,日子过得舒服。

    半月后,杭州城里家喻户晓,传遍了沈呆子和褚小姐成亲的消息。

    凤求凰,大抵是民间最爱的故事,更何况是才子佳人?

    书生为了佳人,甘愿剁去手指,以不孝而求美人,褚小姐深居庭院,以信传情,如此可歌可泣的故事,被人改编成评书等,倒是流传很远。

    当然,他们是不知道,如若没有易凡,这门亲事,是不可能成功的,只会留下一场悲剧收场。

    炮仗响起,沈家灯笼挂满,门前张贴喜字,又在几个城门处大开粥棚,施舍流民,一时间好似整个杭州城,都在喜意之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人去院空,昨日一场喜事,今日也有余味,空气里流转着不去的酒香,诉说着昨夜的盛况。

    一对新人拜见婆婆,易凡坐在主位,坦然接受着两人的叩拜,却两手空空,只笑道:“千日苦求,今日得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等要携手白老,莫要辜负了长辈们的期盼。”

    书生再次叩拜:“多谢先生。”

    待拜过妇人,新媳妇送上茶,妇人喝了一口,拿起桌上的玉手镯,亲自给褚小姐戴上,满目慈祥的捏着褚小姐手:“以后吾儿,就交给你了。”

    褚小姐娇羞:“婆婆。”

    妇人开怀大笑,书生也不介意,痴痴发笑。

    夜晚,书生房内突然传出惊叫,接着褚小姐穿戴不整的跑了出来,对闻声而来的易凡和妇人惊惶道:“娘,沈郎他,他……”

    易凡眉头一皱,立即进房,就见书生满面金黄的躺在床上,已然没了声息。

    上前用手探了探额头,在脖子上轻轻一触,略有体温的脖子,已然没了脉搏。

    死了?

    妇人进来,泪珠一落,眼皮一番,瘫在地上哽咽几下,居然也晕了过去。

    褚小姐面色惨白,手无足措的扶着妇人:“娘……”

    如此,好端端的大喜事,顷刻间就成了丧事,让人嘘嘘,又是一番热闹。

    有感叹的,有看好戏的,也有嘲讽的,更多得是不嫌事大的。

    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倒是让易凡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心。

    几日后,红色的喜帖,改成了白色的大丧,沈家门庭一片冷落,路过的人探了探脑袋,又转着眼睛离去。

    ……

    一处酒楼,世家子弟相聚,知府侄子坐中,左右好友陪伴,又有歌姬拿捏,理应高兴,但气氛却不热烈。

    “严兄,听说那娶褚小姐的姓沈的,死了。”

    “死了?”

    知府侄子一愣,喃喃的道:“难不成那小娘皮这般厉害?”

    旋即庆幸:“还好老子没有把姓褚的小娘皮娶回来,不然死的不就死老子了?”

    “严兄贵人自有天佑,是那小娘皮命不好,得不到严兄你宠幸啊。”

    顿时间,气氛热烈起来,知府侄子吐了口气:“害的老子这几天不高兴,这姓沈的,死了也好,倒是出了老子这口恶气。”

    他也没想到,不过左右涉及,故意败坏褚小姐名声的勾当,居然成全了沈默。

    这让他如何能痛快?

    现在沈默死了,自然心结顿去,吃嘛嘛香,连手也劲道到了不些,惹的歌姬娇嗔。

    一人眼睛一转,低声道:“严兄,你可听说了,最近咱们杭州城,却有一位,比褚小姐那小娘皮,更美的美人?”

    知府侄子手一顿,眼睛大亮道:“哦?却有此事,你快快说来,是哪家小姐?”

    那人神秘一笑,把酒杯放下,故作姿态的道:“却不是哪户人家的小姐,而是城南一小郎中的妻子,那模样,哪怕石头都得心动。”

    “果真有这么漂亮?”

    “严兄不信,去一看便知。”

    那人咳嗽一声道,怪笑道:“这美人,可不像姓褚的小娘皮,她家那位,不过是一小小郎中,用些手段,还不是唾手可得,美人可抱?”

    众人大笑,纷说着自己的听闻,惹得知府侄子,心思难耐,恨不得立即过去。

    ……

    沈家大厅内,一副棺材高高摆放,离间躺着书生,褚小姐穿戴麻衣,面目憔悴,眼睛红肿的低头凝泣。

    妇人双目无神,只呆呆的瘫坐在地上,一时间除了褚小姐低声的哭泣,死寂一片。

    易凡站在厅外,眉头紧锁,喃喃的道:“不对,不对,这小子魂魄不见了。”

    不错,案子以往经验,人死魂魄由散,但也能寻到踪迹,但这书生的魂魄,不但不见,连一点痕迹也不见,留下一张空空如也的躯壳。

    到底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百思不得其解,只提着酒壶,独自回到自己房中,苦苦思索其中遗漏。

第127章:顿悟

    华灯初上,惨白的灯笼高挂。

    忽地,丫鬟惊叫,沈家一片慌乱,易凡眼睛一转,动了动身子,站起来过去查看。

    一打听,却是褚小姐,在房中上吊了。

    易凡面色一变,立即冲过去,推开挡在前面的丫鬟,就见褚小姐,满面铁青的躺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

    易凡瞧了一眼妇人,她已经彻底麻木,整个人处在呆滞状态,久久不能言语,只好问丫鬟。

    丫鬟是褚小姐陪嫁来的,名叫玲儿,此时也是双目通红,凝泣道:“方才小姐打发奴婢去寻吃食,只一转身回来,就见小姐吊在梁上……”

    易凡摇摇头,蹲下身子放在褚小姐脖子上:“还有一丝气息,只不过是昏迷了,还好发现的早,不然难以救活。”

    丫鬟眼睛一睁,激动的道:“小姐,小姐她没事?”

    易凡瞪了他一眼:“还不扶她上床?再打来热水,给她擦拭身体,活络筋骨,不然就真的凉透了。”

    一阵忙活,房内留下贴身丫鬟和妇人,易凡瞧着褚小姐面色逐渐红润,这才松了口气道:“好了,死不了。”

    丫鬟喜极而泣,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易凡没好气的道:“明明是我救活了她,关菩萨什么事?”

    旋即摇摇头,道:“症结不在此,哪怕救活了,她要是不愿醒来,迟早也是一个死。”

    丫鬟一呆,上前几步跪在地上磕头:“求先生救救我家小姐。”

    易凡不耐的摆摆手:“好了,能不能救,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

    说罢,吩咐她看顾好,再看了眼呆滞的妇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爬上屋顶,手里提着一壶酒,望着头顶的清冷明月,喃喃的道:“难道这就是人生百态?求不得,放不下,生老病死,恨长久,爱别离,短短一生就要经历这般磨难啊。”

    那我,又在追寻着什么呢?

    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本是一木匠之子,巧然救下红莲,得了一枚神秘骨片,增长了力气,却又得罪了河神,让红莲受罪,与河神一番周旋,最终别理家乡,远走游历。

    如此十来年,做个侠客,浪荡过江湖,也在南京当过捕头,却又被迫逃离,隐居深山,见识到了一个香火鼎盛的大寺,因为贪婪一夜间化作废墟。

    自己这半生来,捉过妖,降过鬼,杀过人,也算精彩豪迈,但一向浑浑噩噩,不知前途。

    如今,本以为成就一般好事,结果功亏一篑,喜事成了哀事,不但害了沈家,也害了褚小姐。

    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

    一时间,易凡心中乱如麻,思绪飘荡,望着着满眼千家万火的繁华,黑夜中那一堵高耸的城墙,墙外又是一片凄惨,何止有万千流民,苦苦求生?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道心?

    我的道心,不是红尘历练,也不是神通高法,更不是长生永存,而是自由自在。

    易凡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对明珠似的,透着金色毫光,一声声犹如惊涛排浪似的声音,在体内传出,骨骼更是‘咯吱咯吱’作响,好似铁棍相击。

    最后,化作一声长啸,震彻百里,一股黑烟冲天而起,遮蔽数十里方圆。

    一收既逝,好似不存在。

    易凡一抖衣袖,大笑着跃下房屋,把酒壶往嘴里一送:“五十年来苦寻月,拨开云雾见光明。”

    衣袖飘荡,身快如电,刹那就到了书生房间,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褚小姐,笑道:“算你命大。”

    旋即手指一弹,一股血气直落而下,褚小姐浑身一颤,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嘴,喃喃的道:“我,我在哪?这里就是阴曹地府么,沈郎在哪?”

    丫鬟惊喜,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醒了?”

    褚小姐呆呆的看着丫鬟,忽地落下泪水,拉着丫鬟的手:“玲儿,你这又是何苦,我一心追寻沈郎而来,你为何也要跟我而死?”

    “小姐,我,我……”

    丫鬟眼睛一红,委屈的道:“小姐,你没死,你还活着呢。”

    褚小姐神情一滞:“我,我还活着?”

    旋即捏了捏丫鬟的手,感觉到体温,这才知道,自己并未死成,一时间竟然掩面哭泣:“怎就不让我去见沈郎?”

    “小姐,你,你别哭……”

    丫鬟劝着劝着,也哭了起来。

    妇人走上前,坐在床沿,红肿着眼睛,苦声道:“是我沈家害了你。”

    “娘……”

    一时间,三女同哭,惹得易凡头大。

    “好了,别哭了,吵死了。”

    易凡呵斥一声,淡淡的道:“那小子命大,还死不了,且让我去叫醒他。”

    说罢,转身就出去,三女一呆,相问究竟,奈何易凡懒得解释,只好互相搀扶着急忙跟上。

    到了前厅,几个丫鬟仆役靠在墙上睡着,听到脚步声,惊惶的跪直身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易凡走到棺材前,看着面色惨白的书生,笑道:“老子到头来,还承了你的情,真是世事无常,因果相还。”

    说着,眼睛看向厅外虚空,远远的一处地界,面色微冷:“如若不是顿悟醒来,怕是还看不透你的跟脚,现在倒要让你吃吃苦头。”

    话语一落,脚一踢棺材,顿时跌落下来,书生滚出,被易凡一掌拍在额头:“还不醒来?”

    不多时,就见厅外虚空,飘来几缕青烟,在书生半丈处凝结,徘徊不已。

    “既然回来了,还不归位?”

    青烟一落,自七窍处而入,书生身体,肉眼可见的红润,接着身体一软,缓缓睁开眼,茫然四顾:“我,我站在哪?”

    易凡踢了一脚,翻了翻眼皮:“当然在家,你以为在哪?”

    褚小姐和妇人看见书生活了,既惊骇又惊喜更激动,一股子扑了上来:“吾儿,沈郎……”

    “菲儿,娘,你们,你们?”

    书生浑身一震,惊恐的坐起来,四顾打探:“道,道人呢?”

    “不用看了,你说的道人不在这,他也不敢来这。”

    易凡眼睛一眯,声音顿冷:“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书生摸索了下身体,发现自己还活着,吁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睡得好好地,好似听到有人叫我,刚要睁开去看,突然身子就一轻,浑浑噩噩的跟着声音而去。

    很快就在一处道观,看见了在城隍庙前,遇到的那个道人,他问我,可满足了心愿?旋即又问我经过,我不敢隐瞒,老实说明后,求他放我回去,谁知他却不理,反而大笑,接着就见一大火从天而降,烧得那道人惨叫,满地打滚,而我就醒来了。”

    易凡微微点头,冷笑道:“却是那道人心不善,拘了你魂魄过去,时间长了,你就会彻底身死,要不是老子刚好突破,你现在死的不能再死。”

    书生一怔,连忙起身跪拜:“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妇人和褚小姐,也跟着跪下磕头。

    易凡摆了摆手,道:“你助我突破,我救你一命,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当然,如论结果,自然是他的顿悟,更加珍贵,但对于书生一家人来说,自是性命更宝贵。

    书生茫然,虽不知易凡到底说的何事,却知道自己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但心中感激却不减,仍是磕头谢恩。

    ……

    杭州城里一处道观,几个老老少少费了许多功夫,才堪勘熄灭了大火,而火中道人,浑身一片焦炭,已经奄奄一息。

    几人惊恐的对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这莫名大火从天而降,不烧外物,专针对道人,实在可怕。

    “师叔,您怎么样?”

    一老道士,小心的问,却始终不敢上前。

    眼前这道人,是他玉华派派遣来杭州的上真,一身修为达到炼气化神之境,在门内也是中流砥柱,没想到不过来到杭州几年时日,就落得如此下场。

    难不成,杭州已经这般危险了么?

    玉华派虽不是顶尖大派,但也算得上一流之列,门徒千数,弟子众多,上境高修也是不少,罕有人敢得罪。

    到底是何方高人,招来天火,惩戒师叔呢,一时间人心惶惶,不敢做主。

    道人已然半昏迷,一身肌理尽毁,残余的意识,只吩咐了句:“传音门内,遇大敌,速救。”

    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

    书生调理数日,已然彻底恢复,身体安康,气血充足,再也不见魂魄散离之相,一家人更对易凡感激。

    易凡却要走了,自己实力已然恢复,更上一层楼,虽未彻底突破‘罗汉’果位,但已然不远,只需静安积累,不过数月之事。

    之前想着,自己实力未恢复,那就借助沈家之手,查探大妖消息,但现在却不用。

    书生苦苦挽留,易凡却执意要走,到了门前,身子一顿道:“如若有人来问我,你告之蜀山剑派代全子就行。”

    说罢,摆着衣袖,提着一坛酒,摇摇晃晃的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巷头。

    书生再次跪在地上,遥遥磕头致谢。

    易凡到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又看了看自己,小小个子,十分不起眼。

    倒不是他不能恢复原状,而是已经习惯了,此副模样游走街坊,倒是十分合适。

第129章:钱塘关(求支持)

    张边南面色涨红,咬着牙,从地上捡起一枯木,把手放在地上,一闭眼狠狠打下。

    顿时闷哼一声,手指扭曲,血流一地,满头冷汗的颤颤巍巍站起身,道:“爷,您看这样成么?”

    小张尘眼泪落下,死死抓住张边南的手:“哥……”

    易凡噗嗤一笑,转过身,杵着头,饶是兴趣的看着他,道:“这是你们行道里的规矩?倒是有点担当,不错不错,可惜我要的不是这个。”

    张边南面色惨白,但眼中略过一丝狠意:“爷,您划下道来,小的接着。”

    易凡把酒坛一提,往嘴边送了送,饮了一口道:“也不难,近些时日,我要在杭州城里打听些事,你给我跑跑腿,事了不但不跟你计较,反而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边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行,您尽管吩咐,小的别的本事没有,手底下有几个人,打听消息却是在行。”

    易凡手指一弹,一道血气落在张边南手上,顿时‘兹拉’冒出烟气。

    张边南惨叫一声,抱着手满地打滚,吓得小张尘满无人色,扑了上去:“哥,哥,你……”

    半响后,张边南停歇下来,颤抖着身子,把手一看,本该扭曲的手指,居然完好无损。

    一时间竟然呆了。

    “去给我买一坛好酒回来。”

    易凡摇了摇酒坛,里面所剩无多,瞧了眼呆若木鸡的张边南,不满道:“还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张边南身子一颤,醒神过来,惊恐的看着易凡,使劲的磕头:“神仙,老神仙。”

    “神仙个屁,还不快去?”

    易凡不耐烦的喝了句,努了努嘴:“你,过来继续给我捶背。”

    小张尘泪痕满面,有些搞不清状况,拉着张边南的手:“哥,你没事吧?”

    张边南磕了个头,推了推小张尘:“快去给老,老神仙捶背,我去去就回。”

    说罢,转头就要往外跑。

    易凡冷哼一声,破木板上的荷包立即震飞出去,落到外面:“没钱你买什么酒?”

    张边南讪讪一笑,把荷包捡起来,又放了回去,老实的道:“我还留着些,够买酒的。”

    易凡翻了翻眼皮:“你小子,不太老实啊。”

    ……

    几日后,荒废的院子里,张边南汇报:“老神仙,您要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了。”

    见易凡不说话,然后自顾里道:“您要打听的那个郎中,叫希宣赞,本是杭州城一药铺学徒,成婚后就搬回钱塘老家,开了一间药铺,最近名声挺大,一些杭州大户人家,都过去看病。”

    易凡微微点头,道:“他可是有个娘子?”

    张边南一愣,看了眼易凡,道:“是的,这郎中却有一娘子,貌如天仙,又有菩萨心肠,不但施舍粥棚,还给穷苦人家治病,不收分文,百姓传颂着观音下凡。”

    “观音下凡?”

    易凡不屑一笑:“胆子挺大,不怕佛门那些秃驴找她麻烦?”

    摇摇头,既然有了目标,也就好办,把身后给他捶背的小张尘往身前一拎,左右看了眼,满意的点点头:“血气不足,身子虚弱,倒是挺合适的。”

    张边南一急:“老神仙,您这是?”

    易凡大笑道:“当然是去钱塘给他看病了,那郎中不是乐善好施么?此去正合适。”

    张边南一呆,眼中复杂,他自是不傻,这小光头本领神奇,武力高强,这般人物自是不简单,又多番打听人家郎中家事,定是有所意图。

    但如若真的能治好幼弟的病呢?

    ……

    钱塘江自古潮汐凶猛,百里如一线,声势如千军万马奔袭,拍击在堤防上,数丈浪花冲天而起,又猛然落下,气势浩大,让人心神震撼。

    紧靠着钱塘江,有一大镇,名曰‘钱塘关’,这个关指的是防江水大潮之关,也是兵家重地,驻扎了一部兵营。

    乘船而下,易凡站在船头,张家两兄弟小心的站在一边,周遭旅人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一些私下里抱怨,为何会有乞儿上船?

    船家有苦说不出,难不成告诉他们,那小光头太厉害,几个壮汉经不住人家一脚?

    几十里水路,不过大半个时辰,下了船就打听了希宣赞的药铺所在。

    ‘钱塘关’不大,不过一会就找到地界,易凡只看了眼,嘴巴一裂,道:“肚子有些饿了,先吃饭。”

    旋即,就往药铺对面的一家酒楼而去,伙计迎上来,眉头一皱,看着张家兄弟二人,喝道:“哪里来的乞儿,还不快滚?”

    易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地,他们是老子带来的,不能进去吃饭?”

    伙计一愣,赶紧点头弯腰道:“能,您带来的,自然能。”

    “二楼上座。”

    易凡寻了处靠街的桌子,吩咐伙计上些招牌菜和酒,旋即指了指下面药铺,哪里门庭若市,外面都有好一些人,问道:“这间药铺,生意这么好?”

    伙计眼睛一亮,道:“哎哟,客官,您可问对人了,对面希官人家的药铺,那生意可是好得很,看病的从早上日起,到太阳下山,就没停过。”

    顿了顿,小声道:“主要是希官人家的娘子,那美得,石头都能心动,没病也得有病啊。”

    易凡一晒,挥手让他退下,瞧着下面小小药铺,嘿嘿笑道:“有点意思,居然半点妖气也无,道行不弱啊。”

    他倒不是特意过来找麻烦的,只不过突然蹦出个大妖,也不知来路,世崇道人就派他过来打探一下。

    如若是善良之辈,不残害生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为非作歹,为恶一方,那就施手除之。

    大妖可不是一些随意打杀的小精怪,道行高深不说,牵连的也广,保不准背后有什么大能。

    ……

    酒足饭饱,正准备起身,就听‘叮叮当当’作响,往下一看,却是一个老和尚在化缘。

    易凡一咧嘴:“有趣有趣,来了个大和尚。”

    别看人外在,他看内里,这老和尚一身血气充足,浑身肌理结实,满面红花不显老态,更重要的是隐隐而出的佛光,足见其佛法高深。

    摸了摸光头,拍了拍小张尘的脑袋:“饭也吃饱了,去看病吧。”

    下了楼,就往外边走,就见那老和尚去了对面药铺,一个俊朗的青衫年轻人出来,塞过一两碎银放在钵盂里。

    “施主心善,与我佛有缘。”

    老和尚看也不看钵盂,笑眯眯的道:“听闻钱塘希宣赞乐善好施,给穷人治病,不收分文,救人无数,实在功德无量。”

    年轻人赶紧还礼,道:“高僧美赞,这到了晌午,您要是不嫌弃,进屋吃食就行。”

    老和尚摆摆头,笑道:“施主与我佛有缘,但您娘子,却不似善类,与我佛无缘,这饭吃了,怕是会害了贫僧性命。”

    年轻人面色一滞,笑容有些勉强:“既然高僧不愿入内,那我就不多陪了。”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老和尚叹了口气:“孽障啊孽障。”

    忽地,耳边响起:“老和尚,你这就不地道了,人家白送你银子,你还骂人家娘子不是善类,这过河拆桥的太快了吧?”

    老和尚眉头一皱,转过身就见一个小光头,先是一愣,却无结疤,眼中精光一闪:“不知道友有何高见?”

    易凡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道:“高见到没有,只是想问问你,我可与佛有缘?”

    老和尚摇摇头道:“施主虽修的是我佛门炼体妙法,但内里煞气冲天,魔心早就入体,这般凶戾,可就与佛无缘了。”

    易凡一笑:“你这大和尚,巧舌如簧,我看做和尚屈才,不如去做讼师,给百姓伸冤岂不是功德无量?”

    说罢,不再理他,带着小张尘入内,张边南赶紧跟上,不敢多言。

    人了内,就见方才那年轻人正在高高的柜台后抓药,不时提点学徒,一派忙碌。

    “人呢,一家药铺,就没一个人接待么?”

    易凡大大咧咧的那一站,扯着嗓子就喊:“再不来,大爷我可是要骂人的。”

    室内一静,旋即哄堂大笑,一个小娃娃,带着两个小娃娃,这般说话,倒是稀罕。

    年轻人无奈的苦笑,走了出来,拱手道:“小兄弟,不知有何贵干?”

    易凡面上有些过不去,翻了翻眼皮:“来药铺,能干什么?”

    “那你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

    “看病。”

    易凡把小张尘往前面一推,指了指道:“他得了病,你给看看。”

    年轻人见着是乞儿,略有诧异,但也无他意,点点头道:“请跟我来。”

    引入了里间小阁,让小张尘坐下,旋即把脉,片刻后若有所思,看了眼易凡,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抒写。

    旋即,吹了吹纸张,递了过去,道:“不是什么大病,身子体弱,只需保养就行。”

    易凡不满道:“就这些?”

    年轻人一愣,点点头:“嗯,还需注意,不能得了风寒,否则小病成大病,那就麻烦了。”

    “还有呢?”

    “没有了。”

    易凡大怒,拍着桌子道:“你这庸医,就看出这些?”

第128章:乞儿

    此时正值初春,风中含着冷意,却吹不散热闹繁华,街边的小贩,两道里的招牌,一眼望不到头。

    吆喝声,嬉笑声,传唱声,声声不绝;小桥流水,街边小河,船篷上旅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好一个杭州。

    易凡撸着衣袖,提着酒坛,一步三晃的四处晃荡,遇上好玩的,就驻足观看,丝毫不吝啬的喝彩,瞧见好吃的,一丢碎银就是一堆。

    不过半日时间,手里就捧着一团杂物,大抵是吃食,有油炸的面团,栩栩如生的糖人,油脂鲜艳的烤鸡,不一而说,让旁人垂涎。

    忽地,眼睛一转,嘴角微微翘起,一只小手悄然无息的摸到了自己荷包处,他也装着不知,自顾里往前走。

    荷包被解下,人影一闪而逝,消失在人流中,易凡脚步一顿,咧嘴而笑,迈着小脚跟了上去。

    ……

    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蹲在街角小巷子里,数着刚刚得手的银钱。

    “一,二,一……这么多?这是多少银两?”

    “我猜有十两……”

    几人讨论,小脸兴奋,各自把所得掏出来,准备就地分赃。

    忽地,又一个小脑袋凑了进来,往里挤了挤,一屁股坐在酒坛上,咧嘴一笑:“见者有份,可少不得我的啊?”

    “急什么?这不正数着么?”

    掌钱的小乞儿头也不抬,劈头就是一句,忽地发现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却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个光头?

    “你,你是谁?”

    几个小脑袋瞬间炸开,蹦也似的跳得远远的,警惕的看着这小光头。

    小光头瞥了眼几人,一指钱袋:“呐,这钱袋是我的,你说我是谁?”

    掌钱的小子,面色一变,旁边一小个子凑过去道:“老陈,他就是那个大肥羊。”

    掌钱的小子一听,把钱袋往后一放,放进一个布袋里,裂着黄牙冷笑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喊它,它能答应么?”

    “我劝你,快走,莫要我们几个胖揍你一顿,到时候面儿可不好看了。”

    这小光头,自是易凡,面色一晒:“哟呵,你们是想人多欺负人少?”

    掌钱的小子腰杆一挺:“是又如何?”

    易凡眨了眨眼睛,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抱着杂物,道:“我让你们双手,只要能近得我身,钱就不要了。”

    几个乞儿面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反而不敢轻易上了,掌钱的瞧着易凡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再看衣着,用的是上好料子,缝制精细,华贵的很,不似寻常人家子弟。

    如若就此,他们也不怕,让他忌惮的是,那一副比他们还横的姿态,镇住了他。

    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眼睛一转就往后跑:“点子扎手,扯呼。”

    几个乞儿拔腿就跑,眨眼睛就消失在巷子里,易凡嘿嘿一笑,反正闲来无事,逗逗这几个小家伙,脚步一踏,人就翻过了围墙,直追而去。

    掌钱的小子姓张,名边南,本是江边一户渔民之家,因糟了劫匪,全家人就逃出了他和幼弟,一路乞讨来到了杭州。

    也算赶得巧,那时杭州城没实施管控,路边也没有关卡,就在杭州城里安了家。

    凭着一股子机灵劲,勉强‘苟活’,顺带着收拢了一些不被大帮派接纳的小子,在附近一条小街活动,每月给周遭最大的势力上些供,日子也能过得去,至少饿不死。

    在杭州讨生活,眼睛一定要亮,小偷小闹不伤大雅,但不能惹到不能惹的人,那可是掉性命的事。

    一步作两步用,左转右转,穿街过巷,片刻后就来到一处废弃的宅子外,周遭荒凉,也无大户,地面坑坑洼洼,罕有人过来。

    摸了摸脸,把黑泥擦拭,抖了抖灰尘,从衣衫里小心翼翼的掏出用小包裹,鼻子闻了闻,舔了舔嘴唇,进了里面就喊:“张尘,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哐当’一声,一间尚好的屋里,传出声音,张边南一听,面色一紧,赶紧往里跑,就见一个瘦小的孩童,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

    张边南连忙过去扶起,拍了拍灰尘,埋怨道:“你怎就这么不小心?”

    “哥……”

    小孩童扬起脑袋,咧着嘴:“我把房间打扫了下,住着舒服些。”

    张边南哼哼的把他往破凳子上一放:“又不是自家的,打扫得再干净,有什么用?”

    小孩童眼神一暗,低下头不说话,张边南眼睛一转,拍了拍小孩童的脑袋,把小包裹往前一推:“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

    “烤鸡?”

    小孩童鼻子闻了闻,接过布裹,打开一看,里面小半只烤鸡,惊喜的抬起头。

    张边南得意的笑道:“你哥我和德胜楼里的伙计关系好,特地讨要过来的。”

    说罢,又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抖了抖,听着离间响动,嘿嘿一笑道:“今天收获不错,明日里就给你请一个好郎中看病,早些治好,就不用成天守在这破房子里了。”

    小孩童狠狠的点头,捧着布块递到张边南前:“哥,你也吃。”

    张边南一抹嘴巴,拍了怕肚子,故作潇洒的道:“我早就吃过了,吃得饱饱的了,这是特地留给你的。”

    忽地,外面传来声音:“哟,什么这么香?”

    接着,就见一个小光头走了进来,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捧着一堆杂物,饶是有兴趣的看着两人。

    “是你?”

    张边南面色一变,挡在小孩童身前,恶狠狠的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易凡瞥了他一眼:“怎滴,这里是你家?”

    张边南深呼一口气,撸起衣袖,操起一根枯木,指着易凡道:“你想怎样,放马过来。”

    易凡一晒:“我这被你偷了钱,你到成了苦主了,搞得我好似强盗似的。”

    “什么钱,我不知道。”

    张边南手偷偷的在后面打了个手势,让小孩童先跑,旋即摆好架势。

    “哟呵,胆子不小。”

    易凡怪叫一声,脚一踢,一块石子立即溅射出去,打在张边南额头,‘咚’的一声,连退三步,身子一软,倒地不起,却是被打晕了。

    小孩童身子一颤,猛地上前跪在地上,死劲磕头:“求您放过我哥,都是我不好,如若不是我生病,哥哥就不会盗窃您钱财,你要是生气,打我就行。”

    易凡撇了撇嘴,瞧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有些义气。”

    左右看了眼,微微点头道:“这地方不错,今晚就住这里了。”

    小孩童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易凡的意思。

    易凡把杂物往地上一丢,滚出几个果子,看也不看,就往唯一的破板上一趟,伸了个懒腰,瞥了眼呆如木鸡的小孩童:“你叫什么?”

    “张,张尘。”

    “嗯,过来,替我捶捶背,捏捏肩。”

    易凡转了个身子,把背露出来,舒适的摆了个姿势,见没动静,立即喝道:“快点,小心抽你。”

    小张尘身子一震,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哥哥,不敢反抗,爬起身走了过来。

    “用点力,没吃饭啊。”

    易凡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一指地上的杂物:“里面有些吃食,吃饱了再给我捶背。”

    “哦。”

    小张尘委屈的一撇嘴,乖乖的蹲下身子,把跌落一地的东西,小心的捡起来,放在残破的木板上,捏着手不敢动。

    “怎么地,要我喂你啊?”

    “不用不用。”

    小张尘吓了一跳,赶紧拿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塞,吃得太快,倒是呛到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哦。”

    小张尘一咧嘴,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能瞧出,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光头,心底不差。

    果子、炸面团、糖人,一件件的,小张尘吃一半留一半,把剩余的小心放好。

    “吃不下去?”

    小张尘点点头,老实的道:“饱了。”

    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哥哥,咬了咬嘴唇,小心的道:“大哥,哥哥他……”

    “叫爷爷。”

    小张尘一呆,看着躺在床上半大的身子,别扭的道:“爷爷。”

    易凡应了声,不再说话。

    ……

    一个时辰后,张边南幽幽醒来,一个激灵地爬起身,抬头一看就见自家幼弟,正给那个恶人捶背。

    顿时气急,不顾额头上的疼痛,就要上前拼命,被下了一个的小张尘连忙阻止:“哥,大哥是好人。”

    说罢,还怕他不信,一指破木板上的吃食:“还给我吃的了,我给你留了,可好吃了。”

    张边南愣了,看不清易凡到底想干嘛,想了下把小张尘拉到身后,拱手道:“这位爷,兄弟我有眼无珠,下面的人盗了您的钱财,这就奉还,还请放过我们兄弟俩。”

    说着,就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放在床边,退了几步,然后就要拉着小张尘出去。

    “慢着。”

    易凡头也不回,道:“盗了我钱财,你小子以为就这样算了?”

第130章:小青

    易凡把衣袖撸起,露出小胳膊,跳上板凳,一把抓起年轻人衣领,恶狠狠地道:“你今儿要不治好他,定要砸了你这破药铺。”

    里间一静,众目看来,满面愕然,谁曾想,一个齐腰大的孩童,居然这般霸道?

    这不是看病来的,这是故意找茬的。

    众人心中明白,顿时怒目而视,义愤填膺,纷纷喝骂,几个学徒更是撸起衣袖,就要进小阁,胖揍一顿这嚣张的小子。

    年轻人苦笑,摆了摆手,让学徒退下,看着易凡道:“这位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放开,容我再看看。”

    易凡把手放开,哼哼的道:“算你识相。”

    年轻人摇摇头,坐下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小张尘的手:“别怕。”

    小张尘小心的看了眼易凡,咬着嘴唇,不说话,任由年轻人号脉。

    片刻后,年轻人挠了挠脑袋,摇头苦笑道:“面目发黄,血气虚弱,脉搏微弱却有劲,不过是体虚之相,并无他病。”

    “当真?”

    “我希宣赞虽不是名医,但医术也算略懂,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自是确诊。”

    易凡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这病你看不了,还是让你娘子来看吧,都有传闻,你娘子是活菩萨下凡,妙手回春,她定然能看出问题所在。”

    “这……”

    年轻人迟疑,沉吟后道:“我娘子确实医术了得,我比之,不如多矣。”

    “那还不快去请你娘子过来?”

    早就按奈不住的学徒,和一些看病的人,纷纷怒言:“欺人太甚,希大夫好心给你们看病,你却故意闹事,实在不当人子。”

    更有学徒冲进来,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道:“掌柜的,让我好好修理一顿这小子,让他知道宝安堂不是好惹的。”

    “且慢……”

    但话已经迟了,学徒已经拳头抡过去,眼看就要打中易凡,结果众人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飞出,‘哎哟’的一声,落到地上。

    不是学徒是谁?

    再看易凡,满面冷笑:“看不出病来,就要仗势欺人,这就是名传杭州的宝安堂?我看不过是一家黑店。”

    几个胆小的,看着架势,确定是闹事的,脚步一挪就跑了出去,跟着外面探头围观。

    其他几个学徒,也不敢上前,眼中略有惊疑,摸不清这小子何方来路,居然有这般身手。

    年轻人面色有些难看,站起身拱手道:“我宝安堂自开堂已来,一向以诚信、施德、仁义为心,不论高门大富,还是寒门穷苦,都一视同仁,甚至付不起看病钱,都分文不取,如此这般,怎就在小兄弟嘴里,成了黑店?”

    易凡一晒:“那我问你,这小家伙的病,你可以看明白了?”

    “体虚之相,不甚大病。”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么如若他害了大病,丢了性命,你可能负责?”

    “不能。”

    易凡大笑:“既然不能,那岂不是还没看明白?”

    不等年轻人接话,又问道:“你娘子医术高超,我让你娘子再看,你可去寻?”

    “未曾,但……”

    易凡挥手打断,道:“既然未曾,那就无需多说,我且再问你,这学徒施手打人,可是明确?”

    年轻人气馁,闭眼道:“明确。”

    易凡面色一冷:“看病不成,又纵容学徒打人,这不是黑店是什么?”

    年轻人百口莫辩,脸色又红又白,药铺外纷纷议论,一些不明真相的,甚至跟着应和。

    “先生,你先过去歇息,让我和这位小兄弟聊聊。”

    忽地,一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人群分开,走进一个青衣罗裙的小娘子,小脚轻挪,衣摆晃动,端是美丽。

    年轻人见了小娘子,顿时松了口气,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道:“小青,你来了,娘子呢?”

    小青行了个礼,回道:“姐姐在家中做饭,唤我过来喊你回去。”

    旋即,把美目一移,看向易凡:“这位,先生,可否移步后院?”

    易凡鼻子怂了怂,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倒是来了正主。”

    小青微微一笑,转头对年轻人道:“先生,不必担心,这位小先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去了后院。

    易凡让张边南照顾小张尘,跟了上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视,有些搞不清状况。

    到了后院,小青面色一变,冷冽如冰,死死看着易凡道:“你是谁?”

    易凡摸了摸鼻子,反问道:“气味冷冽,略有腥气,你这修行没到家啊。”

    小青退后几步,衣摆无风而动,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对青色长剑,摔了个剑花:“你到底是谁?何门何派弟子,为何要与我宝安堂过不去?”

    易凡一笑:“我何曾与你宝安堂过不去了?不过是来看病,倒是你上来就语气质问,不怕惹恼了我,收拾了你这小妖?”

    小青眼眉一眯,上下打量了下易凡,冷笑道:“就凭你?毛都没长齐,要不要姐姐给你把把,说不定长得快些。”

    易凡把裤子一拉,往里面看了看,眨了眨眼睛:“长毛了啊。”

    “登徒子。”

    小青面色涨红,就要攻杀而来。

    易凡连忙蹦退开,怪叫道:“慢着,你这小妖脾气到大,今日我可不是来打架来的,要打也是你姐姐来,就你这点本领,别被我一巴掌拍死,到时候你姐姐找我拼命,那我跟谁说理去?”

    “找死。”

    易凡大笑,一个翻身,让过攻势,手指一弹,荡开长剑,又一巴掌打在小青额头上,顿时‘扑腾’一声,小青被拍在地面,半响爬不起身来。

    易凡无辜的道:“是你动手的啊,怪不得我。”

    小青面色一青,银牙一咬,双频泛起丝丝青花纹,顿时妖气弥漫,眼看就要化形。

    “哎,你这小妖,真不怕死啊?”

    易凡怪叫一声,跃了过来,一脚踩在小青屁股上,顿时震散妖气,让小青浑身发软,变形不得。

    小青骇然,她虽不如自家姐姐那般,法力通天,但也是修行了数百年的妖,不但退却妖身,化形为人,一身实力也达到了炼气化神之境。

    谁知一个照面,半点实力都露不出,就被震散了法力,浑身动惮不得。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老怪物?

    顾不得屁股被踩,想要挣扎着起身,但背上好似千万斤石头压着,丝毫动弹不得,只好趴着道:“前辈,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易凡嘿嘿一笑,打量了下小青,舔了舔嘴唇,道:“修行数百年的妖,还真没吃过。”

    小青浑身一震,面色惨淡,心里暗道,惨了惨了,却是碰上一个恶人,今日在劫难逃了。

    一时间,双眼一红,居然低声凝泣。

    易凡哼哼一声:“哭什么哭,就你这点修行,肉质松软,煮了太烂,烤了太嫩,老子要吃也是吃那些大妖,就你还不够格。”

    说罢,把脚一收,道:“跟你家姐姐说,此地乃人间大城,容不得任何妖孽作乱,要是收敛不了妖性,自有人收拾她。”

    小青小心的抬起头,再看时,人已经不在了,顿时爬起身,跺了跺脚就要往外走,忽地顿住脚步,迟疑了下,准备等那老怪物真走了再说。

    前堂,易凡一走三晃的出来,里面人纷纷看看,见他一人,有些诧异。

    “好了,走咯。”

    易凡拍了拍小张尘的脑袋,刚要出门,身子一顿,指着年轻人道:“方才是老子误会你了,如有得罪,多多包涵。”

    说着就领着两张走了出去。

    到了街上,实在忍不住的张边南问道:“老神仙,您为何要找宝安堂的麻烦?”

    易凡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他自然不是故意找茬的,不过是变相激出那大妖,谁知来了个小妖,反正话带到就行。

    这些日子通过张边南打探的消息,也是知道,这大妖也不知有何目的,不但甘愿与一凡人结为连理,还施展圣手,渔泽百姓。

    不管她到底有何目的,只要不是为恶一方,那就和他没关系,反正世崇道人那老家伙,派他前来不过是打探一番,又不是斩妖除魔。

    至于离开药铺之前,故意说得那番话,不过是不想让宝安堂名声受损,毕竟这世道,能真正为穷苦人着想的人,已经太少了。

    ……

    小青一路无话,年轻人不知在后院发生了什么事,问了几句,不见回答,也不再相问。

    住的是一处高门大院,里间仆从丫鬟不少,见了二人,纷纷行礼。

    一路进去,就见庭院里,一白衣娘子,正在绣花,单是背影,就十分动人,听了动静,转过头,却是一张美绝的容颜。

    “相公。”

    白衣女子站起身,欣喜的迎了上去,见小青面色不对,拉过小青,捏了捏她的手:“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讲,让姐姐给你讨个公道。”

    年轻人面色一红,道:“娘子,是我让小青受委屈了。”

    说罢,把事情经过一说,叹道:“那小孩童好生奇怪,像故意闹事,最后却道歉走人,实在想不明白。”

    白衣女子眼神闪烁,看了眼小青,见其欲言又止的样子,按了按她的手,拉着年轻人进屋:“相公,我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到了晚间,白衣女子仰躺在廊亭上,靠在小青身上,慵懒媚态,檀口轻启:“小青,白天到底遇上何人?”

    小青身子一僵,不敢隐瞒,把事情一说,旋即道:“那人实力了得,小青无能,无法留住他。”

    白衣女子闭目不说话,半响后轻笑道:“本座修行千年,好不容易来人间转一转,却惊动了这么多高修,实在有趣。”

    小青迟疑:“那,姐姐打算如何?”

    白衣女子睁开眼,眼中冷冽无比:“我修行千年,运用多般手段,方才削弱劫难,应了个小小情劫,眼看度过情结,就要摘得道果,谁要阻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时间,万物寂静。

    片刻后,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道:“那些大门弟子,倒是不担心,唯有金山寺那老和尚,是个麻烦。”

    小青不敢问,那金山寺的大和尚,为何与姐姐过不去?她不过是姐姐半途收留的小妖,作贴身丫鬟用,虽以姐妹相称,但实则不敢逾越。

    ……

    易凡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江边一处山上,搭了个木棚,白日里练剑,晚上就跳入江中戏耍。

    也不急着回山,反正突破在即,也不急这一时。

    春去夏来,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份,虽为入暑,但天气已热,哪怕在江边,也是热气蒸腾。

    小张尘吐着舌头,满面热汗的围着木棚跑动,身子结实不少,个子也长了点,体虚早就去了根,也不再动不动就摔倒。

    “好了,去生火做饭吧。”

    易凡抱着酒坛,坐在一块大石上,遥遥的看着钱塘关方向,眉头皱起,喃喃的道:“怎么回事,妖气越来越大?”

    这几日,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迸发出几次滔天妖气,如若不是一收即逝,怕是要酿成大祸。

    就算如此,最近几日,也是大雨连绵,连江水也涨了不少。

    “我回来啦。”

    一个半大小子,提着几条大鱼,兴高采烈的往这边跑,不是张边南是何人?

    这小子,倒是看得明白,早早的就要拜易凡为师,但被易凡一脚踹开,也不罢休,舔着脸就要学剑。

    易凡初始是懒得理他,但后来见这小子胡乱练,哪怕因为练错了,导致手经错乱,肿得跟馒头似的,也不肯罢休,于是就指点了几次。

    没想到这小子天赋不高,但毅力不错,硬是被他练出了点花样出来,不过小半年时间,已经有了些成就。

    寻常五六个大汉,都不是他对手,如此这般,自然是更加用心,不懂就问,易凡不回答也不气馁,多问几次,问烦了自然就有了答案。

    这不,手里的这几条鱼,就是他的那些‘兄弟’孝敬给他的,这小子走到哪,都能吃得开。

第131章:雄黄酒

    说是做饭,其实不过是一个大锅,下面生火,里面是水,把买来的菜叶子和油盐,往里面一放,又把处理好的鱼丢进去。

    不过片刻,阵阵香味就传出,‘咕噜’小张尘肚子叫唤,小脸一红,咧着嘴道:“今天的鱼挺香的。”

    张边南一抹额头,留下一道黑痕,笑骂道:“哪天不是一样的鱼?唯独今天就例外了,我看你就是嘴馋了,饿了。”

    小张尘不依,撅起嘴道:“我今天可是多跑了五十圈,肯定会饿啊。”

    两人斗起了嘴,小小木棚,热闹起来。

    易凡提着酒坛走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嫌弃的看了眼大锅:“成天吃鱼,嘴巴里全是腥味。”

    张边南赔笑,说明天就去镇上多买些大米回来,然后道:“听说连南边一些城都乱起来了,逃来了许多流民,导致大米有价难买。”

    又拍了拍自己胸膛:“不过此事难不倒我。”

    易凡噗嗤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能上得了台面?”

    张边南也不羞恼,反而得意一笑:“自是不能和您比,但与那些江湖中人比,我也算三流好手了。”

    易凡不屑的一笑,提着酒坛喝了口,道:“学点本事也好,免得老子走了,你们被人卖了吃了。”

    张边南面色一变:“您,您要走了?”

    易凡翻了翻眼皮:“废话不,真当我吃完饭没事做,跑到这天天吹江风啊?”

    小张尘走过来拿着易凡衣角,哭丧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易凡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耐烦的道:“好了,老子又不是现在就走。”

    顿了顿,吩咐道:“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吧?到时候咱们去镇上大吃一顿,成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嘴巴淡得很。”

    虽是如此,但两人兴致却不高,低着头垂头丧气。

    ……

    钱塘镇,今日特别热闹,大户人家施粥棚,平民之家清扫庭厨,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

    宝安堂里,也是人满为患,大抵是穷苦人家,生了病没钱治,又有心善的希宣赞大夫,大开方便之门,收取少量钱财,就能治得病来。

    今日是端午,宝安堂准备了大量的雄黄酒,免费赠送给病人,这雄黄酒不烈,药效却强,具有解毒杀虫、燥湿祛痰的功效,最主要的是,还有治疗疟疾、蚊虫叮咬的药效,最适合这些贫苦人家。

    一个个万分感谢,这雄黄酒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要一些钱财,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来说,省下一点日子就好过一点。

    这一忙碌,就到了晚上,吩咐学徒关好店门,希宣赞提着一壶酒,满身疲惫的往家方向走。

    就见一处桥头,一个老和尚堵在路中央,犹豫了下,准备绕道而走。

    “施主,不记得贫僧了?”

    老和尚拦住去路,作稽而笑。

    希宣赞还礼,问道:“你是?”

    老和尚自我介绍道:“贫僧金山寺主持法海,半年前还曾去过宝安堂化缘。”

    希宣赞一愣,旋即想起来这事,赶忙拱手道:“原来是金山寺高僧。”

    金山寺坐落江苏镇江,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大寺,僧侣千数,香客遍布,在江浙两地,名气盛大。

    虽为去过,但也多番听人说起过,虽然好奇这大和尚,不远数百里来到钱塘,但此时却急着回家,不愿多说。

    老和尚提起手中一壶酒,笑道:“我这有一壶雄黄酒,不知施主敢不敢收?”

    希宣赞眉头一皱,但脾气很好,只道:“高僧哪里话,一壶雄黄酒而已,我有何不敢收?再说了,这是您的酒,我为何要收?”

    老和尚笑道:“施主,可曾记得,贫僧半年前与你说过,你娘子不是善类?”

    希宣赞面色一落,一甩衣袖:“和尚,切莫再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让开。”

    老和尚却不闹,反而笑道:“施主莫恼,贫僧这一壶雄黄酒,却不是凡物,只需给你娘子一喝,是不是善类,自是明了。”

    希宣赞气急而笑:“笑话,我家娘子是不是善类,与你何干?”

    “自是与贫僧有干系,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与你纠缠,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要知人妖殊途,结为连理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有好结果?”

    老和尚叹道:“贫僧不曾有害人之心,如若施主不信,你可亲自尝酒,如若有问题,你自是明白。”

    希宣赞冷笑,接过酒,也不打开,忽地往下一摔,眼看就要落地,却神奇的悬浮在空中,往上一跳,落入老和尚手中。

    希宣赞面色一呆,指着老和尚:“你,你……”

    老和尚轻轻摇头,苦笑道:“施主,还是不信贫僧啊。”

    再次把酒放入希宣赞手中,托着钵盂,杵着法杖,叹着气走远。

    希宣赞面色又红又白,提着雄黄酒,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纠结半响,心中一横,打开酒壶,闻了闻就往嘴里一倒。

    喝了口,喃喃的道:“没什么区别啊。”

    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没丢弃,两个酒壶放在一起,提在手中就往家里走。

    ……

    今夜的月亮很圆,虽为满月,但十分皎洁,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易凡一手拎着一个,脚步如飞,犹如鬼魅,在山间跳动,略过树梢,越过山石,落到木棚前。

    随手一放,两个小家伙跌落在地,却兴奋的脸涨红,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易凡施展真功夫,当真是眼花缭乱,速度快的让他们睁不开眼。

    易凡打了个嗝,吐出一股酒气,挥了挥手:“你们休息去,莫要忘了练功,我去洗个澡。”

    说罢,纵身一跃,身子就远去。

    张边南捏紧拳头,呆呆的看着易凡远去的背影,喃喃的道:“我一定要和老神仙一样,就能报得大仇。”

    小张尘狠狠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两兄弟就回到木棚,费了好大的劲,才定下心神,开始感应体内气力。

    这是易凡教与他们的内功心法,一旦练就成了,就能和江湖二流好手比肩。

    ……

    易凡跳入江中,狠狠吐了口气,一个猛扎就进了水底,忽地身子一顿,又浮出水面,就见钱塘镇方向,一个滂湃的妖气,冲天而起。

    “又发生何事了?”

    眼睛一转,身子一震,弹出水面,就往镇子方向而去。

    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大宅前,周遭已经落下十余个身影,个个灵光闪动,皆是修士。

    忽地眼睛一顿,看向其中一道人:“这道人怎么这么眼熟?”

    却说那边,几个道人站在一起,为首的是一个长须老道,正面色冷峻的望着大院,疑惑的道:“这大妖,为何今晚如此躁动,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自是明白,这大妖并非在此地作恶,虽不知有何目的,但既然没有作恶,他们也不会主动寻事。

    其中一个道人只觉得浑身难受,好似被饿狼盯上,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小光头,正奇怪的望着他。

    冷哼一声,眼中寒芒一闪,一道无形的波动顿时而去,谁知到了近处,却反而以数倍的力道返还而来。

    “道友,手下留情。”

    长须老道身子一闪,挡在道人身前,拂尘一摆,劲气立去,拱手作稽道:“玉华派长须子,见过道友。”

    易凡随意的摆了摆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其身后的道人,道:“蜀山剑派,代全子。”

    几人浑身一震,那名道人更是面色一白,旋即又涨红,指着易凡:“你就是代全子?”

    易凡怪异的看着他:“不错,正是老子,你这道人,好生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道人气急,破口大骂:“你这泼才,半年前施加手段,趁我运法,降下天火加害于我,这笔账还没找你算,你还敢来出现?”

    易凡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没想到没把你烧死,真是命大。”

    道人顿时面红而火,身上气机勃发而动,被老道按住,对易凡道:“原来是蜀山代全子道友。”

    顿了顿,眼睛眯住道:“我玉华派虽不如蜀山剑派那么霸道,但也不是任人欺压,我这师侄不知何处得罪道友?”

    易凡摇摇头:“不曾。”

    老道又问:“既然不曾,为何要加害于我师侄?”

    易凡咧嘴而笑:“看他不爽而已,怎地,你也看我不爽?”

    老道愕然,胸口一口闷气,堵在喉咙处,久久不能平息,冷哼一声:“道友这般霸道,倒是罕见,来日定会上蜀山讨个公道。”

    易凡大笑:“没问题,我师父乃传法殿副殿主世崇道人,你要是打得过他,尽管修理就是,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老道气急,这是哪里来的一个浑人,一点道理也不讲啊,偏过头不再理会,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和这家伙斗上一场。

    他实力也不弱,炼气化神后期,虽未下过阴府历练,但一身实力,却不是一般修士可比。

    只不过忌惮蜀山剑修而已,谁不知道蜀山剑修,都是疯子?和一个疯子较劲,简直自找没趣。

    但那道人却不罢休,见自家师叔不敢争锋,心中却不服,口中道:“师叔,师父前些日子传信回来,再过几年就要从阴府回来,他老人家特地给您带了不少清气灵机的。”

    话到此,其他话也不说,就对易凡冷笑道:“此般事,早晚与你清算。”

    易凡扣了扣鼻子,一弹鼻屎,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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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蛇变

    夜色下,乌云密布,方圆数十里内,水汽大涨,江面潮起潮落,拍击数丈高的浪花。

    “这妖孽,难不成想在幻化妖身?”

    “无论如何,且不能让她作祟,一旦无法收拾,此地必受灾害,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潜藏在黑暗中的修士,面色一紧,纷纷议论,如临大敌,一时间,气机翻滚,带动无形风气,卷起层层灰尘。

    易凡面色也沉了下来,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如若这妖孽,显露真身,掀起无边风浪,那只有拼了全力,也要斩杀剑下。

    天地一片寂静,一股狂风在高空呼啸,掀起层层云涛,犹如盖压而下的黑山,气势骇人。

    就在此时,磅礴妖气一顿,猛然一收,接着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出:“秃驴,安敢算计本座?”

    “有何不敢?妖孽,八百年前盗我金丹,毁我道基,误我修行,此仇不报佛祖也不能心安。”

    佛光一闪,乌云中佛陀之相隐现,接着闷雷滚滚,炸起千层气浪,接着就消失不见。

    “想走?”

    一道华光自院中而起,冲入青冥,直追而去,留下院外一群人面面相窥。

    “这,这是佛门高修?”

    “这到底是哪家高僧,这般实力,怕不是菩萨果位了?”

    众人眼力不差,心中震撼,就有了退意,自家实力自家知道,一旦卷入其中,定会身死道消。

    ‘菩萨’果位,那可是堪比练神返虚之境,是真正的上境大修,金身不灭,万物不侵,受千万香火祭拜,乃一方大拿。

    易凡听着声音,怎就这么耳熟?忽地心中一动,想到了半年前,在宝安堂药铺化缘的老和尚。

    一时间,浑身一冷,抖了抖身子,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那老和尚,居然是一方‘菩萨’。

    能和‘菩萨’对放的,岂不是也是一方大妖?

    此等境界,究竟有何伟力,他不太清楚,但前后加起来遇到的,也就在镇守阴府镇剑城的老剑修,还有堪勘突破的世崇道人。

    以他的实力,在炼气化神之境,不说拔尖,也算一流,却在世崇道人手中,不过一道剑气,就把自己封印起来。

    差距有点大啊。

    易凡搓了搓手,喃喃的道:“太危险了,此地不能久留,回去禀报,留给那老不死的处理去吧。”

    说罢,脚步一踏,身子就飞纵而出,眨眼间就消失在镇子中。

    其他修士,也纷纷离去,留下玉华派一行人,道人有些耐不住性子:“师叔,是走是留,您说一句话,咱们在此看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对老道有些不满,心中更是瞧不起,一个修为达到炼气化神后期的老家伙,修行了数百年,居然不敢下阴府历练,这是何等胆小?

    而他师傅,早在百年前,就下得阴府历练,斩杀妖魔无数,博得偌大名声,隐隐有玉华三子之名。

    这才是他要成就的方向,至于老道,不过苟延残喘的肥虫罢了。

    如若不是辈分够老,玉华派主张‘清和’之德,这种肥虫,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按下心中不满,但面子上越发冷淡,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周遭弟子,低头不敢说话。

    长须老道抱着拂尘,久久不语,沉思许久后,忽地一笑,道:“和戌师侄,你可知我和你师傅道真,关系如何?”

    道人一愣,淡淡地道:“师叔,您和师傅他老人家,师出一脉,自是关系要好。”

    长须道人一晒:“那你可知,我为何在得知你遇险,不远万里而来,用本命元气,为你梳理脉络,治疗伤势?”

    道人眉头一皱,拱手道:“师叔恩德,和戌不敢忘。”

    长须道人摇摇头,道:“我不需要你记得,此不过是还了你师傅的恩情罢了。”

    说完,叹着气,缓缓的往前走,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道人,忽地心中一颤,冷汗流出,看着老道苍老背影。

    炼气化神之境,寿岁五百,但大抵四百余就坐化,而老道已然有了这般年纪。

    一个将死之人,也无徒孙,更无血亲,了无牵挂之下,自己居然敢言语相冲,不是找死是什么?

    冷汗侵湿了衣衫,风一吹,立即寒冷,自内到外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上,不敢再有不满。

    ……

    易凡回了江边木棚,一脚踢醒张边南,道:“赶紧收拾东西。”

    张边南一呆,迟疑的看了眼外面天色:“老神仙,这,这天还没亮啊。”

    易凡翻了翻眼皮:“让你收拾就收拾,啰嗦什么?”

    顿了顿,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迟早闹出大事,你们连夜去往杭州,老子也要扯呼了。”

    张边南脸色一白,嘴角动了动,最终不敢多说,倒是被惊醒的小张尘,拉住易凡的衣角:“老神仙,咱们要去哪?”

    易凡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角,咳嗽一声道:“老子要回宗门,至于你们,当然是回杭州了,难不成还要老子一直养着你们啊?”

    小张尘眼睛一红,低下头,小声道:“老神仙,你可不可以不走?”

    易凡哼哼一声,偏过头不作回答。

    张边南拉过小张尘,拍了拍他的脑袋:“老神仙是做大事的人,怎能一直带着我们?没事,以后有哥哥保护你。”

    忽地,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在高空炸起,接着就见乌云滚滚,刹那间磅礴大雨,江面更是翻滚巨浪。

    易凡面色一变,横了一眼张边南:“带好你弟弟,赶紧回杭州。”

    说完,就出了木棚,抬眼就见黑沉的大江上,翻起无数巨浪,一头庞然大物在其中隐隐而显,不时响起震彻天地的巨吼。

    不好,那妖孽,终究是显形了。

    易凡面色大变,再也不敢迟疑,身子迎风见长,顷刻间就是一个丈余巨人,几个起落就到了江边,一声爆喝:“前辈,还请息怒,两江之地,千万生灵,不可……”

    话语未落,一条巨柱般的蛇尾,从江中抽出,足有数百丈,其上银色鳞片紧致,闪烁阴寒光芒。

    易凡一声怒喝,脚步一踏,地面顿陷,身子冲天而去,一拳轰去。

    ‘轰’

    易凡以更快的速度落下,砸在地面,泥土炸裂,四五丈大坑而出,一口闷血喷出。

    眼见巨尾只是稍稍停顿,接着再次抽来,面色惨变,本能的喊出:“前辈,我乃蜀山弟子……”

    巨尾微微一顿,接着一偏,横扫过江边,砸碎无数山石,接着潜入江中。

    “滚。”

    清冽的声音传出,接着庞然大物潜入江中,裹带着无边风浪,往西边儿去。

    易凡吐了一口气,浑身一软,瘫在坑中,只觉得浑身疼痛,骨头碎了一般,挣扎了几下,爬起身跳出巨坑。

    只扫了眼周遭,眼角拼命跳动,江边一两里方圆,一片狼藉,没有一块完整的石头,地面硬生生下陷了一丈,滚入滔滔江水。

    而坚固的堤防,早就被滔天洪水冲垮,一路席卷,良田尽毁,山石冲塌,房屋淹没。

    这就是大妖之威?

    易凡心中震撼,同时又十分憋屈,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生死,要不是蜀山之名,震慑住了大妖,怕是那一尾下来,不死也重伤。

    忽地,就见一条数十丈的青鳞大蛇,远远游来,在江水中沉浮,不时降服巨浪,以免扩大灾祸。

    “是那条小蛇妖?”

    易凡心中一动,脚步一踏,身子弹了出去,刹那间划破虚空,落到江面上,沉入水底。

    青鳞大蛇忽地身子一顿,接着连连怒吼,拼命挣扎,砸起大浪,想要逃离,尾巴却被牢牢抓住,后面好似有一座大山,硬生生让她挣脱不得。

    “再动,老子捏死你。”

    一道暴戾无比的声音,让青鳞大蛇浑身一僵,一双大眼显出惊恐,老老实实的伏在水面,不敢再动。

    不一会,就见一巨人浮出水面,一个翻身就骑在青鳞大蛇身上,裂开大嘴道:“你可认识老子?”

    青鳞大蛇委屈的点点头,你虽变了样子,但气息还是一般味道啊。

    易凡冷笑:“既然认得老子,那就老实一点,老老实实回答老子问题,否则要你生死不能。”

    青鳞大蛇身子一颤,口吐人言:“前辈,您尽管吩咐。”

    易凡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道:“尔等在此间,到底所谓何事?”

    青鳞大蛇犹豫了下,接着就感觉身子一紧,立即回答道:“不瞒前辈,小妖不过是被拘来作婢女用,并未为恶。”

    “回答老子问题。”

    青鳞大蛇身子一疼,一大片鳞片就被掀开,不敢再说,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等妖类,五百年一次劫难,重重天关,十分惊险,姐姐她修行一千五百年,即将面对第三次天关,一旦度过,道果可期。

    不知姐姐她动用何等手段,竟然把劫难降至情结,又落在了那郎中身上,只需与其白头偕老,就可安然度过此次劫难。”

    易凡眉目一皱:“那为何,又如此作恶?”

    青鳞大蛇委屈的道:“还不是金山寺那大和尚作恶?不然姐姐哪会这般不顾一切,宛若疯狂。”

    说着,把事情原委一说,原来八百年前法海就半步‘佛陀’,乃佛门大派悬空寺高僧,为了突破境界,开辟金山寺别院,收集天下大愿,万千香火,又用自身半数法力,凝结成一枚道果‘金丹’。

    只需再酝酿百年,即可‘一枚金丹潜入腹,得道成佛去西天’。

    谁知,被‘误’闯入丹室的蛇妖偷盗,数百年功果凭白给人做了贡献,自然暴怒如狂,四处追杀,却始终不得消息。

    如此八百年之后,蛇妖再次渡劫,恰巧被路过的法海得知,自要百般阻挠,以出心头恶气。

第133章:水漫金山

    易凡心中暗道,这就不对了,既然这大和尚‘菩萨’果位,哪怕损伤了修为,也不是那蛇妖能比的。

    为何不直接擒杀,而这般恶心人?

    想到这,易凡就问:“你姐姐,可有师傅?”

    青鳞大蛇茫然道:“却不曾听过……”

    易凡微微疑惑,这其中必有缘由,但不管如何,自己被抽了一尾巴,这口气也得出一出。

    “你姐姐此般作恶,残害两岸百万生灵,此等大罪,自有大修去管,但你作为从恶,却也逃脱不了干系。”

    “前辈,我……”

    易凡面色一冷,道:“老子也不要你性命,你即是蛇妖出身,又精通水法,此等恶浪,你且去平息,可有怨言?”

    “未有,全凭前辈吩咐。”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易凡一个翻身,下了蛇背,潜入江水中,青鳞大蛇见此,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息,即将爆射而出,不敢停留,尾巴一摆,钻入江浪中。

    片刻后,一道巨大的浪花炸起,接着一道戾气化作的黑云滚滚而出。

    “钱塘江上潮汛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易凡踏浪而出,面目狰狞,爆喝一声:“去他娘的境界,给老子破。”

    音浪滚滚,盖过雷鸣,炸起千道浪花,易凡一跺脚,凭空而上,身子节节长高,化作两丈巨人,落到黑云上,一摆手。

    “剑来。”

    片刻后,一道乌光斩破乌云,冲出千万里,直落而来,到了近处,震荡出犹如铜钟似的剑鸣,悬浮在半空,不是重剑又是何物?

    此剑陪伴易凡数十载,经过千百战斗,饮过妖血,破过鬼类,又经本命精血数年祭炼,早就成就法剑,生就了一丝灵性。

    此次召唤,硬生生破开千里万里路程,飞纵而来,左右也不过一刻钟。

    这就是‘极剑’之法,与一剑化万千的‘化剑’不同,也和杀伐无双的‘杀剑’不一样。

    当然,此间自有世崇道人手段,不然以区区一柄刚生就灵性的法剑,如何能这般了得?

    这也是变相的通知世崇道人,徒弟要拼命了,你还不来,老子就死给你看。

    易凡手中一提重剑,长啸一声,踏在滚滚黑云,直扑西边儿去。

    ……

    江苏镇江,并不繁华,但却因为金山寺,而闻名江浙两地,此时山下的村民,满面惶恐,绝望的仰望着,那数十丈高的滔天大浪。

    半个时辰前,江面忽涨,掀起无边浪涛,冲毁提岸,一路横扫,到了金山脚下,好似有无形墙壁挡住,炸起滔天水墙。

    不似山下百姓般绝望,金山寺如临大敌,千数僧侣纷纷出动,安抚好住宿的香客,旋即围坐在山门之前,口念佛经,绽放起阵阵佛光,降服一道又一道的恶浪。

    “师叔,这恶浪来得太突然,定有妖孽兴风作浪,此般实力,不是我等能对付,主持可出关?”

    一个老和尚满面忧色,望着眼前的巨浪,问着身旁的一位枯骨老僧。

    老僧摇摇头,嘴巴不动,但眼神坚定,上前几步,双手合十,猛然开口:“佛法,镇。”

    老和尚身一震,忍不住道:“师叔,你这……”

    老僧修行闭口禅百余载,今日开口,一切功果化为乌有,几成废人一个。

    老僧未作答,浑身佛光乍现,接着猛然扩散,化作一个巨大的圈子,缓缓落下,就要镇压水面。

    ‘嗷!’

    一声巨吼,就见一条巨尾只抽而来,打在佛光圈上,顿时破碎,老僧面色一金,接着身子一颤,宛如瓷器,破碎二凯,鲜血喷出,倒地不起,很快就没了声息。

    “师叔……”

    老和尚面露悲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磕了几个头,旋即也上前,走在千数僧侣身前,盘地而坐。

    “南无阿弥陀佛……”

    佛经念诵,一时间佛光大增,接着从后山接连冲出佛光,数十老僧踏空而来,却是闭死关的高僧,被这般大的妖气,给惊醒了。

    “妖孽,敢来我金山寺作恶?”

    几位老僧,手持法杖,瞧着躺在地上无声息的老僧,面露怒意。

    一条千丈白蛇,犹如大山,盘在水面,一双蛇目犹如巨大的灯笼,死死盯着金山寺:“法海,给本座出来,不然淹你破庙。”

    “放肆……”

    一位老僧身子一抖,化作半丈高,手持法杖一跃而起,挥舞间迸发出无限气机。

    顿时,佛光大作,配合此老僧,一起迎上大蛇,谁知一个大浪拍下,顿时落下,千数僧侣吐血倒下。

    “本座看你躲得了什么时候……”

    千丈白蛇,尾巴一甩,立即滔天大浪砸下,眼见就要淹没一切,一道佛号响起:“孽畜,尔敢放肆?”

    应声而出的,是一巨大的手掌,从小到大,见风而涨,眨眼睛就是数百丈大,一拍而下。

    ‘轰’

    浪花倒退,白蛇翻滚,砸起万千大浪,接着一道佛光升腾而起,化作坚壁,挡住巨浪。

    法海杵着法杖,面色隐怒,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光头,不是希宣赞又是何人?

    到了近处,法海一指白蛇,对希宣赞道:“你且再看看,你家娘子是何等面目。”

    希宣赞缓缓抬起头,看向浪头上的千丈白蛇,满面复杂,眼中痛苦又惊恐,最终闭眼跪下。

    法海微微点头,从衣袖中拿捏出一根大香,手指一弹,就燃起渺渺轻烟。

    口中道:“希宣赞,你可愿意入我佛门,去六根,常伴青灯?”

    希宣赞沉默,低头不语。

    法海冷哼一声:“那蛇妖,不过利用你度过劫难,要知人妖殊途,难成正果,更何况像她这样的大妖,岂会对你一个区区凡人动心?”

    希宣赞浑身一颤,痛苦的埋头凝泣:“弟子,弟子……”

    千丈白蛇稳住身子,一声怒吼:“法海,你敢……”

    接着身子一晃,化作一白衣女子,双眼微红,滚下点点泪花,看向希宣赞:“相公,我虽是千年蛇妖,但你我之间,却是真情之意,不曾作假啊。”

    法海冷目一扫,打断白蛇的话,喝道:“孽畜,你这般犯下滔天大恶,引大水冲击江岸,残害千万生灵,此等罪孽,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衣女子不理,只是定定看向希宣赞:“千年前,我不过是山中小蛇,略有灵性,但无甚神通法力,被猎人捉拿,是你救我于水火,自此常伴左右,看你长大成人又结婚生子,直至老死家中。

    为报答你恩情,拘你魂魄,为你梳理魂身,再助你投胎成人,如此千百年,千转百回,不离不弃,此等情义,岂是作假?”

    希宣赞抬起头,张张嘴,就要说话,被法海挡在身前,法杖轻轻磕在头上:“痴儿,妖孽的话你也信?她不过度过劫难,利用你罢了。”

    希宣赞又低下头,浑身颤抖。

    白衣女子大笑,面色一冷,凄厉的道:“不错,我确实是想借助相公你之手,度过劫难,但也何曾不是想,与你真正结为连理?”

    “诡辩,既然你拘人魂魄,千年之久,为何偏偏要等到此世,才肯降下身躯,与他结为连理?”

    白衣女子神色一凝,满眼复杂,却说不说话,而法海大笑:“痴儿,你可明白了?”

    希宣赞久久不语,猛然磕头:“弟子,弟子愿意。”

    “好,好好。”

    法海大喜,手中大香一抖,落在希宣赞头顶,青烟冒出,就是一个戒疤。

    “六根净去,尘缘已了,既然归我佛门,就得守我佛门戒律,你可知道。”

    “弟子知道。”

    法海微微点头,神色威言,双目金光闪动,口出如雷:“一戒不得杀生。”

    戒疤浑圆而成,而白衣女子浑身一颤,上前几步,虚抓而来:“相公……”

    法海却不理,大香再次点下:“二戒不偷盗。”

    “三戒不**。”

    “四戒不妄语。”

    ……

    八戒而成,序列规矩,一个小和尚,就在眼前,再次磕头道:“请师傅受号。”

    法海点点头,就要受号时,忽地手一抖,大香落下,偏头一看,就见白衣女子失魂落魄,气机极其混乱,时而迸发出无边妖气。

    面色大变:“孽畜,还不收敛心神,不然千年修为,毁于一旦。”

    白衣女子凄厉一笑:“千年修为?算计千年,一场空果,谈何修行?”

    “不可。”

    法海袈裟一抖,迸发出漫天佛光,隐隐一座千丈佛陀显露,堪勘镇压住白衣女子,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白蛇,贫僧阻你修行,不过是圆我心结,你不过是失去一次机会,但修行不断,道基稳固,劫难耐你不和。”

    白衣女子冷冽一笑:“秃驴,你这般害怕我散去功法,是怕我师父扭了你脑袋吧?”

    法海面色铁青,冷哼一声:“你我恩怨已了,贫僧念你修行不易,还不收神。”

    白衣女子却不理他,只定定看向做了和尚的希宣赞,喃喃的道:“相公,你可知,我有了你骨肉啊。”

    声音虽小,但震得法海浑身发颤,更让希宣赞猛然抬头,不敢置信。

    ……

    易凡驾着滚滚黑云,一路而来,两岸山林毁于一旦,尽是河泽,无数生灵在其中挣扎,心中郁气越发难平。

    数百里之遥,片刻就到,远远地就看一白衣女子失魂落魄的站在浪头,一身慌乱至极的妖气肆意侧漏。

    直接导致江水倾泻而下,本来苟且生存的金山生灵,瞬间化作泡鱼,不知死伤多少。

    “去你娘的,老子砍了你。”

    易凡面目狰狞,重剑一斩,身子瞬间蹦出,携带者滚滚黑云,直扑而来。

    “哪里来的混账?”

    佛光一闪,与易凡碰撞,顿时炸出无数金花,结果只阻挡片刻,就是一剑落下。

    “不可。”

    法海面色大变,奈何自身实力,大半镇压白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目欲裂,口中怒吼。

    ps:多谢诸位书友的打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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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南北多歧路,
将相神仙,
也要凡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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