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王不尽忠 一
皇帝张卯深夜紧急召见天师张幻陵。他心里后悔没有听李狗儿的话把那个小师傅留下来。
张幻陵还是一脸的病容，身体虚弱。
没有等到张幻陵行礼，张卯就让李狗儿赶紧搬座位。
“天师身体好些了吗？”张卯问道。
“生死由命，没有什么好还是不好。”张幻陵答道。
“那个乞雨的小师傅出现在运河边。听他说要去龙虎山，这是天师你的意思吗？”张卯问道。
“是。既然一会半会不能回龙虎山，还是把斩邪剑送回道观的好。”张幻陵答道。
“你居然把在龙虎山传承近千年的宝剑让他一个人带回去！”张卯吃惊的说道。
张幻陵微笑不语。
“你知道他的师承吗？他是属于那一门派的？”张卯接着问道。
“我问过他。他师傅寂寂无名。他自己也说不太明白。我观察他的呼吸吐纳好像是楼观派。听说他乞雨时踏天罡步又像属于神霄派。”张幻陵答道。
“他年纪这么小，怎么会修炼这么高？”张卯的问话里带着一丝羡慕。
“不是他修炼有多高。而是他心中有一点灵火。这是别人修炼不来的。这也是有心应神，神不应。无心应神，神应无疆的道理。无心有成最可贵。”张幻陵感慨的说道。
张卯兴奋得离开座位在玉华殿里回来走着。
前两天出兵绞杀青州府山贼的事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对于几百个山贼闹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的心思其实都放在几天以后也就是十月初八在碧云观举办的盛典上他自封为神武道君皇帝的事情。
大臣上书说现在国用不足。隐晦的批评他修建天苑耗资巨万。兴道法修观宇也靡费浩大。
可是张卯对这些批评是不以为然的。
大楚国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大的战争了。现在正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多花一点钱算什么？
“天师这几天一定好好将养身体。十月初八的盛会还要你主持。”张卯笑着说。
“主持还要由道虚道长来。”张幻陵答。他也知道满朝大臣对皇上花这么多钱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很不以为然。
他也觉得皇上给自己加一个什么神武道君皇上的称号很是不妥。
可是现在规劝皇上又有什么用？只是惹得皇上不高兴，而且事情还会照做不误。
……
库里津满意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只有二百人的队伍。
每一个人都是精神勃发，有勇往直前的无敌气概。
听老人说，一百年前青白王朝的男儿个个如此。可是现在，库里津是从精锐的内府护卫里十中选一才选出这二百人。
夫人塔不烟与慕容星石一样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她看过慕容星石写给她的信后二话不说就让库里津去挑选人马。
最后还另外拿出两千两银子分给这二百人。结果是人人高兴得欢呼雀跃。
库里津是知道这两千两银子的重量的。如果事情办砸了，脖子上的八斤半就丢了。
不要说慕容星石，就是夫人塔不烟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库里津带着队伍在进入大楚国境内前就严令不许抢掠，违者立斩！
这并不是库里津心存善念，而是如果让这些人抢掠的话，抢够了财货这些人想的就是快一点回家就没有心思奋勇向前了。
库里津一行人进入大楚国后马上搅得大楚国一片大乱。虽然大楚国在边境的各个城池都驻有重兵，但是上百年没有战争，将无战心，兵无战胆。就像成千上万只老鼠看见二百只猫一样吓得瑟瑟发抖。
库里津经过的各个府县都紧闭城门。官员和兵丁躲在城墙后面哆哆嗦嗦不敢出战。
可是库里津就凭着手里的二百人也不可能强攻城池。他们也只能绕城而走，寻找愿意和他们一战的大楚国军队。
这就出现了一种怪异的情景：库里津仅凭着二百人就在大楚国长驱直入却又毫无斩获。
甚至库里津的队伍用手里的银子与大楚国的百姓购买给养物资然后继续上路。
从百姓口里得知，大楚国正调集军队围剿青州反贼。
既然是这样，总该有军队出动吧。
所以库里津就率领着手下区区二百人向青州北面的怀州而来。
怀州招讨使王尽忠接旨召集军队去青州讨匪心里就很不情愿。
自己手下实际的官兵人数和账目上的严重不符。平时不打仗他乐不得这样。这样他才有空额可以吃饷。但是真正用兵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账面上怀州应该有四千兵马。马军一千，步军三千。可是实际上马军不到五百而且还是一人一马。步军不到两千。
没办法，圣命难违。王尽忠凑齐两千人出发向青州而去。留下不到一千的老弱病残守怀州城。
王尽忠给朝廷的复命中说自己已经带着怀州三千劲旅上路了，誓要剿灭匪患！
王尽忠出发后的第二天，库里津带着两百骑就来到怀州城下。吓得怀州城内人心惶惶，婴儿禁啼！
库里津在怀州城下绕了一圈，打听到怀州城里的主力已经南下了就急忙尾随而去。
库里津绕城经过的府县没有一处敢冒死出城给其他地方包括怀州报信。怀州城里的官兵也没有人敢出城给已经上路的王尽忠报信！
王尽忠带着人马在路上走走停停。他希望的就是最好他带着队伍到达青州城下的时候，剿匪已经结束了。
这样他分一点点功劳就可以安全的返回了。
“将军，前面就是喇叭谷。现在就进谷吗？”副将拍马过来向他禀报道。
副将话里的意思王尽忠心领神会。
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刚刚偏西，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现在进山谷快一点行军还能赶在天黑前出谷。
可是那么做，士兵们一定会叫苦不迭，背后无比思念他王尽忠的老娘。
再说走那么快干嘛，游山玩水的岂不美哉！
“兄弟们都累了。扎营挖灶！”王尽忠板着脸命令道。
副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沉声应道：“是！”
一个时辰后，当王尽忠坐在帐篷里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细瓷花碗准备进餐的时候，大地开始不住的颤抖！远处隐隐有滚滚的雷声传来！
第六十二章 王不尽忠 二
王尽忠也是老行伍出身。他一听到这震动大地的响声就知道意味着什么。
“那来的这么多骑兵？”王尽忠纳闷的说道。
听着声音至少有五百匹马。而且应该都是好马，否则跑不出这么大的气势。
王尽忠端着碗走到帐外的时候，已经很多兵士聚集在一起向北张望。
正北方的道路上烟尘滚滚，明显是一大队骑兵正飞驰而来。
“这是那个州来助剿的骑兵，这么多声势！”一个兵士兴奋的说道。
来剿匪的人越多越好，越强越好。这样老子就能平平安安的回家了。
王尽忠心里更纳闷。按道理说应该从这条道路去青州的只能是从怀州来的军队。除非是其他州府的军队想的也像自己一样想在路上磨蹭所以才舍近求远拐到这条路上来了。
王尽忠的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这年头谁也不要笑话谁。
库里津在纵马奔驰中扬起了右手。整个队伍慢慢的停了下来。
库里津眯着眼睛向前面张望。王尽忠的营中炊烟袅袅，看来是正在吃饭。而且在营盘周围居然没有栅栏，也没有安排游哨。
这三四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冲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王尽忠自以为在大楚国境内可以高枕无忧的睡大觉了。
“勒甲换马！快杀快砍，然后就用他们的锅吃他们的饭！”库里津命令道。
队伍里发出一阵哄笑。
即使是面对十倍于己的大楚国军队，这些人还可以谈笑风生毫无惧色。
当然，如果让他们面对同样数量的乌骨部骑兵，他们可能早就调转马头就跑了。
库里津在马上回头看见二百人都已经上马而且每一个人都拔出雪亮的环手刀。
他双手擎起长戟对身边的十几个侍卫说道：“跟紧我！直扑中军活捉王尽忠！”
王尽忠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连一个骑兵都没有派出。
在他想来根本用不着。对方自然会过来跟自己联络。
青白王朝和大楚国之间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发出过战争了，况且现在青白王朝让乌骨部闹得火烧眉毛怎么可能进攻大楚？
王尽忠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远处的骑兵停下来了。两盏茶的功夫，对面的骑兵又向营盘奔来。这一次气势更盛，所有的马蹄仿佛都踏在同一个步点上。
随着大地的震颤，王尽忠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大楚国有这么整齐划一威武雄壮的骑兵吗？
骑兵离得越来越近了。二百人的骑兵队伍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当王尽忠身边的兵士看清楚对面大旗上火红的两个大字——慕容，一个士兵忍不住的喊道：“是并州军！是青白王朝的军队！快跑啊！”
王尽忠手里的细瓷花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居然没有摔碎。他感觉自己像被使了定身法一样不能动了！
当二百把雪亮的刀扬起来的时候，对面只有见机快的士兵射出软绵绵的四五只箭。
库里津大戟随身刺出，以刺破苍穹的气势一马当先。
“将军，快走！”
两名亲兵拉着王尽忠就往回跑找马。
这些年，王尽忠剿灭了不少手拿锄头叉子的反贼。像这样正规的仗一次都没有打过。
现在他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亲兵拉着走。
喇叭谷外宽内窄。可是现在怀州官军却只有这一条退路。道路越走越窄，也越难走。
道路上人喊马嘶，只要有一个人跌倒了马上就有几只脚和马蹄踩上去！
没有哪个军官把身边的士兵组织起来进行抵抗的。他们都恨爹妈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几乎所有大楚国的官兵都是背后中箭或者是后颈挨刀。
不一会山谷的道路上就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
“跟我来！”
库里津用大戟指着前面七八个骑兵簇拥的一名将领喝道。
几十个骑兵像刮起的一阵旋风一样向前奔去。
王尽忠身边的亲兵看见如狼似虎的几十个骑兵就在眼前了，他们没有殿后掩护王尽忠逃走而是四散奔逃就把王尽忠一个人扔在那里！
“平时白养了你们这帮废物！”王尽忠骂道。这句话把他自己都骂进去了。
当他准备打马扬鞭接着逃走的时候，库里津从后面一戟就戳在马臀上。
王尽忠的坐骑一声惨叫就把他从马上掀了下来。
夜幕中，一队一百多人的骑兵在向北疾驰。人只有一百多，可是马却有八九百匹。
这一次交锋，库里津带着骑兵只死伤了二十几人却砍杀了大楚国的怀州军七八百人。马匹几乎全部缴获。
这一行队伍里面却没有库里津。
他已经和另外三四个人换上大楚国的平民服装赶着两辆马车向南而去。
马车上堆的麻包里装的都是草料。只有一个麻包例外，他们把抓获的王尽忠也捆好后堵上嘴巴也装在里面。
七天后，皇帝张卯接到来自怀州府的急报。
招讨使王尽忠在率领三千军兵南下青州剿匪的途中突然遭遇青白王朝从并州来的五千精骑的突然袭击。
王尽忠率领三千官兵奋勇杀敌最后英勇殉国。
青白王朝的五千精骑被杀败后正在向北逃窜。
下面就是一长串死亡将士的名单还有数目惊人的抚恤士兵需要的银两。死亡的将士里面有不少是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前他们是官员吃空饷的工具，现在他们是当官的领抚恤银子的工具。
张卯看到急报后勃然大怒。
现在青白王朝和大楚国的关系并不以前那样大楚国在青白王朝面前要卑躬屈膝了。
在乌骨部的打击下，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青白王朝已经江河日下了。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他们居然敢深入大楚国境内杀了上千的大楚国官兵。
“岂有此理！马上招慕容星石进宫！”张卯说道。
他已经把慕容星石晾在京城很多天了。今天到了指着慕容星石的鼻子骂人的时候了。
慕容星石这些天在京城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不知道库里津带兵进入大楚国境内没有。二百精兵进入大楚国境内能取得多大的效果。
派来的小太监在慕容星石面前摆出一副上国天使的架子。
他没有理会这些。只要几了张卯，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第六十三章 果然够坏
慕容星石入见张卯。他规规矩矩的行了君臣之礼后没有等到张卯让他起身就站了起来。
张卯怒视着慕容星石。他曾经看过慕容星石写的诗词，为他出众的才华而激赏。
不过这更让张卯不屑。一个蛮夷茹毛饮血就好了，写什么诗！
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青白王朝武力强盛，大楚国每年只能用大笔的银子和丝绸来换取和平。
可是这些不同了。青白王朝让北面的乌骨部折腾的自顾不暇，大楚国一雪前耻的时候就快到了！
“你就坐镇在并州。你知不知道并州出动五千精骑进入大楚国境内？”张卯问道。
“五千精骑？怎么可能！”慕容星石一脸吃惊状。
他转身面向枢密使吴谦问道：“吴枢密，你觉得并州能有多少匹战马？”
枢密使吴谦讷讷不能回答。
吴谦是刚刚才看到急报的。他一眼就看出上面满是错误。就是刚才慕容星石问到的问题，据他了解并州的骑兵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哪里来的五千精骑？
可是他太了解皇上的性格了，所以没有当场指出来。
“怎么没有？如果没有那在怀州南面跟大楚国军队作战的军队是从哪里来的？而且还打着你的旗号！”张卯怒道。
慕容星石扬着头故做思索状。半天他才说道：“怀州离边境超过千里之遥，要经过多个府县才能到那里。陛下接到过其他府县的报告吗？”
张卯一下子愣住了。他是一个吟诗作赋手绘丹青的文人根本就不知兵。但是他又是一个皇帝，天底下有皇帝不懂的东西吗？
“再说，在大楚国境内千里迢迢为五千骑兵运送给养得需要多少人啊？经过的府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慕容星石断然说道。
张卯让慕容星石说得哑口无言。
满朝大臣心里都像明镜一样。事情明摆着，青白王朝的军队进入大楚国境内绝对是事实。这一点怀州府绝不敢撒这么大的谎。死的官军也绝不在少数。难道会是州府杀几百人冒功吗？而且还死了一个招讨使。绝不可能！
当然怀州府把青白王朝的军队夸大的应该也不是一星半点。这样他们才能诿过争功。
大殿里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太师蔡携走出一步说道：“陛下，乌骨部是大楚国的属国。他们的王子幹离布已经到京城很长时间了。臣以为陛下应该近早接见他，以免凉了众多对大楚国一片赤忱的属国人心。”
看看，什么是忠臣？就是应该像蔡太师这样在皇上遇见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
张卯也欣慰的看着蔡携。
就是要在青白王朝来的慕容星石面前提乌骨部的事情让他难堪甚至是气愤。
果然，慕容星石气愤了。
他俯首对张卯说道：“我朝与大楚国是兄弟之邦。一百年来和平敦睦。乌骨部在北方原本就是我朝的属国。幹离布的父亲十几年前觐见我大皇帝的时候还三叩九拜！现在怎么又成了大楚国的属国了？”
兄弟之邦？兄弟之邦有每年必须给上百万两银子和几十万匹丝绸的吗？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祖先留下的耻辱一定要在我张卯身上被清洗干净！
张卯根本不理慕容星石的话，对蔡携说道：“蔡太师的话有理，朕准了。”
慕容星石涨红了脸，转身就大踏步的走出大殿。
慕容星石回到客栈。整家客栈已经让他包下来了。现在里面只有他和几名属下在住。
慕容星石一走进房间就看见库里津向他行礼。
“你这么快就来了！快跟我说说你们在怀州南面打得怎么样。”慕容星石急切的说道。
“属下谨遵林牙吩咐带着二百骑长驱直入在怀州府南面打败招讨使王尽忠的三千人。斩敌大致有七八百人。”库里津简短的答道。
“好！做得好！”慕容星石击掌说道。
“林牙，大楚国怀州招讨使王尽忠让我们活捉了。现在就在客栈里面。”库里津小声说道。
“真的？”慕容星石惊喜交加。他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一定要用这个王尽忠好好羞辱大楚国的皇上和那些大臣。
“你出去传我的话，从现在起不让客栈的伙计进客栈一步。一切事情都让我们自己来做。还有我现在就要见王尽忠。”慕容星石说道。
“是！”库里津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你再派一个人到街上买一套好衣服回来。就按王尽忠的身材买。”慕容星石又说道。
王尽忠被像一个粽子一样捆着躺在床上。
他的嘴被堵住了，眼睛被蒙上了，连耳朵里都被塞进了细布条。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
王尽忠感觉有人在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塞进嘴里的破布也被掏了出来。耳朵里的细布条也被人拿了出来。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库里津的那张让他一辈子忘不了的脸由模糊变清晰。再往后看，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还不把王兄身上的绳子解开。”慕容星石说道。
库里津依言拔出身上的短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尽忠身上的绳子隔断了。
王尽忠被困了好几天了。浑身的血脉不通。就是给他一两个时辰，他也站不起来。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王尽忠沙哑的问道。
“这里就是青白王朝的南京幽州府。我就是慕容星石。”慕容星石说完还掏出自己的官印递到王尽忠的眼前让他看仔细。
“你们带我到这里干什么？我王尽忠生是大楚国人，死是大楚国的鬼！”王尽忠嘶吼道。
“不要着急嘛。你的父母家小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几天也到这里了。难道王兄不为他们着想吗？”慕容星石温和的问道。
王尽忠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大皇帝求贤若渴。他听说你来了，特意从西京赶来。我要先恭喜王兄，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啊！”慕容星石一脸羡慕的说道。
站在一边的库里津看着慕容星石想：怪不得林牙看那么多书，果然够坏！
第六十四章 忠臣孝子
王尽忠被抓住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们暂时不杀自己只是让自己受更大的屈辱。
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机缘在等着他。
在青白王朝的朝堂上原来的大楚国人比比皆是。有些人还做到了权倾朝野的高官。
慕容星石没用多长时间就让王尽忠相信有高官厚禄的大好前程在等着他。
他走出房间后对跟在后面的库里津小声说道：“多派人手看紧了。还有出去多买一些好酒好肉回来给他吃。大酒大肉就行，不要买大楚国特产的食物！否则他就该起疑心了。”
“是，我都记住了。”库里津答道。
“再出去雇一抬轿子停在院子里。明天早上我有用处。”慕容星石吩咐道。
礼部员外郎肖严刚走，幹离布就兴奋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明天早朝，皇帝张卯要接见他。看来联合大楚国夹击青白王朝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现在大楚国对外宣称乌骨部是大楚国的属国。幹离布并没有争辩，为了打败青白王朝先忍了这口气。一切都等到把青白王朝踩在脚下再说。
到那时，当大楚国直接面对乌骨部的铁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青白王朝的骑兵就是纸糊的一样。
而大楚国的军队就更不堪一击了。
古尔丹快步走了进来。
“太子，公主病倒了。”古尔丹着急的说道。
“什古乃怎么了？”幹离布吃惊的问道。乌骨部的人生下来就和风霜雨雪抗争，打熬的一副好身体。怎么会生病的？
“公主这些天一直都在喝药汤子吃黄精。我看她像是中毒了。”古尔丹答道。
幹离布走进小蝶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小蝶说道：“不要学大楚国女子！柔柔弱弱的有什么好！你要是那样还怎么骑马打猎？”
“连个淫贼都说我长得胖，真是气死我了！”小蝶咬牙切齿的说道。
幹离布一时无语。
“这个小贼！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小蝶更加咬牙切齿的说道。
幹离布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蝶说的是长寿。
他第一次看见长寿就没有给他好脸色。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唉，谁会想到这小子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还能求雨！”幹离布叹气说道。
乌骨部人更加愚昧，崇信鬼神。如果他身边有一个长寿这样的人，那么……
幹离布低头沉思。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一抬小轿从客栈里抬了出来。抬轿的人是慕容星石的两个下属。
慕容星石和库里津骑在马上跟在后面。
这一路上慕容星石看见不少上朝的官员。那些人昨天在朝堂上已经见过慕容星石。他们看见慕容星石今天又来了都吃惊的看着他。
慕容星石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站在路边让路。
王尽忠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心情既兴奋又忐忑。
马上就要见到青白王朝的皇帝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表忠心才能让他满意。
不过树挪死人挪活，只要保住荣华富贵，在哪里当官又有什么区别？
走走停停，慕容星石几乎是最后赶到午门前的人。
紧闭的午门前所有的人都对慕容星石的到来很惊讶。
第一次来见大楚国皇帝的幹离布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慕容星石。他不知道慕容星石是谁，只是看到慕容星石的穿着知道他是青白王朝的人。
轿子放下，库里津打开轿帘，王尽忠从里面走了出来！
晨雾中的人显得迷迷糊糊的。可是王尽忠看清楚周围的人分明都穿着大楚国的官服！
“王、王、王尽忠！你不是死了吗？”枢密使吴谦终于看清楚从轿子里出来的人是谁。
听见王尽忠这三个字，周围的人都惊骇的看过来。所有人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鬼一样。
王尽忠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明白自己被慕容星石骗了。这里不是青白王朝的南京府而是大楚国的京城！
他想冲过去把慕容星石撕得粉碎，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王尽忠扑通一声跪在午门前，上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生死的问题而是会不会祸灭九族的问题！
“我昨天回去接到属下禀告才知道，原来一一群四五十人的匪徒从青白王朝境内窜入了大楚国。他们在怀州附近与王招讨使的军队遭遇了。阴差阳错居然把王招讨使掠走了。还杀了怀州军七八百人。”慕容星石在人群中朗声说道。
“这些人窜回并州后被我军剿灭。现在我把王招讨使送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这些匪人都是从青白王朝出去的，真是罪过。今天我是来向陛下请罪的。”慕容星石越说越大声。
站在午门前的文武百官明明知道慕容星石这是在胡扯，可是他们却无从反驳，而且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看见趴在地上像一摊泥一样的王尽忠，所有的人都想上去踹两脚。
不过他们心里也很可怜这个倒霉蛋，因为如果换成他们说话，下场大概也是如此。
守在午门口的太监早就把在门口发生的事情飞跑着报告给正准备上朝的皇帝张卯。
张卯气得青筋暴起五官挪位。他用颤抖的手抓起砚台猛的摔在地上。
所有的太监宫女吓得噤若寒蝉。
李狗儿跪在还在浑身发抖的皇帝面前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息怒。要保重龙体。”
张卯这才长叹一声瘫坐在龙椅上。
“跟外面那些大臣说，朕今天不舒服就不上朝了。”张卯有气无力的说道。
“乌骨部的王子还等着你的召见，也不见了？”李狗儿试探着问道。
“不见，不见！”张卯不耐烦的说道。
“在午门口趴着的招讨使王尽忠应该怎么办？”李狗儿硬着头皮接着问。
他明知道这个问题会让皇上心情更差，可是又不得不问。
张卯的脸像是冰出了寒霜一样。
“王尽忠，王尽忠。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为国尽忠。如果他不听父母的话就是不孝！他可以不当我的忠臣，但是他不能不当孝子吧？”张卯冷冷的说道。
第六十五章 谢罪
李狗儿到外面宣旨后，大臣们心思各异的离开了。
慕容星石是面带微笑走的，他没有看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王尽忠一眼。
幹离布走的时候握紧拳头面色铁青。昨天礼部员外郎肖严告诉他皇帝今天要召见他，和他商量联合起来夹击青白王朝的事情。可是今天没有一句解释就让他回去了。
幹离布清楚的感觉到在大楚国君臣心里乌骨部远远不如青白王朝有分量。
总有一天让他们趴在地上吻我的靴子！
王尽忠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趴了多长时间，只是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他一句。
“王大人，王大人？”有人轻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王尽忠缓缓的抬起头来。
李狗儿那张油光光的脸正悲天悯人的看着他。
王尽忠以前进京面圣的时候曾经在皇上旁边看见过李狗儿。也知道他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李公公——”王尽忠说道。他好像看见了最后一根稻草。
“跟我来吧。”李狗儿温声说道。
“哎，哎！”王尽忠连忙答应道。他仿佛看见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王尽忠故意弯着腰使自己比李狗儿还矮一头。
从午门旁边的小门进去，禁宫里看起来空无一人。
王尽忠跟着李狗儿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屋里。
“坐吧，王大人。”李狗儿说道。语气里无悲无喜。
王尽忠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感觉有点不妙。
“李公公，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以后必有重谢！”王尽忠抱拳说道。这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问你王大人，你想一个人走还是带着一家老小一起走啊？”李狗儿问道。
王尽忠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冰窟里了。看来自己的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大楚国重文抑武。文臣除非犯了谋逆大罪，否则几乎没有被杀头的。
可是武将就不同了。大错小错被砍头的比比皆是。
“皇上刚刚接到密报。和你们接战的只是二百骑兵。可是你带着三千人却输得稀里哗啦。死的人就有七八百人！”李狗儿说道。
“皇上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你实际上只带了两千人，那一千人是虚的。可是这样你就不该死了？让人家以一当十打得打败！更该死的是让皇上丢了面子！”李狗儿加重语气说道。
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小杯酒，酒色碧绿碧绿的。
王尽忠看见了如见蛇蝎。他浑身抖了起来。
“喝了吧，喝了就一了百了。皇上慈悲已经免了你一家老小的死罪。”李狗儿说道。
免了死罪就是说还有活罪！
王尽忠面色死灰哆嗦着手拿起酒杯对李狗儿说道：“跟皇上说，王尽忠谢皇上恩典！”然后他一扬头就把酒喝了下去。
当天宫中就传出消息，怀州招讨使畏罪自尽。
第二天皇帝下旨，王尽忠一家没入奴籍。天恩浩荡，王尽忠的父母年纪已老免罪。
方如诲刚刚回到家里就见儿子方文绍赶过来。
“爹，我今天听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王尽忠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方文绍兴致勃勃的说道。
方文绍刚开始说就被方如诲打断：“闭嘴！给我滚！”
方文绍一下子就蔫了，灰溜溜的往外走。
“站住！你说王尽忠是怎么死的？”方如诲叫住儿子问道。
方文绍看着父亲阴森的眼神醒悟过来。
“王尽忠是羞愧难当自尽死的。”方文绍答道。
“答的好！”方如诲满意的点点头。
“小师傅送到这里的两个孩子书读的怎么样？”方如诲接着问道。
“说起来也很奇怪。兄弟两个完全不一样。大毛很聪明，一学就会可是第二天就会忘一半。二毛学的慢，可是会了就记住不忘了。”方文绍笑着答道。
“好”方如诲微笑着点头。
“穷人家的孩子，父母没有读过书不会起名字，只是大毛二毛的乱叫。他们的母亲王氏想请您帮忙起两个名字。”方文绍说道。
“起名字？”方如诲沉吟着说道。
“生来求的就是富贵吉祥。大毛就叫王吉，二毛就叫王喆吧。”方如诲说道。
“好，我这就告诉他们的母亲王氏去。”方文绍说道。
第二天下午，幹离布和小蝶骑着马去京城里的酒楼喝酒。一直喝到日头快落山的时候才从酒楼里出来。
可是幹离布上马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和小蝶打马扬鞭向京城外城东门飞驰！
就在城门要关上前一刻，他们两个人和早等在城门口的古尔丹冲出城门。
当慕容星石得到消息带着属下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
不管慕容星石说什么，守城门的官兵也坚决不开城门。
慕容星石知道，在大楚国杀了乌骨部王子千载难逢的机会永远失去了。
长寿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自从通过关卡后，大船就顺风顺水一路通畅。
船工老汉和两个壮汉对他敬若神明。
长寿心里也知道他们明着是船工，暗中是船匪。两样的银子都赚。
可是在大楚国，这样的人遍地都是。山野间种田的看见落单的行人，可能就变成了劫匪。
客栈的老板和小二遇见身带财物的住客也可能变成抢匪而杀人越货。
这样的事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管是管不过来的。
那一对年轻夫妻对长寿更是千恩万谢，就像对待救命恩人一样。
如果当时被当作反贼抓进大牢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而且女人的清白很可能就不保了。如果是那样，那就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女人对老驴关键时刻一头把张提辖撞倒很感激。
“小师傅，这头驴老了，也驼不了重的东西。你把它卖给我好不好？”女人笑着央求道。
“不行！这是当初师傅送给我的。”长寿摇头答道。
“到了金陵，一定要屈就到寒舍下榻。走的时候我送小师傅一匹好马。”年轻人说道。
第六十六章 巴结
大楚国在一百年前与青白王朝的战争中失去了北方数州也失去了养马之地。
在随后的一百年时间里青白王朝严禁马匹卖到大楚国。
所以大楚国马匹较少，价格昂贵。
年轻人一张口就要送长寿一匹好马，看来他的家资非常富足。
“不要。骑着好马走在外面，你想让我招贼吗？弄不好命都丢了。”长寿摇头拒绝道。
长寿看了一眼年轻人身后漂亮的媳妇想说一句什么却又没有说。
这么漂亮的老婆要不就放在家里不要带出来，如果要非带出来不可也得多带几个人。
大船在运河上的速度并不快，可是架不住是日夜兼程。这样就比走旱路快多了。
在离大江口不远的地方船不能再向前走了，老汉他们要折向太湖接着拉花石。
下船的时候，长寿又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老汉。
船钱在上船的时候已经给过了。现在怎么又给？而且还是五两，这手面也太大了！
“大叔，您老人家都五十多了。话我不多说，我每天晚上在船上睡觉都感觉身上压着小鬼。而且每天晚上压的鬼都不一样。你用这银子做做法事吧。”长寿真诚的说道。
老汉接过银子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年轻人和他媳妇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
长寿心里一声叹息。两个完全不谙世事的人出来走这么长的路，如果没有自己就是关卡那里没有张提辖那样的人使坏，这一路上老汉他们也会对他们下手。
长寿牵着驴，年轻人让媳妇坐在毛驴背上也牵着。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上路了。
“只要走到大江口，可能等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看见我们家的船。”女人在驴背上小声的说道。语气中充满着骄傲。
“如果不是家里的老太爷不让我们自己出来，直接坐运河里我们自己家的船就好了。运河里我们家的船也不少！”年轻人自得的说道。
一来一回的对话就能听出来两个人都是豪商巨贾出身。这一次出门很可能是两个人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
“这位兄台，像你们家老太爷那样的人，一定是历经变幻看过了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这条运河下面这些年来不知道沉过多少人！你以为那老汉和两个壮汉是好对付的吗？”长寿说道。
一句话说得两个人都无语了。
还是女人先打破沉默说道：“所以你才给他五两银子让他作法事超度冤魂？”
“我给他五两银子是说他年纪大了，积点阴德。就此收手不要再干了。”长寿答道。
五两银子是穷苦人家两三年的用度。只是这两个人都是有钱人家出身，一年的花销不知道是五两银子的多少倍。所以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七八十里的路程，中途再歇几次喝点水吃点东西。对长寿来说很轻松就走过去了。
可是两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却已经叫苦不迭了。如果不是当着长寿的面不好张口，他们都想找客栈歇一晚接着再走了。
一直到天将傍晚的时候，长寿才和磨磨蹭蹭的夫妻两个人走到大江边的渡口。
从如海口进入大江逆流而上的船只都要经过这里。长寿心里也盼着那位小姐说的话是真的，能很快遇见一艘认识的船快一点上船接着赶路。
长寿在岸边的铺子里吃了一碗汤饼后就坐在渡口边看着时不时停靠过来的船只和上上下下的人。
他的耳朵里不断听到那对夫妻在玩一种游戏。
每当一艘船靠岸，年轻人就问媳妇：“这是你们家的船吗？”
等到媳妇看完船上挂着的商家的旗号后遗憾的摇头，年轻人就故作遗憾的说：“哦，又不是啊。”
这样的游戏玩了几次以后，女人就火了。
她羞怒交加的怒道：“你再问我，我就把你推到水里去！”
由于太气愤了，女人都忘了大家闺秀的仪态。引起很多下船的人的瞩目。
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不住眼的看着那位气得满面通红的小姐。
“这是你们家的人吗？”长寿指着远处的中年人问正在瞪着丈夫的小姐。
“小师傅，连你也嘲笑我？”女人不敢置信的问道。不过她的目光还是转向长寿手指的方向。
“是大小姐吗？”那个中年人惊喜的叫道。
“是郝大叔？你怎么坐这艘船？这也不是咱们家的船啊。”女人问道。
“这是从浦口去荆门的船。我只是顺路搭船而已。”那位郝大叔答道。
“你不认识他了吗？我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他吗？”女人指着自己的男人害羞的说道。
郝大叔这才看向年轻人然后连忙施礼说道：“我还纳闷，大小姐怎么到这里了。自然是和姑爷一起来了。郝四拜见姑爷。”
“郝大叔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年轻人急忙笑着答道。
长寿在旁边听说现在靠岸的船是去荆口的心里就一动。
去荆口的船自然就会经过江州了。如果搭这条船就能直接抵达江州。
“郝大叔，靠岸的这艘船是去荆口的，我能搭这艘船吗？”长寿上前问道。
“郝大叔，这位小师傅对我有大恩。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女人在一旁急忙说道。
郝四虽然不明白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小姐都看重的人他自然也要高看一眼了。
“这艘船的老板也是我们掌柜的主顾。我和他说一声当然没有问题。”郝四答道。
“那就麻烦郝大叔去跟船主说一声。船钱不成问题。”长寿急忙说道。
“小师傅你跟我们去金陵呆几天吧。”女人语带恳求的说道。她的丈夫也在旁边跟着点头。
大楚国商业发达。豪商巨贾很多。他们锦衣玉食生活奢华。
不过商人在大楚国也是很没有地位的。就像青楼里的红牌姑娘人人捧，可是谁会娶回家里作正牌夫人？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商人在科举放榜的时候带着膀大腰圆的仆人去榜下捉婿了。
女婿当官，我给钱！两全其美，这才有地位有面子嘛！
第六十七章 再遇铁牛
长寿在运河关卡前被县丞老爷认了出来。县丞老爷明显不认识他，否则也不会问他是不是长寿小师傅。可见这个长寿小师傅一定是很有分量的人物。
把这样一个人物请到家里住些天也许是一件光大门楣的事情。
“多谢了。不过我还有要事不能停留。”长寿推辞道。
女人遗憾的笑笑对郝四说道：“郝大叔你现在就上船跟船主说说，我们都坐这艘船走。让小师傅一直坐到江州。“
郝四点头转身回渡口了。
这对年轻夫妻虽然没有经过尘世历练可是从小在经商的亲人身边耳闻目染也学到了很多。特别是那个女人，说话办事隐隐给人一种杀伐果断的感觉。
不一会郝四回来了。他的身后和跟着一个老者。
“小姐，这位就是船主。他和咱们家也是老交情了。我跟他一说，他就同意了。这位小师傅，跟我们上船吧。”郝四说道。
“多谢船主了。”年轻人说道。
“不客气，我已经让伙计把我住的地方收拾出来给贤伉俪住。”老者笑着说道。
一行人，老者和年轻夫妻在前。长寿和郝四牵着驴走在后面。
所有事情都安顿好后，女人把郝四叫到一边。
“郝大叔，你身上现在带着多少银子？”女人问道。
“五百多两吧。怎么？马上就要到家了，小姐还要用银子？”郝四不解的问道。
“把五百两银子给我。”女人说道。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你不是要把这些银子都给那个小师傅吧？”郝四吃惊的问道。
大楚国道教昌盛。许多村子里都供奉三清道君。
五百两银子都能盖一座小道观了。
“他救过我的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一条命！再说咱们家从我曾祖父开始发家，靠的是什么？靠的不就是他老人家早年积累下的缘分吗？相信我，我不会看错的。”女人自信的说道。
逆水行舟，船走了一天一夜才到金陵。
船靠码头，长寿站在船舷边送年轻夫妻和郝四下船。
女人指着远处对长寿说道：“小师傅你看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将来你到金陵，一定要到家里做客。”
长寿抬头向远处眺望，看见远处有一架高大的水车在缓慢的转着。
影影绰绰的有十几辆大车拉着麻包等在外面。水车旁边迷迷糊糊有二三百人在磨面、篩面、净掏，扛粮、扬簸，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一家磨面作坊吗？有这么大！”长寿吃惊的说道。
“借着水力做活才方便。在金陵城里和其他几处地方我们家还有其他几样买卖。”女人故作矜持的答道。
千恩万谢之后夫妇两个人才走下船。
得到了年轻夫妻的拜托，船主对长寿毕恭毕敬照顾得很周到。
只是长寿吃惯了苦，什么都愿意自己亲力亲为并不喜欢让别人伺候。
下午，长寿来到底舱给老驴喂草料。他搬动放在老驴身边的草料袋子突然停下了。
麻包比平时沉了很多。装满草料的麻包能有多沉？可是他手里的麻包像是里面装了石头一样。
长寿狐疑的打开麻包把手探了进去。直到把手摸到麻包最下面，他的脸僵住了。慢慢的把手缩回来，长寿的手里握着一锭十两的足银！
长寿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底舱里还有没有人。然后他把银子放在地上，又把手伸进麻包。
不一会功夫在长寿的脚边就摆了五十锭银子！
“这份礼是不是太重了？”长寿小声嘟囔道。
李铁牛惬意的走在江州江边。这里风景如画，是那些酸腐文人吟诗作词的好地方。也是铁牛喝酒作乐的好地方。
贾二公子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带给江城牢营的营管。营管看后就收留他在这里做了一个管教犯人的牢头。
经常有犯人或者是犯人家属为了少吃些皮肉之苦和干一点轻松的体力活偷偷的给他塞银子。
腰里揣着银子，李铁牛经常从牢城营里出来到江州的酒馆里喝酒快活。
今天他又出来了。
可是他刚刚走到江边就有七八个壮汉窜出来把他团团围在中间。
“为什么挡爷爷的路？”铁牛怒道。
“你是牢城营里的牢子，有得是犯人孝敬你银子！你缺钱买肉吃吗？你这个杀才为什么把我家阿黄杀了吃肉？”一个汉子指着铁牛鼻子骂道。
“前几天我好好走在街上，那个带毛的畜生居然用狗眼瞪我，还朝我叫！爷爷我一生气就把它杀了怎的？”李铁牛毫不示弱的答道。
“嘿！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个牢子？爷爷我认识的官老爷多了！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汉子吼道。
“爷爷打架凭的就是这个！从来不会仗势欺人！”李铁牛扬起拳头说道。
“说得好！一会千万不要当孬种！兄弟们，一起上！”汉子喊道。
刚刚说完，七八个人一起动手对铁牛拳脚相加的打过来。
李铁牛也毫不示弱挥起拳头向周围的几个人乱打。
这几个汉子也是江州城里有名的泼皮，一个个悍不畏死。
李铁牛更像是长坂坡的张飞重生。
砰，砰，砰，一阵打夯的声音传来，已经有人见红了。
看见有人在这里打架，立刻就有一帮闲人围了上来。
没有一个人是拉架的。大家都站在一边欣赏点评。
看见有人围观，李铁牛和那几个汉子更是精神抖擞打得起劲儿。
围观的人纷纷叫起好来。
不一会，包括铁牛在内的几个人都是口歪眼斜，鼻青脸肿。
最后几个人居然惺惺相惜起来。
带头的汉子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说道：“今天打得痛快！爷爷敬你是一条好汉，今天就放过你！兄弟们，我们走！”
“谁怕谁啊？要打，爷爷随时奉陪！”铁牛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吼道。
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看热闹的闲人们看见无热闹可看就纷纷散去。
蹲在地上的李铁牛看见一双麻鞋在自己眼前。他顺着麻鞋往上看就看见一张含笑的脸。
李铁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你这个小牛鼻子道士怎么到江州了？你是想看爷爷笑话吗？”李铁牛怒道。
第六十八章 观井 一
“笑话你什么？虽然你现在看着鼻青脸肿但是心里不是很快乐吗？”长寿笑着问道。
“那是！天天喝酒吃肉能不快乐？铁牛说道。
说到喝酒吃肉的时候就有一个乞丐拿着破碗凑过来乞讨。
“滚一边去！爷爷没有钱给你！”铁牛骂道。
江州城里的乞丐几乎原来都是江州牢城营里的犯人。在牢城营里从事繁重的劳动累坏了身体，放出来后身无分文也回不了家乡就在这里沿街乞讨。
长寿掏出几枚铜钱放在乞丐的破碗里。乞丐千恩万谢的走了。
“假惺惺！”铁牛骂道。
“你不觉得他可怜吗？”长寿问道。
“可怜什么？这世上谁不可怜？我原来在林大老爷家当佣人。林大小姐每天吃的好穿的好可还是哭哭啼啼的。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却还是快快乐乐的。你说这世上到底谁更可怜？”李铁牛问道。
长寿一时无语。半天才说道：“住在红楼里的人穿着绫罗绸缎吃着珍馐美味却肝肠寸断。荒野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却踏足而歌。你看不懂他们，他们也看不懂你。”
“你这句话说的好！你看不懂我，我看不懂你！就为这句话我请你喝酒！”李铁牛拍着大腿说道。
“既然彼此看不懂还在一起喝什么酒？能看懂你的人马上就来了。”长寿笑着答道。
龙虎山天师府坐落于龙虎山脚下。西华山在侧，琵琶山在对面，一湾清水在旁边流过。
天师道起于张道陵，传至汉中张鲁。张鲁第四子张盛带着家人过鄱阳到了龙虎山脚下定居，传到张幻陵一辈已经是第二十五代了。
张幻陵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可是他的弟弟张闲陵却已经有了一女一男。
天师府院中有一口井。由于离河很近所以井中水面很浅，低头可见。
两个十岁出头的小道士正趴在井边往下看着。
良久后，一个小道士问道：“斧头哥，你看出来什么？”
名字叫斧头的摇摇头说道：“元宝，你看出来了吗？”
名字叫元宝的小道士也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啊？一会师叔祖要问的！”斧头着急的说道。
“师叔祖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人！”元宝满含怨气的说道。
“哎，师叔祖说了，如果这一次不能过关是要被赶下山的。”斧头担心的说道。
“真的？”元宝问道。他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光。
静室中一个身材肥胖的道人正吃着麦芽糖。麦芽糖应该是刚刚做好的，又烫又粘。
胖道士吃一口就张着嘴呼半天气。可是这更增加了他吃东西的乐趣。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道童斧头的喊声：“师叔祖，我来了。”
“等一下！”胖道士急忙喊道。他急忙先把麦芽糖藏在抽屉里，然后挨个把十个指头放进嘴里舔干净。
最后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全身发现居然胡子上还沾着一小块麦芽糖。可是拿又拿不下来，用力过大会把胡子拔下来。最后他居然把胡子塞进嘴里吸吮着，半天才把胡子上的麦芽糖吮干净。
“进来吧。”
静室里传出来一声平和中略带威严的话。
斧头忐忑不安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向盘腿坐在榻上的胖道士规规矩矩的行礼。
胖道士盘腿坐在榻上，双手迭放在腿上，微闭双眼像一个仙风道骨的不倒翁。
“你看出来了吗？”胖道士拉着长音问道。
“禀师叔祖，我看出来了。”斧头答道。
“那你就说说吧。”胖道士说道。
“我在井中看见了人世间的万般苦痛。有战乱，血流成河。有饥饿，饿殍遍野。弟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哭了。”斧头说着说着还擦了擦眼睛。
“不错，不错。你出去吧。让元宝进来。”胖道士说道。
元宝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后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在胖道士身上打转。
可是他的运气不好，眼神正好和微微张开眼睛的胖道士对上。
“乱看什么事！想做贼吗？”胖道士怒道。
“师叔祖恕罪，徒孙再也不敢了。”元宝慌忙施礼说道。
“说说吧，观井观了这么长时间你看到了什么？”胖道士问道。
“我在井中看到了肉林酒池，绫罗绸缎还有很多很多美女！”元宝边想着台词边答道。
“什么！美女？你说说看。”胖道士突然瞪圆了眼睛问道。
“对，有各种各样的美女！有星眼桃腮的，有婀娜多姿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元宝答道。
“什么！还有金发碧眼的？”胖道士的眼睛都快要瞪爆了。
他刚想指着元宝的鼻子破口大骂却又马上收敛了表情。
“很好，很好。你出去吧。”胖道士一副云淡风轻的说道。
“是，师叔祖。”元宝转身出去了。他的眼睛里有一丝失望之色。
“金发碧眼，金发碧眼！亏他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出来的！”胖道士怒不可遏的说道。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静室旁边的小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
“爹，你闲着没事又来捉弄人！”女孩子一脸娇憨的说道。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卖孩子买了一个猴，玩呗。”胖道士的圆脸上现出孩子般的笑容像一个老顽童。
“前些天有一队波斯商人拉着毯子从咱们这里经过，我和元宝斧头都去看热闹。波斯人里就有几个女人，让我们看见了。”女孩子接着说道。
“是吗？怪不得！刚才我真想打元宝贝屁股！”胖道士说道。
女孩子一边轻轻的摇晃着身体让后背上的孩子舒服一点一边说道：“一口普通的水井能看出来什么？斧头原来是个小乞丐，他怕你真的把他赶走才编出来看见了人间苦海。元宝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只因为身体不好被父母寄养在这里，想沾沾龙虎山的气运健康的长大成人。可是他自己吃不了这里的苦想回家，所以才编出来美女什么的。他是想让你赶他走！”
“这个道理我都懂。想留下的就留下吧。想走的，我偏不让他走！”胖道士摇晃着胖脸顽皮的说道。
第六十九章 观井 二
“爹，你总这么胡闹等大伯回来一定会骂你！”女孩子说道。
“英姑，你是爹的好闺女。你如果不说还有谁会说？”胖道士陪笑着说道。
“我娘总担心将来弟弟长大了会像你一样。”英姑嘟着嘴说。
胖道士摸了摸女孩子背上孩子胖乎乎的小脸说道：“我儿子不像我像谁？不要听你娘胡说八道！”
斧头和元宝又重新回到水井旁边。
他们两个一边往下看一边说着话。
“师叔祖非要咱们往下看，说能够悟道。可是这下边能有什么呀？”斧头纳闷的问道。
“我不是说了嘛，师叔祖就是在骗我们！”元宝答道。
“从小就在外面要饭，我可不想被赶出去。”斧头担心的说道。
“被赶出去怕什么？你可以去我家呀。我还想赶走呢，连金发美女都说了，可是师叔祖还是无动于衷。”元宝泄气的说道。
两个人低头向下看，突然他们觉得中间又加进来一个脑袋。
“你们再看什么？这下面有什么？”那个人低头向井下看纳闷的说道。
突然出现一个人，吓得斧头和元宝都向后退。这时他们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比他们大三四岁的少年。少年身后还有一头毛驴。
那少年向井下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果然有东西！”
然后他突然从井边跳了下去！
就在斧头和元宝要惊呼出声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跳了下去，只是双脚勾住了井栏杆，身体悬在了半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少年又翻了出来。当他站在地上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一样东西——一只呱呱叫的蛤蟆！
“井水这么凉，亏你还能在下面呆着。现在你可以走了。”少年说道。然后他的手一抛，蛤蟆就落在草丛里一跳就不见了。
斧头和元宝转身就往院子里面跑，边跑边喊道：“师姑，你养在井里的蛤蟆被别人放跑了！”
“这只蛤蟆是有人特意放在里面的吗？”少年苦笑着说道。
不一会功夫那个背着孩子的少女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颠得背后的孩子前仰后合的嘎嘎直笑。
少女跑到井边低头向下看了一会然后抬头瞪着少年说道：“你为什么放跑我的蛤蟆？！”
“我以为……”少年喃喃的说道。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女打断了：“以为什么？你这个井底之蛙！哪里跑来的没有见识的野小子？”
“井底之蛙也不是天生的。你一边骂井底之蛙没有见识，一边把蛤蟆养在井里不让它逃走，好像说不过去吧？”少年苦笑着答道。
“说得好哇！不过你胆子太大离死不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胖道士已经到了旁边。
果然，听见少年的回答后少女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英姑！女孩子撸袖子像什么话！先站到一边去！”胖道士说道。
然后他转向少年笑着问道：“在下是天师府的张闲陵。敢问小师傅是哪一位呀？”
少年恭敬的施礼答道：“我叫长寿。是天师张幻陵派我来送东西的。”
张闲陵一听说少年叫长寿就一下子扑过来搂住长寿的肩膀：“哎呀，你原来就是长寿小兄弟！久仰久仰！听说是你把雨求下来的？这下子我大哥可就丢脸了。他让你带东西给我？是什么？有没有好吃的？”
张闲陵一边说着，一边强抱着长寿就往院子里面走。
剩下三个少男少女都傻了眼。
“师姑，师叔祖管那小子叫小兄弟。我以后看见他是不是也应该叫师叔祖啊？”斧头问道。
“闭嘴！”英姑怒道。
“呆头呆脑的！赶紧把驴牵进院子里为料！”英姑吩咐道。
静室中，张闲陵捧着三五雌雄斩邪剑沉默不语。
“有什么不妥吗？”长寿纳闷的问道。
“看来师兄是不打算回来了。”张闲陵叹气说道。他现在又称呼大哥为师兄了。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天师病了。”长寿说道。
“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生病？一定是他瞎操心的毛病又犯了！一家人在龙虎山下住着多好，无兵无灾的。非要出去管什么闲事！”张闲陵赌气说道。
“外面有人没有？进来一个！”张闲陵喊道。
元宝快步走了进来。
“师叔祖，您有什么吩咐？”元宝问道。
“带他出去，随便找一个地方住算了。”张闲陵吩咐道。
长寿谢过张闲陵跟着元宝出去了。
长寿刚走，英姑就走了进来。
她刚想说些什么，可是眼睛一下子盯在了宝剑上。
“这不是大伯的三五雌雄斩邪剑吗？”英姑惊道。
“是啊。就是刚才那小子送回来的。你大伯不会回来了。”说到这里，张闲陵的眼睛泛出泪水。
“为什么？我要去京城看大伯！”英姑急切的说道。
“看又怎样，不看又怎样？这些年你大伯教你的那些东西你一点都没有懂。”张闲陵伤感的说道。
“你又进来干什么？”张闲陵问道。
这时英姑才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让斧头把他的驴牵进来喂草料。可是斧头打开驴背上的草料袋子就吓呆了。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我一看有五百两！”英姑说道。
“五百两？够了，这下子够了。”张闲陵说道。
“什么够了？”英姑不解的问道。
“够你的聘礼呀。”张闲陵答道。
“我的聘礼？爹是说把我嫁给那小子？”英姑吃惊的问。
张闲陵狡黠的笑着说：“不是他，是谁？”
刚才他还双目含泪现在又笑逐颜开了。
“我要像大伯那样一辈子不婚配，一辈子向道！”英姑坚定的说道。
“都不婚配，我们张家道门怎么传承下去？”张闲陵问道。
“我就是婚配，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姓张啊。”英姑答道。
张闲陵一时无语。
“爹，你怎么一见面就叫他小兄弟？显得没大没小的为老不尊！”英姑埋怨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管他叫小兄弟，他就是我的同辈人。以后他就不会对你有坏心思了。”张闲陵答道。
“可是你刚才还说要把我嫁给他！颠三倒四的，你糊涂了？”英姑怒道。
“叫他小兄弟的时候不知道他有五百两银子，知道了，就想把你嫁给他了嘛。”
张闲陵笑得像一只老狐狸。
第七十章 观井 三
长寿惊讶的看着房间内粉刷得雪白的墙壁，桌子上摆着的茶具和竹床上整洁的被子。
“随便安排就是这样吗？”长寿问道。
“师叔祖喜欢开玩笑。他说的随便安排就是要好好招待的意思。他要是说好好招待，那我只能把你带到柴草棚去了。”元宝笑着答道。
“我刚才听你叫师叔祖，师姑。那怎么没有看见你的师傅？”长寿好奇的问道。
元宝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白了长寿一眼转身气呼呼的出去了。
又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长寿很郁闷。
英姑吃力的拎着草料袋子走进来。她哗啦一声把袋子扔在地上。
“你也太有钱了吧？这么多银子就随随便便装在草料袋子里？”英姑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她走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们向道之人要一心向道！不要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英姑说完摔门出去了。
长寿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里的人上上下下怎么都这么奇怪？
从下午送茶到晚上吃饭，照顾长寿的人换成了憨厚的斧头。
很机灵的元宝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早上起来，长寿走出天师府院子到处去转悠。
“不对呀，天师张幻陵说他从小时候开始就爬大门外面的桔树。可是这里怎么一颗桔树都看不见？”长寿自言自语的问道。
他找了一颗高大茂盛的槐树爬了上去。
坐在树桠上看着青山绿水果然心旷神怡。
“小兄弟，干什么呢？”
不知道张闲陵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长寿从上面垂直向下看去，张闲陵的身体和脑袋就是大圆套小圆。
“我在找桔树。”长寿答道。
张闲陵的身子没有看见怎么动，可是却一下子飘的树枝上。他一下子坐在长寿的身边。
树枝猛的向下一坠，长寿差一点惊声叫出来。
从长寿第一眼看见张闲陵可是，他说话云山雾罩指东打西让长寿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的身重可是实打实是真的。
“桔树？什么桔树？”张闲陵笑眯眯的问道。
“我在京城的时候，天师张幻陵说他小时候经常爬天师府门外的桔树。可是我怎么一颗桔树都看不见？”长寿说道。
“哈哈哈！”张闲陵突然笑了起来。树枝也跟着不住的颤抖。
“你这个小傻瓜！你让他给骗了，哪里有什么桔树！”张闲陵说道。
长寿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看来这哥俩都不靠谱。张幻陵是一本正经的骗人，而眼前的这位更狡猾。
树上的空间太狭窄，张闲陵窝在那里圆鼓鼓的肚子更突出了。
长寿突然看到张闲陵大肚子上面鼓出两个圆球。
张闲陵顺着长寿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
他摸着肚子上面的两个圆球说道：“这是我刚才出来时带的两个糯米饭团。一个是甜的，一个是咸的。小兄弟，见面分一半。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长寿脸腾的一下红了。他讷讷的说道：“我一个都不要。还是你一个人吃吧。”
张闲陵看着长寿红得渗血的脸很是得意。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件他自己的作品一样。
他搂住长寿的肩膀说道：“小兄弟，看来这辈子你也过不了女人这一关了。”
长寿觉得自己快让这个刚才还是古怪猥亵现在又变得语重心长的道士折磨疯了！
他真希望现在树枝马上就被压折了。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抱着这个臭道士一起下阿鼻地狱。
“你看我闺女英姑怎么样？”张闲陵的嘴贴在长寿耳边问道。
如果不是张闲陵搂着长寿肩膀，长寿真的会身子一仰从树上掉下去。
“我，我一心向，向道。”长寿吭吭哧哧的答道。
“哎呀，真是缘分！昨天我问英姑，她也是这么说的。”张闲陵叫了起来。
他叫的声音太大，连旁边几颗树上的鸟都扑棱棱吓得飞走了。
“你把身上的五百两银子给我。”张闲陵突然把话题转到银子上。
“好”长寿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你把五百两银子给我，你和英姑的亲事就算定了。”张闲陵说道。
长寿都快哭了。
“你要那五百两银子，我就给你。这跟什么亲事没有关系。我说了一心向道。”长寿辩解道。
张闲陵的眼睛骨碌骨碌的在长寿脸上转了好几圈，最后赞赏的点点头。
最后张闲陵从怀里掏出两个糯米饭团强逼着长寿吃了一个，两个人才从树上跳下来。
长寿感觉自己如释重负，一下子轻松多了。
明天就离开这里！长寿心里暗想。
张闲陵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似的说道：“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师兄让你到这里来是有原因的。从明天开始你就在敕书阁里读灵宝五称文，直到能熟背为止！”
说完，张闲陵背着双手走了。他的身体太胖，两只手在后面勉强搭在一起。
从第二天起长寿就在书房里看灵宝五称文和其他经书。给他送水送饭的还是斧头而看不见元宝的影子。
“我问元宝，他的师傅是谁。他为什么生气了？”长寿不解的问道。
斧头的脸也红了。
过了半天，他才嗫嚅的说道：“我和元宝进了天师宫以后，师叔祖说我们年纪太小非要我们两个拜在他儿子门下不可。然后他再代子传道。”
长寿听完后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有办法把英姑背上只有一两岁的孩子和斧头和元宝的师傅联系在一起。
看来张闲陵的精灵古怪并不是只用在他一个人身上。
怪不得长寿一当着元宝的面提到师傅的事情元宝就发火。谁愿意给一个才一两岁还吃奶的孩子当徒弟？
敕书阁是从张道陵开始历代天师收藏经书的地方。
长寿每天就待在里面看经文。看累了就出来到前面的灵芝园里走一走。看看里面的花花草草。
敕书阁的后面是纳凉居。是张闲陵的家眷居住的地方。
一天晚上，长寿在灵芝园散步回来刚走到敕书阁门口就看见隔着栅栏一个举止端庄的中年女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长寿脸一红，急忙钻进敕书阁中。
“夫人，你这么看他不好吧？再说他有什么可看的，就是块木头！”张闲陵站在女人身后说道。他的表情一改平时的狡黠，变得规规矩矩的。
“找一个木头一样的人才好呢！否则我女儿受欺负怎么办？”女人冷笑着说道。
第七十一章 忠臣
“夫人，你千万不要打他的主意。我大哥对他期望很高。”张闲陵急忙说道。
“那又怎样？天师道的人如果不娶妻生子怎么会传承到现在？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你儿子女儿？”夫人一连串的反问道。
“不行！我刚刚把他挑拨的一看见咱们闺女就脸红恨不得撒腿就跑。你不能坏我的事！”张闲陵少有的对夫人发火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夫人狐疑的问道。
“我们张家是世代道门，可是这小子将来一定会陷进红尘里拔不出来的。让他娶咱们闺女不合适！”张闲陵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陷进红尘里。你的眼光比你大哥还准？”夫人不服气的说。
“别忘了，我爹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我的天赋比我大哥高！怎么知道的？我屈指算出来的！”张闲陵说道。
“你算出他是怎么陷入红尘的？娶了七八十来个老婆？”夫人好奇的问道。
“比那严重多了。再多你就不要问了。”张闲陵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理夫人了。
长寿这些天一头扎进经书里出不来了。
外人看他就觉得痴痴傻傻的。
每天不是抱着本书小声咕噜的别人听不懂的话就是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你去看看他。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指点他呀。”张闲陵的夫人对张闲陵说道。
“我哪里懂啊。再说书就是让人越看越糊涂的东西。很可能写书的人本身就是个糊涂蛋！”张闲陵不满的说。不过他还是走到敕书阁里面。
“吃饭没有？”一见面张闲陵就笑眯眯的问道。那副嘘寒问暖的样子活像一个大善人。
“道法自然是对的吗？”长寿像是没有听见问话似的抬头问道。
“当然！那小子怎么连道家最基本的道理都来问我！”张闲陵不满的说道。
“既然是道法自然，那么生老病死就是世间最大的自然。为什么道家还追求长生呢？自然生，自然死就好了？”长寿迷茫的说道。
是啊，大部分道士和世人崇信道教就是为了追求长生。这一次皇上张卯把张幻陵招进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问长生之道。
张闲陵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一定是饿了，我去让斧头给你送饭。”张闲陵说完快步走出敕书阁。
多亏我从小就不愿意看书，否则一定活不到现在！张闲陵边走边想。
南下的商人陆陆续续把青州剿匪的消息传了过来。
虽然王尽忠的两三千兵马让青白王朝的两百人打得落花流水。可是从其他地方朝廷还是集结了近万的人马围剿青州境内的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
可是这三个山头上的几百歹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突然不见了踪影。
后来才听说，这些匪人在官军围剿的空隙中钻了出去。据说他们都投奔了水泊梁山。
青州知州葛有才向朝廷报捷请赏。捷报中写着三山的匪人在朝廷天兵的天威之下土崩瓦解。
皇上张卯刚一接到捷报龙心大悦。可是后来他接到密报知道了真相后勃然大怒。
官军只是站了三座空山头，连一个贼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请赏！
大楚国对官员极其优厚。不仅每年有数量不菲的俸禄银子还有薪炭还禄米。
可是他们整天悠哉悠哉的就是不思报国！想到这一点，张卯心里就忍不住的恨。
他心里想把葛有才罢官，可是那样的话朝廷官员一定会替他据理力争。
张卯想了想就下诏旨把青州知府正四品的葛有才提拔为从三品的祖龙河河监。
祖龙河在大楚这一朝就决口改道两次。河监一职责任重大。
张卯在旨意中让葛有才立刻启程从东到西先把祖龙河河堤巡查一遍。先累断葛有才的两条腿再说！
消息传出来，太师蔡携上书说这不是对待儒臣的应有之义。
张卯置之不理。
难道你们这些文人就会吟诗作赋动动嘴皮子而不能干一点实事吗？
不过皇帝张卯也只能把脾气发到这里为止。他也知道这一切的弊端已经积重难返了。
乌骨部王子幹离布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离开京城。
张卯知道幹离布心里对自己很不满。不过他也知道幹离布的突然离开不是因为他，而是怕慕容星石对他下手。也担心慕容星石杀他的时候，大楚国的君臣在一旁冷眼旁观。
毕竟这里离青白王朝更近一些，大楚国境内应该有不少青白王朝的密探。所以慕容星石杀幹离布更容易一些。
在清剿水泊梁山的问题上满朝文武开始扯皮。
文官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应该即刻派大军围剿水泊梁山防止酿成大患。
枢密院使吴谦请暂时停住西军攻打西凉国，把大楚国最精锐的西军调过来围剿水泊梁山。
“水泊梁山方圆八百余里，没有几万大军是不可能完全清剿的。”吴谦振振有词的说道。
吴谦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千里迢迢的把几万西军调过来攻打水泊梁山，想一想就让张卯头疼。
按惯例，大军开拔的时候就需要一大笔银子。几万人这一路上像蝗虫似的吃过来，沿途地方官的奏折会像雪片一样飞过来。
如果到水泊梁山打了胜仗，那就更需要一大笔劳军银子。
想到这些，张卯头疼欲裂。
太师蔡携出来奏道：“据臣所知，八百里水泊中间还有不少高地山脉。那些逃进水泊梁山的歹人有很多在那里自种自吃，打鱼割芦苇卖钱并不太危害一方。臣觉得这些歹人尚有良善之心。对这些人应该以抚为主。”
张卯觉得身体一下子舒服多了。还是蔡携知道自己的心啊。
“不过应该派谁去水泊梁山招抚啊？”张卯问道。
太师蔡携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他身体摇晃像是要随时摔倒一样。
其他大臣也极力的低头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这些人就是满嘴仁义道德，满纸忠臣孝子的君子吗？
张卯心里暗骂：“一帮伪君子！”
第七十二章 麦芽糖的威力
长寿用木棍在地上不停的哗啦着。
他这样不停的在地上写着已经很长时间了。
“一，二，三”背后传来斧头的声音。
长寿回头斧头问道：“一和二之间的字你不认识吗？”
斧头摇头：“从小我爹娘就死了。我就在街上要饭哪里认识字。”
“一和二中间的字念生，生孩子的生。”长寿用木棍点着那个字说道。
突然他的背后又传来一声剑鸣！
长寿豁然站起。
“我怎么忘了，天师张幻陵让我多经历烟火气的。可是我却整天在这里看书。”长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懊悔。
“斧头，你现在就跟我进去。我先把道德经上的几千个字都教会你。”长寿说这话时像是在恳求斧头。
“我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天生是干粗活的料。我学不了这些。”斧头说道。
“这是谁说的？你师叔祖说的吗？”长寿问时竟然一脸怒色。
“不是，不是！”斧头赶紧否认。
“是元宝说的。他是有钱人家孩子，从小就聪明。”斧头解释道。
长寿阴着脸半天才说：“斧头，不要相信这样的鬼话！我看元宝该打！”
“是啊，是该打！”
张闲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两个人的身边。
“他们两个刚刚到这里才半年，我想的是读书认字不急在一时。唉，其实就是因为我懒。你去教斧头认字吧，我去骂元宝那个兔崽子！”张闲陵说道。
在随后的几天里长寿就开始教斧头背道德经。可是一开始长寿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教会了斧头一个“生”字。
道德经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话斧头学了一天。
晚饭后，长寿手杵腮帮子坐在灵芝园里沉默不语。
英姑背着弟弟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木棒，木棒头上有一块圆圆的麦芽糖。
英姑边走边把麦芽糖放进嘴里舔一下。
在长寿的印象中，英姑的弟弟从来不哭。总是一脸的傻笑。
“当先生不容易吧？那个斧头跟块木头一样。得用斧子把脑袋劈开才行。”英姑笑吟吟的说道。
“如果连一个人我都教不了，我怎么去教更多的人啊？”长寿叹气说道。
英姑背上的孩子这时咯咯咯的笑起来。像是对长寿叹气的回应。
“如果不是我爹我娘要打我，我也不愿意读书认字！吃饱了撑的，谁愿意吃这份苦？这世界上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英姑说道。
“可是明明读书认字对他们有好处啊。”长寿不解的说道。
“好处？在哪里？在哪里？你还指望斧头去考个功名回来？”英姑嗤笑道。
“大小姐，当睁眼瞎很容易被骗的。连一张借据合同都看不懂。”长寿还是不死心的说。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骗谁啊？也不是翻山越岭跨海去做买卖。要是坏了名声还活不活了？在这青山绿水的地方住着，出一份力气吃一口饭。像斧头这样的知足了。”英姑解释道。
可是长寿还是不死心。他突然盯着英姑看个不停。
英姑的脸红了。
这小子不会真像我爹说的对我有坏心思吧？
“你手里的糖还有吗？”长寿突然问道。
“没有！”英姑本能的答道。
“我出钱买。”长寿说道。
“出钱？好啊！像这样的，一个五个铜板。”英姑出价道。
“好，成交！你先给我十个。”长寿笑着说。
英姑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她又回来了。
“给你！”
英姑把十根沾着麦芽糖的小木棒递给长寿。
长寿递给英姑一钱的银子。
“剩下的先存在你那里。还是换麦芽糖。”长寿说道。
“发财了，发财了！”
英姑边说边向父母的居室快步走去。
“女孩子家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弟弟的脑袋早晚让你颠傻了。”张闲陵的夫人张氏喝道。
“娘，我发出了！”
英姑笑着向她娘摊开了手。
“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张氏问道。
“我用麦芽糖从长寿那里换的。”英姑喜滋滋的答道。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还是找一个由头故意接近你？”张氏纳闷的说道。
“娘，你说的是什么！”英姑一下子红了脸。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张闲陵晃着圆圆的脑袋说道：“你们说的都不对。这小子为了教斧头认字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二天早上，斧头又硬着头皮走进敕书阁。
长寿把一根麦芽糖含在嘴里，外面只露出一节小木棍。
斧头注意到书桌上还有九个这样的麦芽糖。
“你也是听到过的。你师叔祖当你们的面亲口叫我小兄弟。所以以后你也叫我师叔祖吧。”长寿笑着说道。
斧头看着桌子上的麦芽糖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师叔祖。
“你想吃吗？”长寿指着桌子上的麦芽糖问道。
“想吃！”
斧头咽了口唾沫答道。
“斧头，今天你每记住三个字我就给你一根麦芽糖。”长寿说道。
“真的？”斧头惊喜的问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斧头嘴里含着一根麦芽糖手里还拿着两根兴冲冲的走出敕书阁。
“果真和爹说的一样。”
英姑远远的看着说道。
午饭斧头是狼吞虎咽三口并作两口吃完的。
他擦擦嘴匆匆的走回敕书阁。
“师叔祖，咱们接着读道德经啊。”斧头笑着对刚刚吃完饭正打算小憩一会的长寿说道。
今天下午的课结束的比平时早。原因只有一个，长寿桌子上的麦芽糖都已经跑到斧头的手里。
看着斧头高兴离开的背影，长寿喃喃自语道：“看来得多向英姑买一些麦芽糖了。”
晚上，元宝气冲冲的来找张闲陵。
“师叔祖，我也要读书认字！”
“你在家里的时候，你父母不是给你请过先生教过你吗？你现在认识的字比斧头多很多。读书的事情以后再说。”张闲陵答道。
“不行！我现在就念。斧头现在天天读书认字，活儿都让我干了。这还不说，他现在还有麦芽糖吃！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元宝嚷道。
第七十三章 认字与赚钱的关系
半个月后，无论是斧头还是元宝都能把五千言的道德经倒背如流。
“你听没听见，现在斧头和元宝都一口一个师叔祖的叫长寿。这都怨你一见面就叫他小兄弟！你也太为老不尊了！”英姑很不满的对张闲陵说道。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叫他小兄弟，外面两个就是平辈，他就不好意思对你有坏心思。”张闲陵答道。
“爹，你老不正经！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再说我就去告诉我娘。”英姑怒道。
“先别说这些，先告诉我到现在你赚多少了？”张闲陵笑着问。
英姑听见问话马上眉开眼笑起来：“现在我已经赚了七钱银子了！可是斧头和元宝还想学学别的经文，长寿却不教了。这下子我就断了财路。”
英姑说完又变成了苦脸。
“不用着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管以后你还能有银子赚！我让他去附近村子里教那些孩子去。”张闲陵笑着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张闲陵再看见长寿的时候，长寿正在井边用井水清洗一块青石板。
“长寿，干什么呢？”张闲陵笑着问。
“我明天准备背着这块石板到附近村子教那里的孩子认字。”长寿抬头答道。
张闲陵一时无语。他原来准备好了的话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张闲陵半天才说道：“村子里那么多孩子，你要让英姑准备多少麦芽糖？”
“我今天到附近的村子转了转，那些人家饭都吃不上，顿顿喝粥。能不能准备一些饭团？就是上一次你给我吃的那种？”长寿问道。
“小子！你以为有五百两银子就了不起了？就是富翁了？像你这样干，别说五百两银子，就是五千两，五万两也不够啊。”张闲陵吼道。
“银子没有了还可以再来嘛。”长寿笑着答道。
“天师张幻陵让我多到烟火气中去历练，可是我却把这句话忘了。可惜他现在病了，也不知道好没好一点。”长寿遗憾的说道。
“什么，我大哥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闲陵着急的问道。
长寿随后就把自己去碧云观战张幻陵，两个人一起听到童子唱童谣的事情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天师听到童谣以后就病倒了。”长寿最后说道。
张闲陵的脸上先是阴晴不定，最后变成一脸的悲戚。
“看看，走他那一条路有什么好处？那条路是走不通的。你还要去教村子里的孩子认字？”张闲陵问道。
“我现在觉得把道理说得越复杂越是骗人。道就是吃饭穿衣嘛。我就是要试试。”长寿执拗的答道。
“好！我回去就让他们给你准备。不知死活的东西！”张闲陵转身回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张闲陵几次端起饭碗又放下了。这可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怎么了？因为你，我还担心晚饭不够吃。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张氏问道。
“大哥回不来了。也许他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以后天师府就靠我了，可是我哪是那块料啊。”张闲陵哀戚的答道。
在说到亲情的时候，张闲陵就叫张幻陵大哥。讲到天师府的时候，他就叫张幻陵为师兄。
“这几年的事情。你是说大伯活不了几年了？”英姑急忙问道。
张闲陵闭着眼睛点点头。
英姑的眼泪马上流了出来。
“我要去京城看大伯！”英姑说道。
“一个女孩子家，哪里都不许去！”张闲陵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吼道。然后他就站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一半，他又转身说道：“对了，多准备一些饭团给长寿。他明天要到村子里去教认字。”
晚上英姑来找长寿。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准备麦芽糖？准备饭团多麻烦！”英姑抱怨道。
“村子里的孩子干饭都吃不上，还是准备饭团比较好。”长寿答道。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长寿，你要加把劲好好教。我以后赚钱就靠你了！”
英姑说完转身走了。
长寿却愣在那里。
“什么叫以后赚钱就靠我了？”长寿喃喃自语道。
深夜，英姑终于把所有的饭团用竹叶包好放进竹篓里。然后她又找出一个小竹筒把这些天赚到的钱都放进去从安心的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长寿草草的吃完饭就背着竹篓包着青石板向离天师府最近的茅上村走去。
张闲陵抱着胳膊看着长寿的背影冷笑：“这个傻瓜，一定等到头撞南墙头破血流才会回头吗？”
“不许叫他傻瓜！我以后还要靠他赚钱呢！”英姑怒气冲冲的说完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明白。”张闲陵纳闷的说道。
可是不到中午长寿就背着竹篓笑着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张闲陵问道。
“刚走到村子外面的草地上就遇见几个放羊放猪的孩子。今天教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当然快了。”长寿笑着答道。
“小子，你傻啊！这些数字还用教吗？他们可能早就会了。”张闲陵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未必。不过容易的学完了就要学难的了。”长寿还是在笑。
张闲陵转身往回走，不看长寿这个怪胎。
“这小子在外面让人骗钱，在家里也让人骗钱。不怪老话说的好，好人就是傻瓜！”张闲陵叹气说道。
果然像长寿说的，从第二天起他回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有时候等到天快黑了，长寿才带着一身被蚊子咬的包回来。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张闲陵冷笑着问道。
“还好，大部分孩子快认识一百个字了。”长寿笑笑答道。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有好几次那些孩子的父母怒气冲冲的跑到村边骂他，要赶他走。就是因为这些孩子贪吃饭团认字耽误了放猪放羊。
所以现在他还要抽出时间来帮那些孩子干活才行。
“食古不化！不对，过去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啊。就是圣人教学生，学生至少也要带着咸鱼干肉当作学费。哪里像你，还要倒搭钱！”张闲陵叹气说道。
第七十四章 借钱风波
茅上村的石大早上吃完饭抹抹嘴准备去族长家里走一趟。
穷人家父母不识字，大多给孩子起名字就是大、二、三、四，或者是猫、狗的。
当年的开四百年基业的平民皇帝不也是叫刘三吗？
这么说石大的儿子名字已经起得不错了。
石大的儿子大宝正坐在父亲身边喝着粥。
石大这两年赚了些钱。他想买一头毛驴。这样婆娘回娘家或者是走亲戚的时候就方便多了。更重要的是农闲的时候可以驼一点山里的东西出去卖钱。
可是石大怎么算自己手里的钱都不够。他想今天去族长石太公家再借五钱银子。
“爹，我跟你一起去呗。”石大宝说道。听说石太公家里请了私塾先生教家里的孩子，大宝也想见识一下。他想比一比有没有给自己饭团吃的先生好。
“好，去给你太公磕个头。将来我不在了，遇到难处还是要靠他们帮衬你”石大点头答应了。
石太公家住在村子里的西北最高出。前有溪水后靠青山，据说是招财旺运的好地方。
石太公坐在竹躺椅上坦然的接受了石大的行礼和石大宝的磕头。
“太公，我想买头驴。可是手头上还差一点，想跟您周转五钱银子行不行？”石大恭敬的问道。
“行啊，一笔写不出两个“石”字。都是一家人，不帮你们我还帮谁？就收你们一分利吧。”石太公大度的说道。
“谢太公。您老大仁大义。”石大高兴的说道。
“你去把储秀叫来。”石太公对下人吩咐道。
石储秀是石太公的孙子。据说书读的特别好。人们都说明年的县学考试秀才是十拿九稳的。
不一会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爷爷你叫我何事？。”年轻人施礼说道。
“这位是石大。你给他写一张五钱银子，一分利的借据。”石太公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石储秀拿起笔刷刷点点就写好了。
“你不会写字吧？那就在下面按一个手押。”石储秀转身对石大说道。
石大走过去把大拇指在砚台里沾了些墨汁就要在借据上按下去。
“爹你等一下。您接的五钱银子是年利一分还是月利一分？”石大宝在旁边突然问道。
“是，是年利吧？”石大答道。然后他求证似的看向石太公。
“可是这纸上写的是“月”字而不是“年”字啊。”大宝指着借据说道。
“年利一分？也太便宜你们了吧！”石储秀不满的说道。
石太公沉默一会笑着说道：“不错，不错。孩子出息了，居然认识字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在村里孩子放羊放猪的时候教他们认字。”石大答道。
“哦，是这样。”石太公缓缓点头。
“石大，利息的确是月利一分。你也看见了，我家大业大。这么多人吃饭也不容易，要不你再想想？”石太公说道。
“一年有十二个月。借五钱银子，一年下来利息就是六钱！这也太多了。”石大答道。
“利息怎么是六钱？你借五钱银子，下个月还钱就是五钱五。下下个月还钱就是五钱五的本钱加上五钱五的一分。这么推算下去，一年应该是多少？”石储秀在一旁说道。
石大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一年连本带利应该还多少。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是一笔大数目。
最后，石大拉着儿子狼狈的走出石太公家的深宅大院。
“储秀，你的嘴也太快了！”石太公说道。
转而他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教人认字？可恶！”
石大宝跟着父亲回家后就又出来放羊了。
他把早上的事情当着其他孩子的面原原本本的讲给长寿听。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年利一分也太便宜了，想也知道不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头上。
更有成熟的孩子替大宝担心石太公会不会事后报复。起码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想让族中帮忙，石太公作为族长就不会答应。
更多的孩子和大宝一样气石太公和他的孙子欺负人不识字。
“借一两银子，一年以后还一两一钱。借出钱的人很吃亏吗？”长寿问道。
“这也太低了吧？哪会有这样的好事！”两个年纪大一些的孩子说道。
“可是他是我们的族长啊。他口口声声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石字。平时他们家凭着族长的地位占的便宜还少吗？”大宝不服气的说道。
“可是人家是族长啊。如果将来祭祀的时候不带我们，我们死了也不上族谱。我们就成了没有根的人了。”一个孩子老成的说道。
晚上回去的时候，一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偷偷的跟长寿说道：“先生，你在路上要小心一点。”
长寿一脸的苦笑。
果然，长寿背着竹篓走了不到一里就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住。
“哪里来的野小子跑到茅上村撒野！”带头的汉子喝道。
“干嘛？你们要打我？”长寿问道。
“打你？把你塞进麻袋里扔进河里喂王八！”大汉答道。
“既然你们事情做的这么绝，我的心里还能好受点。”长寿说道。
石太公闻讯来到院子里看着被人抬回来躺在地上还爹一声妈一声叫个不停的四五个家人。
“太公，他们的手脚都被人打断了！”管家说道。
为首的大汉忍着痛说道：“邪术！那小子会邪术！”
事情有些闹大了，石太公根本不在乎收那点银子的利钱。可是现在这件事关乎自己在族里的威望了。当晚石太公就坐着竹轿去县城找李县爷了。
李县爷听完石太公的叙述双眉紧锁。
“天师府是在朝廷都挂号的。天师张幻陵现在就在京城。我也不敢招惹啊。”李县爷说道。
“我们跟天师府从来都是相安无事。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子可恶！”石太公说道。
“新来的小子？背着根木棍？骑着驴没有？”李县爷问道。
“没有看见驴，不过的确背着根木棍。”石太公答道。
“你老人家还是回去吧。如果是他，那我就更惹不起了。”李县爷摇头说道。
第七十五章 开明的石太公
石太公回家后在家里静养了三天。然后他把三个儿子和七个孙子喊来训话。
几个儿子和孙子进来都规规矩矩的给石太公行礼。他们的眼睛都有意无意的在石太公腰上那一串钥匙上撇眼。
那一串钥匙象征着家族的权利。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下一个掌柜钥匙的人只能是大哥家这一枝。
原因是大哥年长还有就是大哥是石太公正房夫人生的，其他两个兄弟都是妾生的。
“知道咱们茅上村石家的开代祖公叫什么吗？”石太公开门见山的问道。
几个儿子孙子都面面相觑。名字不就是写在族谱上的那个人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开代祖公叫石杵。爹，您想说什么，我们大家听您训示。”大儿子石俭青站起来答道。
“有些事情是不能写在族谱上的。前些天我听说储秀在外面跟外人夸耀我们石家祖上是名门望族我也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是假的，也是真的。”石太公说道。
几个儿子和孙子都惊喜起来。他们原来知道石家出身低微，没有想到真的可能出身旺族。以后可能堂堂正正的出去夸耀了。
“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开代祖公石杵是出身北方的名门望族，可是他本人是旁系中的旁系！穷的连父母的棺材都买不起。他向族长和族中亲友求助可是得到的只是白眼！最后他一气之下脱离族群带着老婆孩子来到这里。”石太公说道。
“他根本也没有名字。因为在这里卖苦力给人捣米所以就叫石杵了。”石太公接着说道。
这段故事就是儿子和孙子不知道的了，更不光彩。
“你们知道我们石家是怎么发家致富的吗？”石太公看着三个儿子又问。
“不是勤俭持家勤于积蓄吗？所以我和兄弟是俭字辈，孙子是储字辈。”大儿子石俭青又站起来答道。
“那是以后的事。其实我们石家一开始起步是另有原因的。”石太公压低声音说道。
看来这是家族密辛了。房间里的人都支起耳朵听着。
“那还是三代公的时候，那时家里还是一贫如洗。北方战乱，北人纷纷南逃，三代公一咬牙带着全家男子五个人劫了逃难的一家七口。把人都杀了才抢了四两银子。用这四两银子小本经营才慢慢发家的。”石太公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在场的儿孙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毛骨悚然。
“知道了吧？我们石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石太公说道。
“大楚国有几个皇帝？你们一定说一个。错了，成千上万个！李县爷就是我们这里的皇帝！我就是茅上村的皇帝！我让你们读书，读出个功名更好，读不出来就把治国的道理用在治家上！”石太公拍着扶手说道。
“茅上村石姓的族人一大半每天只能喝粥度日。他们要是像开代祖公那样一气之下跑了，我们怎么办？他们是无所谓，反正是一贫如洗到哪里都一样，可是我们就惨了！要知道，皇帝如果没有了百姓连叫花子都不如！”石太公说道。看来这三天里他没有少想事情。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我反正是将死之人了，怎么样都无所谓。石家早晚有一天要败，我只是希望花开的时间长一些罢了。”石太公哀叹道。
“父亲你今天叫我们来是要说以后的章程的吧？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石俭青躬身说道。这里只有他有资格和父亲对话，其他两个兄弟没有资格。
“老大，你要记住！我死以后用一个薄皮棺材埋了就完了。不要在里面放值钱的东西！”石太公殷殷的说道。
石俭青眼睛湿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石太公沉吟了一会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以后茅上村租咱们家地的族人佃租减两成。来借债的一律年利两分。再请两位先生办族学，凡事愿意来读书的孩子一年交一钱银子就行，不够的我们补！”
“祖父，这样做也太便宜他们了吧！”石储秀实在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滚出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石俭青怒道。
“便宜什么？细水长流的道理你都不懂吗？”石太公没有生气温和的说道。
“还有！你们以后看见村里的族人要按辈分该叫叔就叫叔，该叫兄就叫兄。不要分什么贫富贵贱！”石太公最后说道。
第二天，石太公在祠堂召开全族大会。当他把昨天决定的事情公布后，全场沸腾了。
所有的族人都簇拥过来想拉他的手。一些人居然跪拜在地上热泪长流。
石储秀看到这一幕似有所悟。
第二天长寿再来的时候，只有两个孩子在这里等着他了。
年纪最大曾经向他示警过的孩子恭恭敬敬的向他鞠躬行礼说道：“先生，今天我是向您告别的。以后我就不能来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剩下的石大宝把昨天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长寿讲了一遍说道：“先生，虽然我爹逼着我进族学，可是我还是想跟你学读书认字。你不给饭团吃也行。”
长寿面带微笑的把石大宝的话听完。
“不错，不错，真的不错！石太公了不起啊。”长寿说道。
“这老头有资格做皇上。”长寿接着说道。然后他马上闭上了嘴。
这句话也太大逆不道了。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连石太公的头一块杀。
“先生，你刚才说什么？”石大宝问道。
“我刚才说石太公不错，不违当今皇上的教诲。”长寿急忙改口说道。
“你也回去吧。就去族学里好好读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要去远一点的山里去了。”长寿嘱咐道。
“不行！那些山民彪悍的很！你去那里很危险！”石大宝着急的说道。
“不怕”长寿还是一脸的微笑。
在回去的路上，长寿脚步轻快。
“看来明天真的要换一个地方了。”长寿自言自语道。
他背后的木剑突然抖动不已，仿佛要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