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江湖情义
精猴张石带着手下众兄弟越往东走越觉得心惊。
这里的村民好像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本来还看见房前屋后有人影晃动可是奔过去后却什么都找不到了。翻了一气很可能连一颗粮食都没有发现。
这还是好的。有几次精猴他们听到轰的一声，自己这里立刻就有几个兄弟哀嚎着倒在地上。
虽然死的只有一两个，可是受伤的着实不少。每一个都是身上有几个破口不停的流血，伤口处慢慢的变成黑色。
不明就里的精猴终于下定决心从已经手下的伤口处挖出一粒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不像是铁。”精猴捏着那粒黑色的东西说道。他觉得手里的东西应该比铁还重。
“不要怕疼，把所有兄弟伤处里的东西都挖出来！”精猴说道。
没有受伤的兄弟纷纷拔出短刀帮受伤的兄弟治伤。能忍的咬紧牙关像猪一样的哼哼，不能忍的就痛的狼哭鬼嚎。
好在所有受伤的人挖出铅沙包扎好后还勉强能走，精猴就带着大家继续上路。不过现在他们都小心多了，不敢莽撞的看见村民的房屋就冲过去。
从河间府逃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多少吃的，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饿的快走不动了。
精猴已经有两年的时间待在河间府城里没有出来，他只知道河间府的北面就是乌骨人不能去，对其他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
马忠德和其他四个村民躲藏在草丛里。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杆铁铳。
上一次乌骨骑兵来的时候，他跟在刘家三兄弟后面听他们的指挥。可是现在，他已经是这几个人的头儿了。
“咱们五个人只放三铳，另外两只留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保命。趁他们大乱的时候跟着我快跑。”马忠德说道。
精猴和兄弟们走走小路上看着远处的成片庄稼。他们这些人原来也都是种田的，可是自从跟着张万仙起事造反以后已经好几年没有再摸过锄把了。
种田的时候除去交官府的税和大户人家的租子。剩下的粮食顶多够吃一个半饱。起事以后这些人都过上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日子。
只是好日子时间太短了，流民军很快就发生内斗，大部分人并没有死在官军手里而是死在了昔日的兄弟手里。
精猴边走回忆着过去的美好时光。这时候让他和手下兄弟心惊胆战的轰轰声又在耳边响起。
声音在侧面响起的同时，精猴觉得自己的右臂和右腿被狠狠的杵了一下。先是滚烫然后就是巨痛。
十几个兄弟也和精猴一样纷纷被铅沙打中。只是马忠德胆小不敢离的太近，所以精猴他们只有受伤却没有一个死的。
“快跑！”马忠德喊了一声扛起铁铳就向远处跑去。其他四个人也跟在他后面狂奔。
精猴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时候模模糊糊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可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快，用刀把我腿上的东西挖出来！”精猴喊道。
马忠德跑出几百步就站住了。
“怎么不跑了？”一个村民问道。
“离这么远，他们已经追不上咱们了。蹲在草丛里看看他们一会往哪一个方向走，咱们再事先埋伏在前面再打他们一次！”马忠德答道。
他现在俨然就是一个打伏击的高手了。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一只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战马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快到眼前了。
几个村民吓得脸色煞白转身就想逃跑。
“不要慌，是小蝶姑娘来了！我与小蝶姑娘是老熟人了！”马忠德突然兴奋的喊道。
说完这句话，马忠德竟然朝着骑兵冲过来的方向迎头跑了过去。
“小蝶姑娘，小蝶姑娘！流民军就在前面！”马忠德边跑边喊道。
小蝶得到消息从盐山出发一路向西还没有遇见逃过来的流民军。她是远远的听见铁铳的声音才带兵奔过来的。
她突然看见一个人背着铁铳从草丛里钻出来手舞足蹈的向她跑过来。
“流民军，流民军就在前面！”马忠德回身指着远处说道。
小蝶在马背上向远处眺望已经能够看见一个个的小黑点。
“冲过去，不要让他们跑了！”小蝶喊道然后第一个纵马奔去。
“小蝶姑娘，我和长寿小师傅是老熟人！”马忠德喊道。可是他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杂沓的马蹄声里。
离着很远，精猴他们也都看见了骑兵的到来。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一只队伍都是敌非友。
看骑兵的声势至少有几百人。
正在用刀给精猴挖伤口的兄弟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大哥，兄弟对不住你了！”
那个手下说完这句话站起来转身就向远处狂奔。在场的其他人也马上醒悟过来，没有受伤的人纷纷向远处跑去。转眼间没有受伤的近百人跑的一个不剩。只留下包括精猴在内的十几个被铁铳打中受伤的。
精猴也奋力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然后他就站住不动了。他跑一丈，战马跑十丈。他根本跑不掉，只能让他丢人现眼而已。与其这样还不如就留在这里等死更光棍一些。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苦笑。江湖义气谁信谁吃亏，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你们跑吧，我就留在这里给你们断后！”精猴对几个受伤较轻的兄弟说道。
“大哥，我们也不走了。这里的兄弟如果哪一个能活下来，不要忘了把刚才跑了的那些王八蛋的祖坟都刨了！”一个兄弟嘶吼着说道。
小蝶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乱哄哄的向远处跑了。她对身边的马扩说道：“不要停，你带人去追前面的人。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她自己却带着一小队骑兵慢慢减速停在精猴他们的面前。
看着面前这十几个人身上的点点血迹，小蝶就知道这些人身上中了铅沙。
“你们不跑就对了。那些跑的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了。”小蝶笑着对这十几个流民军说道。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回头是岸
“这个精猴张石必须杀了！我已经询问明白了，他可不是第一次造反了。这一次跟着张万仙造反已经是他第三次造反了。而且每一次他都是在最后的时候反水！这样脑后长反骨的人留着干什么？”廖超说道。
“不能留也不一定非要杀嘛。我也询问过了，你带回来的四个女人他并没有杀还给了她们十两银子。这说明他还是心存善念的。”长寿摇头答道。
“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这一次他带着属下从河间府里逃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是你，你跑不跑？”长寿问道。
长寿问的这个问题把廖超问住了。
“精猴逃出河间府是情有可原的。他在河间府的时候备受纪大疤等人的欺辱，他杀了纪大疤报仇也可以理解。让他在这里养几天伤，然后就放他离开。天高地阔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长寿说道。
既然是都总管发话了，廖超也不再说什么了。
精猴张石胳膊上有两颗铅沙，大腿上有三颗铅沙。特别是有一颗铅沙直接打在大腿骨上。挖铅沙的时候，精猴直接就晕了过去。
这些年一直都是在枪林箭雨中闯荡的精猴七天后就已经下地走动了。
“看来伤好的很快嘛。”长寿走进来笑眯眯的说道。
“多谢你们能留我一条命。我精猴不是不讲道义的人，这个恩情将来我一定还上！”精猴说道。
“心里想的是让别人感激报答，我就不做好事了。”长寿说道。
精猴点头：“你说这话我赞成！这世上最冷的就是人心了。那好，感谢的话我就不再说了。”
长寿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精猴：“既然是伤好差不多了，我们就放你走。你可以带着你的那十几个兄弟走了。”
精猴一下子愣住了。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是想着离开。可是临到要走的时候发现天大地大却没有自己去的地方。
像是看透了精猴的心思，长寿说道：“怎么，没有去的地方？从这里向西去太行山，很多造反的人都被大楚国官军撵到了那里。到那里总可以容身吧？”
“这些年活的像头拉磨的驴一样。眼睛上蒙着布以为自己在向前走，实际上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精猴叹气说道。
“光是造反的事情我就干过三次。每一次到最后都发现跟着的大哥不是东西！没有办法，只能脚底抹油了。”精猴接着说道。
“一条路走不通你就换一条路走嘛。”长寿说道。
“换一条路走？你以为我没有想过？难啊。跟着我的那些兄弟原来也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可是自从走上这条路后靠杀人放火混饭吃，一开始下不去手，可是时间长了都觉得这样活着最是逍遥快活！不走这条路他们不干啊！”精猴说道。
“忘了告诉你了，除了和你一样受伤的人外，其他跑了的人已经全死了。”长寿说道。
精猴一愣接着说道：“死了好！早就早托生。不对，像我们这种人死了只能下地狱了。”精猴叹气说道。
紧接着他又马上改口道：：“不对，不对。咱们现在活着的地方就是地狱。死了就是脱离苦海了”
精猴带着他那十几个守伤现在勉强能走的十几个兄弟上路了。
长寿不仅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他们原来身上带着的兵刃也都还给了他们。不过他们从纪大疤那里抢来的包裹却没有还给他们。
“不要再骚扰村民！那些村民都不是好惹的。”长寿说道。
长寿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既然苦海无边，那就回头是岸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大哥，现在咱们去哪里？”一个兄弟问道。
“看看有没有新路可以走。”精猴说完就向西而去。
流民军这一次从河间府跑出来的两万多人，跑到盐山附近的有六七千人。
其中被村民杀了和抓住的就超过一半。其余的人都被小蝶和廖超抓住或者是杀了。
抓住的人里面基本上都愿意留下来讨一口饭吃。像精猴这样被放走的只是极少数。
三天以后，向西走的精猴身边已经聚集了二百多人。这些人都是他在路上遇见收罗来的。
十天以后，精猴的身边竟然聚集了上千人。这些人在茫茫荒野中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好几天根本不知道去哪里。现在看见了精猴就像遇见了主心骨一样。
“大哥，再招揽一些人咱们就重新起事自己干！这一次兄弟们拥立你当大哥！”一个一直跟着精猴的兄弟兴奋的说道。
“我当大哥？然后让你们这几个跟我最亲近的兄弟也都做头领？”精猴问道。
那几个人听见精猴这么说都兴奋的满脸放光连连点头。
“你们不知道张万仙和杨衮以前都是什么人吗？他们以前都是有能力有作为的好大哥！”精猴说道。
“杨衮在与官军厮杀的时候两次替自己的兄弟挡枪挡箭，救了两个兄弟的性命。可是后来呢，你们知不知道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精猴问道。
几个兄弟都茫然的摇头。
“后来那两个兄弟都被杨衮给杀了！你们拥立我做大哥就是想以后我再砍你们的头吗？”精猴森然的问道。
几个兄弟吓得都缩了缩脖子。
“坐上那个位置，人就变成鬼了。”精猴叹息的说道。
“变成鬼就变成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被睡婆娘！就是活上一年那样的日子，你就是砍了兄弟我的脑袋，我也觉得值了！”一个兄弟蛊惑着劝道。
精猴静静的盯着这个兄弟的眼睛然后缓缓的摇头。
“死路走不通，我打算换一条路走。”精猴说道。
如果精猴真的起事造反做大哥，听到消息投奔到他这里的流民军一定会越来越多。
可是听说他不打算起事，原来聚集在他身边的一千多人立刻作鸟兽散，最后只剩下二百多人了。
“过去的日子我过够了。走，我带着大家回盐山向小师傅都总管讨一口饭****猴说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孝子
“小师傅，我想换一条路走走。”精猴对长寿说道。
长寿对于精猴重新回来反应很平静。
“盐场现在没有一个人把守。你就带着你的这些兄弟去盐场吧。”长寿说道。
……
张行远远的看见绫罗伞盖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跪在地上了。出城接驾的大臣们也都跟着跪下。
乌骨人围攻京城的时候，仓皇逃跑的太上皇张卯在江南的时候禁止江南的军队北上勤王，禁止江南的粮食运往北方。隐隐有与京城分庭抗礼之势。
如果长此以往一直这样下去，大楚国势必一分为二。
为了劝说自己的父亲回京城，张行派出的大臣如过江之鲫。明里暗里做了各种各样的承诺，保证太上皇回来后依然能够大权在握。
张行把他对付乌骨人的那一套又拿出来对付自己的父亲。不管张卯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统统答应下来。
张卯最后终于点头同意返回京城。
今天，太上皇张卯从江南出发的车驾终于回到京城了。
皇帝张行带领朝廷里的所有大臣浩浩荡荡的出京城迎接。
太上皇张卯命李狗儿挑开车帘。他朝思夜想的京城又出现在他面前。这里是他从小居住的地方，是他嬉戏游玩的地方，是大楚国最繁华的地方。是他居住最舒适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大楚国的权力中枢。
张卯之所以愿意回来就是因为他心里有把握以太上皇的尊严重新掌握权力，重新君临天下！
“父皇！”张行带着哭腔喊道然后他就用膝盖当作脚膝行向前来到张卯的车驾前边哭边用力的磕头。
在李狗儿的搀扶下，张卯也急忙下车抱住跪在地上的儿子哭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得感叹真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啊。
“儿子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张行哽咽着说道。
“这段时间国事繁忙，你也受累了。”张卯感叹道。
张行听见父亲这样说不由得心里一凛。说我累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以我身体欠安为由再把我废了？
太监刘烩捧着一个玉盘走过来。
张行起身端起酒壶在玉杯里倒了一杯酒然后双手捧递给张卯。
“父皇，今天回京我先敬你一杯酒给你接风洗尘。”张行说道。
张卯习惯性的伸出手想接酒杯却又停住了。他怔怔的看着酒杯里碧绿色的酒液。
这小子不会在酒里做什么手脚吧？张卯越看就越不敢喝。
历代王朝都以孝作为道德的最高标准。可是为了权力，宫廷中父杀子，子杀父的事情屡见不鲜。
“今天父皇我车马劳顿实在不能喝酒了。改天咱们父子二人再置酒好好聚聚。”张卯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大楚国历代君主里最诗酒风流的皇帝居然推拒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大楚国皇帝递给他的酒。
在场的所有大臣心里都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张行尴尬的重新把酒杯放在玉盘上。然后送张卯上车，他又重新回到接驾的大臣队伍前面。
御林军开路，车驾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京城。
刚进城的时候，张卯还能听到街道两边百姓高喊的万岁声。可是走了一会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按说去往皇宫的道路越走越繁华，人也越多啊。怎么会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张卯让李狗儿挑起帘子观看，却发现车驾走的并不是去往皇宫的方向！
“这是去哪里？你们这些瞎眼睛的奴才！”李狗儿骂道。
“禀公公，这是去往龙德宫的路。上面的人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一个御林军校尉抱拳说道。
张卯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
去往江南劝说他回京城的大臣们都信誓旦旦的说陛下希望他回京后住在皇宫里以便于早问安，晚汇报。
可是刚刚回京城就变成去离皇宫很远也很偏僻的龙德宫了。
这和把自己软禁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真是一个大孝子啊！”张卯咬牙切齿的说道。
精猴躺在肖严教孩子读书的茅草屋屋檐下面的阴凉处睡觉。
他带着二百多兄弟到盐场已经好几天了，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精猴翻翻眼皮看见走过来的是长寿，他急忙一骨碌身站起来。
“你在外面听肖先生在讲书？”长寿笑着问道。
“我只听见子曰，子曰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精猴答道。
“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意思。”长寿答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精猴还是不明白。
“就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意思。”长寿解释道。
“还是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精猴接着追问。
长寿也觉得对大字不认识一个的精猴说这些他还是不懂。
于是他就耐心的说道：“将来你有了老婆后就要让老婆听你的话对不对？这就是夫为妻纲。”
“那当然了！老婆不听自己话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精猴答道。
长寿脸一红然后就盯着精猴的眼睛看。看他是不是有意在讽刺挖苦自己。
看见精猴纯净的眼神，长寿才放下心来。
“你也应该听你父亲的话吧？这就是父为子纲。”长寿接着解释道。
没想到这时精猴却摇头说道：“我父亲是一个滥赌鬼。为了躲赌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拍拍屁股跑路了。现在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长寿不禁一时语塞。
“滥赌鬼说的话也要听！说的不对也要听！这就是孝！这可是子他老人家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肖严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厉声说道。
“如果他让我说屁是香的，我就要说屁是香的？他让我吃屎，我就要趴在地上吃屎？”精猴抗声问道。
肖严上下打量精猴几眼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真是孺子可教也。不过最重要的是最后面的话。要像听父亲的话那样听君主的话。像爱父亲那样的爱君主。”说完这句话肖严就飘然而去了。
精猴呆呆的看着肖严的背影问道：“这位肖先生不会是疯魔了吧？”
“没有。他是大彻大悟了。”长寿笑着答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宫斗
李狗儿满头大汗的走出龙德宫。他的身后紧跟着两个手捧木匣的小太监。
这几天可是把李狗儿忙坏了。奉太上皇张卯之命他频繁的出入京城里各个大臣的府邸。张卯这些年私藏起来的宝贝就这样一件一件的经过李狗儿的手送到了大臣们的家里。
很明显，太上皇张卯和他的儿子当今大楚国的皇帝张行在进行着一场争夺战。
如果朝廷里的大臣们都站在太上皇张卯这一边，张行也只能乖乖的低头认输。
李狗儿也很乐于干这件事。他要把皇宫中第一大太监的名头夺回来！
李狗儿刚刚走出龙德宫宫门就被现在的第一号大太监刘烩堵在了门口。
“去哪里啊，李公公？”刘烩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奉太上皇之命出宫探访。”李狗儿傲慢的答道。以前看见老子的时候像狗一样的东西，现在居然在老子面前人五人六的。
“出宫？为什么不向我禀报？”刘烩一脸怒色的问道。
“我是奉太上皇之命出宫的，为什么要向你禀报？”李狗儿反问道。
“现在宫里所有的太监都归我管！难道你不是太监吗？”刘烩问道。
“太监都归你管？那么左卫上将军佟贯佟大人也归你管吗？”李狗儿挑衅的问道。
佟贯虽然是太监，却也是大楚国带兵上十万的将军。刘烩自然是管不到了。
没想到李狗儿提到佟贯，刘烩却阴险的笑了。
“佟贯？你还不知道吧？佟贯这条老狗已经被陛下发配去南方烟障之地了。”刘烩说道。
李狗儿吓得呆住了。蔡太师和佟贯是太上皇的两大臂膀。没想到佟贯已经被发配到南方去了。
“怎么不说话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监察御史李大人也已经在去南方的路上了。等他追上发配的佟贯就会奉陛下之命砍了他的狗头！”刘烩接着说道。
李狗儿彻底的被惊呆了。
没想到皇上背着他的父亲干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父亲的亲信大臣说杀就杀了。
不过李狗儿毕竟是在宫里做过二十多年的大太监，见惯了大风大浪。
他咬着牙绕过刘烩就想接着向前走。
“没有我的命令你居然还敢向外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给我打！”刘烩吼道。
四五个太监从刘烩身后冲出来揪住李狗儿就是一顿暴打！
这几个太监存心要在宫里第一大太监刘烩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所以打的格外卖力气，下手绝不留情。
李狗儿的年纪比他的主人张卯还大，不一会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两个小太监见事不好转身想往龙德宫里跑。打人的太监也立刻把他们两个抓住一顿拳打脚踢。
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木匣掉在地上然后就听见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听声音就知道是里面的瓷器摔碎了。
张卯坐在宫殿里正在盘算着这几天的进展。朝廷里大部分的大臣都受到了他送的礼物。
再过几天也许他就可以给他的皇帝儿子一点颜色看看了。
大楚国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朝廷大臣的人心向背发出关键。
张卯正在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几个太监拖着像死狗一样的李狗儿进来了。
“陛下……”李狗儿断断续续的喊道。虽然张卯已经是太上皇了，可是李狗儿叫习惯了陛下，这时候情急之下又叫出了口。
张卯看见鼻青脸肿口鼻流血的李狗儿猛的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是刘烩那个杀才打的。”李狗儿有气无力的答道。
听见李狗儿这么说，张卯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儿子已经出手了。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他的儿子就是要打他最忠实的狗给他看看。
张卯瞬间就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陛下，听说佟贯佟大人已经被发配去南方了。又听说监察御史李大人已经奉旨追赶佟大人去了。要把他处斩！”李狗儿接着说道。
张卯一下子变得通体冰冷。他知道，在在场权力的斗争中已经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在他的亲信大臣里面佟贯是握有兵权的。也是他重新掌握权力的依靠。可是现在谁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张卯的心里一下子被悔恨充满。乌骨大军到来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把皇位传给儿子？又为什么惊慌失措的逃出京城？
当初是他硬逼着儿子继承皇位，接他的烂摊子。现在想后悔已经太晚了。
“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你了！”张卯充满怨恨的说道。
他的儿子张行虽然对乌骨人卑躬屈膝要什么就给什么。可是在权力斗争中表现的并不算太差。
刘烩脚步轻快的走进紫宸殿。
“陛下，自从痛打李狗儿的事传出去以后，有不少大臣已经把太上皇送给他们的礼物上交到宫里了。”刘烩说道。
“做的好！我倒要看看谁敢不把太上皇送给他的礼物不上交！把那些东西都补充进国库。”张行说道。
该死的乌骨人已经把国库掏空了。再不补充，下一次来该怎么办啊？
张行现在想的是要把依附在他父亲身边的大臣一一剪除。乌骨大军南下造成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难道说这些人就没有责任吗？
剪除了这些人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疏解了民怨，一举两得。
精猴找到了肖严。
“小师傅让我在外面听先生给孩子们讲课。听了几天我终于听懂了，先生讲的都是礼义廉耻仁义道德。”精猴说道。
肖严翻着眼皮说道：“你要是来向我请教仁义道德就马上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看着精猴错愕的表情肖严说道：“什么事情都不要看表面。越是满嘴仁义道德的人，你就越是要对他小心一点！听明白没有？”
精猴一拍大腿兴奋的说道：“我听懂了，先生！这就像是在江湖，越是拍着肩膀跟你称兄道弟的人越可能从你背后捅刀子！”
肖严听到精猴的话后一楞然后感慨的说道：“看来屠夫比孺子更可教！杀的人多，道理也明白的快！”
第四百八十四章 结局
八月正是草原上草高马肥的时候。乌力合下令，乌骨大军再一次南下。
东路大军从燕山府南下攻取河间府然后长驱直入直取大楚国京城。
西路大军南下后分出两万人进逼潼关挡住大楚国西面的援兵。主力部队也是直奔大楚国京城。
这一次乌骨人出动的军队有十五万人。比上一次多出很多。
上一次粘莫胡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太多大楚国的好东西，所有的乌骨人都红了眼睛。所有的部族都抢着参加这一次的出征。
这一次的东路主帅是年轻悍勇的斡术。副帅是斜也。斡术是刹力虎的庶子，是斜也的侄子也是小蝶的叔叔。
乌力合有意用自己哥哥的儿子来压制已经被任命为谙班勃极烈的斜也的野心。
斡术这一次南下准备的十分充分。队伍里携带了打量的攻城器械。八万人的队伍后面是赶着的长长的牛羊群。这就是八万乌骨大军的口粮。
两个月前乌骨人刚刚开始做南下准备的时候斜也就偷偷派人给长寿送来了消息。
长寿当即下令三万多盐场的盐民停住晒盐。盐出的太多了实在是卖不出去。
兵荒马乱的时候生意也很难做。遍地都是灾民，能把盐卖给谁？
还不如让这些人加固城墙和帮助农户们收割庄稼。
长寿同时派人去真定府和刑州给石再亮和郭药师传递乌骨大军即将南下的消息。
石再亮立刻派刘宏带着五百杆铁铳和大量的火药送到盐山。刘宏转达石再亮的意思，要用这些铁铳和火药交换两万石粮食和一万斤盐。
“可以啊，不过需要你们自己派人来拉。”长寿爽快的答应道。
长寿与郭药师并不是朋友。可是这个时候只要是乌骨人的敌人就都是朋友。郭药师如果能顶住乌骨人的进攻也能减轻盐山和真定府的压力。
等乌骨大军从燕山府南下的时候，盐山和真定府早就已经是严阵以待了。
杨衮把河间府里的异己都排挤出河间府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不是整顿队伍加强防守而是琢磨怎么把已经压坏的龙椅修好。
杨衮觉得这把椅子坐在上面实在太舒服了。一定要把它修好！
现在河间府里的四五千人都是杨衮的嫡系人马。跑了两万多人，粮食也变得宽松了。
杨衮觉得他再一次的渡过了难关。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有大志向了。能够关起门来在河间府里舒舒服服的做土皇上就很好了。
就在河间府的流民军发生内乱的三个月后，八万乌骨大军遮天蔽日的涌到了河间府城下。
得到消息的杨衮做着轿子来到城下。他的身体太过肥胖已经骑不了马了。
几个流民军士兵吃力的搀扶着杨衮登上河间府城头。曾经杀敌时能以一当十的杨衮，他现在连登城都需要搀扶而且累得气喘吁吁。
八万乌骨士兵把河间府团团的包围。一架又一架的抛石车正在被竖起来。
杨衮一身的肥肉不自觉的颤抖。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河间府里有三万多流民军士兵。杨衮并不太害怕。可是现在城里只剩下四五千人了，他怎么会不害怕？
更重要的是，一年多的吃酒吃肉养尊处优不仅吃胖了他的身体也吃小了他的胆子。
“不要怕！乌骨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的目标是大楚国京城。只要咱们能够顶住十天半个月，乌骨人就一定会撤走的。”杨衮对手下士兵说道。
杨衮在手下士兵的眼睛里并没有看见自信。这些人和他一样心里已经怕了。
如果杨衮还是像以前那样身先士卒不惧生死，能够带着兄弟们奋勇杀敌。那么这四五千嫡系人马一定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乌骨人想轻轻松松的攻破河间府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可是今天的杨衮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杨衮了。
杨衮回到宫里。几个女孩子端出几盘肉和一壶酒。
虽然城里缺少粮食，可还是有人专门用粮食喂养牛羊和猪专供杨衮一个人享用。
杨衮刚刚喝了一口酒。一个士兵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头领，乌骨人攻城了！”
士兵的话音刚落就从外面传来砰砰的两声巨响。
那是抛石车没有调整好直接把几十斤重的石头越过城墙扔进了城里。
“快把轿子抬来，我要去城上！”杨衮喊道。他知道这时候一定要出现在城头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四个流民军士兵吃力的抬着杨衮向城下走去。
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抖。同时传来几百人的惊呼声。杨衮抬头就看见前面升起一片尘埃的云！
“城墙塌了！城墙塌了！”
大楚国上百年与青白王朝相安无事，所以河间府的城墙也没有修缮过。流民军占据河间府两年多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修缮城墙。
结果今天只挨了几下大石头的砸击，河间府的城墙就塌了一大片。
四个流民军士兵不约而同的从肩膀上卸下轿杆转身就跑。
杨衮吃力的钻出轿子向宫城的发向跑去。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骑上战马带着兄弟们冲出城去杀出重围。
可是现在，战马已经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了。
杨衮吃力的挪动着他肥胖的身躯。眼看着那四个流民军士兵在他眼前消失了。
好在这里离宫门口并不远。杨衮气喘吁吁的跑到宫门口吩咐把守大门的士兵说道：“快关城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杨衮站在宫殿前面望着规模宏大的宫殿。这还是张万仙作大头领的时候使用数万抓来的百姓修建的。
可是他只想到了修建宫殿让自己享乐却从来没有想过修缮城墙。
杨衮看着宫殿和吓得四处乱跑的女人们。他心里无比的不舍。这一切他还没有享受够啊。
既然不能让我在阳间享受，那我就把这一切都带到阴间去享受！
杨衮的脸上现出狠厉之色。
斡术和斜也也没有想到河间府这么不堪一击。没有用一个时辰就砸塌了城墙。
成千上万的乌骨士兵呐喊着从城墙缺口处冲进城里。流民军士兵四散奔逃，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
“着火了！”
斡术抬头向远处望去，一股浓烟升腾而起！
“快！冲过去救火！”
斡术指着着火的地方对士兵们大声喊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干事的人要出头一
几个流民军士兵匆忙的把柴草堆在大殿的几根立柱旁边然后点着火。
坐在大殿里正在饮酒的杨衮掏出一把硕大的铜钥匙扔了过去。
“内库里面的东西你们随便拿吧。”杨衮说道。
一个流民军士兵捡起扔到地上的钥匙就向外跑，其他人也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金银财宝！有命拿，没命花！”杨衮喝了一大口酒说道。
杨衮看见城墙塌了就命令把守宫城的流民军士兵在大殿里堆柴草当火，内库里的金银随便他们去拿。
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么多乌骨士兵围城，根本逃不出去。拿再多的金银也没有用。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柴草被火烧的噼啪作响，杨衮就坐在满是浓烟的大殿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大不了再来一次！”杨衮流着眼泪说道。
之所以流泪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他心里还有对人世间的诸多不舍。
乌骨士兵蜂拥的冲进宫城。可是大火已经已经封住了主殿的大门，热浪滚滚根本进不去人。
最后轰隆隆的一阵响声过后，三四丈高的大殿轰然倒塌，吓得所有的乌骨士兵纷纷后退生怕火星落在身上。
河间府里的四五千流民军士兵没有一个能够逃出去的，绝大部分被杀，只有极少部分被作为活口留下来。
这一次攻打河间府出奇的顺利，除了头领杨衮化为灰烬没有抓住之外，一点遗憾都没有。
主帅斡术最满意的是抓住了几十个美丽的女孩子和流民军内库里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银财宝。
从张万仙起事以来所有的财富都堆积在这里了。从张万仙到杨衮都严令禁止流民军普通士兵私藏财物。抢到的所有东西都要交公。声称等将来流民军打下花花世界后所有流民军兄弟一起享用。
结果现在都进入了乌骨人的囊中。
获得的巨大财富强烈的刺激了乌骨人。他们纷纷向主帅斡术建议接着攻打真定府和盐山。而不是按原计划长驱南下。
斡术犹豫不决而副帅斜也坚决反对。
“陛下让我们攻占河间府后就直接南下，难道你们要违抗圣旨吗？”斜也义正辞严的说道。
他心里已经把长寿小蝶他们当做自己的后援自然要阻止乌骨大军去攻打盐山和真定府。
但是斜也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容辩驳。
蒲察部的首领吐鲁甲站起来说道：“如果不攻打真定和盐山，大军南下后这两个地方的人都能轻易的威胁我们的后援补给。这样做并不是违抗陛下↓下旨意吧？”
蒲察部世代与乌骨皇族联姻。追根溯源，无论是刹力虎乌力合还是斡术斜也，他们身上都流淌着蒲察的血。
蒲察部也是乌骨诸部落中十分重要的一只力量。
虽然大家都知道吐鲁甲这是在狡辩，可是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他。
“我带领本部五千人去攻打盐山。八万士兵要吃盐，上十万匹的战马牲畜难道不用吃盐吗？”吐鲁甲眼睛放光的说道。
听说吐鲁甲只带着五千人去盐山，斜也就没有再反对。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让他碰一鼻子灰也好。
斜也可不愿意去真定府碰钉子，他直接站起来说道：“我先带兵向南去宋州。听说那里是大楚国皇陵所在地。皇陵里埋藏的好东西一定不少。”
在场的其他人听见斜也这么说都后悔不跌。毕竟斜也来过大楚国，对大楚国的情况十分了解。这一次让他抢到了一个既能发财又不用冒风险的任务。
毕竟从辈分来说斜也是斡术的叔叔，所以斡术对斜也的毛遂自荐也只能表示同意。
除了吐鲁甲和斜也之外，斡术决定带着大部分人马去围攻真定府。
吐鲁甲狂妄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草原民族在草原上打猎就玩惯了长途奔袭大范围包抄这一套战术。
这一次吐鲁甲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五千骑兵一万多匹战马换马不换人长驱直入直奔盐山。
他绕过了沿途的永津乐云这些地方想直取盐山的盐场。
草原部落在与汉人的交易中最先交换的东西就是盐和茶。他们总是用很高的价钱一大堆毛皮才能换到一点点的盐和茶叶。
在吐鲁甲眼睛里，白色的盐与白色的银子一样珍贵。所以他居然带领人马绕过了盐山城直奔盐场而来！
离盐场还有五六里的时候，吐鲁甲和其他乌骨人眯着眼睛向盐场方向眺望。远处一座灰白色的小山赫然矗立在那里。
“盐！是一座用盐堆成的山！”吐鲁甲惊喜的喊道。
如果用毛皮换的话，也许要打光所有家乡草原上的猎物！
所有乌骨骑兵嘴里都发出呜呜的欢叫声纵马向前飞奔。大楚国真是一个遍地都是宝的地方。
长寿早就把盐场里三万多盐民带走了。收完庄稼后就直接退守进盐山城。
现在盐场里只有精猴带领着他手下二百多兄弟看守着这座大盐山。
隆隆的马蹄声立刻惊动了盐场里的精猴和他的兄弟们。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乌压压冲过来的乌骨骑兵。看情形，再有两盏茶的功夫骑兵就能冲到眼前了。
“大哥，快跑吧。”一个兄弟带着颤音说道。
流民军屡次以几百人打败过几千乃至于上万的大楚国官军。
如果现在冲过来的是大楚国军队他们根本不会害怕。
可是现在呜呜怪叫冲过来的是久闻大名却从来没有交过手的乌骨人。
六神无主的精猴下意识的看向肖严居住的茅草屋方向。
肖严正背着双手从屋子里走出来。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他还是放不下他读书人的死样子。
“肖先生，我们护着你快一点跑吧。”精猴说道。
肖严看着冲过来的乌骨骑兵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跑了，将来见到长寿和其他盐山的人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不过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在盐山出头的机会了。”
精猴的脸都扭曲了。难道说肖先生让他带着手里的二百多兄弟与几千乌骨骑兵拼命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干事的人要出头二
吐鲁甲带领士兵向盐场冲的时候眼睛时刻没有离开那座让他垂涎欲滴的大盐山。
他打算占据盐场之后用这座大盐山与斡术交换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见盐山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也没有在意。距离近一些他发现那些黑点居然会动。
更近一些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蠕动的黑点居然是一个个的人！
肖严站在盐山上面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不停的指着：“这里挖深一点！那里也要挖深一点！”
精猴带着二百多兄弟弯着腰撅着屁股拿着铁铲拼命的挖着。
大盐山的顶部慢慢的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火山口状的东西。
等肖严终于说好的时候，精猴和其他二百多人一下子扔掉手里的铁铲一屁股坐在盐粒上不停的喘息着。
精猴回头向大盐山下面看了一眼。他想看看冲过来的乌骨骑兵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五千乌骨骑兵已经团团的把整座大盐山包围起来了。
那些乌骨骑兵一个个都仰头看着上面二百多不怕死的家伙！
这座大盐山只有十来丈高，周长二三百丈。射箭也能勉强射上去。真想不明白这些人待在上面想干什么？
“不要怕！乌骨骑兵如果敢骑马冲锋，马蹄就会陷入盐里。他们只能徒步冲上来。”肖严打气说道。
精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几千乌骨士兵徒步冲上来就是好玩的吗？
”刚才太匆忙了，只带了兵器和铁铳上来。连水都没有带。”精猴突然说道。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这里离盐山城只有三十里。长寿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盐山城里有五百骑兵和两三千流民军，还有三万多盐民，到时候这些乌骨骑兵想跑都难了！”肖严说道。他现在一定要给这二百多人打气让他们挺住。
能跟精猴留下来的流民军士兵都是老实巴交想混口饭吃的。那些想继续过打家劫舍快活日子的人早都跑了。
由于肖严的书生意气，他们现在都被乌骨人包围在绝地上。
精猴现在后悔了。他曾经在瓦子里听过艺人讲过挥泪斩马谡的故事。马谡就是像眼前的肖先生这样把士兵都带到绝地上。
“装药！装药！”肖严大声喊道。听声音，在被五千乌骨骑兵包围的情况下肖严居然有些兴奋。
肖严的喊声下面的乌骨人也听见了。吐鲁甲突然想起来这一次突袭盐山他忘了带通译过来。
乌骨人敬重勇士。眼前的一两百人看见几千乌骨骑兵冲过来却不逃走绝对称得上是勇士了。
“只要你们现在下来，我就留你们一条活命！”吐鲁甲在马上喊道。
“擒贼先擒王！你们这六七十个扛铁铳的都过来，就对着那个喊话的人一起放！”肖严喊道。
他还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留一半铁铳做后手的。
大楚国人不是老虎，熊和狼那样的凶猛的野兽。他们顶多就是温顺的山羊那样顶你两下。
这就是第一次到大楚国来的吐鲁甲和他手下士兵对大楚国人的印象。这些都是回到草原的乌骨人告诉他们的。
河间府的流民军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吐鲁甲带着的五千人马都是他本部族的人。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起到大楚国来发财的。如果损失了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部族的人给他补充。
所以吐鲁甲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盐山。
他不知道的是大盐山的上面已经有六七十杆铁铳都已经齐刷刷的对准了他。
这些流民军的放铳本事还不如刘家兄弟和马忠德那样的村民熟练，可是六七十杆铁铳一起居高临下对准吐鲁甲，如果他还能活下来一定是佛祖挡在了他的前面。
要命的是，这些头一次到大楚国来的乌骨士兵根本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放！放！”肖严焦急里又带着兴奋的喊道。
喊声刚落，精猴手下兄弟的铁铳就砰砰砰杂乱无章的响起来。
大盐山上腾起一大片烟云！
吐鲁甲和他身后的两个儿子还有他们身边的二三十个乌骨骑兵连带他们的战马像是被抽出了筋骨一样瞬间倒在地上，像泥一样一动不动了。
另外还有几十个乌骨骑兵被波及到。人哀嚎，战马嘶鸣狂奔。
乌骨骑兵队伍一阵大乱。
盐山顶上却是一阵欢呼。这个时候最冷静的反而是肖严。
他大声疾呼道：“快一点装药！装药！”
当下面的乌骨人好不容易的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们也傻眼了。
他们的部族头领死了。他们只听吐鲁甲的命令，在吐鲁甲面前就是斡术这样的主帅都不放在他们的眼里。现在吐鲁甲和他的战马连成一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关键是他们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兵器会这么霸道！
他们就像是失去了头狼的狼群不知所措。
“为主人报仇！”
一个乌骨骑兵纵马就向盐山上冲来。可是没有跑几步，马蹄就陷入到像沙土一样的盐里。进，进不得。退也退不了。他就固定在那里成了活靶子。
十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流民军士兵又当燃了手里的铁铳。
由于距离太近，十几只铁铳里的铅沙几乎都打在他的身上和战马身上。
那个乌骨骑兵和他的战马几乎被打碎了。几丈方圆的盐面斜坡上变成血红的一片，散布着肉块，骨头和衣服的碎片。
“不要一起放！有一两个放就可以了。”精猴气急败坏的吼道。他现在已经看出了门道。
火药金贵是经不起这样放的。
看着部族兄弟的惨状，终于有一个小头领站了出来。
“听我号令，下马挖山！”
听到他的喊声，所有的乌骨人都明白过来。只要一点一点把这座不算太大的盐山挖倒，不管上面的人有什么样的手段都别想活了。
所有乌骨骑兵都跳下战马红着眼睛从各个方向扑向盐山疯狂的扒盐。
肖严和精猴瞬间就明白了乌骨人的用意。如果盐山塌了，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干事的人要出头三
吐鲁甲带领五千骑兵和上万匹战马绕过盐山直奔盐场只能瞒过一时，让盐山城里的人晚一点知道而已。
“不知道肖先生和精猴他们是不是已经撤出来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盐山城里的人都派出去接应他们。”长寿说道。
“盐场是盐山的命脉，让乌骨人占据了怎么办？一定要夺回来！”古二爷气愤的说道。
古二爷自从上一次离开永津后就留在盐山一直没有回去。
两个人的意见看似一样，都是主张出兵。可是两个人的侧重点完全不同。长寿说的是人，古二爷说的是盐。
最气愤和担心的是那些在盐场晒盐的盐民。那些堆积成山的盐是他们辛辛苦苦劳作几个月的血汗。如果让乌骨人夺去了，就等于几个月白干了。
盐场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饭碗绝对不能让给乌骨人！
盐山城南门大开，小蝶带着五百骑兵率先冲出。后面是三千流民军。走在最后的是拿着兵器的三万多盐民。
盐民的队伍里还夹杂着几百辆用于拉盐的大车。
长寿临走的时候问赵介：“赵先生，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怎么杀乌骨人？”
赵介立刻摇头。
“兵者凶也。兵器就是凶器。我看着几万百姓人人拿着凶器就已经觉得心惊胆战了。你还要我去看他们怎么杀人？”赵介一脸复杂的答道。
精猴手持丈八大枪伫立在盐山上面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乌骨士兵们用手里刀和其他兵刃笨拙的扒盐。
六七十杆铁铳已经有一半已经没有火药了。只能稀稀落落的放几下暂时吓退乌骨士兵。
被打中的乌骨士兵马上就会被其他人拖走。然后红了眼睛的乌骨士兵再扑向盐山挖盐。
大盐山已经被挖塌了一角。再这么下去，半个时辰后盐山上面的二百多人就没有站的地方了。
他们也只能冲下去跟乌骨人拼命。
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再害怕了。大家都在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肖严遥遥的望着盐山城的方向嘴里喃喃的说道：“我应该不会看错人吧？”
“肖先生，你不怕吗？”精猴突然笑着问道。
“怕什么？大不了让乌骨人杀了。就是将来大楚国灭亡了，像我这样因为抗敌而死的文人也不会多吧？”肖严平静的答道。
精猴有些惊奇的看着肖严。
说心里话，精猴和肖严是自古以来彼此都看不顺眼，彼此都瞧不起的两类人。
在读书人眼里，精猴这样的人就是愚昧鲁莽胆大妄为的草民。
在草莽英雄眼里，肖严这样的人就是除了夸夸其谈外都一无是处的人。甚至是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人！
一个是在庙堂上看江湖，一个是在江湖上看庙堂。
今天，庙堂和江湖中的两个人紧紧的站在一起四目相对。
“给我一把刀！”肖严突然大吼道。
一个流民军兄弟真的拾起一把刀递给肖严。
肖严爆发出来的气势感染了所有的人。连一个教书先生都不怕乌骨人，我们怕什么？
肖严拿着刀突然挥舞着指向西面：“你们看看，那是什么？盐山城里的人终于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哗啦一声盐山又塌了一大片。所有的人又急忙向后退去。
“放！放！把所有火药都装好放出去！”精猴兴奋的喊道。
站在盐山上他也看见了从远处涌过来的滚滚人流。
乌骨士兵们都已经有经验了，他们只要听见第一声铳响就急忙向后撤。这样就能让已经点火的铁铳统统落空。
肖严遗憾的摇摇头。怎么让铁铳一起点放还真是一个问题。
可是当乌骨士兵再一次扑到盐山下准备挖盐的时候，站在地面上的乌骨士兵已经能够看见正向这里行进的队伍了。
“上马整队！”那名蒲察部落头领兴奋的喊道。
野外冲锋乌骨士兵不惧怕任何对手。现在正是为吐鲁甲大头领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小蝶从远处看了看正在上马整队准备冲锋的乌骨骑兵又看了看站在盐山上的点点人影。
她没有下令趁着乌骨骑兵还没有准备好冲过去。而就是排好队伍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为了挖盐方便，乌骨骑兵都把身上的重甲脱下来轻装上阵。现在要把重甲重新穿上颇费一些时间。
可是小蝶带领着骑兵就远远的看着并不动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就连站在盐山上的精猴都看着着急。他没有看见过，可是他却听说过乌骨骑兵铁浮屠的厉害。
“为什么还不冲过来？再不冲就晚了！铁浮屠已经列阵了！”精猴着急的说道。
“不用着急。不冲自然有不冲的道理。如果我没有记错，对面的小蝶姑娘还曾经带领过铁浮屠骑兵。”肖严说道。他现在倒是一脸的平静。
就在精猴听见肖严的话一脸的错愕时，四千多乌骨骑兵已经列队完毕。
穿着甲衣的战马，端坐在战马上的重甲骑兵爆发出如山岳般的凛凛杀气！
“为大头领报仇！”
随着一声呐喊，一排排乌骨骑兵催动战马慢慢的小跑起来。
四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如同一人般整齐划一，战马的速度由慢到快直至完全冲了起来！
“撤！”小蝶举起右臂喊道。
五百人的骑兵队伍突然变成几个小队向后撤去。个个队伍从后面的一排排木车中间穿过，露出木车后面几百名把铁铳架在木车上的流民军士兵。
直到距离成排的木车只有几十米的地方，乌骨骑兵透过面甲的空隙才惊恐的看见让他们胆战心惊的铁铳。
可是现在再收慢战马速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直直的撞上去，希望能够冲出一条路来。
“放！”小蝶一声喊。
两三个呼吸后，两三百杆铁铳几乎是同时发出砰的响声。
在远处盐山上的精猴他们惊奇的发现，似乎在响声传到他们耳朵之前一排乌骨骑兵就已经倒下了。
“放！”
又有两三百杆铁铳喷吐出烟火出来。
战马扑倒在地上，重甲骑兵狠狠的砸在地上，战马哀鸣，士兵惨嚎声响成一片。
后面的乌骨骑兵还在前仆后继的冲上来然后就绊倒在前面一大片战马和士兵身上。
身穿着重甲的骑兵摔倒在地上再想爬起来都无比困难，更何况后面的战马的马蹄随身会踏在他们身上然后扑倒。
“小蝶姑娘，让骑兵冲吧。”马扩说道。
小蝶摇摇头大喊道：“装药！”
第四百八十八章 干事的人要出头四
听着一排又一排的铳响，跟随队伍而来的火燎道人叹气说道：“我一听这声音就心口疼！响一排铳几百两银子就没有了。”
“现在让人冲上去也能赢。可是人命就不是银子吗？”长寿笑着答道。
乌骨骑兵最后面的几排终于放慢了速度然后转头向相反的方向没命的跑了。
他们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不过只要离这该死的火器越远越好。
“冲！”小蝶这时候终于又举起了手臂。
五百骑兵鱼贯杀出。后面是三千名流民军士兵。三万多盐民也拿着兵器呐喊着冲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是扑倒在地上乌骨士兵和在满地战马和尸体空隙中呆立的战马上的乌骨骑兵。
精猴在盐山上也看得热血沸腾。他握着大枪也想冲下盐山，却被肖严一把拉住。
“算了，等你赶到的时候已经不剩什么了。再说你今天已经立下大功了。”肖严劝道。
精猴一愣就笑着没有动。他现在对这位肖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肖先生，听说你原来是朝廷里的大官。你一身的才学为什么不干了，跑到穷乡僻壤来了？”精猴好奇的问。
肖严拿出他教导孩子的耐心说道：“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干事的人，一种是干人的人。干事的人少，干人的人多。干事的人流的汗水血水十有八九比不过干人的人喷的口水。”
肖严尽可能的说慢一点生怕精猴没有听明白。
没想到精猴一点就通。他拍着大腿说道：“太对了！我在河间府的时候就经常被那帮家伙在张万仙和杨衮面前说我的坏话。所以出了河间府后我就想找他们报仇！”
肖严点点头接着说道：“大楚国立国一百多年了，现在是守成的时候。可是张万仙和杨衮刚刚开始创业就这么做就不对了。创业的人只要稍稍有一点头脑，只要你有才能就是骂他八辈祖宗，他还是会敬你重用你。守成的人往往看谁更听话更善于媚上了。”
“现在是盐山要创业的时候，你要好好干要争取出人头地！”肖严加重语气说道。
肖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向下看向正远远走过来的长寿。他的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疑惑。
肖严的话让精猴热血沸腾。
“我要出人头地！”精猴激动的说道。
他突然扑过来跪在粗盐粒上紧紧的抱住肖严的双腿。
其他的二百多人也在旁边听着精猴和肖严的对话。他们都听的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现在看见他们的大哥突然抱住了肖先生的双腿都惊呆了。以前大哥就是看见了貌美的小娘子也没有这样迫不及待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肖先生，你行行好收我为徒，我拜你为师吧！”精猴渴求的说道。
肖严也被精猴的举动吓到了。男女之间况且授受不亲。男人与男人之间这样做就更让人肉麻了。
“胡闹！快松开！”肖严怒道。
“肖先生如果不答应我就一直抱着！”精猴执拗的答道。
在二百多流民军兄弟的注视下，两个大男人就这样亲昵的抱在一起实在是不像话。
“该教导你的我刚才已经都说完了。”肖严耐着性子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拜你为师！我大字不认识一个，拜你为师以后我要当夜读《春秋》的儒将！”精猴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吧，以后你想学我就教你。”肖严终于无奈的点头答应道。
精猴这才松开双手用膝盖退后一点然后规规矩矩的给肖严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这是我的师傅，都过来见礼！”精猴对他手下的兄弟们说道。
二百多流民军士兵急忙在促狭的盐山上向肖严施礼。
肖严离开京城后来到盐场教几十个盐民的孩子读书。现在又收了一个屡次造反的江湖草寇做徒弟。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长寿走到大盐山的下面。白中带灰的盐粒堆积成的盐山斜坡上满是血迹。
不远处还有上百具乌骨骑兵的尸体。吐鲁甲的尸体也在其中。
剩余的乌骨骑兵已经逃走了，他们现在只能先顾自己的命根本顾不上这些死人了。
“都下来吧！除了逃走的，其他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长寿对盐山上的众人喊道。
随后的一幕让长寿睁大了眼睛。几名流民军士兵搀扶着肖严从盐山上慢慢走下来。其他的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环绕在肖严的左右。
“我真没想到你们守住了盐场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长寿说道。
“都是肖先生指挥有方！兄弟们都很卖命！”精猴答道。
长寿诧异的看着精猴，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身上的草莽气收敛了很多。
“我在盐山上看的清楚，跑掉的乌骨人至少有二千多。”肖严说道。
“不能追了，狗急了也会跳墙，到时候就该吃亏了。”长寿说道。
“吃了这么大的亏，乌骨人一定会来报复吧？”肖严问道。
“小蝶问抓住了乌骨士兵从知道，这一次光是乌骨东路大军就有八万多人。如果他们来报复还真有些吃不消啊。”长寿答道。
“不过他们真的想全力对付我们，乌骨人的东路大军也没有力量南下了。精心准备了半年多的时间，结果全消耗在这里值得吗？”长寿接着说道。
作为乌力合派到斡术军中的监军，张通古星夜兼程赶到正准备攻打真定府的斡术军中。
在夜晚的酒宴上，张通古拔出匕首奋力插在面前的一只羊腿上。
“陛下在你们临行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让你们全力南下攻打大楚国的京城！你们为什么滞留在这里？”张通古愤然的问道。
他手指着眼前的匕首说道：“打仗就像切肉一样，遇到骨头就要避开转跳有肉的地方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你们应该向斜也将军好好学学！”张通古说道。
斜也正在大楚国的宋州挖大楚国历代皇帝的陵寝。
作为原来青白王朝的大臣，张通古最痛恨大楚国当年背后捅青白王朝一刀。
一想到大楚国的历代皇帝尸体被从坟墓里拖出来，张通古心里就充满着罪恶的快感。
第四百八十九章 任务一
斜也骑马伫立在一条长长的神道尽头。风从他的背后吹向几百米外的宫殿。神道两边矗立着一对对石人、石马、石象等的石像生。
这是他带兵开掘的最后一处大楚国皇陵区域。
斜也之所以站在上风口处就是因为这些天他让尸臭味实在是熏怕了。只有站在这里才能少闻一点尸臭味。
这些天他手下的一万多士兵主动的只吃一些粥而不再吃肉了。因为他们现在看见肉就想吐！
大楚国在宋州的皇陵分为四个区域。除了七帝八陵之外还有上千座亲王、皇子、公主和陪葬大臣的陵墓。
斜也和手下士兵们都觉得这些天挖坟比打仗还累。就是因为埋在这里的坟墓实在太多了！
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看着从坟墓里找到的陪葬品堆积如山，所有的人都笑逐颜开。
“王爷，带着这么多东西还怎么打仗啊？”旁边一个亲兵笑着问道。
“我已经想好了，先派两千人把所有的东西押送回燕山府好好看管。咱们在这里等待后续部队的到达。”斜也志得意满的答道。
“咱们一路南下，就凭着一万多人就打得大楚国军队望风而逃。后面的军队不用打直接赶过来根本不用多长时间。”斜也接着说道。
他对自己这一次带兵南下很满意。既有了功劳又得到了巨大的实惠。就让斡术他们在真定府和盐山啃骨头吧。
“大楚国皇帝如果知道咱们把他的祖坟都挖了，会不会派大军来跟咱们拼命？”亲兵接着问道。
“好啊，就让他们来吧。就怕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斜也不屑的说道。
他已经带兵滞留在这里半个月了，并没有大楚国军队赶过来。
就是他们已经把大楚国历代死去皇帝的尸体从坟墓里拖出来暴晒在太阳底下好几天了也没有大楚国军队赶来。
事实上斜也第一天在宋州开始挖坟的时候就有人飞马奔向几百里外的京城报信了。
张行接到禀报后直接昏厥了过去。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可是他除了哭之外拿不出任何办法。
勤王的旨意早已经发出去了，可是各地的军队迟迟不肯赶来。催要粮饷的奏折倒是送来了不少。
京城里名义上的禁军总数有二十多万。可是实际人数不足十万。这些人连守卫京城都还不够根本不可能派出去。
张行刚刚醒过来，太监就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陛下，太上皇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他请陛下去龙德宫一趟。”
张行这个时候实在不愿意去见自己的父亲。可是大楚国以孝治天下，就是为了装样子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一趟。
张行与张卯见面后又免不了父子二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一场。列祖列宗的尸体暴露荒野这是天大的屈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善了啊？”张卯哽咽着问道。
“勤王部队迟迟未到，孩儿实在是派不出来兵啊。”张行为难的答道。
“如果不能为列祖列宗报仇我们父子还有何面目面对满朝大臣和天下百姓？”张卯不满的责问道。
他这些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当初被乌骨人吓破胆的时候，更不像夜里仓皇逃窜的时候。
在这个国家危亡之际，张卯想让大臣们和百姓知道，太上皇是英明的，而他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大楚国皇帝是无能的。
张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是到现在，两个人心里第一想到的还是权力，是权力斗争。
“等勤王大军一到，儿子一定要为祖先报仇！”张行咬着牙答道。
张卯的脸色缓和下来。他让李狗儿给张行端一杯茶来。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我当了二十多年的皇上能不知道吗？坐在那个位置上太辛苦了。”张卯动情的说道。
张卯在当皇帝的时候被政务缠身闹的心烦。他无比羡慕那些炼丹修炼的道士，经常幻想着自己也舍弃皇位过清闲快活的日子。
可是当他真的清闲了才深刻的认识到全天下只有坐在龙椅上才是真正能让他快乐的。
“报仇雪耻的事可以向后拖一拖。可是总不能让几位先帝的龙体暴露在野地里任凭风吹雨打吧？”张卯说道。
张行知道，这是他的这位不甘心大权旁落的老子逼他在天下人面前出洋相。
如果朝廷里的大臣和百姓们都觉得他无能，他的父亲就有重新收回权力的机会。
“儿子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张行咬牙答应道。
张行匆匆告别后，张卯盯着眼前的茶杯久久没有动一下。刚才张行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端起茶杯喝一口茶，他不是不渴而是不敢。张行应该是怕他这个父亲在茶水里放毒。
父子相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张行回到皇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命让上茶。然后他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招中书舍人汪藻立刻进宫。”张行说道。
京城里现在是人心惶惶。许多大臣都忙着收拾家底把全家人都送离京城。每天京城南门出城的车辆就有成百上千。
汪藻这几天也忙着做这件事，忙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老婆还有四五个小妾，七八个孩子。这些年在官场中积累的金锭银锭，成匹的锦缎丝绸装满了好十几辆大车。
再安排可靠的人护送出京城。每一件事情都需要汪藻亲自操办。
就在这时候，汪藻接到了让他马上进宫见皇上的旨意。
准没有好事，准没有好事！
去皇宫的路上汪藻不停的在心里念叨着。
汪藻进宫给张行施礼后等着陛下的问话。可是张行却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张行才缓缓的问道：“你上一次从盐山回来说在那里看见了礼部侍郎肖严？他过的怎么样？”
“肖严现在的确在盐山。他和一群卖苦力的盐民住在一起能过的怎么样？看样子清苦的很。”汪藻答道。
“历朝历代中论厚待士人和官员，没有哪一个朝代比大楚国更优厚的。为什么肖严还要走啊？而且还是去过清苦的日子？”张行接着问道。
张行的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汪藻问得哑口无言。
第四百九十章 任务二
没有等到汪藻的回答，张行长长的叹口气说道：“朕已经了解过了。礼部侍郎肖严这些年东奔西走兢兢业业为朝廷没少做事。数次出使青白王朝，冒险渡海与乌骨人和谈。后来又宣抚盐山真定，的确是很辛苦，也的确是有功于社稷。”
汪藻听着皇上说着赞美肖严的话不由得心道现在再说这些话也太晚了。
“朕的确也许诺过等他从盐山回来就升他作礼部尚书。可是，可是……”张行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行在肖严离开京城期间让范有功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时不是没有想到对肖严的许诺。只是那位被他提拔到礼部尚书位置上范有功频繁的上书称颂自己在让乌骨人退兵的功绩上堪比太祖和太宗。
张行一高兴就做了那个让范有功升官的决定。就是不给肖严升官那又能怎样？除了继续老老实实的做事肖严还有其他选择吗？
让张行没有想到的是肖严真的做出了让他始料不及的选择。
任何一个君主心里都痛恨他治下的臣民能有其他的选择。天下定于一，就是让你没有选择。
“肖严能去盐山，这说明他与长寿小师傅关系非同一般。朕现在想让你再去盐山一趟见长寿小师傅和肖严。”张行说道。
汪藻听见张行让他再一次北上的时候脑袋轰的一声。
“乌骨大军现在正在南下，臣，臣怎么能北上啊？”汪藻失声问道。
“我会精选两名禁军卫士护送你北上的。先向东然后沿海北上就可以了。”张行耐心的劝说道。
用人之际，就是皇帝也要放低姿态。
“臣以为还是让礼部尚书范大人去比较合适。”汪藻赌气的说道。
一个大臣用这种态度和皇帝说话就是大不敬之罪。不过汪藻不怕，现在陛下罢了他的官更好。这样，明天他就可以带着全家出城避祸去了。
既然你提拔了范有功挤走了肖严，那么就让范有功去嘛。如果肖严不走，现在应该是他去盐山而不是自己。
可是张行偏偏不生气。他接着劝道：“让范有功写花团锦簇的文章可以，让他做这种事情他就不适任了。这一次必须要你去！”
汪藻彻底的无语了。
“其实这一次汪大人去盐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长寿小师傅在乌骨大军南下后偷偷的派些人去宋州皇陵把列祖列宗暴露在外的尸骨重新埋好。”张行哽咽着说道。
这件事对张行平息朝廷里的大臣和天下百姓对他的非议非常重要。
否则父皇一定会借着这件事来借题发挥打击他的威信。
汪藻脚步沉重的回到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家里人抓紧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城回老家避祸。
就在张通古的督促下，斡术整队准备南下的时候，两千多丢盔卸甲的乌骨骑兵从盐山方向逃了回来。
他们也带回来蒲察部落的大头领吐鲁甲已经阵亡的消息。
斡术在震怒之下把逃回来的几个小头领全部斩首。
也就在这时，一百多辆大车装着从大楚国皇陵里挖出来的宝物在两千乌骨士兵的押送下浩浩荡荡的从这里经过。
斜也虽然是东路大军的副帅，地位在斡术之下。可是他是乌骨人两代皇帝刹力虎和乌力合的亲弟弟。是乌骨人五大勃极烈之首。而且很可能是将来的乌骨人皇帝。
所有包括斡术在内的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队从眼前经过吐咽着贪婪的口水。
还是斜也这只老狐狸狡猾得了先手。
“以后有得是机会报仇。现在我们马上就南下去大楚国京城！”斡术恨恨的说道。
斜也已经得到的东西，这些乌骨族头领们要在大楚国京城加倍的抢回来。
赵介和康公弼两个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瓷瓶。
红色的瓷瓶灿若晚霞，随着目光的移动瓷瓶什么隐隐有荧光在流动。
“真是好东西！我好像是在青白王朝的皇宫里曾经看见过。”赵介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像是仙物。”康公弼说道。
“仙物？我怎么觉得上面有阴气似的。”长寿说道。
肖严懒洋洋的翻翻眼皮说道：“这种颜色叫海棠红！出自钧州的磁窑。看颜色的确是上品中的上品。这东西不可能是民间应该有的。”
长寿转头问马扩：“那几个百姓怎么说的？”
马扩答道：“那几个百姓是从南面逃难来的。他们说想用这件东西换一些粮食布帛和盐。”
“不会是他们从大户人家里偷或者抢来的吧？”康公弼问道。
肖严却在一旁嘿嘿的笑起来：“大户人家？如果朝廷里哪一个大臣家有这种东西都要砍头！这是越制之罪！除了帝王之家谁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长寿对马扩说道：“你再去好好问问。吓唬一下可以，不要动手。”
马扩出去两盏茶的时间就又回来了。
他郑重其事的把一根金色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长寿、赵介、康公弼瞬间睁大眼睛看着这跟金灿灿的东西。
肖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叫道：“长明灯！这是帝陵里陪葬的东西！”
长寿瞬间想起来眼前的肖先生以前可是大楚国的礼部侍郎。操办皇帝下葬的事情一定少不了他们这些人。
“这些百姓居然胆大包天把大楚国皇陵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赵介吃惊的说道。
“人如果饿肚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康公弼答道。
肖严却苦笑着摇头：“大楚国驻守在宋州看守皇陵的禁军至少有五千人。这样的东西埋在十丈深的地宫里面。百姓怎么可能盗得出来？”
然后肖严就把目光投向马扩。
马扩说道：“那些百姓刚才终于说了实话。乌骨人居然派一只军队长驱直入赶到宋州，禁军不战而逃。乌骨人就留在那里掘开皇陵挖宝。胆大的百姓趁夜里乌骨人疏于防范也偷偷的潜进去偷挖。这就是他们几个挖出来的宝贝。”
“该死！”赵介恨恨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嘛。是他们父祖辈的血汗。难道让他们饿着肚子与乌骨人拼命？他们的死活大楚国朝廷管过吗？你出去给他们粮食、盐和布帛。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走就可以走。”长寿淡淡的说道。
第四百九十一章 当斩一
上一次乌骨大军南下的时候百姓纷纷向南往京城方向逃亡。可是他们却被朝廷派出的军队隔离在祖龙河北岸不准过河。
相当一部分百姓被随后赶到的乌骨人劫掠和屠杀。
这一次百姓有了新的逃亡方向。他们纷纷携家带口向盐山和真定方向奔来。
盐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增加了五千多户的人口。这些人里面不仅有穷的吃不上饭的百姓，也有不少的士绅大户。而且越是士绅大户越是从远的地方赶来避难。
长寿去询问才知道这些人最远的竟然从齐州和大名府赶过来的。
齐州是大楚国赋税最多的地方。而大名府更是大楚国祖龙河以北的第一大城。是大楚国的四京之一。
“千员猛将统层城，百万黎民居上国”说的就是大楚国的大名府。
一年前张行把大楚国分为五道。北道都总管赵野就是坐镇大名府。
怎么大名府的百姓都跑出来逃难了？
“北道都总管赵野赵大人和全家人都不见了踪影。现在大名府里群龙无首，不跑难道等着送死吗？”一个老汉说道。
张行之所以把大楚国分为五道。人事权、财权、兵权全部交到一个人的手里就是要改变过去权力分散彼此掣肘的弊端，希望可以各地主官能够整顿人马抵御住乌骨人的进攻。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北道都总管在乌骨大军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已经带着全家溜了。
“还等什么？盐山不过是一座县城。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快去抢占大名府！”肖严催促道。
“大名府实在是太大了，咱们的人手根本不够啊。”长寿有些为难的说道。
“大名府城里原来就有几十万的百姓。驻守的官军和厢兵也有几万人。只要人心安定了，这些人都是会回来的。”肖严说道。
“既然肖先生这么有把握，我让小蝶带五百骑兵与你先走，我带着一千流民军步行跟在后面。”长寿说道。
“好！我和小蝶姑娘在真定府等你到来。”肖严爽快的点头答道。
提辖杜彦率领三十多个士兵押着七辆大车来到大名府城下。
大名府城门洞开，根本没有人把守。城里守城的士兵和居住的百姓已经跑得七七八八了。
现在的大名府就是没有人管理的法外之地。
杜彦带队直入城门奔向大名府府衙。他骑马在府衙门口下马然后进入大堂端坐在几案的后面。
“来啊，把狗官赵野押上来！大老爷我今天要好好审审他！”杜彦喊道。
杜彦本来是大名府里的厢兵提辖。他这个军中小官在大楚国北道都总管赵野面前就是个蝼蚁般的存在。
可是乌骨大军尚在几百里外的时候，赵野居然偷偷的带着全家逃走了。
大名府瞬间大乱。百姓和官军也纷纷外逃。
杜彦带着手下三十多个弟兄也骑马南逃。没想到的是在逃跑的路上居然遇到了赵野和他的全家。
天下太平的时候，民怕官。天下大乱的时候，官怕民。
杜彦看见丢弃大名府全城百姓逃跑的赵野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下令把赵野的一家老小都捆起来扔进车里然后带着车队转身又回到了大名府。
听到杜彦让把赵野押上来，他手下的士兵乐颠颠的答道：“遵命，杜大老爷！”
不一会，两个人像拖死狗一样把捆得结结实实的赵野拖到大堂。
惊慌失措的赵野看半天才看清楚这里就是自己平时办公议事和断案的地方。
不过是现在他躺在地上，本来是他坐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一名军汉。
杜彦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醒木。他摸起砚台用力的拍在桌子上。
啪！响声震得他鼓膜嗡嗡作响。
“狗官！你知罪吗？”杜彦吼道。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审朝廷命官？”赵野躺在地上反问道。
以他的级别根本不可能认识杜彦这种军中的一个提辖。
“爷爷怎么审不了你？你这狗官，乌骨人还没有来你就先跑了。每年的俸禄银子都喂狗了吗？”杜彦吼道。
“没有事情的时候在大名府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有事情的时候第一个跑的就是你！你这狗官先吃爷爷我的杀威棒！”杜彦说完就四处寻找签子。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签筒。
杜彦一着急拔出腰刀扔了下去。
“大哥，现在就杀了这个狗官？”大堂下面的士兵问道。
“我现在正在审案！叫老爷！叫大人！”杜彦怒道。
“用我的这把刀抽他屁股五十下！”杜彦接着说道。
让他们打往日高高在上的赵大老爷的屁股，这些士兵争先恐后的去抢扔到地上的那把刀。
“好了，不要再抢了。每个人可以抽十下！”杜彦不耐烦的说道。
杜彦的一句话平息了争端。士兵们在军中经常受罚，被打屁股是常有的事情。现在要打赵大老爷的屁股岂不快哉！
两个士兵手法熟练的解开赵野的衣带扒开，露出赵野肥硕的大屁股。
“我先来！”一个士兵拿着刀兴奋的喊道。
士可杀不可辱。可是被五花大绑的赵野偏偏不能死。当然，他其实心里也不想死。如果不是因为怕死，他怎么会逃跑？
大堂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啪啪的响声。
赵野疼的几次晕过去又痛醒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大哥，有大队骑兵进城了！听马蹄声，马上就要到府衙门口了。”士兵说道。
这个时候进城的无论是大楚国军队还是乌骨军队都不会放过杜彦他们。
“快，现在马上赶着那几辆马车从其他城门出城。出城后咱们就把车里的财宝和女人都分了。”杜彦说道。然后他就匆匆忙忙的带着所有的人出了大堂逃走了。
大堂里只剩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赵野一个人趴在地上。
杜彦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这些年宦海沉浮积攒的财富没有了，老婆和五个小妾也没有了。
赵野现在是欲哭无泪。
他隐隐约约听见远去的车轮声。应该是杜彦带着手下逃走了。
不一会一阵让大地震颤的马蹄声传来。然后就是一大群人走进府衙的脚步声。
赵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现在既希望来的是大楚国军队又不希望是大楚国军队。
几个人走进大堂。他们第一眼就看见了浑身血污趴在地上的赵野。
一个人走过来，低头仔细看了半天才说道：“这位不是赵野赵大人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当斩二
肖严低头看了半天才终于把赵野认出来。
赵野出外任大名府之前长期在朝廷为官。大楚国朝廷党争激烈，可是赵野却能左右逢源两面交好，所以仕途一路通畅。
由此可见赵野做官的本事有多么高强。肖严作礼部侍郎的时候，赵野已经是刑部尚书和给事中了。
按官职说，赵野是肖严的上司。
皇帝张行让赵野做北道都总管，就是希望赵野能在大名府挡住乌骨人。可见对赵野的信任和器重。
可是赵野却在乌骨大军远没有到来的时候就仓皇逃走了。
听见有人叫出他的名字，赵野惊讶的抬起头。
“是肖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赵野吃惊的问道。肖严跑到盐山是大楚国朝廷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赵野身处大名府自然是不知道了。
“我听说大名府大乱，奉命来接管大名府。”肖严含糊的答道。
“陛下这么快就知道大名府的事情了？不可能啊！”赵野说道。
“我是奉河北东路都总管长寿之命来接管大名府的。”肖严答道。
赵野听得一头雾水。礼部侍郎肖严怎么会跑到了盐山。长寿小道士被朝廷任命的事赵野当然也知道。不过他更知道的是朝廷只是为了应付眼前危机虚应故事而已。
真定府和盐山朝廷封不封官都不在自己的手里。这只能算是招安而已。
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被陛下信任的人！
不过赵野现在根本顾不上那些了。
“肖大人，快一点给我松绑。再帮我找一件衣服。”赵野难堪的哀求道。他现在下半身伤痕累累而且还露在外面，实在是不雅。
这些可恶的贼配军！就是大楚国朝廷审问有罪的大臣时也不会用刑的。
肖严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接着问道：“赵大人怎么会这么狼狈？”
“几个厢**子把我和全家抓住押到这里。他们居然敢向本官动刑！”赵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么说你弃大名府全城百姓于不顾，私自潜逃的传言是真的了？”肖严逼问道。
赵野被问得张口结舌。
“我是去齐州求援的。”赵野狡辩道。
“求援还用带着全家老小一起上路吗？军情如火，赵大人不觉得这样走太慢了吗？”肖严冷冷的问道。
赵野被彻底问住了。他对肖严哀求道：“我承认有罪。肖大人派人把我押送回京城受审好不好？还有，那些贼配军刚刚带着我的家人逃走了。肖大人能不能派人把我的家人救出来？”
肖严冷漠的摇头：“我这一次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你的家人。现在兵荒马乱的，派人把你送回京城也实在是不便。”
“马扩，把这个狗官拖出去砍了！人头挂在城门上！”肖严断然的说道。
马扩答应一声上来用一只手揪住赵野的发髻就向外拖。
“肖严，你好大的胆子敢擅杀朝廷命官！”赵野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道。
大楚国朝廷里曾经有擅杀武将的，却从来没有人敢擅杀文官。
“就是回到京城，陛下也不会杀了我。我没有犯谋逆之罪！”赵野接着喊道。
大楚国厚待士人。除了犯谋逆的大罪，其他情况下很少有杀大臣的事情发生。
肖严背着双手平静的听着赵野大喊。
“肖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就放过我吧。”赵野转而哀求道。
肖严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听见院子里噗的一声响。
“肖先生，已经砍了。”马扩进来禀报道。
马扩原来是一个江洋大盗，手上粘满了血。后来跟着古二爷贩卖私盐也没少杀过人。
可是马扩觉得杀人杀的最痛快的就是今天！
“人头挂在城门上面！就在府衙门口的街上挖坑把他的尸身埋了！”肖严冷冷的答道。
“以后每一个走进走出大名府府衙的官吏都要从赵野的身体上踏过去。每一个人都要想一想他适不适任！”肖严接着说道。
府尊赵大老爷被砍头，尸身埋在大街上，人头挂在城门上的消息传开后，大名府立刻安定了。
留在城里的个别想趁火打劫的百姓马上又变成了安善良民。
两三天后，大批逃到城外的百姓和官军士兵也纷纷的返回大名府。
每一个回到大名府的人都先赶到挂着赵野人头的城门下观赏一番然后才会心满意足的进城。
就是因为赵野的逃跑，造成有几十万人的大名府的一片混乱。大多数百姓和官兵也逃出城去。
在这一过程中死的人也成百上千。财物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又过来三天，长寿带着一千流民军士兵赶到大名府。
“那是谁的脑袋？差一点让尸水落在我的头上。”长寿笑着抱怨道。
“是赵野的脑袋。你来的太晚了。肖先生只用一天的时间用这颗人头就让大名府安定下来了。”小蝶说道。
”不算晚。离大名府还有很远就把我吓一跳。大名府实在太大了，周长二三十里。除了京城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池。没有几万人守不住大名府。我带来的一千人和五百杆铁铳正好用得上。”长寿说道。
肖严拍着手上的名册叹气说道：“看名册上大名府的官军有五万人。下面的人跟我禀报说逃出城的官兵回来了七成。按说应该有三万多人吧？可是我查实数还不到一万五千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半以上的人只有虚名，是被吃空饷的。”长寿说道。
“以前我总听说大楚国只是一个好看的花架子，现在我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肖严有些沮丧的说道。
“这一次来，我还带了些银子。再向城里的大户筹集一些银子和粮食。大名府是大楚国的四京之一，资财巨万的人家很多。他们一定愿意出钱出粮守住大名府。就是乌骨大军来了，我们也不怕。”长寿安慰肖严说道。
汪藻站在大名府的城门下看了上面挂的人头一眼。人头的面部表情痛苦扭曲，再加上腐烂变相，汪藻根本没有认出来那个人是曾经与他同朝为官的赵野。
汪藻奉张行的旨意带着两个禁军侍卫绕了一大圈终于赶到了大名府。他准备在这里歇歇脚然后向北去盐山。
第四百九十三章 当斩三
汪藻好奇的问把守城门的士兵道：“这上面挂着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士兵答道：“兄台是刚从外地赶到大名府避难的吧？那颗人头是狗官赵野的。乌骨人还没有来，他就带着全家人跑了。让肖大人下令砍了脑袋挂在这里示众。”
听说那颗人头就是赵野的，汪藻吓得浑身发抖。
汪藻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皇上派钦差来杀了赵野。可是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陛下派钦差来不可能走到自己的前面。
更主要的原因是大楚国的皇帝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汪藻与赵野私交很好，所以对他也很了解。赵野在新党和旧党中都很有人缘，也深得陛下的信任。陛下怎么可能杀了他？
乌骨人南下，那么多大楚国官员离城逃跑，朝廷也就是贬官和申饬一下，也没有杀过一个人。赵野绝对不可能是陛下派人杀的。
汪藻从袖子里摸出五钱银子放在守城士兵的手里问道：“赵野究竟是被谁杀的？是谁把他的头挂在这里的？”
那名士兵握着银子眉开眼笑的答道：“是肖严肖大人命人杀的。也是他让人把赵野的人头挂在这里的。”
“肖严？”汪藻吃惊的说道。
他正准备去盐山找肖严，没想到肖严居然跑到了这里。而且居然把赵野杀了！
要知道赵野的官位远在肖严之上。汪藻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气愤。
肖严触犯的是大楚国所有官员的利益。如果有过错就举起屠刀砍头，那还有谁愿意当官？再说肖严也没有杀赵野的权力。这种行为明显是以下犯上。
赵野是汪藻所在的政治小团体里的重要一员。少了赵野就像房子倒了一半。
汪藻现在已经被气糊涂了，心里想的就是找肖严算账。
大楚国从立国到现在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官员。再说，肖严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两名侍卫也跟在汪藻的后面昂头挺胸大步流星的向府衙赶去。
他们三个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肖严面前摆天使钦差的架子是不管用的。
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汪藻的脚踩在一小块土质松软的地方。
他并没有在意直接向府衙里面闯去。
一个又瘦又矮的汉子挡在三个人面前。
“懂不懂规矩！府衙也是你们可以乱闯的？”精猴说道。
自从在盐场与乌骨人打过一仗后，精猴就把他的丈八大枪让手下扛着。而他天天扛着一杆铁铳。
“肖严在府衙里吗？”汪藻问道。
汪藻的这句话惹恼了精猴。他上去就打了汪藻一嘴巴。
“我师傅的名讳也是你这种泼皮无赖可以随便叫的！再有一次爷爷就打断你的腿！”精猴怒道。
两个侍卫看见钦差汪大人居然被打了，这还了得！他们急忙上来想把精猴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旁边还站着几个精猴的流民军兄弟看见大哥要吃亏也急忙上来帮忙。
一时间两个朝廷侍卫与几个流民军士兵扭打在了一起。
朝廷侍卫在宫里都受过正规训练，一套太祖神拳一招一势都打得很有章法。可惜的是两个人都缺乏实战经验。
流民军士兵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可是实战经验丰富，他们一上来就乱打王八拳。
精猴真的火了。他退到一边就想掏出火折子点燃药捻用铁铳喷三个龟孙一下。
府衙门口的喧哗引得长寿和肖严都出来观看。
两个人一出来都看见了站在一边茫然失措的汪藻。
“住手！”长寿低喝了一声。
几个流民军士兵看见长寿和肖严来了率先躲到了一边。
两个侍卫被打得口鼻流血在原地不停的喘息着。
看来在实战中练出来的王八拳比没有实战经验的太祖神拳还管用。
看见长寿和肖严出来了，精猴指着汪藻骂道：“居然敢称呼我师傅的名讳，也不撒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
长寿向精猴摆摆手问道：“汪大人怎么到大名府来了？”
汪藻怔怔的看着长寿和肖严。他没想到陛下派他要见的两个人居然一下子都出现在大名府。
大名府可是北道都总管的辖地，没有陛下的旨意长寿如果私自带兵到这里那就是死罪！
大楚国在这方面限制极严。任何一个官员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调动军队都是重罪。
可是现在却不是论罪的时候。而且看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也不会把大楚国朝廷放在眼里。
“我从京城来奉陛下旨意来见长寿都总管。”汪藻答道。
他刚才让精猴打了一巴掌也清醒了。在大名府与肖严论理是不是不太明智。
肖严对赵野说杀就杀，那么就更不会怕他这个中书舍人了。
如果长寿和肖严把汪藻杀了，大楚国朝廷也只能干瞪眼。
在乌骨大军压境的时候汪藻赶到大名府那就是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长寿伸手相让：“既然是这样，汪大人先请进吧。”
三个人先后走进了府衙大堂。
刚刚落座，汪藻还是忍不住问道：“肖大人，你怎么到盐山去了？”
汪藻问的问题是大楚国朝廷很多官员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在大楚国朝廷当官更惬意的事吗？
肖严为什么辞官不做跑到盐山那个穷乡僻壤受罪？
朝廷里的官员分成两派。一部分人认为肖严得了失心疯。另外一部分人认为肖严野心勃勃想跟着那个长寿小师傅造反。
“在大楚国当官太累了。我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肖严答道。
胡说八道！汪藻心里骂道。在大楚国当官怎么会累？
“汪大人这一次来，带来了什么皇帝的旨意？”长寿问道。
汪藻听见长寿问他这一次的来意没有回答而是用袖子蒙住脸呜呜的哭起来。
好半天汪藻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乌骨人丧尽天良居然派兵去宋州掘开诸位先帝的陵墓让尸骨曝露于外！陛下恳请长寿都总管派一只人马去宋州把几位先帝重新埋了。”
汪藻说到这里偷眼观察长寿和肖严的表情。可是汪藻从两个人的脸上看不见一点知道乌骨人掘坟以后的震惊。
难道这两个人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当斩四
在大楚国，就是挖掘普通百姓家的祖坟都是死罪更何况是帝王的陵寝。
算上太祖登基后把自己的父亲也封为皇帝。大楚国有八位皇帝埋在宋州。
让他们的尸骨暴露在荒野中，张行还有什么脸面坐在龙椅上？
按说张行让长寿做的事并不过分。他不是让长寿带着军队与乌骨人拼命而是偷偷的把暴露在外面的尸骨重新入土为安。
这一件事应该也并不难做到。
可是长寿并没有点头答应。
汪藻马上醒悟过来，长寿小师傅这是等着他说出陛下对做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陛下说如果长寿都总管做成这件事就封你为侯！”汪藻说道。
大楚国大臣死后封侯封王的人很多。可是生前封侯的却很少。
在汪藻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了。
没想到长寿却轻轻的摇头：“乌骨大军很可能攻打大名府。全城百姓超过十万，我还是先顾活人吧。暂时不能派人去宋州。”
十万草民的性命怎么会有八位先帝重要！
汪藻心里骂长寿糊涂。
“陛下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哭混了过去。长寿小师傅还是派人去吧。有什么条件好说。”汪藻劝道。他认为长寿想狮子大开口在原来的条件上加码。
长寿沉默一会开口说道：“大名府经过大乱之后缺少粮食。现在每天都有外地的难民赶来。如果汪大人能送到大名府十万石粮食我就派人去宋州。当然了，封侯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你回到京城后禀明陛下不用在这上面费心了。”
汪藻的脑海里马上闪出四个字：收买人心！
这样的人每一个都其心可诛！甚至可以说他们比烧杀抢掠成性的乌骨人还要坏！
“长寿都总管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到哪里给你弄粮食来啊？”汪藻为难的说道。
他的这个问题没有难住长寿，他手指向南方说道：“齐州就有！”
在大楚国，齐州的富庶名列前茅。不仅赋税上交的多，粮食也多。朝廷在齐州特别设立了常平仓储存粮食。
“那怎么行！齐州驻守的官军也有几万人。全城的百姓又有数万。他们是不可能有余粮给大名府的。”汪藻说道。他习惯性的开始跟长寿打官腔。
长寿到了河北以后从燕山府到真定再到盐山，最后到大名府。他感觉最让他头疼的就是粮食。
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是缺粮。
“再说，大名府不在河北东西两路的范围之内。即使赵野赵大人不在了，朝廷也会派其他人到这里主持政务。所以大名府的粮食问题不用长寿都总管操心。”汪藻说道。
汪藻已经把话说的很客气了。随便插手其他州府的政务居心何在？
现在就是朝廷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早就对盐山和真定府下手了。
说到这里汪藻又深深的看了肖严一眼。擅自杀朝廷大臣该当何罪？
肖严立刻明白了汪藻目光中的深意。
“赵野身为朝廷北道都总管却弃大名府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带着全家人和家产偷偷出逃。结果被城里的官军抓回来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最后让我命人枭首示众了。”肖严淡淡的说道。
为了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汪藻一直隐忍未发。
现在肖严主动提出来了，他也实在忍不住了。
“赵大人有多大的罪过你要杀了他？”汪藻质问道。
“大敌当前，百姓还没有逃走，他却先逃了。难道还不该杀吗？”肖严反问道。
“该不该杀应该由陛下定夺。你只是一个礼部侍郎有什么权力杀一个职务比你还高的人？”汪藻愤怒的说道。
“自从我离开京城就不是礼部侍郎了。我现在只是一个草民。这种不顾百姓死活就在意娇妻美妾和金银财宝的贪官污吏就是该杀！”肖严斩钉截铁的说道。
“肖严！你、你这是要造反！”汪藻咬着牙说道。
“那些抓住赵野的士兵逃走时把赵野的老婆小妾和金银财宝都带走了，这就是报应！”肖严冷冷的说道。
汪藻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肖严仕途失意了。像肖严这样的人就是不能让他升官，否则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汪藻做一切事情都是以自己的利益得失为出发点。这样的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容易意气用事。
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与肖严争论赵野的事情什么用都没有，反正已经死了。
最重要的是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好。
汪藻低头思索一会说道：“大名府缺粮食的事似乎不用跑到齐州解决。大名府本地就有粮食啊。祖龙河以北，大名府的富户最多，完全可以向他们筹粮嘛。”
“我已经打听过了，大名府的士绅大户不少都是朝廷里退下来的官员。还有一些家里的子弟在朝廷里当官。各个都根基深厚，不好办啊。”长寿为难的说道。
汪藻看了长寿一眼。原来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看来他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现在汪大人来了，你是朝廷钦差。由你出面办这件事最好。”长寿笑着说道。
“如果我办成这件事，你就派人去宋州把所有先帝的大体都重新收殓起来？”汪藻问道。
“只要汪大人筹集到十万石粮食，我就马上派人去宋州。”长寿点头说道。
“好！一言为定！”汪藻答道。
长寿让精猴送汪藻出去安置休息的地方。
肖严看着汪藻的背影叹气说道：“在朝廷的官员里面他无论在文采还是操守上都算是好的了。”
“大楚国新党和旧党斗了将近百年。一开始的时候无论新党还是旧党里都有君子也都有小人。可是到了今天，无论新党还是旧党里剩下的只有小人了。”肖严无比感慨的说道。
“君子里面许多人有德无才。而小人里面却是个个有才。这又是为什么？”长寿笑着问道。
“用小人之才如饮鸩止渴！就像当朝的蔡太师一样。大楚国只会亡的更快！”肖严断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