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英姑出走
长寿回到天师府刚刚把竹篓放下，张闲陵就走了过来。
他双手抄在袖子里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竹篓里的饭团好像没有少啊？”张闲陵笑着问。
“竹篓里的饭团必须今天吃完。放到明天就坏了。”长寿赶紧说道。
“我们可以帮你吃饭团，可是钱却不会退的！”张闲陵马上板起脸说道。
“不过，明天还得让英姑帮我准备这么多。我打算走远一点——进山！”长寿说道。
“进山？你不到茅上村去了？”张闲陵问道。
“不去了。”长寿答道。随即他把茅上村发生的事情都跟张闲陵说了。
“这个老家伙反应倒是快。否则让你这个搅屎棍一直在那里乱搅和，茅上村早晚会出事！”张闲陵叹道。
听到张闲陵的话，长寿陷入沉思。他原来还真没有想这么多。
“你要进山。我事先可要提醒你。那些山民没有事的时候，该种田的种田。该采药的采药，该打猎的打猎。可是一看见有外人进去，他们马上就都变成了劫匪！有钱财的抢钱，没有钱的就直接抢人。没有用的直接杀了！你想清楚了？”张闲陵平和的说道。
长寿听得太入神了没有搭话。
“你图什么啊？自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炼，像我这样求长生多好！如果求富贵，对于你来说现在也不难。你现在回到京城直接管皇上要，他也得给你一点。”张闲陵的话充满着诱惑力。
长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是天师张幻陵说的有道理。我接着修我的剑。”
“我大哥就是在放屁！损人不利己！”张闲陵直接爆粗口了。
看见长寿还是无动于衷，张闲陵转身就走。
“我回去让英姑接着帮你准备饭团。哎，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张闲陵说道。
过了一会，英姑走了进来。她把手掌一伸说道：“拿来！先把明天的钱结了，我再帮你做饭团。”
长寿觉得有些奇怪。往常几天他给英姑一次钱也可以，为什么这一次英姑这么着急。不过他还是老实的掏钱给英姑。
“走山路容易磨破鞋伤到脚。这几天我给你做了一双步鞋，不要钱白送给你算是感谢你让我也赚了不少的钱。”说着英姑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递到长寿面前，原来手里拿的是一双布鞋。
长寿很感动。长这么大，好像没有谁这么关心他。
“你进山一定要小心！不过也不是没有人敢进山的。有些买盐铁器日杂的贩子就经常挑着担子进山。明天你也挑着担子吧，还能省些力气。”英姑说道。
长寿知道那些卖盐铁器的人也是半商半匪。盐铁是官府严令不容许私卖的，抓到很可能就是死罪。
“明天我打算牵着驴让它驼着东西去。”长寿答道。
“不行！”英姑着急的说道。
“如果遇到劫匪，老驴的腿脚还不如你的好！你一个人容易逃出来，可是为了老驴你可能就逃不出来。”英姑劝道。
长寿在这方面耳朵软，听英姑这么说就点点头。
“好，明天我挑着担子去。”长寿说道。
“一定要小心！遇见劫匪把担子扔了就跑，不要舍命不舍财！”英姑走的时候嘱咐道。
深夜，所有的人都安歇了。只有英姑还在忙碌着。
她终于把饭团都做好了，放进竹篓里。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闲陵和夫人睡在正房。英姑和一岁多的弟弟睡在偏房里。这样也好让英姑照顾弟弟。
英姑先找出装钱的小竹筒，把所有的碎银子和铜钱都倒在床上。她把今天向长寿要的银子也加上数了数然后笑了。
这些钱足够她走到京城找大伯了。
她又从床下翻出一套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换上。由一个少女，英姑马上变成了一个小童模样。
她整理一下头上的毡帽走到床前在弟弟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英姑把一张纸放在桌子上就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走进院子里。她从棚子里把长寿的那头老驴牵了出来。
老驴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跟着英姑走着。
英姑打开大门，牵驴出去然后又把大门关好。
在漫天繁星的照耀下，英姑骑着老驴径直向北而去。
天还没有亮，张闲陵和夫人张氏就被英姑房间里穿来的孩子的啼哭惊醒了。
他们等着英姑起来把弟弟哄睡然后再接着睡一会。
可是和往常不一样，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根本停不下来。
“英姑这死丫头睡死过去了？”张氏终于忍不住了，她披着衣服走出房间。
不一会功夫，张氏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英姑不见了！”她对躺在床上的张闲陵喊道。
张闲陵一翻身像一个球一样滚到地上。
“你没有出去找找？”张闲陵爬起来对夫人说道。他其实也慌了。
夫人去院子里找人，张闲陵走进女儿的房间。借着手里油灯的光亮，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然后就颓然的坐在床上。
原来女儿居然一个人去京城找大哥了。
知道真相的张氏哭着说道：“都是你的错！总想生儿子传宗接代，继承你们张家的香烟！结果咱们还不如大哥对英姑好！知道大哥再也不会回来了，英姑能不着急担心吗？”
“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张闲陵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英姑把长寿的驴也骑走了，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张氏抹着眼泪说道。
这句话提醒了张闲陵。
“如果不是长寿那小子给了英姑那么多银子，英姑想走也走不了！我饶不了他！”张闲陵咬牙切齿的说道。
长寿是被张闲陵揪着耳朵从床上拉起来的。
“我的驴让英姑骑走了？”长寿迷迷糊糊的问道。
“你的驴算什么！英姑还不如一头老驴重要吗？”张闲陵怒道。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长寿问道。
“去找！你去把我的宝贝女儿找回来，否则我跟你没完！”张闲陵吼道。
“长寿，现在就上路吧，背着饭团走。可能还追得上。”张闲陵又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第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
长寿上路了，背着一竹篓沉甸甸的饭团。想到这里他就想骂那头人尽可夫的贱驴。无论是小蝶还是英姑一牵就走，可是自己想骑着它走路却千难万难。
张闲陵和夫人看着长寿的背影。
“就他一个人去找能找回来吗？你一个当爹的就不去？”张氏不满的问道。
“放心吧，这一次你女儿有惊有险但是没有性命之忧。有这小子送英姑到京城没问题。”张闲陵说道。
“去京城？为什么不送回家来？”张氏又惊又怒。
“长寿找到英姑，你女儿那个倔脾气会回来吗？”张闲陵反问道。
“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张闲陵接着说道。
长寿站在鄱阳湖岸边。听老人说，这里古时候是云梦大泽的一部分。那时候这里浩如烟海，可是现在面积小了很多。
长寿想找一条船直接北上到江州。他不知道英姑走的是哪一条路，但是英姑一定会到江州上船向东然后再换船走运河向北去京城。或者乘船过江走旱路向北去京城。
不管英姑走哪一条路都要走江州上船。
所以长寿要尽可能的先赶到江州，在那里堵住英姑。
长寿上一次在运河里遇见了老匪，这一次他就小心多了。
鄱阳湖里的船很多，很多人家就是以船为家。吃在船上，住在船上，把孩子生养在船上。
他在岸边转了半天，自我感觉找了一条合适的船。船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家人的样子。
“这位大哥，我要去江州。你能送我去吗？我多给钱。”长寿对那男人问道。
男人先是上上下下打量长寿然后看向自己的老婆。
女人微微的点头后，男人才说道：“一百多里的水里，好天气也要走一天多。你给两钱银子吧。”
“好！”长寿爽快的答应了。
这条船平时应该还能打鱼，船上堆了一张破渔网。
男人和女人在船上收拾半天才腾出地方来让长寿上船。
长寿解下竹篓放在船上。他笑着招呼两个光屁股的孩子说道：“这里有饭团，随便吃！”然后又苦着脸对那对夫妇说道：“太多了，再不吃完就坏了。”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的捧着饭团吃着，那对夫妻摇撸划船。
一路上顺风顺水。
长寿躺在船舱里想着英姑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两个光屁股孩子就在他身边睡着了。
忽然长寿的耳朵动了动。
行船的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一起。
“什么时候动手？”女人小声问道。
“船钱给的不少，四个人吃了人家那么多饭团。这一次就算了吧。”男人答道。
“窝囊废！胆小不得将军作！”女人怒道。
“两个孩子一整天已经和他混熟了，也一起玩了一天。在孩子面前见他的血不好。积点阴德！”男人固执的说道。
女人看男人这么坚持只得作罢。
长寿又缓缓的闭上眼睛。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能就是因为穷吧。肚子都吃不饱，孩子都光屁股还管什么王法？
第三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船靠在江州码头边。
长寿从龙虎山走到鄱阳湖边几乎没有休息。到鄱阳湖直接上船又是没日没夜的行船到江州。长寿自信应该赶到了英姑的前头。
“天还早，我请二位上来吃点东西再回去。”长寿上岸后热情的招呼道。
“不了，得感觉走！江州码头也是有人管的，不仅是官府，就是那些泼皮无赖霸着码头也会向你要钱。听说这里有一个叫浪里白条的泼皮煞是凶悍！”男人说完就向长寿摆摆手又把船划离岸边。
长寿只好作罢转身向江州城内走去。先去吃些东西，然后就在这江边守着。
生活很无聊，杀头很刺激！
这些天江州正传着一件大事。
长寿刚刚走进店铺坐下要了份汤饼就听见店铺里的人们正在议论着。
“小乙哥，你和牢城营里的人熟。跟我们讲讲那件谋反大案！”一个食客对另一个正在吃饭的汉子说道。
“这个啊，一言难尽！”小乙哥矜持的说道。
留着三缕胡子的掌柜笑着说道：“故事是白听的？你请小乙哥吃酒，你一准告诉你！”
“这好说！老板，给小乙哥打一角玉壶春！”食客爽快的说道。
酒碗摆在小乙哥的面前，他马上变得笑逐颜开了。
“这件案子说来就奇了！”小乙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吃饭的众人都支棱起耳朵听小乙哥说下文。
“这件案子是一个从挥城县的解送来的姓宋的犯人做的！”小乙哥说道。
正喝着汤的长寿也不由得停住了。
“那犯人身上有钱！手面阔，在牢城营里很吃得开！每天不用劳作，就是吃酒闲逛。”小乙哥接着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都仿佛有印象了。是有这么一个人，脸上还刺着子，在我们这里和戴院子和一个牢城营里一个牢头三个人这儿还喝过酒吃过鱼汤！”老板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
小乙哥一拍桌子说道：“这就对了！这件案子也有戴院长的份儿！”
一个牢城营里的差役居然也被牵连这么多的案子里，所有的人都兴奋的听着。
“那个姓宋的犯人一天喝醉了酒居然在酒楼的墙上提写反诗被人举报到江州府。按说那姓宋的也是狠角色，提审他的时候他居然装疯卖傻弄得满身粪便，后来居然吃大粪！可是府尹老爷是那么好骗的？严刑拷打之下他就招了。可惜那些大粪都白吃了！”小乙哥摇头叹息道。
“那怎么牵连到戴院长的？”食客问道。
“这么大的案子自然要上报给朝廷。谁想到戴院子在送公文的时候居然去了水泊梁山！他是去通风报信的，让水泊梁山上的贼人来搭救这个姓宋的！”小乙哥答疑解惑的说道。
店铺里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老板，可怜可怜吧，给碗饭吃。”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泥的汉子拿着破碗在门口说道。
“没有，没有！”老板不耐烦的说道。
汉子往地上吐了口痰转身走了。
“中气这么足像是撑到了，哪像是个要饭的！”老板说道。
“这几天来江州要饭的特别多，老板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他们偷去了东西。”小乙哥说道。
第七十八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一
谁都没有注意到，到那个乞丐走到门口要饭的时候，长寿几乎一下子用大碗盖住了脸。
要饭的人居然就是长寿和小蝶经过水泊梁山边上时遇见的酒店老板！
好好的不在水泊梁山那里开酒店跑到这里干什么？
再把刚才听到的小乙哥的话加进去，答案不言自明。
看来江州城马上就会有一场大的风雨了。
“不过也不用再等多久就有好戏看了！”小乙哥笑着说道。
“杀人！”
这两个字老板脱口而出。他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
其他人也是兴致高昂的看着小乙哥，等着刚才的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对！就是明天正午三刻！在江州街中心。”小乙哥说道。
“这种事情谁会错过？反正我是要去看的！”食客说道。
“哎，看来到那时候我这店铺也不会有人来了。到时候我也关门去看看！”老板说道。
其他吃饭的人也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长寿心里一声哀叹。
他吃完饭后就去买了一个斗笠戴上。现在他不仅是要提防让英姑先认出来跑了。还要提防可能从水泊梁山来的强人。
这一整天长寿就在江边逛游，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和上船下船的人们。
临近旁晚又有一只大船靠在码头上。这分明是从大江下游来的船。
几十个精壮汉子身边是几辆独轮车等着上岸。
一个只有三尺高的汉子骂道：“明知道爷爷长得矮，还要爷爷推车！”
身边一个面皮白净的汉子笑道：“这些人里只有你推车最合适。别人都需要弯腰，你不用。你不推车谁推车？”
“老子宁愿扮成玩蛇的或者乞丐也不愿意卖苦力！”三尺高的汉子不满的说道。
长寿在码头上看见这个人马上就躲进人群里。果然这些人都来了。连在清风山要抓小蝶上山做压寨夫人的三寸丁也来了！
看来明天江州城一定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了。
长寿一直守在码头上等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到江州城找客栈住下。
第二天清早起来，长寿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就往码头上赶。
可是当他经过江州城十字路口的时候被彻底惊呆了。
卖各种吃食糖果的小贩把十字路口围出一个圆来。看来今天正午杀人就是在这个圆心了。
而这些小贩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赚钱机会，要赚今天来看杀头那些人的钱了。
已经有几张椅子和条凳摆在离圆心不远的地方。从角度和距离上说，一看就知道是看杀人的好地方。不知道摆椅子的人是想留给自己和家人到时候看热闹用还是拿来卖钱。
看到这些，长寿感觉浑身毛骨悚然。
他饶过人群向码头走去。
越来越接近正午，十字路口处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是从江州附近的地方听到消息后特意赶来看热闹的。
上千人聚在这里像赶庙会一样。
正午时分，一阵铜锣声响。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来了，来了！”
看热闹的人都兴奋的喊道。
只见两个衙役敲着铜锣开道。有两百左右的官兵一左一右走在两边。中间两辆牛拉着的囚车咕噜噜的向十字路口走来。
众人纷纷分开道理，让囚车和官兵进去。后面的人看不见就伸长脖子点起脚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提住了脖子。
队伍走进圆心。两百名官兵迅速围成一圈，手拿兵器护住两辆囚车。
差役上来用钥匙打开囚车把里面的两个犯人拖了出来。把两个人按跪在地上后，差役在他们的后颈处插上了绝命牌。
两名头扎红巾赤裸上身怀抱大刀的刽子手走进来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犯人。
看热闹的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也有时抬头看看日头估算一下时间。
他们既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让自己看个够。又想时间过得快一点，让自己早一点看到高潮。
两个犯人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刽子手转头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的脖子伸得真长，正是下刀的好时候。
忽然，一名官员站起身喊到“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两名刽子手站起来缓缓向犯人走去。
就走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直娘贼，你黑爹来了！”
然后在十字路口旁边的茶楼二楼跳下来一个赤裸上身手提两把斧子的黑大汉！
那大汉跳下来后面对挡在面前看热闹的众人毫不犹豫的挥起了板斧！
霎时，在人群中翻开了红色的浪花。然后就听见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
那黑大汉瞬间就穿透了人墙冲到了刽子手面前。
就看见他手起斧落，两斧子把两个刚才还是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刽子手砍翻在地上。
“铁牛，是你！”一个犯人惊喜的喊道。
在这一过程中，其他地方看热闹的人和官军都像杀了一样，就愣愣的看着那个黑煞神从天而降杀入人群。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有人要劫法场！
“兄弟们，别傻站着，快动手！”人群中一声大喊。原来人群中推小车的，玩蛇耍把戏的还有要饭的纷纷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向法场内冲去。
那些原来看热闹的人吓得魂飞天外纷纷逃命。可是那么多椅子条凳小车挡住了他们的路，许多人摔倒在地上。后面人的脚毫不留情的踩在他们身上。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两百个官军现在也加入到逃命的队伍里。这是从哪里来的不要命的主？爷爷这条命宝贵的很，还是跑路为先。
几个腿长的已经来到两个犯人面前，他们熟练的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架起两个人就跑。
这两百来人，人人面目狰狞，一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向现在兀自在人群中抡斧子的黑大汉喊道：“烧炭的！收工了，赶紧走吧！”
这些人手执兵器向码头奔去。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只见跑在最后面的三寸丁肩膀上扛着一个身穿小厮衣服的人。
那人帽子掉在地上，满头青丝披散下来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分明是一个女孩子！
“救人啊，强盗抢人拉！”
三寸丁一边跑，一边美滋滋的说道：“这一趟江州没有白来。回梁山娶老婆喽！”
第七十九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二
长寿在码头上就听见江州城方向传来的阵阵的喊声和哭叫声。
看来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长寿转身刚想回去看看究竟。江面上有三艘大船张满帆向码头上冲来。看着架势是想不要命的直接冲到岸上。
就在长寿犹豫的时候，江州方向有二百多人已经冲过来了。个个手持刀枪，凶神恶煞似的。
长寿赶紧躲到一边。码头上的人也纷纷躲避，连船也不顾了。还是性命要紧。
这些人奔到码头边上就开始四处找船。一共有二百多人，不仅要能装还要是好船这样才能逃得快。
长寿远远的看见人群中有两个身穿囚服的人被四个大汉架着。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看起来应该就是正午要被砍头的犯人。
这时候，那三艘向岸边冲过来的船已经到了。
船头上站着一个大汉大声喊道：“码头上的众位好汉是来搭救及时雨宋大哥的吗？小弟是浪里白条，也来劫法场救人的。可惜路上耽搁来晚了。如果是的话就赶紧上船吧。”
码头上的众人都是喜出望外。
“我们就是来救宋大哥的！”
“正是，正是！”
“你来晚了，错过了热闹！”
底下的人乱喊声一片。
三艘船靠在码头上，这些人纷纷的登船。
长寿转头看向江州城方向，居然这么长时间一个追兵都没有。
听说江州城里驻守着七八千的兵马，这些人再凶悍也抵挡不住七八千人的攻击。
长寿心里暗叹真是将孬兵怂。
二百多人登上船后，大船转舵慢慢的离开岸边。
就在这时，长寿听见一声女人的哭叫声：“救人啊！抢人啦！”
长寿侧耳倾听又听见两声女人的哭喊声。
长寿越听越觉得像是英姑的声音。
看着远去的三艘大船，长寿向码头跑去。
由于刚才为了躲避这些煞神太匆忙了，很多船的绳子都没有系好。有几艘船已经漂离了岸边，向江心漂去。
长寿跑上码头然后高高的越起像一颗流星一样向漂远的一艘小划子落去。
看气势像流星，可是落在划子上就像一片羽毛一样。
长寿的双脚刚刚落下，脚下的划子立刻加快了速度就像大江里出没的豚鱼一样箭一般向那三艘大船激射而去。
岸上的人和船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见了这一幕。
“哪里了来的邪门歪道？”船上的一个汉子叫道。
“我来试试他的斤两。”船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摘下来背在身上的铁臂弓嗖嗖嗖射出连珠三箭！
三只雕翎箭急如流星快似闪电的向长寿面门胸口小腹而去。
“好箭法！真不愧是小李广！”
船上的人喝彩道。
长寿迎着这三只箭拔出木剑在空中虚点三下。那三只雕翎箭突然失去了力道掉入水中。
“奶奶的！如果有黑狗血就当头泼他一盆，辟辟邪！”船上一个人怪叫道。
看着划子越来越近，那个带着三艘大船赶来的汉子喝道：“让我来收拾这小子！”
他把一把短刀叼在嘴里然后越入水中。
真不愧是浪里白条，这汉子在波涛汹涌的大江里像一条银鱼般的向长寿游去。
长寿脚下的划子没有停，迎着浪里白条游来的方向而去。
两者之间眨眼就缩短了距离。
浪里白条拿刀在手高高的从水中越起。
“小子，吃你爷爷一刀！”
长寿闪身探手抓住浪里白条拿着刀的手腕一下子把他从水里拎了出来。
一圈，两圈，三圈！
长寿竟然把浪里白条抡了起来！
终于，长寿一撒手。
浪里白条像一颗砲蛋一样向大船飞去。
在水中像鱼一样灵活的浪里白条，在空中却像一只白条鸡一样乱抓乱叫。
“把手里的刀枪都放下！接人！接人！”
船上的一群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兵器，向空中张开双手。
就在浪里白条落下的时候，一个头陀模样的人高高越起双手托住他的身子轻轻的落在甲板上。
“好功夫！不愧是打虎英雄！”一群人忍不住赞叹道。
可是那个头陀把浪里白条轻轻放下，眼睛却看向长寿的方向。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头陀纳闷的说道。
长寿并没有停下来。划子飞快的从三艘大船旁边经过，绕了一个半圆挡在中间的大船前面。
“让我来吧。”
从上船后一直一语不发神态消沉穿着囚服的死刑犯刚才一直看着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缓缓的站起来说道。
只见他走到船头把散乱的头发拢到两边露出双颊刺字的脸。
“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那人抱拳说道。
长寿也抱拳施礼说道：“宋大哥别来无恙！”
“在挥城县的时候，我曾经放过你和那个丫头一马。现在你就不能放哥哥我一马吗？”宋钟说道。
“可以！不过你们要把那个人留下，就是被你们抢来的女孩子。”长寿答道。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现在还扛着女孩子的三寸丁！
“臭小子！我认识你！上一次在清风山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让那个丫头骑着你的驴跑了！”三寸丁指着长寿怒道。
“当时就你还骗我！装模作样给我算命说我的桃花运马上就来了。可是桃花在哪儿呢？老婆在哪儿呢？这一次你又想坏我的好事！老子偏不还给你！”三寸丁接着吼道。
长寿苦笑着摇头：“这个女孩子是我师侄女，你必须还我。”
双方一下子就僵持在江面上。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敢过去和长寿交手。
宋钟回头对三寸丁说道：“王兄弟，咱们行走江湖先要讲仁义！你抢人在先，这就是不对！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的老婆就包在哥哥我的身上！你就把那个女孩子放了吧。”
宋大哥说话了，其他人也纷纷帮衬。
三寸丁的脸上现出挣扎之意。
“放了这女娃儿吧，她太高了不适合兄弟你！”
不知道谁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一句，惹得船上哄堂大笑。
“全天下的牛粪也塞不满你的嘴！好！为了宋大哥和众家兄弟，我放了她！”三寸丁咬牙说道。
第八十章 上船容易下船难 三
划子来到大船的下面。
长寿对三寸丁说道：“你把放下来，我接着。”
三寸丁没好气的说：“接住了！”然后一抖肩膀就把女孩子从船上扔了下来。
长寿轻轻一越跳起两三米高，正好抵消了女孩子下冲的力道。然后长寿抱着她又落回划子上。
看面容正是英姑。
长寿轻轻的把英姑放下然后抬头看向宋钟。
“宋大哥，你登上这条船再想下来就难了。”长寿说道。
宋钟脸上现出挣扎痛苦的表情。
“多谢兄弟提醒。如果我想上这条船早就上了。如今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在县衙里面当押司见过的县官府官也不在少数。他们大多能写花团锦簇的文章，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不少人就是酒囊饭袋！”宋钟激动的说道。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求名当求万世名！我不甘心啊！总有一天我要让全天下人包括那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和皇帝老儿都知道我的才能，我的抱负！”宋钟说到这里又变成长寿曾经看到过的意气风发的样子。
“是啊，不甘心。这就是原因。”长寿小声自语道。
“宋大哥说的对！看看江州城，现在有七八千兵马。可是那又怎样？还不是让我们这二百人吓得尿了裤子？总有一天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一个汉子符合说道。
三艘大船上一片的赞同之声。
长寿默默的让开，三艘船拉满船帆向东而去。
长寿低头看英姑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嘤嘤的哭着。
“怎么了？你受伤了？”长寿关切的问道。
“没有。”英姑哭着答道。
长寿开始挠头了，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被劫匪抢人，如果传出去我就没法活了。”英姑哽咽着说道。
“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了，我们两个都不说出去谁会知道？”长寿安慰道。
可是英姑还是哭个不停。看来她还得发泄一会。
“对了，老驴在哪儿？”长寿问道。
“我前天到的江州。听说今天江州今天有人要上法场所以就多留了一天想看看。老驴现在就在客栈里。”英姑答道。
“什么？小姐，这种杀头的热闹你也想看？”长寿惊讶的问道。
英姑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白了长寿一眼：“人家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行吗？“
“没有出门居然走的这么快！比我还早到一天。如果你不是为了看热闹，我就追不上你了。”长寿庆幸的说。
“刚才听那个人说曾经放过你和一个女孩子一马。那个女孩子是谁？”英姑的脑回路神转弯，她问了长寿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我们还是快一点上岸吧。划子太小了，撑不住我们两个人多久。”长寿说道。
英姑看着长寿站在划子上，划子不划自动向岸边漂去。
“你的功法比我爹还强，再练些年就赶上我大伯了。”英姑说道。
“我这不是练出来的。心里想就有了，也经常不灵光的。”长寿答道。
他不知道，这么说的结果就是让英姑更加气恼了。这小子不是在显摆他是一个天赋很高的人吗？
长寿和英姑上岸后就向江州城方向走去。到现在为止，居然还是没有官军追出来。道路上是零零星星从江州城里死里逃生跑出来的人。
这些从外地到江州城看热闹的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劫难。可能他们这辈子也再不会看见这么大的热闹了。
许多人都是披头散发跑丢了鞋。有的人身上还带着伤。
长寿和英姑越往前走看见的景象越是狼狈。当他们走到十字路口看见的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了。
几十个官兵和平民百姓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有几个人正在旁边嚎啕大哭。
“宋大哥，你非得要这样吗？”长寿自言自语的说道。
英姑紧紧的跟在长寿身后，对眼前的这一幕根本不敢看。
“对了，你和那个砍头犯认识？”英姑问道。
“见过两面。不过你以后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长寿嘱咐道。
“到现在连官府都不敢出来安抚百姓。真是胆小鬼！”英姑恨恨的说道。
两个人绕过十字路口。由英姑带路来到她落脚的客栈。
可是客栈大门紧闭，窗户也上了闸板。
长寿和英姑在外面砸了半天门才有人出来开门。
英姑又费了半天口舌才让老板相信站在眼前的姑娘就是其他来住店的小厮。
“贼人都跑了？”老板胆战心惊的问道。
“都已经上船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长寿答道。
老板这才放下心来。
长寿进到客栈里也号了一间房间住下。
他先是到马厩里看老驴。
“你这个畜生！早晚被人杀了剥皮吃肉！”长寿忍不住骂道。
老驴还是安之若素的嚼着干草对长寿的诅咒无动于衷。
“皮拿去熬胶，要不就做成皮影！”长寿加码说道。
老驴还是对长寿不理不睬。
“小蝶听说你跟别人跑了就又买了一头毛驴。你这人尽可夫的贱驴！”长寿骂道。
老驴这才打了个响鼻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吃晚饭的时候长寿劝英姑快一点回家。
“我不回去！大伯从小最疼我了，现在他病了我要去看他！”英姑执拗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父母多担心你？你弟弟从天还没有亮就开始哭，到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停。”长寿说道。
英姑马上红了眼睛。不过她还是不肯回家。
“听我爹说，大伯再也不会回龙虎山了。如果我现在不去京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英姑伤感的说道。
“道法自然，一起都是随缘。生老病死就是日常。”长寿说道。不过他也不想再劝英姑了，就送英姑到京城见张幻陵一面也好。
江州城里的几千兵马终于出动了。听说他们居然在离江州城几十里的白龙神庙让二百人打得落花流水。
官军败回江州城后紧闭城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客栈老板向长寿和英姑讲着他在外面听到的事情最后赞叹道：“这伙贼人真是强悍！”
第八十一章 壮志难酬
江州城里的官军一关城门就是四五天。一直等到可靠消息传来知道那伙贼人早已经走远了才打开城门。
因为这件事被堵在江州城里和城外来往的商人叫苦不迭。
一些当天进到江州城里被杀的外地人也是四五天后才由家属运走遗体。
因为看这场热闹死的平民百姓就有几十人。
长寿这几天又劝了英姑几次让她回家。可是英姑坚决要到京城见大伯一面。
长寿没有办法只能搭船送英姑去京城。
大楚国京城内城的丽景门大开。先是五百名盔明甲亮的禁军骑在高头大马上鱼贯而出。
后面是八百人的仪仗队伍，彩旗招展鼓乐齐鸣。
再后面就是天子张卯的玉撵和皇后的銮驾。几十名宫女把他们簇拥在中间。
十几个已经被封王的皇子骑在马上跟在皇帝和皇后的后面。这是他们在二八童谣出现后第一次出门。
最后就是文武百官的队伍。
京城几十万的百姓跪倒在路边三呼万岁。
张卯坐在高高的玉撵里面带微笑。他很享受现在被万民拥戴的场面。
整个仪仗直奔碧云观。今天要在那里举行皇上的加号冠名典礼。
从今天以后，张卯有了一个新称号：神武道君皇帝。
美中不足的是，张卯原来打算让天师张幻陵主持这一次的典礼。可是张幻陵推说自己有病未愈不能参加这一次的盛典。
张卯只好让碧云观的观主道虚来主持典礼。
前些天江州传来的消息并没有破坏张卯的好心情。几个毛贼而已，总的说大楚国还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
就在同一时间，石再亮站在榜前一动不动。他像现在这样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他把正榜和副榜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就是没有看见他的名字。
这一次他又名落孙山了。
这段时间经常邀请他一起出游的方文绍方大公子的名字出现在一榜靠前的位置。
石再亮相信如果不是怕引起考生非议，方文绍就是成为状元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了解，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方大公子的真实水平。
“这个穷酸还站在这里，莫不是等着榜下捉婿？”旁边一个人讪笑道。
“看这个衰样一定是又没有考中！这小子五官不正，印堂发黑一辈子也就是这个鸟样了。”另一个人说道。
石再亮浑身一抖像是刚刚清醒过来。
他缓缓的看了看周围对他目光不善的众人转身向外走。
这辈子真像那些人说的就这样了？
不会，绝对不会！石再亮心里嘶吼道。
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梦想归梦想，现实就是现实。他现在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长寿送给他的银子这几个月他已经花光了。
石再亮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双腿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走。
迎面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木然的向左拐，那个人又挡在左边。他向右拐，那个人又挡在右边。
石再亮恼怒的抬头却看见一张笑嘻嘻熟悉的脸孔。
“长寿！”
石再亮惊喜的叫道。
“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看表情石兄这一次又没有考中吧？”长寿笑着问道。
“惭愧，惭愧！”石再亮摇头答道。
“自古英雄多磨难！宝剑不也是磨出来的吗？”长寿劝慰道。
“多谢小兄弟吉言。”石再亮答道。他这时才注意到长寿牵着的驴上坐着一个少女正用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这位是我的师侄女。我准备带她去碧云观。”长寿不顾英姑的白眼介绍道。
“碧云观？今天去碧云观真不是一个好时候。”石再亮急忙说道。
“哦，为什么？”长寿好奇的问道。
“今天陛下在碧云观举行冠名仪式。现在碧云观应该已经被禁军围得风雨不透了。你怎么进得去？”石再亮解释道。
“这可怎么办啊？天师张幻陵是她大伯。她这次来就是来看她大伯的。”长寿踌躇的说道。
“天师张幻陵？”石再亮反问道。然后他就没来由的笑了。
“这件事我真知道。天师张幻陵现在不在碧云观里。你们去碧云观就扑空了。”石再亮说道。
“现在天师张幻陵住在哪里？”长寿急忙问道。
“说来就巧了，他现在就住在我们两个以前都住过的地方！”石再亮答道。
“就是那个破道观？”长寿惊讶的说道。
“就是那里！”石再亮答道。
天师张幻陵从碧云观里搬出来住进京城外破道观的事轰动了整个京城。石再亮当然也知道了。
这下子就好了。三个人轻车熟路马上出京城赶往破道观。
长寿现在满脑袋问号。张幻陵不好好的在碧云观住，怎么跑到破道观去了？难道他在皇上面前失宠了？
破道观越来越近了。长寿就看见破道观里冒出了袅袅炊烟。
难得是天师张幻陵现在亲手做饭了？长寿想像不出那是一个什么场面。
离破道观越近，看得越清楚。破道观前面好像不只一个人的样子。
破道观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也向这方向望过来。
原来那些服劳役进京城的人还没有走。长寿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人的模样。
那个被长寿打脱臼了的郭宦和那个老汉也看清楚是长寿回来了。
“道观里还有人住吗？”长寿问道。
“张天师住在三清殿里面。”老汉答道。
“什么天师！落配的凤凰不如鸡！”郭宦阴阳怪气的说道。
英姑从老驴背上跳下来不管不顾的向大殿跑去。
长寿冷冷的看了郭宦一眼也跟在后面。
还没有走进大殿就听见英姑带着哭腔喊道：“大伯！”
两个人走进大殿就看见英姑抱着张幻陵的胳膊泣不成声了。
张幻陵也有些激动抚摸着英姑的头发问道：“傻孩子，你怎么来了？”
“我听我爹说你不会回龙虎山了。长寿又说你病了，我就想来看看你。”英姑哽咽着说道。
“是你送她来的？多谢了。”张幻陵看着长寿说道。
然后张幻陵的目光又转向石再亮叹气说道：“一切都是劫数啊。”
第八十二章 修殿 一
“天师为什么搬到这里来住啊？”长寿好奇的问道。
张幻陵一脸苦笑：“陛下要封自己做神武道君皇帝，仪式盛大。接下来还要大建道宇。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认为我们道士蛊惑皇上，该杀！所以我就到这里躲骂来了。”
“天师应该把民即是道，天下百姓就是道的话说给皇上听。”长寿说道。
张幻陵只是摇头。
“在大楚国的天下只是他张卯一人的天下。是他们张家的天下。他愿意怎么折腾是他自己的事，管他做什么？”石再亮冷冷的说道。
石再亮的话不仅是离经叛道而且是大逆不道了。
仕途走不通，石再亮对大楚国彻底的失望了。
长寿不想再说这件事。他转身打量整个大殿。大殿只是四面的墙还在，连殿顶的瓦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长寿在这里的时候是住在后面的真武殿里。那里比这里好一些。应该是长寿走后，那些人就搬到那里，张幻陵也只能在在这里了。
“现在时间晚了，先将就一夜。明天我找人买些砖瓦把这里修一下。”长寿说道。
“没有出去找，外面不是就有不少人吗？这些人应该是被困在这里很长时间了。”石再亮说道。
张幻陵反而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他问长寿：“到龙虎山后，去敕书阁了吗？”
“去了，在里面读了几天经书。”长寿恭敬的答道。
“他根本没有读几天就跑出去自以为是的当先生去了！”英姑在一旁插嘴说道。
看着张幻陵疑惑的表情，长寿就把自己去茅上村教孩子读书认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张幻陵听完长叹一声：“一个村子，两个村子倒没有什么。如果你一百个村子，一千个村子的教下去就麻烦了。皇上不答应，满朝大臣也不会答应。要抓你砍头的。”
石再亮在一旁仔细的听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转头看着长寿居然有崇拜之意了。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居然把一贯大胆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石再亮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有一种奔到高山上俯视天下的欲望。
这一幕都看在张幻陵的眼睛里。
张幻陵现在还是一脸的病容。
英姑问道：“大伯，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回龙虎山啊？”
“我在等，等那个人出现。”张幻陵含含糊糊的答道。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长寿和英姑还带着一些吃的。英姑拿出来分给四个人吃了。
晚上，长寿带着石再亮出去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科考完了，石兄回家有一百两银子够吗？”长寿问道。
“不够！”石再亮断然说道。
“二百两？”长寿接着问。
“不够！”石再亮还是摇头。
“我自己身上也不多了。明天开始还要修房子。”长寿为难的说道。
“我现在孑然一身，回家干什么？以后我就跟着你！”石再亮说道。
长寿吃惊的看着石再亮想在他脸上发现一些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他看见的石再亮却板着脸一脸严肃真诚。
“你是一个读书人，跟着我这么个小道士？石兄你想干什么？”长寿哭笑不得的问。
“读书人又怎样？书读的多，并不一定懂的多。反而是小兄弟让我懂了一些大道理。”石再亮答道。
“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就跟我说。我送银子给你让你回家。”长寿只好说道。
第二天早上长寿要找住在真武殿里的人谈修补大殿的事情。
“还是让我来吧。”石再亮说道。说完他就出去了。
他先找到那个老汉。把请他们修大殿的事情一说，老汉高兴坏了。
这一段时间，他们根本没有要到官府给的赏银。就靠进京城干干零活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
这要是能赚点儿银子就是不要赏银他们这些人也可以回家乡了。
“你回去跟那些人说说，如果愿意，我就跟你们一起进城买砖瓦。工钱按天结算。”石再亮说道。
“好，好！多谢大官人。”老汉说完乐颠颠的走了。
石再亮也转身回来了。
老人回去把事情说了。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修大殿的活，也不算小了。赚几十两银子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这些人有这几十两银子就可以回家了。再这么呆下去，家里的房子土地甚至是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了。
就在这些人准备出去跟着石再亮进京城买砖瓦的时候，郭宦站起来说道：“大家先等等！”
所有的人又安静下来。
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他们一看见官府的人就双腿打颤。
只有郭宦这个在村子里无地无老婆的无赖汉胆子大还能和官府的人说几句话。
现在在京城他们全靠郭宦能出头把欠他们的赏银要回来。
“工钱怎么这么少？”郭宦冷着脸问道。
“不少了！我们在京城里干零活还赚不了这么多。”老汉说道。
“那是在京城！这里修大殿他们到哪里找人去？这时候不多要一些，当我们是傻瓜吗？”郭宦不满的喊道。
“这还少？就这工钱我去京城里找人来干，他们也是高高兴兴的。”石再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众人的背后说道。
“你唬谁啊？京城里的那些工匠每天早上出来干活晚上再回去？”郭宦不信的说道。
“我刚才想了想。修这座大殿用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我跳几个就行了。当然你们如果不愿意，我也只好进城里找了。”石再亮无奈的说道。
他的手指随后在几个人身上点着。
“你，你，你”石再亮说道。
当石再亮放下手的时候，众人发现，除了郭宦以外所有的人都被石再亮点到了。
“干不干啊？你们给个痛快话！“石再亮悠然的问道。
在沉默一会后，老汉先是点头说道：“干！当然干！”
有人答应，其他的人也都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石再亮转身就走，其他的人也纷纷跟着出来。只留下脸涨成茄子皮色的郭宦站在那里了。
看见官府就下跪，看见平民百姓还想装大爷拿一把。这也是刁民！
石再亮心里鄙夷的想。
第八十三章 修殿 二
“你都听见了？”张幻陵笑着问长寿。
长寿点头。
“你怎么看？”张幻陵接着问。
“我认识一个和尚。他有一只猴。我没有用多长时间就训练它用铜钱换炊饼吃。”长寿笑嘻嘻的说道。
张幻陵想了想笑着说道：“胡闹！”
英姑在一旁不解的眨着眼睛。
临近正午的时候石再亮带着两挂装满砖瓦的大车和几十个人回来了。
“早上出去才三十几个人，回来怎么五十多？不是说人手够了吗？”长寿不解的问。
“人多干得快嘛。新来的这二十多人是我在城里找的。跟原来的那些不是一伙的，互相比着才好干活。这些人别想有一点偷懒耍滑的心！”石再亮答道。
“还不光这些吧？”张幻陵笑着问。
石再亮也忍不住笑了。
“从京城里请来的这二十几个工匠像二十几个传声筒一样。没有几天我修道观的事就在京城里传开了。“张幻陵说道。
“还是张天师慧眼如炬！”石再亮说道。
“据听说，这座道观原来叫白马寺。一个去西天取经的和尚回来时，他的坐骑白马死在了这里。当时的人们就在这里建了一座白马寺。后来吕祖来到这里在白马雕像上一拍，白马就活了！吕祖骑白马而去。人们又改白马寺为白马观。这么好的故事，这座道观怎么就破败了？”石再亮叹息说道。
“现在如果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听见我在这里修白马观，一定会有很多人送银子来。应该能不花一两银子就把这座道观修好。石先生打得好算盘啊！”张幻陵笑着说。
“天师叫我先生，我实在是不敢当。”石再亮躬身说道。
长寿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石再亮的用意。
这时候老汉和京城里请来的工头走了进来。
“砖瓦已经卸下来了。先生，应该先修哪里啊？”老汉问道。
“你们先把这座道观的围墙遗址找出来。然后挖地基沏围墙。”石再亮说道。仿佛他的身份就是这件事的负责人。
“如果要砌墙，这些砖可是远远不够啊。”工头吃惊的说。
“这些不用你们操心。明天再去买。”石再亮答道。
如果像张幻陵说的。重修白马观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里面传开了。
李狗儿奉旨送来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本身不多，可是这却是一个信号。
京城里的王公大臣达官显贵纷纷送来银子表达心意。
石再亮粗算一下，现在这些银子修白马观绰绰有余。
新科中榜的进士方文绍代表父亲方如诲也来了。
他惊讶的看见石再亮居然背着手昂头挺胸在工地上指点江山！
“石兄怎么在这里？”方文绍一把抓住石再亮的手亲热的问道。
“哦，原来是方兄来了。天师和长寿小师傅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有事我怎么能不来帮忙？”石再亮矜持的答道。
方文绍做恍然大悟状然后痛惜的说道：“石兄这么好的才学这一次居然没有考中！那些考官真是瞎了狗眼！石兄不要灰心，下一次你一定能金榜题名！”
“功名利禄对我如浮云。我已经志不在此。以后就做闲云野鹤了。”石再亮云淡风轻的答道。
“以石兄这样的大才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方文绍痛心疾首的说道。
把方文绍送走后，石再亮看着方文绍的背影冷笑着说道：“居然说考官瞎了狗眼！如果真是瞎了狗眼，你是怎么入取的？可见还是一个草包！”
那一天郭宦和其他人发生争执后他并没有走。他也无处可去。所有他还是死皮赖脸的的混在里面干活吃口饭等着发工钱。
当他看到每天不断的有达官显贵跑到这里来送银子惊得目瞪口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天灵盖裂开一条缝——他开窍了。
“原来当牛鼻子道士这么有搞头！”郭宦喃喃自语的说道。
修道观的这件事也传到了还在京城里逡巡未去的慕容星石耳朵里。
他现在正在接待从青白王朝来的皇帝密使。
皇帝陛下并没有追究他冒充青白王朝使节的罪，还称赞了他派兵南下击败大楚国军队使乌骨部想和大楚国联合的计划破裂。
不过皇帝陛下也责令他以后再采取什么行动一定要事先禀告他。
同时密使给他带来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向大楚国讨要这两年来大楚国拖欠的岁贡。
一年二十万两银子，四十万匹帛。两年就是四十万两银子，八十万匹帛。
以前出手大方痛快的大楚国现在看见青白王朝让乌骨部折腾得焦头烂额日渐式微就开始拖欠岁贡了。
这些银绢对大楚国来说是个小数目。可是对青白王朝就不同了。
一百年来，大楚国的这笔岁贡让青白王朝的王公贵族悠哉奢侈的度日。现在突然没有了，这让他们怎么活？
更何况现在战事日紧。有钱就有人。将士们打仗就会出死力，就能挡住乌骨部人的进攻。
可是大楚国就是不给怎么办？难得青白王朝还能分兵两路一南一北同时与乌骨部和大楚国作战吗？
虽然慕容星石知道要回岁贡的希望渺茫但是他还是接下了任务。
这些财物对青白王朝实在是太重要了。
“大皇帝现在在什么地方？”慕容星石问密使。
密使面现犹豫答道：“皇帝陛下现在老青山围猎。”
“什么！”慕容星石失声说道。
现在战事都紧张成这样，皇帝居然还有闲心去打猎！
密使犹豫半天又对慕容星石说道：“其实现在上京西京东京和南京都是人心惶惶。各种传言说什么的都有。林牙一定做好心里准备。”
“都有什么传言？”慕容星石问道。
“有人传言说魏王慕容淳要篡位当皇上。据说不少王公大臣心思都活动了。”密使低声答道。
慕容星石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你回去吧。路上一定要小心。”
看着密使离开，慕容星石陷入沉思。
青白王朝部族属国众多。一旦人心各异分崩离析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凝聚人心。这样凭着比乌骨部多几倍的人口怎么会打不赢乌骨部？
可是靠什么凝聚人心？慕容星石踱步凝思。
第八十四章 世道人心
慕容星石和库里津身穿大楚国平民百姓衣服偷偷的从客栈后面溜出来。
现在大楚国从皇帝到大楚对他这位青白王朝的使节还是不冷不热的。并没有让他们住进驿馆而是任由他们住在客栈里面。
慕容星石和库里津走在大楚国京城繁华的街道上。
看着鳞次栉比的店铺和运河里如过江之鲫的船只，库里津愤然的说道：“大楚国皇帝不给我们岁贡说是现在他们也很困难。看看他们的京城，比我们几座京城加在一起还繁华！那一点银子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九牛一毛！可是却让他们享受了一百年的太平！”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百年的耻辱。不过如果我们失败了，乌骨人对他们不会像我们这么客气的。”慕容星石说道。
“会把他们的骨头都嚼碎了！”库里津说道。
“慢行大师出行了——”
街道上突然有人拉着长音激动的喊道。
开宝寺的大门打开，众多和尚双手合十分立两边恭送慢行大师出行。
只见慢行大师法相庄严由两个小沙弥搀扶下慢慢的迈出一步。
“看来佛法真是有用。我怎么觉得慢行和尚比我们刚来时看着年轻了。”慕容星石说道。
现在的慢行大师面白唇红，下巴光滑的像刚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他身披御赐的袈裟，身边有众多的和尚众星捧月般的加持，还有街道两边万民匍匐在地上的祷告。
慢行大师如仙人出行！
“如果在我国有这么一位大师教化万民。让各部族万众一心对付乌骨人。我们会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吗？”慕容星石问道。
“是啊！我国百姓向佛向道之心比大楚国百姓还虔诚！这一招一定有用。还是林牙想得深远。”库里津茅塞顿开的说道。
这时候街道两边的民众已经纷纷摆出香案。上面点燃香烛放置供果。
突然街道上传来一片惊呼。
有四五个商人模样的人开始在慢行和尚要经过的街道上抛洒铜钱了！
那哗啦啦铜钱撞地声格外动人心魄！
可是慢行和尚踩在铜钱上面无悲无喜。真是已经跳出三界外的得道高僧！
此时已经被皇帝张卯秘密阉割的慢行和尚生无可恋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迎接万民的敬仰。
“人们面对寺庙和道观里的土偶从来都是舍得花钱的。如果……”慕容星石说道。
如果把这些钱集中起来能做多少事啊。包括打败乌骨部。
库里津现在对他年轻的主人是越来越佩服了。
两个人绕开摩肩接踵的人群向京城外走去。
他们今天就是要到现在正修缮的白马观去走一遭。
快到京城外城门酸枣门的时候，就能看见一辆辆大车拉着青砖排在城门口。
不用问这就是要拉到白马观修缮使用的。
两个人快步走出城门向白马观而去。
两个男人步幅大走的快。他们不断超过和他们同行而行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一些老人和妇女。他们挎着篮子里面摆着香烛和黄纸。
“从这一条路走除了白马观没有听说还有其他寺庙和道观啊？可是白马观还没有修好，这些人是去哪里拜香啊？”库里津纳闷的说道。
慕容星石同样诧异，但是他只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离正在大兴土木的白马观还有半里的时候，慕容星石和库里津惊奇的发现白马观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中！
“这些善男信女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就来了！”库里津感叹着说道。
围着白马观周边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把燃着的香烛插在土中然后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
“老人家，这里的神明灵验吗？”慕容星石和颜悦色的问一个挎着篮子刚刚祷告完起身要走的老太太。
“灵啊，灵的很！我家老头子中邪躺在炕上已经半个月了，上一次我来烧香以后现在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我这一次是来还愿的。”老太太一脸满足的说道。
慕容星石和库里津听得目瞪口呆。他们都懂这个道理，只要这样的事情传开，白马观的香火只会越来越旺！
“咱们回去吧。”慕容星石心满意足的说道。
“这就回去了？不去见见天师张幻陵和那个小师傅？”库里津问道。
“不必了。如果去了，让他们看破了反而不好。”慕容星石答道。
这一次来白马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青白王朝的武功从来都是碾压大楚国的。但是大楚国的衣冠饮食歌舞宴乐从来都是被青白王朝的上上下下的人向往和模仿。
大楚国的高僧大德和道士法师更是比青白王朝的民众顶礼膜拜。
慕容星石来过白马观以后更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慕容星石刚刚回到客栈就接到禀报：北面来人了。
“让他进来吧。”慕容星石点头说道。
慕容星石刚刚在客厅里坐下，一个方士模样的人就走进来行礼说道：“都里锦拜见林牙。”
“都里锦，你都打听清楚了？”慕容星石问道。
“打听清楚了。”都里锦答道。
“说说吧。”慕容星石说道。
“现在四都流传的那些传言有真有假。其实魏王慕容淳并没有造反的意思。他现在吓得已经闭门不出了。”都里津说道。
“那到底是谁在蠢蠢欲动？”慕容星石关切的问道。
“属下追根溯源最后发现很可能是慕容莫奴在后面搞鬼！”都里津答道。
慕容星石沉思着说道：“慕容莫奴想造反但是他的身份影响力不足所以就把魏王慕容淳抬出来了是不是？”
“正是！属下还打听到慕容莫奴几次去太庙祭拜。他哭的肝胆寸断的。他哭说现在天下大乱都是因为主上无道。应该另立明君。他的话在一些王公大臣里很有影响。”都里锦答道。
“看来我应该回去了。”慕容星石说道。
“库里津！”慕容星石喊道。
看到库里津进来后，慕容星石说道：“你准备二十两银子的门包。咱们两个去蔡太师府去拜见蔡太师！”
第八十五章 我等的人到了 一
蔡太师拿着慕容星石的门状想了想就对进来禀报的家人说道：“请他进来。”
蔡太师二十出头就科举高中。当时他年轻英俊才华横溢。更难得的是，那时候他就善于变通之道。
几十年来他一步步爬上了高位。
背后许多人骂他是奸相。可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只是善于迎合皇上而已。
蔡携与慕容星石有几面之缘。蔡携甚至对慕容星石有隐隐的嫉妒。有出众的文采就算了，更难得的是文韬武略无一不备。这样的人物在大楚国是难得一见的。
慕容星石昂然走进蔡太师的书房。
“太师，晚生有礼了。”慕容星石躬身说道。他在蔡太师面前执弟子之礼。
“不敢当。看座，上茶。”蔡太师说道。
两个人重新坐下后先品评了一番京城里最近流行的几篇诗文和画作。两个人一致对皇帝张卯的瑞鹤绕殿图赞赏不已，公认为佳作。
慕容星石话题一转说道：“大楚国是礼仪之邦。人无信不立。大楚国拖欠我朝的岁贡已经有两年了。蔡太师，该给了。”
蔡携面带微笑的说：“我们也知道现在北朝国事艰难，可是我们也不容易啊。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慕容星石实在是压不住内心的火气说道：“就是前几天陛下举行的冠名大典的花费就不止四十万两吧？这还叫没有办法？”
“陛下冠名是何等大事！大楚国再没有钱，这笔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蔡携不满的说道。
“蔡太师，岁贡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朝那些主战派说不定那一天就挥兵南下了。”慕容星石语带威胁的说。
蔡携撇了慕容星石一眼老神在在的说道：“即使是那样也是没有办法呀。”
别看前些天慕容星石手下的二百人就打败了王尽忠的两千人。可是青白王朝真要南下的话没有几万兵马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青白王朝在乌骨部的打击下还能拿得出那么多人马吗？
蔡携不信。大楚国满朝上下没有人相信。
这就是大楚国拖欠岁贡不给的底气。
虽然蔡携不赞成和乌骨部联手夹击青白王朝。但是拖着青白王朝不给岁贡，蔡携是赞成的。这也是大楚国的圣心和民意。毕竟大楚国在青白王朝身上受过太多的屈辱。
大楚国的臣民都盼着青白王朝快一点垮台。然后收回被侵占了上百年的土地。
如果张卯能做到这一点，这就是他可以告慰祖先的不世之功。
哪一个大臣会蠢到在这件事上触皇上的霉头？
慕容星石知道在这件事上根本谈不下去了。
他转成笑脸说道：“大楚国的高僧天师在我朝也是闻名遐迩的。这一次能不能请几位到我朝去传法？”
蔡携沉默不语。他猜不透慕容星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比如说京城里的慢行大师和天师张幻陵就很好。我朝也是连年大旱，正好请天师张幻陵做法乞雨。”慕容星石接着说道。
蔡携毕竟是儒门弟子。他对做法那一套东西历来是不信的。只是因为皇上热衷他只好逢迎吧了。
他的耳目何等灵通。他早就听说慢行和尚就是曾经闹得京城鸡犬不宁的夜行贼。被抓住后，张卯下令在慢行和尚私密的地方割了一刀然后养好伤让他接着慢行。
蔡携听到信息后私底下笑了好几天。
不过他听慕容星石说要请慢行和尚去青白王朝，他在心里摇摇头。
经此一劫，慢行和尚心里一定对皇上和大楚国怀恨在心。如果放他去青白王朝，他乱说怎么办？绝对不可能放慢行和尚走。
张幻陵也不合适。皇上很倚重张幻陵。否则也不会在张幻陵拒绝主持陛下的冠名大典后依然派李狗儿去白马观送了一百两银子。
据说张幻陵是听见有人唱二八童谣后突然病倒的。这代表着什么，蔡携也想不明白。不过他想皇上一定不能放张幻陵离开的。
“你刚才说张天师乞雨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乞雨的另有其人。就是现在和张天师一起住在白马观里的小师傅。”蔡携说道。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只是不太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有那么大的法力？”慕容星石说道。
“这你就说错了。我听说在吐蕃有的孩子得至天授，四五岁就能背几百卷的经文。你十几岁的时候不也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了吗？”蔡携答道。
“蔡太师的意思是说我向陛下请求让这个小师傅跟我去我朝传法？”慕容星石问道。
“我只知道陛下绝对不会放慢行大师和张天师走的。只有这个小师傅可以一试。”蔡携答道。
现在白马观忙碌的工匠已经有几百人了。石再亮又从京城里请来最好的画师画三清殿和真武殿里的水陆道场画。要给三清和真武大帝重塑法身。
还是在张幻陵的坚持下修补原来的泥塑就好了。
原来打算请石匠再雕刻一匹白马的是也让张幻陵取消了。只在白马观里摆一个基座。
张幻陵说：“白马已经让吕祖骑走了，再雕一匹白马干什么？”
“也是，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石再亮笑着说道。
看着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的人们，张幻陵感慨的说道：“为了重修白马观花这么多银子我良心不安。只是看见有这么多人可以靠干活能养家糊口心里才好过些。”
“别看那些人往这里送银子很痛快，如果让他们搭粥棚救济灾民就千难万难了。”石再亮冷笑着说道。
长寿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看向远方嘴角露出微笑。
两个孩子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
张幻陵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了。他的眼睛发亮带着惊喜。
女人走到三个人面前微微蹲身施礼。然后让两个孩子也过来行礼。
“才几天不见，大毛二毛又长高了。”长寿摸着二毛的脑袋说道。
“你把我们送到方老爷府上。方老爷很照顾我们娘三个，还让两个孩子去族学里读书认字。现在两个孩子也有名字了。大毛叫王吉，二毛叫王喆。”女人感激的说道。
张幻陵的脸上现出一悲一喜两种表情：“一人吉不是吉，二人吉才是吉啊。”
张幻陵感慨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北上 一
除了长寿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张幻陵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尚书方大老爷给起的名字。希望他们将来能吉祥如意。”王氏答道。
其实方如诲给两个孩子这么起名字还是有等级之见的。这就是给穷人家的孩子起的名字。方如诲自持自家是书香门第绝对不会给自己家的孩子用吉祥如意之类的名字。
二毛低垂着脑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他哥哥大毛就活泼多了，不住的这瞅瞅那看看。
王氏说道：“是方大公子回去告诉我说这里修道观我才知道的。他让我到这里看看天师和小师傅，也看看乡人。现在妾身带着孩子去乡人那里看看。”说完又对三个人行礼然后带着孩子向干活的人处走了。
大毛率先向那里跑去。二毛先向三个人鞠躬行礼后才跟在母亲后面走了。
张幻陵不住的看着二毛的背影，心中似有所动。他觉得他要等的人到了。
王氏带着孩子的到来在三十几个乡人中引起了轰动。
以前的王氏生活困苦再加上在路上丈夫身亡心情悲伤，看起来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可是在尚书府住了一段时间后，体态丰腴肤色白皙。而且在尚书府里与小姐丫鬟接触，王氏谈吐举止也变得落落大方。看得几个没有成家的乡人怦然心动。
郭宦嘿嘿笑道：“老王家的，回来给我们做饭吧。我们从自己工钱里出一部分给你。三十几个人加起来也不少！”
好几个汉子齐声附和。
王氏只是低头微笑并没有答应。
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王氏身上刮来刮去。大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二毛抬头跟母亲说道：“娘，听说殿里面正在画画，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王氏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好然后带着孩子就向大殿走去。
“老王家的，过一段时间道观修好了，我们也有了钱一起回乡。你回不回去？”郭宦喊道。
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王氏的眼眶。
“他爹死的事情传回乡里，王氏族人一定来收房收地。我们娘几个回去也会被赶出来。不回去了，就死在外面算了！”
“别人不要你，我要啊。”郭宦小声说道。这句话引来周围好几个汉子不善的目光。
王氏带着孩子在观里转了一圈然后来向张幻陵和长寿告别。
张幻陵爱惜的摸着二毛的脑袋问道：“孩子，你想不想跟我学道啊？”
这句话吓了王氏一跳。
二毛却很镇静抬起手指着长寿说道：“我想跟他学！”
“我可没有什么教你的。”长寿急忙推脱道。
能让张天师收入门下这是多大的造化，可是这个孩子却偏偏不要！
张幻陵觉得很尴尬但是机缘就在眼前他也不愿意失去。他觉得自己在京城里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孩子。
王氏一个妇道人家遇见这种事情手足无措。
大毛却很生气。为什么只让弟弟拜他为师，而不让自己也拜师？虽然他心里也并不愿意学什么道。
长寿看着尴尬的张幻陵觉得他要站出来解围。
“你真的想跟我学道？”长寿问道。
二毛点点头：“那天你给我和哥哥炊饼吃。还让我们给娘带炊饼吃。”
张幻陵没有想到他就输给了炊饼。
“这一路上因为吃的东西两个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别看孩子小，其实他们什么都记得。”王氏在一旁说道。
“天师是我师兄，本事也比我大。你跟着他也有炊饼吃。”长寿和颜悦色的说道。
随后他又补充道：“他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二毛还是眨巴着眼睛没有吐口答应。
就是石再亮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也是感慨。他同样有二毛类似的想法。他几次遇见长寿，长寿都是慷慨解囊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身上的银子与他平分。
在这个即使自己吃饱了也希望别人饿死的年代，能遇见一个长寿这样的人真不容易。
“要不你们回去问问方如诲大人，他有学问能给你们出一个好主意。”石再亮说道。
王氏点头。其实她是心里舍不得二毛这么小的孩子离开自己。
看着母子三个走远了，张幻陵转头笑着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师兄了？”
“你去问问英姑。张闲陵道长一见面就见我小兄弟。他是你兄弟，我是他兄弟，这样咱们是不是兄弟？”长寿理直气壮的答道。
张幻陵听到答案哭笑不得。他想想自己的那个喜欢胡闹的兄弟，这样的事情他的确干得出来。
蔡携觐见皇上把慕容星石讨要岁贡和想请几位高僧和道士去青白王朝境内传法的事情说了。
“岁贡的事情绝对不行！现在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他们？传法的事情倒可以考虑。”张卯答道。
“微臣也是这样答复他的。可是传法要派谁去好啊？”蔡携问道。
张卯低头沉思。慢行和尚绝对不行。当李狗儿告诉他那个夜里在京城神出鬼没的歹人就是几次被他接见还赐予他袈裟的慢行和尚时，他差一点气疯了！
如果事情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在？全天下的人要怎么样看他？让全天下的人笑说皇上钻地道，皇上宠幸的和尚夜晚做淫贼吗？
所以他暗中下令让内院给了慢行和尚关键部位一刀。让他伤养好了接着在京城慢行。
其实在慢行和尚身边的两个小沙弥也是从宫里派去监视他的。让慢行和尚去北方绝对不行！
张幻陵也不行。张卯心里清楚碧云观和其他几个道观里道虚等人是什么样的能为。那些人能力没有，向他要银子可是有一套。
张幻陵是真正有道法的人。他身边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自从戴上张幻陵给他的手链后，张卯真觉得自己身体有变化。也许真像张幻陵说的，他可以长命百岁。
“我跟慕容星石说慢行大师和天师张幻陵都不合适。可以让乞雨的小师傅去北方一次。”蔡携适时的说道。
张卯缓缓的点头说道：“朕对这个小师傅真感兴趣，想见他一次。”
第八十七章 北上二
长寿听见李狗儿到白马观的传旨有些懵。
张幻陵说道：“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随心所欲，随性而为！去吧，不要紧的。”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长寿跟着李狗儿走了。
郭宦看得眼睛热辣辣的。
原来当牛鼻子道士这么有搞头！不仅有人争先恐后的送银子，还能见到皇上！
长寿跟着李狗儿走进皇宫。再往前走就是皇帝张卯接见他的玉华殿了。
可是长寿突然停下了脚步。
李狗儿和两个小太监都惊讶的看着他。
“这下面怎么是空的？”长寿跺跺脚问道。他像是问李狗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狗儿像见到蛇蝎一样用公鸭嗓尖叫起来：“怎么会是空的？长寿师傅快走，陛下还等着呢！”
这条密道塌过一次后，早就让禁军秘密修好了。现在张卯又可以去盼盼姑娘那里谈诗论赋了。
皇帝陛下每天想的就是亿兆生民，太辛苦了。能有一个地方放松放松怎么了？李狗儿对那些整天盯着皇上的大臣很不以为然。
可是今天，这个十几岁的小师傅怎么脚在上面走几步就知道下面是空的？
李狗儿有些心惊的带着长寿往玉华殿而去。
这条密道的出口就在玉华殿里。不知道这个小子是不是也能用脚测出来。
长寿没有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着走着。
李狗儿进去禀告后就出来引长寿进去。
长寿只是以道家的方式躬身施礼。
“小师傅来了。看座。”张卯坐在龙椅上微笑着说道。
他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八卦衣，头发用木簪别着。这是张卯私下里经常的打扮，很有道家的惬意和洒脱。
长寿坐下后低头不语。
“小师傅原来在哪座名山上修行啊？”张卯温和的问道。
“西北无名小山，从小和师傅两个人修行。”长寿答道。
张卯想了想觉得张幻陵说的很对，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楼观派弟子。
“小师傅精通长生之术吗？”张卯接着问。这可是他最关心的。
皇帝富有四海，锦衣玉食，宫中后妃宫女数千。这怎么能不让人朝思暮想的盼着长生？
“道家讲究万法自然。生老病死皆是自然，岂可违背？”长寿硬邦邦的顶了回去。
张卯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前的小子很不开窍啊。
张卯看这个话题说不下去就直接说到请长寿跟着慕容星石去青白王朝传法的事情。
“让我去？我才修炼几年，还是让道行高深的人去吧。”长寿答道。他真的吃惊了。皇上居然让他这十几岁的人代表大楚国去青白王朝传法，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个笑话。
皇上让谁干什么，还有人敢不答应？
李狗儿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长寿这样的木头！
可是张卯却没有动怒而是和颜悦色的给长寿讲起了民族大意。大楚国拖欠青白王朝两年的岁贡了，请人传法这点面子总要给吧？
几十万两的银子几十万匹的绢帛都是大楚国百姓的血汗啊。
张卯说的很动情，真像一位整天忧国忧民的好皇帝。连长寿都不由得感动了。
“青白王朝现在也是连年大旱。他国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朕仿佛看见了饿殍遍野，真是心疼啊。”张卯满脸痛楚的说道。
“如果小师傅能在乞雨上帮他们一把就帮一把！让普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朕之所愿也！”张卯慨然的说道。
长寿是头昏脑涨走出皇宫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白马观的。
当听完了长寿讲的陛下让他去青白王朝传法乞雨的事情，石再亮冷笑道：“现在他想到亿万百姓了。如果真是这样陛下就应该节衣缩食才对啊！”
自从落榜以后，石再亮说话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去？”长寿问道。
“去！当然去！兄弟你才十几岁，缺的就是见识。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石再亮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长长见识！”石再亮最后说道。看来石再亮以后要跟定长寿了。
长寿又看向张幻陵。
张幻陵也默默的点点头。
“青白王朝境内方圆数千里住的也是原来我大楚国人。你去传法也好。”张幻陵说道。
“为什么眼睛只看着大楚国人？慕容氏，乌骨部的人又如何？小兄弟你的眼界要宽！”石再亮接着说道。
长寿还没有什么反应。张幻陵却一下子双目圆睁然后却是一声长叹。
出行的时候到了。
慕容星石带着属下七八个人亲自到白马观来接长寿。
石再亮也买了一匹马准备和长寿同行。
库里津跳下马围着老驴转两圈摇头说道：“这头驴也太老了！腿脚能跟上吗？如果把它阉了也许能好些！”
刚才还闭目养神的老驴一下子把尾巴塞在两胯之间！
“我们不着急。大不了让出一匹马让小师傅骑，牵着这头驴就好。”慕容星石无所谓的说道。
禁军都尉魏通带着一队一百人的禁军护送慕容星石一行人直到青白王朝边境。
魏通人们背后都叫他夜壶将军。据说他早先带兵镇压蛮夷的时候，夜晚亲兵进帐给他倒夜壶。一不小心，亲兵把夜壶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摔碎了。
听到响声，魏通一下子爬起来几乎是赤条条的就跑出去骑上马背就要逃命！
可是现在的魏通舔胸迭肚趾高气昂，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胆小鬼的样子。
他根本没有把长寿和石再亮这个落第的穷酸文人放在眼里。
“走吧，慕容将军。我们也早去早回。”魏通昂着头说道。
一行人向北乘船过祖龙河。越向北越觉得朔风劲吹，天气越寒冷。
慕容星石等人面不改色，甚至长寿和石再亮也还能忍。可是魏通和他的一百兵士却畏畏缩缩苦不堪言。
一路向北都是一马平川。这也是青白王朝当年骑兵能长驱直入的原因。
七天以后，大致来到了青白王朝和大楚国边境地带。
慕容星石刚想跟魏通说告别。
可是魏通却神秘的对慕容星石笑道：“慕容将军，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打草谷啊？”
第八十八章 北上 三
打草谷是青白王朝早年南下大楚国境内烧杀抢掠的用语。当时大队骑兵南下只带很少的补给，基本上就靠在大楚国境内的抢掠。现在从魏通的嘴里说出来让慕容星石很不舒服。
“魏将军这是在讽刺我朝吗？”慕容星石冷冷的说道。他手下的几个人也面路愤怒之色。
“慕容将军误会了。我是说咱们合作一起去抢前面的村子。”魏通急忙笑着说道。
慕容星石这才知道他误会魏通了。
青白王朝和大楚国之间并没有明确的边界。主要是谁能在这个地方收税，那么这个地方就是谁的。两者之间大致有上百里的空白地带。
而在这一百里的地带里也是有人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以前的大楚国百姓。只是他们已经不服大楚国教化和管束了。
“魏将军不要忘了，他们可是你们大楚国百姓。你下得了手？”慕容星石问道。
“哼！不向大楚国交税！不服父母官的教化！他们就不是大楚国人。杀了他们，皇帝陛下也不会说我一个不字！”魏通面目狰狞的说道。
“好！既然魏将军这么说了，今天我们就合作一次。”慕容星石说道。
长寿把他们的对话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他面色阴沉紧咬嘴唇。
石再亮却在一旁不住的冷笑。
听说有发财的机会，魏通手下的一百骑兵都变得意气风发，一扫刚才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样子。
这一次北上，慕容星石对长寿倍加礼遇。他把自己三匹好马中的一匹让给长寿骑。
长寿骑着马牵着老驴缰绳慢慢的拖在后面。
“你怎么看这件事？”长寿问身边的石再亮。
“自作孽不可活！”
这几个字石再亮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随后的时间里整个队伍加快了速度。魏通不时驻马四处眺望。
天将擦黑的时候，魏通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就是那里！那里有炊烟！”
众人顺着魏通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隐隐约约有十几座土房子。
魏通兴奋的打马扬鞭就向前奔去。一百名骑兵也在后面紧紧跟随。
慕容星石想说最好轻一点放慢马蹄，可是话到嘴边又把话咽下去了。
一百人的马队奔跑起来的声音很远就能听见。很快在山坡土房子的栅栏边上就有七八个人在向这个方向观望。
魏通对此毫不在意。
一百名骑兵岂是区区几个平民百姓能够抵挡的？
就在这时，一只灯笼在土房子上面慢慢升起而且越飞越高。灯笼在临近傍晚的天空中显得分外明亮。
“他们这是在求救吗？在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人居住。”慕容星石望着灯笼说道。
魏通咬牙命令道：“跑快一点！用箭把它射下来！”说完他一边催马一边已经摘弓搭箭在手了。
马队刚刚跑进一箭之地，魏通仰头就向升起的灯笼射出一箭。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把箭射了出去。
一百只箭射向夜空只能隐约看见箭尾上雪白的翎羽。
即使是这一百人箭术再差也会有几只射中的。
可就在这时，那只在夜空中晃晃悠悠慢慢爬升的灯笼突然加快了速度！它在夜空中一纵就眨眼间升起了两三米高！
一百只箭全部射空了，纷纷落在土房子后面。
“邪门！再射！”魏通喝道。在一百人也是久练之兵瞬间搭箭射箭。又是一百只羽翎飞向灯笼！
只是那只灯笼还没有等到箭射到就突然爆开！瞬间耀眼的火光照亮夜空而且像烟花一样在空中久久不散。
土房子下面的几个人和魏通慕容星石还有他们的属下都仰头呆呆的看着夜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再亮狐疑的看了长寿一眼。他认定这是长寿做的手脚，只是他不知道长寿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星石也缓缓的转过头来对长寿笑道：“小师傅好手段！”
长寿却看着栅栏里面的人没有说话。
栅栏里面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个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人。
除了三四个手持刀枪以外，其他人手里拿着的其实都是锄头，铁镐，叉子等农具。
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也站在前面手里拿着镰刀对他们怒目而视。
几个妇人和两个姑娘握着菜刀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们。
“你们这些刁民！不听管束，目无法纪，不向朝廷纳税！明白事理的赶紧跪下磕头，然后让我们把你们绑起来送交官府法办！如果你们现在乖乖的听话，到时候我再给你们说几句好话！”魏通喊道。
“纳税？我们纳税，你们能帮我们做什么？你们这帮就知道敲骨吸髓的家伙！给你们磕头？休想！”站在最前面手拿铁叉的汉子轻蔑的答道。
“杀才，说这种话就是大逆不道！你们想造反吗？”魏通喝道。他的眼睛四处观察者，不知道是直接率马队冲进去还是先射几轮箭好。
“将军，你看东西两边。”一个亲兵趴在他耳边说道。
魏通急忙扭头向两边看去。只见两边各有一队火把向这里快速的移动。
看来是刚才那个灯笼的缘故，这伙人的援兵来了。
“看火把来的人最多不过二三十人，怕什么！”魏通说道。不过他自己心里还是打起鼓来。夜壶将军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两拨人越来越近，慕容星石的脸却变得铁青！
这些人看装束有人右衽有人左衽，穿什么的都有。可是他们却都是头顶光光，四边长发垂肩！
这些人分明是和慕容星石是一个部族的人！
“你们这些人怎么跑到这里的？”慕容星石冷着脸问道。
“哎哟，是朝廷的人。回去告诉大皇帝，我们在这里过的快活自在得很，不劳你们费心。不过你们要欺负我们的兄弟，不行！”为首的汉子把火把插在地上手指栅栏里面的人说道。
在这没有管的地方，青白王朝和大楚国的逃民居然联合起来和青白王朝的官员大楚国的军队作对。
慕容星石和魏通脸色都很难看。不，应该说都很难堪才对。
石再亮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睛在烁烁放光。
第八十九章 试探 一
“慕容兄，杀了这些反贼你我回去都可以向朝廷报功！这一趟买卖做的过！”魏通说完就拔出腰间的刀来。
慕容星石脸上阴晴不定然后说道：“这一件大功劳还是都给你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说完慕容星石伸手拉住长寿的马缰就走。慕容星石长寿和老驴成为一串瞬间奔了出去。
石再亮在后面紧紧跟随。再后面是库里津等人。
看着慕容星石眨眼间就走远了，魏通马上就胆怯了。
他看了看栅栏里面和外面几十个对他虎视眈眈的人拨转马头喊了一声“走！”就一溜烟的先跑了。
他手下的士兵面面相觑，一百骑兵居然怕几十个手里拿着奇形怪状武器的平民百姓？但是长官已经先跑了，他们也只好打马扬鞭跟在后面赶紧跑。
“贺六浑，现在你做不做这趟买卖？”栅栏里面的汉子问道。
“曲大哥，你干我就跟着。这帮孬种，好对付得很！一百匹马啊！”贺六浑答道。
“好，咱们一起干！”说完姓曲的汉子扬着手里的叉子大步走出栅栏。
就这样，留下老幼妇女一共集合了三十来个人咽着骑兵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魏通带着部下骑着马把距离越拉越远。但是天黑路不熟，每个人就只有一匹马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现在又跑，跑着跑着马就跑不动了。
魏通回头看见火把却越来越近了。这些逃民可真能跑啊。
“慢些跑，搭箭射他们！”魏通说道。
在队伍尾部的士兵纷纷搭弓在手身体后转准备射箭。
当逃民追进射程士兵们就纷纷射箭。可是箭射的都绵软无力，许多箭射出去不远就落地了。
贺六浑等人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纷纷转过身弯腰用手拍打屁股。他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嘲笑他们就是撅着屁股让他们射也射不中。
士兵们又急又气又怕。这种情况下他们手里的箭就更没有准头了。
没过多久，大部分士兵的箭壶就空了。这些人射光箭以后就狠狠的抽打战马屁股拼命向前跑。可是黑夜里根本看不清道路，经常有人跑着跑着战马就绊倒趴在地上。
穿着盔甲的士兵刚刚艰难的爬起来，后面追赶的人已经到了眼前了。
骑马狂奔的士兵经常听见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样就更增加了恐惧感。为了逃命就狂抽马屁股，战马很快就跑脱力了。再怎么抽有跑不动了。
还是魏通有逃跑经验。他一边骑马逃命，一边在战马把头盔扔了解开战甲也扔了以减轻负担。加上他的马是好马，所以他一直跑在最前面。
只要他能跑在其他士兵的前面就能逃出生天。
当魏通跑到大楚国境内最近的县城附近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三十几个士兵了。六十多匹战马，六十多套盔甲弓箭和六十多条人命都丢了。
慕容星石在远远的看见魏通带头逃跑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结果已经注定了。
这一行七八个人骑马走了一夜，天亮时就快到并州了。
“林牙回来了！”并州城上的士兵惊喜的喊道。
林牙在青白王朝是翰林的意思。这是慕容星石科举高中的官职。并不是他现在的官职。
青白王朝的皇族经过一两百年的醉生梦死的生活早就变成一群酒囊饭袋。像慕容星石这样的人居然能科举高中的绝无仅有。
所以慕容星石最喜欢别人称他为林牙，这是他的骄傲。虽然他现在的官职比翰林高得多。
并州城城墙低矮。这个与大楚国接壤的州城是不用修城墙的。青白王朝的人并不怕大楚国来攻打他们。
慕容星石进城门后直接向府衙而去，一路上遇见的青白王朝的士兵和民众不断的向慕容星石施礼欢呼。可以看出来，慕容星石在属下中很得人心。
应该已经有人快马通报过了，府衙门口已经站着一群人在等着他们了。为首的一个博带高冠的女人正向他们这边张望。
那个女人看着慕容星石面露喜色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长寿的身上。看着长寿背后的木剑和他手里牵着的老驴。
“夫人！”
库里津等人从马上越下直接单腿跪在地上行礼。
女人背后的众人也纷纷向慕容星石行礼。
“都起来吧。“慕容星石说道。
“塔不烟你怎么也出来了？”慕容星石笑着问。
“大皇帝从南京有旨意给你。我心里着急就出来了。”女人说道。
“哦？”慕容星石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在等着他。他快步向府衙后院走去。
女人转身对库里津说道：“库里津，你先去把小师傅和这位先生安排好再来见我。”
库里津答应后带着长寿和石再亮进后院安排他们安歇的房间。四名少女端着水盆进来让长寿两个人洗漱又端进来茶水点心。
头一次有这么多人伺候让长寿反而很不习惯。
库里津走进内宅见慕容星石。房间里只有夫人塔不烟坐在那里。
“将军去见皇帝派来的天使了。他一会才会回来。”塔不烟说道。
“将军从大楚国请回来的人怎么这么年轻？他的手段怎么样？”塔不烟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是将军请回来的人，应该错不了。”库里津答道。
塔不烟沉吟不语。她和慕容星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一个儿子很小就死了。剩下的一个身体孱弱，可是他可是慕容星石唯一的继承人，起码塔不烟是这么看的。
其他妾室生的孩子怎么能继承慕容家的事业？想都不要想！
“库里津，你先回到家里把你的孩子带去给那个小师傅看看前程。记住就说他是将军的孩子！”塔不烟命令道。
“夫人，这件事不要先跟将军商量一下？”库里津为难的问道。
“不用！出什么事由我担着。你现在就去吧。”塔不烟催促道。
“是”库里津答应后转身走出内宅。
第九十章 试探 二
库里津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走进房间。
孩子躲在库里津的后面紧张的看着长寿和石再亮。
长寿和石再亮看着库里津和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师傅，这是慕容将军的公子，我的少主人。夫人让您给公子看看前程。”库里津说道。
长寿盯着孩子看一会又看看库里津然后笑着说道：“库里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这个孩子长得和你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却说这是慕容将军的公子？你该当何罪！”
库里津一下子愣住了露出憨笑。
塔不烟听到库里津的禀报后笑着说道：“这件事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她沉思一会说道：“一会我把慕容失布虎的生辰八字写出来。你拿着给那个小师傅看看。”
慕容失布虎就是塔不烟和慕容星石唯一的儿子。
长寿拿着那张库里津递过来的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沉默不语。
“小师傅算不出来吗？”库里津问道。他和长寿一路走来也熟悉了，不仅心里替长寿担心起来。
石再亮也凑过来看长寿手里的纸。读书人谁没有读过易经？大多数人对卜算多少了解一些。
长寿摇摇头说道：“我刚才算过了，纸上生辰八字的人已经死了几年了。”
“你是怎么算的？小少爷现在明明还在后院！”库里津失声叫道。
“是吗？不过我看纸上的生辰八字的确是个死人的。”长寿平静的说道。
石再亮一把把长寿手里的张抢到手里仔细的看着。可是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看来这位小师傅很快就要转身回大楚国了。这个笑话闹得也太大了。
不，这不是笑话。如果一个普通算命的人说明明还活着的小少爷已经死了，夫人分分钟就让他人头落地。
不过这位小师傅是大楚国人。是慕容将军从大楚国皇帝那里请来的，死是不会的，灰头土脸却是一定的了。
库里津忐忑不安的回去向夫人复命。
塔不烟听完库里津的禀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最后一声叹息。
“看来这位小师傅还是有些能耐。”塔不烟说道。
库里津惊讶的看着塔不烟。
“这张纸上的生辰八字是欢哥儿的。”塔不烟解释道。
欢哥儿是慕容星石和塔不烟生的第一个儿子的小名。已经死了四年了。
库里津现在才明白事情的原委然后也是一声叹息。
慕容星石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情瞪着塔不烟说：“我从大楚国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人是算命卜卦的吗？用算命的那一套试探，亏你想的出来！”
“我心里知道你跟那些文臣一样心里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他从大楚国请回来？”塔不烟问道。
“为了人心！”慕容星石答道。
看见塔不烟没有听懂，慕容星石接着说道：“咱们这些属下有多少能一条路走到黑的跟着我们？我觉得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如果有几千人，几万人，几十万人那是什么景象？”
塔不烟听着听着眼前一亮的小声说道：“将军是说将来我们自己起兵入主皇宫？我就说嘛，就那么个昏君在那里，青白王朝迟早要亡！整个皇族里论才学德行谁能比得上你！”
慕容星石先是惊讶然后就被塔不烟说的话吓得毛骨悚然。
“你闭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重新凝聚人心打败乌骨部，稳定朝纲。你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的出来！你想全家被杀头吗？”慕容星石说完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塔不烟看着慕容星石的背影却笑了一下。
“来人！”塔不烟喊道。
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你去库里领两张熊皮褥子和两件狐裘送到大楚国来的那两个人住的地方。你就说是我送的，这里天气寒冷让他们多保重身体。”塔不烟说道。
侍女转身刚要出去，塔不烟又叫住了她。
“再让厨下做一桌好菜送去。”塔不烟说道。
长寿和石再亮对坐在小桌前吃着满桌酒菜。
房间里放着一盆炭火，烤得屋子里暖烘烘的。
“兄弟，托你的福。看来到北方走这一趟应该很享福了。”石再亮喝一口酒说道。
“没有那么简单。慕容星石不简单，他的夫人也不简单。”长寿答道。
“有什么不简单的？一个乞丐拿着破碗走过来，他的用意还用猜吗？”石再亮不屑的说道。
“青白王朝有不少原来大楚国人在朝廷里做官。如果石大哥想留在这里，慕容星石应该能让你……”长寿还没有说完就让石再亮打断了。
“我想的是那些吗？就是想做官，他慕容星石能给我什么？他自己也不过是并州节度使而已！”石再亮说道。
看来石再亮的心真是大得很！
“石大哥的理想是出将如相吗？”长寿半开玩笑的问道。
石再亮双手捧着酒碗郑重对长寿说：“兄弟，这句话我只跟你说了。我出身贫寒，可是父亲节衣缩食让我读书。可是在我八岁的时候他就死了。我母亲把所有家当卖了供我读书直到最后自卖自身去有钱人家为奴！分别的时候，母亲说如果我没有出息就不要再去见她！现在我把自己的一生就寄托在兄弟你的身上了！”然后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然后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长寿听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天晚上，石再亮喝醉了。长寿扶他躺在炕上的时候，他嘟嘟囔囔的说道：“谁得人心，谁得天下。”
“天下不甘心的人真多啊。”长寿不由得感叹道。
第二天早上，慕容星石把长寿和石再亮请过去。
“昨天大皇帝派来的天使到了。因为旱灾，陛下要在南京举行瑟瑟礼乞雨。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要参加。所以今天我们就要出发，小师傅一定还很疲乏吧？”
“既然陛下举行瑟瑟礼乞雨就不用我再去了吧？”长寿问道。
瑟瑟礼乞雨是青白王朝的传统。都是由大巫师主持。
“这三年来，每年都举行瑟瑟礼乞雨。可是没有一次成功。看来到时候还要请小师傅出手啊。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车辆，小师傅就坐车和我一起走吧。”慕容星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