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心不古
肖严在汪藻无比惊诧的目光中安顿好孩子们后走出茅屋。
“肖大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汪藻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肖严问道。
“我累了。”肖严淡淡的答道。
汪藻听见肖严这么说先是一楞然后恍然。
“肖大人这几年为社稷往来奔波吃尽了苦。我也觉得朝廷对肖大人不公。这也怪肖大人平时不善于应酬，关键的时候连一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否则这一次礼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汪藻谈起说道。
“什么叫不善于应酬？和同僚一起去勾栏里狎妓喝花酒吟诗作赋？和光同尘花十万钱娶一房小妾？”肖严嗤笑着问道。
汪藻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是因为没有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心存不满。而是觉得这几年无论做什么，做了多少都有一种无力感。国家丧乱自此真是无能为力了。”肖严叹息着说道。
听到肖严这么说，汪藻也不由得深有感触。他觉得肖严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只是对朝廷有怨气也不至于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教几十个草民的孩子读书而是应该回到家乡静等陛下再一次的起复做官。
“那么肖大人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了？”汪藻不解的问道。
肖严没有正面回答汪藻的问题而是指着远处几座盐山说道：“你看那几座用盐堆出来的小山。现在盐场里晒盐的盐民不及朝廷管理时的一半，可是晒出来的盐却比那时候多出一倍还不止！”
“当年就是有上千盐丁在这里用鞭子抽打盐民也干不出来这么多活。”肖严摇头苦笑。
“一定是现在从盐民收购盐的价格很高吧？”汪藻一语中的的说道。
这世上真正的糊涂蛋很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却比比皆是。
从皇上到大臣，朝廷里所有的人对盐场的弊端洞若观火。
只在盐这一项上大楚国每年就获利六千万两。国家税负的一半出自于此。盐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所以朝廷才会在盐场派驻几十名官员，小吏衙役上千人。单单是这些人的俸禄支出就耗费巨大。
盐商为了购买盐引除了正常支出银两外还有打点从朝廷大臣到盐场小吏衙役一众人等。
这一切花销最后都落在几万盐民的身上。只能靠压低盐价来获得。另一方面还要抬高盐的售价使得大楚国的贫苦百姓连盐都吃不起。
谁都知道用渔网打水是不合理的。可是每一个人的利益都陷在里面，谁会跟自己过不去。谁会傻到从自己身上往下割肉？
就是你有从自己身上割肉的勇气，难道你要与整个大楚国的官场作对吗？这样做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螳臂挡车最后被碾得粉身碎骨。
“这些盐民现在还不富裕，可是已经能吃饱饭了。”肖严接着说道。
“这里就没有人管理？没有兵丁看守？”汪藻问道。
“原来有二三百流民军士兵在这里。不过现在也都回盐山了。盐民也不用催促干活，谁会与银子过不去？除非上万的乌骨大军到这里，否则这里的盐民不惧怕任何想到这里打劫的山贼草寇。”肖严答道。
“不会又是铁铳的原因吧？”汪藻不由得脱口而出的问道。
“汪大人也知道铁铳？”肖严吃惊的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已经看见好几处农家都备着铁铳。所以就想到这里也不会缺少这东西。民贫民弱才是治国的不二法门！也不知道这个长寿小师傅到底想干什么？”汪藻答道。
“大楚国工匠天下第一！难道他们就真的造不出来铁铳这种东西？只是朝廷不想而已！如果铁铳这种东西泛滥开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几百贼人造反就需要朝廷派几千甚至上万官兵围剿。如果贼人人人手里都拿着铁铳那还怎么围剿？”汪藻质问道。
“官府不是更应该配发铁铳吗？若论造铁铳，全天下谁能比得了大楚国的军器监？”肖严问道。
“肖大人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贼人造反并不可怕。一百人造反就用一千人围剿。一千人造反就用一万人去围剿。贼人再多一些也可以用分化瓦解之计。头领封官，草民给一点粮食银子就解决了。草民不就是因为饿肚子才造反的吗？”汪藻答道。
“铁铳这种利器有不如没有！陛下这一次被逼无奈才让军器监造五十杆出来。而且严令不能把铁铳流出军器监！现在奇巧之物越来越多，让世人心思躁动不安！正所谓世风日下！这样下去治理天下就越来越难了。”汪藻叹息着说道。
“说啊，越是发明创造，人的心思就越乱，思想就越不统一。这样下去天下就越难治理。照汪大人的说法应该把那些发明创造的人砍头才对。”肖严明褒暗讽的说道。
“读书人追求的是致君饶舜上，再使风俗淳！三皇五帝时穿不上衣服吃不饱饭又怎么了？那才是最好的时代啊！”汪藻一脸陶醉的说道。
肖严冷眼看着一脸陶醉的汪藻。如果他没有记错，汪藻似乎是一个很讲究吃穿用度的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且家里的貌美如花的小妾至少也有四五个了。
真要是回到三皇五帝的时代，那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妾穿着树叶茅草做的衣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汪大人到这里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你是来见长寿小师傅的？”肖严话题一转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肖大人躲在这里？我的确是奉陛下之命来见长寿小师傅的。皇上有旨，河北东西两路一分为二。石再亮为西路都总管，长寿小师傅为东路都总管。”汪藻答道。
“乌骨人刚刚北撤。随时可能再一次南下。朝廷现在不是应该想着怎么样让真定和盐山再把乌骨大军挡住吗？现在就要见缝插针挑拨离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肖严愤怒的质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嘛。”汪藻喃喃的说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 落空
肖严带着汪藻找到长寿的时候，长寿正在与一个精干的年轻人说话。
汪藻是第一次看见长寿。虽然京城市井小民在茶馆酒肆狂喷口水把张幻陵和长寿小师傅说的神乎其神。可是他心里却一直不以为然。
今天看见穿着一身青布袍出奇年轻的长寿淡淡的表情却不像进京向太上皇讲解长生之道的那些道士那样故弄玄虚。
“这位是盐场的盐监冯顺。”长寿指着年轻人说道。
汪藻看着褐衣卷腿赤着双脚的冯顺不由得一皱眉。这就是长寿任命的朝廷官员。不过他毕竟已经看见过廖超那样的府尹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屑。
“盐场里只有冯盐监肯把如何煮盐的诀窍献出来。所以现在的盐场出盐倍增。唯才是举嘛。”长寿笑着说道。
汪藻对长寿的说法很反感。如果就因为有一技之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官，那还要十年寒窗苦读干什么？
”汪大人不远千里而来是宣陛下圣旨的。”肖严在一旁说道。
汪藻这时候面向南站立。他等着长寿命人摆下香案然后向北对着他下跪接制书。
这是大楚国地方官员迎圣旨的标准做法。否则就是大不敬。
可是长寿并没有让人摆香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汪藻等着他宣读圣旨。
汪藻心里不由得火冒三丈。这小子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好在朝廷做这些事情都是权宜之计。更何况大楚国朝廷现在更不管不到这里。
汪藻压了压火气请出圣旨读了一遍。然后他把圣旨交到长寿手里。圣旨是要供奉在安彩亭里的。
长寿还是一脸平静并没有因为被朝廷划去河北的一半而恼怒。仿佛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
汪藻更生气了。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这么做就是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他如果不生气回去后怎么跟陛下交代？
“既然圣旨我已经宣完了，现在就该告辞了。”汪藻气呼呼的说道。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怪不得陛下当初被乌骨人逼得把大楚国划分为四道，任命四位大臣为都总管的时候，朝廷里有不少大臣反对认为这是造成唐末藩镇之乱。
看今天长寿这小子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样子，说的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汪藻带着随从走了。可是护送他到盐山来的刘宏并没有走。他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对长寿说。
“听说我要到盐山来，胡有纪胡老爷暗中找到我让我把一封书信交给你。还有，他想要铁铳的图样让我带回去。他想在真定府里开炉炼铁打造。”刘宏说道。
“没有问题。这件事简单的很。其实胡老爷在书信里写的是什么我也能大致猜到。”长寿笑着说。
“肖先生从汪大人那里得知京城的军器监也在打造铁铳，而且把我们造的还好。盐山的这些人都是江湖草莽跟京城搭不上关系。真定府里的世家大户却与京城多有联系。能不能派人到京城打听一下情况？如果能够弄到几只就更好了。”长寿说道。
“我回去后就跟胡老爷说这件事。他老人家应该有办法的。真定府里的不少大户跟京城里的官员都有往来，只要银子花到了，应该不成问题。”刘宏答道。
刘宏刚走，小蝶就火急火燎的骑马到了盐场。
“现在你居然还安安稳稳的在盐场待着？有人要夺你的权，你知不知道？”小蝶怒道。
“谁要夺我的权？”长寿问道。
“就是你的好大哥石再亮！一下子分走了河北的一半。”小蝶答道。
“从这里到太行山有一千余里。分走一半又怎么样？你也太贪心了。”长寿笑着说。
“算我瞎了眼，看中了你这个没有志气的东西！”小蝶说道。
长寿笑着摇头：“你说乌骨大军会不会再一次的南下？”
“这还用说吗？这一次南下已经吃到甜头了，现在没有吃到的人一定在摩拳擦掌等着秋天把战马养肥了再到大楚国京城大抢一番。”小蝶答道。
“你觉得大楚国会挡住乌骨大军的这一次南下吗？”长寿又问。
小蝶摇头：“这一次准备的一定更充分。乌骨人是很穷的，士兵们眼睛都应该红了。就等着捞足了回去过上好日子。大楚国这一次很难挡得住了。”
“是啊，这个时候应该想的是训练人马加强城池，为抵御乌骨大军做好准备。可是他们却想着见缝插针在我与石大哥之间制造矛盾。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长寿说道。
“你刚才嫌这一块地方小。其实无论是谁挺得过这一次乌骨大军攻击，到时候地盘要多大就有多大。”长寿接着说。
小蝶眼睛一亮说道：“我爷爷刚起兵攻打青白王朝的时候心里也是战战兢兢的。可是没想到青白王朝这么不堪一击。不过还要有几个青白王朝将领很能打。不过也好办，大不了先绕过去嘛。”
“你是说这一次乌骨人会绕过真定府和盐山？”长寿问道。
小蝶点点头。
“乌力合的儿子阿鲁补可是死在真定府。这个仇他也不报了？”长寿问道。
小蝶不屑的摇头：“以前乌骨各部落之间彼此恶斗杀死亲人是常有的事情。然后再和好把酒言欢的事情比比皆是。再说，乌力合还有十几个儿子，如果他想要还可以再生。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亲情什么都算不上。”
长寿默默的点头。乌力合为了权力的稳固杀了哥哥的儿子，小蝶的父亲幹离布。
斜也为了皇位也准备暗中对自己的哥哥乌力合下手。
“就是你还念着与石再亮的感情。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连一点血缘都没有！你就不怕石再亮对盐山有想法？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小蝶警告着长寿。
长寿缓缓的摇头：“不会！我最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汪藻重新回到真定府然后南下回京城。
临别时石再亮对汪藻说道：“朝廷的用意我一清二楚。可是这一次你们要失算了。我石再亮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长寿几次慷慨解囊。”
汪藻嘴唇蠕动刚想说话就被石再亮制止了。
“更重要的是，真定府里的二百乌骨骑兵只听小蝶姑娘的。城里的厢兵和那些士绅大户让他们选也只会选长寿而不是我。这一次朝廷打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石再亮接着说道。
汪藻听得目瞪口呆。他的眼前晃动着长寿小师傅一脸平静的样子。
第四百六十七章 四面露风一
汪藻心情复杂的离开真定府回京城。
他没有想到的是有另外一个人从真定府走的比他晚却到的比他还快。他就是真定府的谢准。
谢家在大楚国太祖的时候就开始在真定府附近的榷场与青白王朝的商人做易货生意。用茶叶交换皮革筋角。然后再把皮革筋角卖给朝廷的军器监。军器监用这些东西制作弓弩等物。
所以谢家与朝廷的军器监有长期的往来。
这一次真定府里的大户听到刘宏带回来的长寿的传话后一致推谢准去京城办妥铁铳的事情。
谢准带了两个随从一路上风餐露宿加快速度赶路。
粘莫胡北返的时候带领大军走的是东路。凡是乌骨大军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百姓流离失所。
朝廷把所有能够拿出来的财物都给了乌骨人已经没有余力赈济百姓了。
谢准心里感叹还是真定府是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这种想法让他更想快一点到京城然后把铁铳的事情办妥。
本来要十天的路程，谢准七天就赶到京城了。
负责军器监作坊物料库的典事牛道全刚走进自家大门就看见谢准站在院子里向他谦恭的笑着。
“吓我一跳！原来是谢大官人登门拜访。”牛道全惊喜的说道。
这两年兵荒马乱的，特别是河北总不消停。京城北面的商人很少有人进京城。所以私下里给牛道全这些人送银子的少了很多。
往年总是大手大脚花钱的牛道全顿时觉得日子太难过了。没想到今天财神爷自己找上门了！
“我也早就想来拜访牛兄，可是乌骨大军两次围城，想来也来不了啊。”谢准叹息着说道。
“是啊，乌骨大军围住京城的时候真是吓坏我了。”牛道全赞同的点头。
草原民族历来都对工匠有特殊的偏好。如果乌骨人攻破京城，军器监的几千人一定会全部被押往北方极寒之地的。
牛道全紧紧的抓住谢准的手就往屋里拉。那猴急的心情就像是遇到了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谢准常年与这些人打交道早就摸透了他们的心里。刚刚走进屋内，谢准就把一个桑皮纸包托在手里。
“很久不见了，这一百两银子给牛兄喝茶。”谢准说道。
“好说，好说。”牛道全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银子。还是太平日子好啊，总有人送银子上门。
“这一次谢大官人送什么材料进京啊？不用担心，都包在我身上！”牛道全拍着胸脯说道。
谢准苦笑着摇头：“榷场早就停了。我到哪里搞来东西送到京城？我这次来是有求于牛兄的。”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牛道全说道。
“兄弟我这一次是为了铁铳的事情来的。”谢准说道。
听见铁铳两个字吓得牛道全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连铁铳的事情都知道？”
“当然了，朝廷里不少的大员也都是老关系了。这点事情能不知道吗？”谢准故作高深的答道。
咱也是在朝廷里有根基有后台的人。
“谢大官人到底想做什么？”牛道全警觉的问道。
“我想搞到火药的配方和铁铳的图样。当然了，如果有现成的铁铳能搞到几只就更好了。”谢准微笑着说道。
军器监在大楚国太祖皇帝设立时管理极严。可是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已经变得四处露风。
有钱就一定能够办成事。就看你拿不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
“铁铳的事情我听说过。可是我主管物料库，铁铳现在归弓弩造箭院管理。火药的配方在火药作。要是让我办这件事可是要大费周章啊。”牛道全沉吟着说道。
谢准听明白了。牛道全的意思是他可以办，只是要多破费银子而已。
“我是代表真定府百姓来的。乌骨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再来，守不住城池全真定府几万百姓就没有活路了！”谢准动情的说道。
“银子不成问题。只要事情办成了，管保让牛兄满意！”谢准接着说道。
“你先回去吧，过两天等我的消息。”牛道全说道。
谢准走后，牛道全高兴的在屋子里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他才不管真定府几万百姓的死活。他在意的是谢准说的第二句话，只要事情办成了银子就不成问题。
牛道全准备在铁铳的事情上狠狠的捞一把。让该死的乌骨人折腾这么长时间，都快坐吃山空了。
就不知道能不能靠谢准送的银子娶一房小妾进家门。
牛道全果然没有辜负谢准的期待。两天后他请到了军器监的主管弓弩造箭院的典事石茂和主管火药作的作头刘颂千在御街上的有名酒楼高阳正店饮酒。
当然出酒资的事就由谢准来做了。
酒桌上军器监的三个小头目喝着羊羔美酒吃着美味佳肴，在谢准的殷勤侍奉下喝的酩酊大醉。
“三位仁兄喝的这么多可怎么办啊？我已经让下人在瓦子里定好了最好的位置。一会还想请三位兄长去听小曲。”谢准略带惋惜的说道。
“小曲有什么好听的？可惜啊，乌骨人刚走几个京城里闻名的小娘子就跑到南方避祸去了。”典事石茂打着酒嗝说道。
“我的事情还要多多的拜托三位了。”谢准躬身说道。
四个人出了酒楼坐上谢准派人雇好的牛车各自回府。
石茂刚一坐进车里屁股就是一阵巨疼。他呻吟了一声伸手从肥大的屁股下面摸出一个包裹里。
没有打开，石茂用手掂了掂就已经知道了里面的东西和重量。
“出手还是蛮大方的嘛。”石茂喃喃的说道。他抱着包裹躺在牛车里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牛道全就给谢准传回来了消息。
“他们两个已经答应了。火药配方三百两银子。铁铳的图样也是三百两。谢大官人如果要实物也可以，每杆铁铳四百两。不过你至少要买十把才行！”牛道全说道。
谢准不解的看着牛道全：“为什么非要让我买这么多？他就不怕出事吗？”
“会出什么事啊？军器监打造的东西里面作废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一点东西算什么？”牛道全笑着说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四面露风二
谢准听完牛道全的话故作沉吟。然后就看见他咬着牙说道：“既然两位官差这么说了，我就全答应了！除了火药配方和铁铳图样我再买十杆铁铳。”
“好！还是谢大官人爽快！”牛道全高兴的说道。
配方和图样都不用非一个铜板。就是那十杆铁铳也是向上面报废品得来的。这一下子就凭空得来了四千多两银子。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千多两。
一天后谢准带着两个随从赶着牛车就出京城返回真定府了。
“少爷，这一次咱们到京城办事真是痛快！”一个随从对谢准说道。
“哪一次到京城办事不痛快？大楚国现在是四面漏风能不痛快吗？如果事情办的不痛快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银子没有花够。”谢准冷笑着答道。
他指着祖龙河北岸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巡州城说道：“如果不想让真定府变成这样就要快一点赶回去。把图样和火药配方交给城里工匠让他们尽快仿造。”
乌力合指着眼前的舆图说道：“既然真定府难以攻克，那就攻占真定府东北的河间府。然后大军从这里一路南下。”
乌力合的面前还坐着三个人。其中就包括刚刚从南面回来的粘莫胡。
乌骨人的皇帝远远没有像大楚国皇帝那样一言九鼎。凡是商量大事的时候皇帝必须要把几个国相级别的乌骨大臣招来一起商议。
这就是乌骨人的勃极烈制度。今天三位勃极烈就坐在乌力合面前几乎是平起平坐的与他商议再一次南下的事情。
乌力合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这里面就缺他的亲兄弟斜也了。斜也现在还赖在燕山府死活不肯北上。
谁都知道乌力合希望将来把皇位传给儿子。可是乌骨皇族中的几位勃极烈都坚持乌骨人兄终弟及的传统，希望乌力合将来把皇位传给斜也。
现在乌力合心里十分羡慕大楚国的皇帝。可是乌骨人学习汉人的典章制度不可能一天就完成。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一是要自己活的长久慢慢修改乌骨人的规章制度。二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在这一次的南下中建立功勋增加人望。
乌力合想起死在真定府的阿鲁补和已经灰头土脸回到上京的蒲鲁虎就又心痛又气愤。
“现在河间府是由流民军的杨衮占据着。战力比大楚国军队还强。不如派人许以高官厚禄劝降。”粘莫胡建议道。
“能够这样自然是好。只是不要像张令徽那样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乌力合说道。
粘莫胡早已经私底下了解了张令徽重新反叛的原因。他觉得在这件事上王子陛下蒲鲁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又不能对乌力合说。
“流民军都是大楚国造反的农人。多许给他们土地和财物让他们回归乡里。对杨衮那几个头领许以高官让他们入朝就行了。”粘莫胡建议道。
现在乌骨人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和财物。而土地对农人来说比这世上任何东西的吸引力都大。
粘莫胡现在对中原的汉人应该是已经非常了解了。
“这件事让朝廷里的那些汉人大臣去办。大不了再免他们几年的租税。”乌力合点头说道。
“现在就开始筹集粮草和打造兵器盔甲。八月就出兵！”乌力合最后说道。
长寿坐在农家院子里的木墩上看着满院子里欢笑的众人。
新郎官刘三柱满面春风用铜壶给来喝喜酒的人挨个倒茶。
新娘子已经戴着红盖头坐在布置好的新房里。
看热闹的人已经把窗户纸捅出十几个窟窿眼巴巴的看着新娘子比水桶还要粗的腰身。
每一个汉子眼睛里都闪着嫉妒的光。娶婆娘就是要娶这样的，一准儿能生出十个八个的儿子来！
房屋墙根下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满脸鼻涕惊恐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这个孩子是新娘子带来的。乌古人一路烧杀抢掠，死了丈夫的女人带着孩子一路逃到了这里。
没有男人的女人绝对是稀罕物。一家有女百家求。刘家三兄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女人嫁给三兄弟里最年轻的那个——刘三柱。
女人带着一个儿子也无所谓。白白得了一个儿子这不就是便宜吗？
二十多岁还没有成家晚上睡觉直挠墙的刘三柱高兴的手舞足蹈。
他走遍了附近的沟沟坎坎邀请几十户人家来吃喜。最后他居然跑了几十里到盐山邀请长寿小师傅也来吃喜！
长寿听完后爽快的答应了。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和郑三坨每人牵着一只羊出城赴宴。
赵介站在门口等着读书的孩子的到来。他看见长寿和郑三坨牵着两只羊怪模怪样的从眼前经过就好奇的问缘由。
听完长寿的解释，赵介强忍住笑板着脸问道：“你知不知道大楚国都总管是几品官？至少是从三品！牵着一只羊去乡民家吃饭成何体统！”
“什么都总管！那是大楚国皇上糊弄我的。我也糊弄他。还是去喝一碗羊肉汤才是真的。”长寿笑着答道。
刘家三兄弟根本不缺银子。从乌骨士兵身上强来的那些财物足以让他们成为地主。
可是现在有银子又有什么用？兵荒马乱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买不到。
所以长寿送来的两只羊一下子帮了大忙。
萧明衍也来赴宴了。他就蹲在长寿的对面捧着粗磁大碗咕咚咕咚喝着粗茶泡出来的水。
现在任何一个人都看不出来几年前他是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公子哥。
“廖超走了，乐云县就交给你了。”长寿说道。
“方圆百里也不过四五百户人家。有什么难的？”萧明衍答道。
院子里支起了大锅。锅里的水烧的哗哗作响。几个汉子把剥完皮的羊剁成大块扔进锅里。不一会功夫羊肉香味就在整个院子里飘荡着。
没有人再有心思看新娘子了。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大锅。就连蹲在墙角的孩子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要是百姓天天都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萧明衍感慨的说道。
长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四百六十九章 狭路相逢一
青白王朝出了一个奇葩皇帝。在乌骨人的进攻下半个江山都丢了，可是他却躲进大青山里几个月天天打猎嬉戏。整个国家乱成一锅粥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有慕容延希这样的皇帝青白王朝不亡就没有天理了。
青白王朝的皇族慕容氏决定自救。一百多年高高在上的贵族地位和车马如云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绝不能丢！
经过长时间的勾心斗角，大家最后推出原来的晋王慕容博登上帝位。
不求慕容博英明神武挽狂澜于既倒，只要把大家的人心聚集起来就能和乌骨人一战！
腊月二十八是大祭司推算出来的新皇登基的吉日。
贵族王公赞同拥立新君的都要在那一天之前赶到南京府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慕容星石带着夫人塔不烟和肖严等人向北进发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这一次去南京府，慕容星石带了一千精兵。其余的留给镇守并州的库里津。大楚国现在蠢蠢欲动，他不能不防。
肖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去参加青白王朝篡位皇帝的登基大典的。他只想快一点见到长寿，把陛下的诏书交到他手里就算完成了使命。
一行人走到檀州密云。这里离南京府已经很近了。
“将军，我想带几个人去山里看看。”塔不烟说道。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在燕山和长寿石再亮身上做的谋划，想去那里看看成果。
“离登基大典没有多长时间了，夫人如果去，一定要快去快回。”慕容星石答道。
“有两三天足够了。”塔不烟答道。
塔不烟坐着马车带着几十个贴身护卫向西而去。慕容星石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向东去南京府。
山路上，小蝶骑着老驴踏着山间的积雪在兴致勃勃的四处观看。
她的后面跟着两个笑吟吟的大脚婆子，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两只沙鸡。这是小蝶刚才用小弓射杀的。
看来今天晚上不仅是小蝶，大家都能好好吃一顿。
老驴只要在小蝶的骑行下，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不喘了。反正什么毛病都好了。
小蝶走着走着已经出了寨堡外面。
这几个月一直是风平浪静，官府根本没有派兵来骚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蝶根本没有把危险当成一回事。
一只野鸡落在低矮的树枝上。小蝶故意轻咳一声，野鸡扑打着翅膀飞了起来。五彩缤纷的羽毛全部展现在眼前。
把它射下来，用羽毛和铜钱做成毽子正好能和那帮孩子们比一比。
小蝶举弓放箭正中野鸡的下腹部。野鸡扑啦啦的落在地上，然后拖着箭杆在林地上艰难的爬行着。
“哎呀姑娘，你这箭法太神了！简直是百发百中！”一个婆子一边钻进林子里抓野鸡一边赞叹的说道。
小蝶正为没有一箭就把野鸡射死而懊恼，听见婆子的夸奖也沾沾自喜起来。
突然这时她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响，一队青白王朝的骑兵从山道转弯处转了出来！
两个婆子吓得把手里的沙鸡掉在了地上。傻呆呆的看着全付软甲马悬弓箭的骑兵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赶紧钻林子回去报信，我来挡他们一会。”小蝶脸色煞白的说道。
她双腿夹紧老驴伫立在山路中间一动不动。
“姑娘，一起走！钻进树林他们骑马就抓不住我们！”两个婆子也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小蝶摇头说道：“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她之所以不愿意钻进树林不全是为了给两个婆子争取时间还有一股傲气。自从起兵以来，乌骨人所向披靡，什么时候怕过人？
今天小蝶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停车”塔不烟在马车里命令道。
马车停下了。走在前面的骑兵也勒住缰绳。
塔不烟掀开车帘看向骑驴挡在山路中间的小蝶。
这里是青白王朝南朝地界。这里的人大多数就是汉人。一个汉人女子有这么大勇气挡住上百人的骑兵，塔不烟从来没有看见过。
“牵马来！”塔不烟说道。
侍卫把马牵到马车旁边，塔不烟钻出马车翻身上马。战马像是能听懂塔不烟心事一样自动的穿过前面的骑兵向对面的小蝶而去。
“姑娘，这是去红梅寺的路吗？”塔不烟笑着问道。
小蝶看见塔不烟骑在马上飒爽英姿的样子也是眼前一亮。
马队只有一百多人，里面还有女人应该不是进山围剿的。不过看服色确定是青白王朝的骑兵无疑。
“你们去红梅寺有什么事吗？”小蝶冷冷的问道。
“长寿小法师和石再亮石先生是我的旧识，我想拜访一下他们。”塔不烟答道。
“夫人是哪一位啊？”小蝶又问。
“我是并州节度使慕容星石的夫人塔不烟。”塔不烟答道。
小蝶的心这时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把手心里的汗在衣角上擦了擦。转头看去，那两个婆子钻进树林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跑回去报信了。
小蝶听长寿和石再亮说过慕容星石的夫人塔不烟两次送他们银子的事情。
“我可以带路领夫人进山，可是这么多人可不行！”小蝶说道。
“好”塔不烟点头答应道。回头她就命令道：“马车跟我进山，其他人都留下扎营！明天我就回来了。”
马车上只有两个侍女。塔不烟的意思是只带两个侍女进山。
“夫人，带的人太少了吧？”一个侍卫担心的说道。
“少废话！这也是我的地盘！”塔不烟答道。她一贯是说一不二的，连慕容星石也要让她三分。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都不敢再废话。
为了将就老驴的速度，塔不烟缓缓的与小蝶并辔而行。
看着小蝶新改的发式，塔不烟笑着问道：“姑娘已经嫁人了？看年纪刚嫁人不久吧？”
少女的发式和成家妇人的发式是不同的，一看便知。
小蝶一下子羞红了脸。羞涩中还带着一丝恼怒。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长寿就好像干了偷鸡摸狗的小贼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他一头钻进火燎道人的住所整天和火燎道人炼药再也没有出来过。
第四百七十章 狭路相逢二
“不，不好了！官兵进山了！小蝶姑娘堵在山路上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婆子跑回红梅寺气喘吁吁的对石再亮说道。
石再亮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把山上的烟火点着！集合队伍跟我出发！”石再亮命令道。
他刚要走又转身对婆子说道：“你去找长寿小师傅，把这件事告诉他。”
在火燎道人的居所里，火燎道人正小心翼翼的把硝石碾成细粉。
长寿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
“兄弟，你总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啊。为了你得罪了小蝶姑娘太不合算了！我宁愿得罪一千个你，也不愿意得罪一个小蝶姑娘！”火燎道人说道。
“为什么！？”长寿既好奇又愤怒。
“你，人畜无害。小蝶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是会杀人的！”火燎道人答道。
“你是道家，难道不讲道义吗？”长寿质问道。
“什么道义？咱们道家是可以成家的，阴阳调和嘛。这么说，我把你留在这里反而不合道义！”火燎道人不屑的答道。
长寿没有话说了。他半天才恨恨的说道：“妖精！坏我修行！”
“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身在福中不知福！”火燎道人翻着白眼说道。
“你再赶我走，小心我不给你银子买丹药！”长寿威胁道。
“我怕你这个？没有银子我就向小蝶姑娘要。反正你的银子就是她的！”火燎道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看着火燎道人无所畏惧的样子气得长寿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那个婆子一头撞了进来。
“不好了，军队进山了！小蝶姑娘落在后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婆子说道。
火燎道人和婆子就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然后长寿就在眼前消失了。
“长寿小法师怎么不见了？”婆子纳闷的问道。
“法力高不高只有在婆娘出事的时候才能看出来！”火燎道人叹息着说道。
一路同行，更老于世故的塔不烟就把小蝶套出来了七七八八。只是她不知道小蝶乌骨人公主的身份。
“不知道你和长寿小法师成亲。否则我一定准备一份厚礼。”塔不烟说道。
“我就是长寿在路上买回来的一个丫头。夫人这样厚待实在是不敢当。”小蝶答道。她把窝阔敦的身世套在了自己身上。
“我一见姑娘就觉得投缘，咱们都是英雄儿女！老天爷不公，让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否则让咱们纵马驰骋会比那些男人差吗？”塔不烟感慨的说道。
她出自青白王朝的将门。从小就策马扬鞭在草原上奔驰。向往的也是金戈铁马的生活。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
“虽然我们是女人，但是也不能气馁！男人的功名利禄至少一半都在我们身上！一个男人能不能功成名就得看他是不是娶了一个好老婆，贤内助！”塔不烟说道。
小蝶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她觉得塔不烟说的话实在是太对了。
我长寿公主的男人将来不能扬名立万功成名就不就是说我是一个瞎子吗？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却悠远的长啸，两个人都抬头向声音发出处看去。
前面山上出现一个小黑点然后就消失了。
不一会在道路尽头出现一个人影。人影由小变大，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这不是长寿小法师吗！你已经从北方回来了？”塔不烟惊喜的说道。
长寿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答。
他盯着小蝶看着，胸膛不住的起伏。这一路跑来也把他累够呛。
“真吓死我了，你没事吧？”长寿问道。
小蝶刚才还和塔不烟说男人的事情。没想到说男人，男人转眼就到了。
“没事”小蝶甜甜的答道。原来他是怕我出事才跑来的。
不过再仔细看长寿。看见长寿蓬头垢面，满脸都是炭灰。几天不见衣服上居然烧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身上还明显有一股硝黄的味道。
“这几天没看见你，你都干什么去了！”小蝶忍不住怒道。
“和火燎道人在一起炼丹。”长寿讷讷的答道。
“炼丹？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知不知道？炼丹能当饭吃吗？”小蝶越说越怒不可遏。
这一幕看在塔不烟眼里让她羡慕不已。青白王朝的王公大臣中都流传着她是慕容星石家里的母老虎的流言。可是今天看见小蝶这个样子居然还高出她三筹！
“回去把衣服换了，洗好澡等着我收拾你！”小蝶余怒未消的说道。
长寿尴尬的嘿嘿笑了笑才转身给塔不烟施礼道：“原来是夫人来了。慕容将军怎么没有看见？”
“他有要事去南京府了。只有我一个人过来看看。”塔不烟答道。
突然她惊讶的看着前方。前面几个山头上都冒起了浓烟。
“哦，这算是报警吧。过一会石再亮带人来了再让他传信回去把烟灭了。”长寿解释道。
“不错，看来我今天没有白来。”塔不烟赞许的说道。
三个人边说边走，走到一处隘口处就看见隘口上人影攒动。石再亮站在高处正向下张望。
“是慕容夫人来了！让人把烟熄了吧。”长寿喊道。
塔不烟四下里环顾点头说道：“这里还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石再亮也认出了塔不烟这才放心的让人收起弓箭。他也下来拜见塔不烟。
“为了防备官军进山围剿，我们花了很多功夫才把这些隘口寨堡修起来。夫人您看看怎么样？”石再亮问道。
“不错。不过以后就不要担心官军进山了。”塔不烟笃定的说道。
石再亮在前面带着众人向红梅寺而去。
塔不烟一路上看着修好的堤坝和平整好的土地。她心里估算着来年播下种子后一年的产量。
看着拓宽的山路又估算短时间能通过的大军数量。
“早知道这样，这一次去南京府就直接从山路穿过走这一条路好了。”塔不烟说道。
石再亮和小蝶都是笑而不语。他们像是商量好了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在塔不烟面前说炼铁和其他的一些重要的事情。
远远的红梅寺在望了，一个老人出现在山门口处。
塔不烟眯着眼睛看半天不敢相信的说道：“那是赵介赵大人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入世出世
刘宏赶到了盐山。他带来了铁铳的图样和火药的配方还要京城军器监造的三只铁铳。
长寿急忙把铁铳拿给打造铁铳的王木梁看。
“好铁啊，这里跟京城没有办法比，这样的铁我们可是炼不出来。”王木梁摇头说道。
长寿急忙回头问刘宏：“真定府胡老爷他们是不是能做到更好炼铁的工匠？”
王木梁他们原来就是打造农具的。要让他们打造铁铳真有些勉为其难了。
“让胡老爷他们找好的铁料，好的匠人打造应该不成问题。至多就是花一些时间。”刘宏答道。
真定府里的士绅大户大部分都有上百年的积淀。不少人都是手眼通天，能量大的很。
“不能慢慢来，一定要快。时间不等人啊。”长寿说道。
他随后又带着刘宏赶到火燎道人那里。
火燎道人正手捧几颗红丸在不住的端详着。
“道长要想升天吃红丸还是有些慢。不如在大瓮里装满火药，你坐在上面直接点火比较快。”长寿阴着脸说道。
从古至今人们知道的都是有好几位追求长生不老的君王吃了红丸以后中毒而死。其实死在红丸上面的道人更多。
追求成仙的人最后却成了阴曹地府里的厉鬼。
“贫道并不是要吃它。只是闲着无事用红铅和雄黄等物依照古法炼几颗研究研究。”火燎道人说道。
“要我说炼都不应该炼！”长寿接着说道。
刘宏诧异的看着长寿。在他的印象里长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疾言厉色过。
“这有三张火药的方子道长看一下。”长寿把三张草纸递过去说道。
火燎道人接过草纸挨张仔细的看着。
“这三个火药配方只有一个能用到铁铳上。里面只是三种药物占比与我的略有不同。其他两种我也知道，一个需要掺入猛火油使用。另外一个是加如毒药发烟的。”火燎道人说道。
“木炭好说，城里的雄黄和硝石不多了需要大量的采买才行。”火燎道人最后补充道。
长寿点头。这件事情很急迫。乌骨人没有多长时间就又要南下了。
他转身看着刘宏说道：“火药和铁铳的事情必须要有专门的人负全责。现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要统筹真定和盐山铁铳的事情。马上就要在真定府开炉打造。”
刘宏马上精神一振。不过他又忐忑不安的问道：“真定府那边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用管了？石先生那里要怎么说？”
大楚国除了京城有军器监，下面的州府也有军器制造的衙门。真定府原来北靠青白王朝，位置关键，军器制造的工匠也很多。朝廷在这里有专门负责的官员管理。
可是自从发生厢军兵变的事情后，真定府里的官员都逃走了。军器制造也就荒废了。
长寿刚才说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刘宏负责整个的军器制造。可是管这件事的应该是管而不是像刘宏这样的小吏。
在大楚国吏的地位低下。很多读书人科举无望宁肯穷困潦倒也不愿意做吏。
吏员的子孙也很难再做官了。
刘宏家在真定府已经是几代做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做官的那一天。
“现在河北东西两路分治，石先生那里怎么办？”刘宏问道。按说刘宏身在真定府，他的事应该由石再亮说了算。
“不要紧。你与他说是我这样说的就行。大不了你到盐山这里来。真定府采买铁料和雄黄硝石更方便一些。尽可能的多买，火药配制好后至少三成送到盐山来。铁铳也是三成，越多越好。”长寿答道。
刘宏难掩心里的激动说道：“我马上就回真定府操办这件事！”
看着刘宏兴冲冲的走了。火燎道人叹气说道：“功名利禄都是有那么多的人看不透！”
“在世上每一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如果道长能够看透就不会炼这种东西了。”长寿看着那几颗红丸说道。
“我没有张幻陵的本事能够化虹飞升，自然就要想一点其他的办法了。”火燎道人答道。
道家修仙有三种途径。第一种就是死后灵魂接着修炼是谓尸解第二种方法是修炼成长生不老是谓地仙。最后就是像张幻陵那样的飞升。
这三种方式一种比一种高级，也是一种比一种更难。
“张天师也许根本没有想要飞升。也许他早就该飞升，可是他一直把自己强行留在人间。”长寿说道。他说的话很难让人听明白。
火燎道人也是不解的看着长寿。
“张天师带我进京城的时候，他用自己的道袍给一个孩子擦鼻涕。有入世的心才是真正的出世大能！”长寿解释道。
火燎道人这一次听懂了。他点着头说道：“我以前总觉得配制着火药是造业障。现在想起来这何尝不是救人命的事啊。就是不知道这样做我离天道是不是更近一些。”
“当然是更近一些了。天道就是人道！”长寿点头说道。
“像你这样说的话，你是最入世的。可是如果将来你像张天师那样飞升了怎么办？小蝶姑娘会不会把全天下的道观都拆了？所有的道士都被剃成光头？”火燎面带微笑摇头叹息。
长寿听见火燎道人这么说，他马上就变得面红耳赤。
“道长造口业至少要被减去十年修行。”长寿说完就转身走出火燎道人居住的茅屋。
他刚走到街上就看见宋启明赶着牛车走在街道上。没想到这么快宋启明就带着花夜叉进了盐山城。
长寿急忙抓住一个路过的流民军士兵的手让他过去带着宋启明找郑三坨。让郑三坨帮宋启明和花夜叉安排好住处。
长寿回到家里就看见小蝶正用几根细皮条编一根马鞭。
“你去乡里赴宴为什么不带着我去？如果不是郑三坨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小蝶嗔怒的问道。
“就是送了两只羊去，吃了一碗羊肉回来。难道你是想看看那个腰围四尺的新娘子？”长寿笑着说道。
“光吃羊肉了吗？我听郑三坨说刘大柱盛第一碗的时候特意把一个羊蛋蛋放进你碗里了。有没有这回事？”小蝶扯着长寿的耳朵问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狗官
“我们两个已经泄底了。”宋启明说道。
“什么？”花夜叉立即立双手成刀马面裙无风自摆一身的杀气透体而出。
“不用紧张。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恶意。否则我们两个早就没有命了。”宋启明急忙解释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花夜叉柳翠仙不解的问道。
“咱们两个一路走过来都声称是夫妇。可是刚才安排住宿的人却安排了两间住室。你不觉得奇怪吗？再说，为什么咱们刚一进城就有人上前热情的安排住处？这不是很明显吗？”宋启明说道。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花夜叉问道。她功夫高强可是论心思缜密却远远不如宋启明。
“既然他们不想对我们下手，咱们就装作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宋启明答道。
花夜叉这才稳定心神缓缓的坐下。
宋启明看着花夜叉姣好的面容不由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他早年科举不成后来就狠心加入到流民军中一直跟着杨衮。
宋启明想的很好。无论是将来流民军被朝廷招安还是打下天下成就大业，他都能由另一条途径进入仕途。
可是他现在却对流民军的前途越来越悲观了。河间府里的流民军害怕士兵逃走只能紧闭城门节衣缩食。
可是他出城后一路走过来却发现有的人比他们做的好很多。
一个人感觉过的很好，往往遇见过的比自己还好的人时马上就变得精神沮丧。
一伙人感觉过的不好却遇见了还不如自己的人，马上又变得信心百倍。
宋启明是从坐困愁城的河间府出来的，他在盐山附近看见一片兴旺景象就更觉得沮丧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宋启明很自负。他觉得凭着心中的韬略一定能一展抱负。他也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杨衮无论是英雄还是奸雄，跟着他一定能开创一番伟业。
可是为什么这两年像钻进牛角尖一样道路越走越窄？
这些年宋启明跟着流民军奔波一直没有成家。自从与花夜叉一路同行后，慢慢的宋启明对花夜叉动心了。
凭着一身功夫，花夜叉是杨衮手里的一把快刀。而他是杨衮的智囊。两个人正好般配。
这一路上宋启明一直对花夜叉悉心照顾。花夜叉柳翠仙也慢慢的感觉到了宋启明的心意。两个人就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第二天早上，郑三坨满脸带笑的来拜访。
“我们都总管大人说可以让我带着两位四处走走。就是不知道两位想去哪里？”郑三坨问道。
郑三坨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明显已经挑开了。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两个的？”宋启明问道。
“我本来就是出身于流民军。当初张万仙张大头领派段牛崮带着我们到盐山看押几万名两脚牛晒盐。后来段牛崮死了，我们这些流民军都跟了长寿小师傅。”郑三坨答道。
“原来你是流民军！这么说你以前在河间府曾经见过我们？”宋启明说道。他觉得自己心里的疑问有了答案。
“我只是在河间府里见过两位。可是却不知道两位的身份。”郑三坨违心的答道。这个解释还是昨天晚上长寿教给他的。
“不忠不义的叛徒！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们？”花夜叉怒道。
“我不忠不义？那么张大头领是被哪个忠义之士出卖给郭药师的？跟杨头领比我根本不算什么。”郑三坨马上反唇相讥。
杨衮把张万仙绑在床上送到城外然后让郭药师的常胜军抬走。最后张万仙被郭药师送进京城被处斩。
这件事杨衮做的的确太过阴损。让宋启明和花夜叉都哑口无言。
说不过郑三坨，花夜叉就想动手。宋启明再一次的拉住了她。
“一切都过去了。各人都有个人的苦衷。以后就各奔前程吧。”宋启明说道。
花夜叉被宋启明拉住果然就立刻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发作。
“各奔前程这四个字说的好！不知道两位想去哪里？我给两位带路。”郑三坨问道。
“这一路走来我看见好几伙盐商用大车装着大批的盐从盐山去外地。我想去盐场看看。”宋启明答道。
“这好办，我就带两位去盐场看看。”郑三坨爽快的答应道。
“你们的都总管大人就是那一天在乡里赴宴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从盐场回来后我能不能拜访他一下？”
在赶往盐场的路上宋启明问郑三坨。
“我们都总管大人可不是自封的名号！这可是朝廷下旨加封的！”郑三坨正色说道。
“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可没有时间见你。”郑三坨接着说。
听到郑三坨的话宋启明一脸的疑色，而花夜叉却脸现不屑。
“骗你们干什么？前些天朝廷的大臣到这里宣旨刚离开不久。”郑三坨说道。
说到这里郑三坨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盐场现在还有一位教书先生。他以前可是朝廷里好大好大的官！”郑三坨晃着头说道。连他对肖严辞官的做法都表示不可理喻。
这世上怎么会有放着朝廷的大官不做偏偏跑到这里教一群流着鼻涕的孩子读书？
郑三坨说的话更引起了两个人的好奇。宋启明恨不得马上就赶到盐场。
盐场离盐山城有三十里路程。如果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了。可是牛车嘎吱吱嘎吱吱硬生生走了一个半时辰。
宋启明急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快到盐场的时候，宋启明指着远处用盐堆出来的小山说道：“这么多的盐没有派人把守吗？”
“谁敢来抢？这三万多盐民手里什么兵器都有！另外还有一百多杆铁铳！”郑三坨答道。
“盐民不会跑吗？”宋启明又问。
“跑什么？如果谁不让盐民在这里赚钱他们就跟谁拼命！”郑三坨不解的答道。
“上面，再往上一点。对，就是这里。用力挠挠！”
郑三坨听见声音转头观看。就看见肖严正坐在一颗大树下面。一个孩子站在他后面把一只小手伸进肖严的袍子里面在肖严的后背上挠痒痒。
“肖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就是他，我说的人就是他！他就是我说的朝廷大官！”郑三坨惊喜的喊道。
花夜叉耳力非常好。她已经猜出来肖严在干什么了。
“他原来就是朝廷里的大官吗？如果他是大官，那么狗都能当官！自己在树上蹭痒痒就行了。”花夜叉不屑的说道。
肖严眼睛一亮的说道：“姑娘，你真是有才学啊。这么深的道理你都已经悟透了。不当狗怎么能当官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 触动
花夜叉从小练武然后混迹江湖。她接触到的也都是那些草莽英雄。
宋启明与花夜叉就不同了。他从小寒窗苦读立志考取功名。接触到的更多的也是读书人。
虽然肖严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袍子还不顾形象的让一个孩子帮他挠痒痒，可是看气质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看来给他们带路的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也实在没有理由骗他和花夜叉。
“肖先生，这位先生是从河间府来的。这位，这位女侠也是。”郑三坨一下子就点破了两个人的身份。
郑三坨管花夜叉叫女侠，按说肖严应该多关注她才对。可是肖严只是在花夜叉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在宋启明身上。
大楚国从立国到现在盗匪横生。这逼得底层百姓家里几乎人人练武以求自保。一个女人会功夫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肖严本身就是读书人，所以他也更关注读书人。特别是跟着草民一起造反的读书人。以他的见解，这样的人往往功名利禄之心极重。
既然正规仕途之路走不通那么就走另外一条路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历史上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成功了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失败了死无葬身之地。
“先生在朝廷时官居几品啊？”宋启明抱拳问道。
肖严翻了翻眼皮不屑的答道：“这种屁事我早就忘了。”
“装模作样！”花夜叉怒道。不知道为什么，肖严不给宋启明面子她就很生气。
“带两位客人去盐场看看吧。我还要在这里观赏一下风景。”肖严对郑三坨说道。
郑三坨急忙向肖严施礼然后带着宋启明和花夜叉继续向盐场走去。
“先生你为什么不当官了？听我爹说当官可好了，天天都能吃大饼卷肉！”给肖严挠痒痒的孩子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不当官？上完茅房拉完屎还不赶快跑，难道还要蹲在里面接着闻味吗？”肖严笑着说道。
宋启明向盐场走的时候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读书人科举入仕途并不都是为了自己做官后的享受。很多人都是有自己的理想抱负的。走仕途之路是他们实现自己理想的唯一正规途径。
很遗憾，宋启明科举无望就咬牙加入了流民军。可是他现在觉得在流民军中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也很渺茫。
盐场里推石磙碾场的，捞盐的，平土的，放卤水的，一片繁忙景象。
这里的人都认识郑三坨，可是却没有人跟他打招呼——实在是太忙了。
郑三坨感慨的说道：“当初张万仙大头领派段牛崮到盐山监管盐场。段牛崮派我带着五六百流民军押着四万多盐民在这里晒盐。流民军太少了，我就从盐民里挑出一千多奸滑之徒当监工。每天又打又骂，皮鞭打断几根也干不了多少活！”
“现在你再看看，根本不用人管，恨不得他们自己把自己累死！”郑三坨接着说道。
“那些奸滑之徒都去哪里了？”宋启明问道。
“盐场管理的好，哪里有他们的活路？一半的人开始踏踏实实的干活，另外一半吃不了苦的已经偷偷的跑了。跑就跑吧，反正这里也不缺人。”郑三坨答道。
“管的好？你们这里不是已经没有人在管了吗？”花夜叉问道。
“这位姑娘问的好！这就是我们长寿小师傅的高明之处，无为而治！原来那些盐民是白干活的，死了就扔到荒郊野外去。人不够了，张大头领再把抓到的人送到这里。从这一点上来说，杨头领把张万仙送到郭药师那里也是活该！作孽太多就要遭报应！”郑三坨答道。
“现在这些盐民干活有银子赚吗？”宋启明接着问道。
“那当然了。每斤二十五个铜板。你看看那座用盐堆成的小山换成银子能有多少？”郑三坨指着远处的盐山问道。
“可是这样的话盐山城里的人就该哭穷了。盐价这么高，他们怎么赚钱？”宋启明问。
“怎么不能赚？那些盐商原来偷偷的在盐场买盐给官人递门包就要花大笔的银子。层层克扣，层层剥皮。现在这一大笔银子都省下来，当然赚钱了，而且更赚！”郑三坨解释道。
“那么盐山城里那些做官的人怎么办？他们就没有银子捞了。”宋启明不依不饶的问道。
“长寿小师傅不花费银子。赵先生康先生他们也不花费银子。没有人娶十几个小妾吃山珍海味花什么钱？”郑三坨答道。
宋启明突然觉得有些汗颜。流民军是因为官府欺压勒索无度才愤而揭竿造反的。
可是平心而论，今天的流民军的一些做法比官府更甚！
当初张万仙当大头领的时候就大肆修宫殿累死的百姓有成千上万。这与在大楚国京城里修天苑运花石纲的皇上有什么区别？
而且张万仙生活奢靡，宫里养的女人就有上千名。可是底层的流民军士兵经常吃不饱饭。
杨衮把张万仙铲除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杨衮也是急忙的搬进原来张万仙住的宫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身边的女人至少也有几十个。
就是在现在河间府城里流民军普遍饿肚子的情况下杨衮依然如此。
这一切与宋启明当初加入流民军时想的完全不一样。当初流民军揭竿而起的时候说的也是要均贫富，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可是谁会想到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
宋启明突然觉得心里发堵憋得难受。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流民军士兵为什么要逃跑了。
烈日当空，时当正午。
几个盐民给他们三个人送来三碗菜汤和几个杂粮饼子。
郑三坨喝了一口菜汤说道：“真不愧是在盐场，这菜汤也太咸了！如果小时候我娘做饭放这么多盐，我爹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盐价太高，百姓家里的菜都是淡而无味。
远处一个婆娘捧着一摞雪白的炊饼快步走过去。
“这里只有教书的肖先生吃好伙食！将来我有儿子也让他读书，就为了吃白面炊饼就值得！”郑三坨感慨的说道。
第四百七十四章 遇人不淑一
在从盐场返回盐山城的路上，花夜叉盘腿坐在牛车里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现在觉得宋启明越来越反常了。现在除了坐在牛车前面偶尔挥鞭打一下牛屁股再没有其他反应。
骑着马与牛车并行的郑三坨跟宋启明说话，宋启明也是哼哈两声对付。
回到盐山的住处后，宋启明猛然抬头对郑三坨说道：“我想拜见一下你们的都总管大人。”
“在盐山很少有人叫他都总管。大家都叫他长寿小师傅。我回去就去禀报他这件事，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郑三坨爽快的说道。
“你回屋子里吧，我就在外面等待消息。”宋启明转身对花夜叉说道。
郑三坨出去不一会就又回来了。
“小师傅现在就请你过去。”郑三坨说道。
宋启明跟在郑三坨后面来到盐山县衙走进后堂。
长寿、赵介和康公弼三个人都在。赵介和康公弼都还保持着在青白王朝时的习惯端坐在椅子上。只有长寿闲散的靠在椅背上。
“宋启明拜见都总管大人！”
宋启明进来后恭恭敬敬向长寿施礼说道。
这是他在流民军里养成的习惯。流民军刚起事的时候头领和士兵都不分彼此互相拍肩膀称兄弟。
可是后来规矩就越来越大了。张万仙接见属下的时候，属下都要跪着向他禀报事情。现在的杨衮也是一样。
有几个老兄弟仗着曾经与杨衮出生入死过态度随便了一点，杨衮马上就翻脸。那几个人最后都没有了好下场。
从此以后所有的人在杨衮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
“原来是宋先生。坐吧。”长寿只是笑着欠欠身，随和的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
“我是奉我家杨大头领之命来到盐山的。有事与都总管商量。”宋启明没有做依然站着说道。
“河间府有三万多流民军兄弟，现在坐吃山空，我是来向都总管求援来了。”宋启明接着说道。
长寿没有搭话等着宋启明的下文。
“我今天到盐场看过了。盐场里的盐堆积如山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宋启明问道。
“我们也早就想做河间府的生意。可是没有一个盐商敢把盐拉到河间府去冒险。如果你们愿意买，我让人把盐拉到乐云县城，你们自己派人赶车来拉吧。”长寿痛快的答应道。
“除了盐，更要命的是粮食。能不能把粮食也卖给我们一些？杨大头领愿意出大价钱。”宋启明又问。
“乌骨人可能很快又要南下了，盐山的粮食也是只进不出的。这件事就不好办了。”长寿说道。他同时看向康公弼。
康公弼在盐山就是负责督促农耕收储粮食的。
“如果秋天收割庄稼的时候乌骨人还没有来，可以卖给你们一些。”康公弼说道。
宋启明心里在盘算着河间府现在的存粮能不能坚持到秋天。
“现在大楚国市面上的粮食七八百钱一石粮食。我们愿意出两千钱。”宋启明说道。
“乌骨大军走后，大部分百姓粮食再便宜他们也买不起。所以他们只能饿死。可是盐山不行，你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卖！”赵介说道。
“现在逃到盐山的百姓越来越多了，粮食绝对不能卖！”长寿补充说道。
宋启明听两个人的语气就知道粮食的事情没有得商量了。
“七月，七月的时候已经割完麦了。都总管一定要拉我们一把。”宋启明抱拳恳求道。
长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康公弼，康公弼缓缓的点点头。
“好吧，到那时候可以卖给你们一些。”长寿终于点头答应道。
“刚才都总管说乌骨大军很可能再一次南下。阿鲁补带兵南下的时候没有攻打河间府，粘莫胡北上的时候也没有攻打河间府。如果这一次乌骨人攻打河间府怎么才能守住？”宋启明问道。
“阿鲁补攻打真定的时候我就在城里。乌骨人锐不可当。不过越快的刀就越容易折断。只要上下一心与乌骨人死战，乌骨人是耗不起的。”长寿答道。
“河间府的城墙重新修了吗？”赵介问道。
宋启明尴尬的摇摇头。
河间府城里缺少粮食，军心涣散，怎么修城？再说这一段时间杨衮的心思都放在清除张万仙的余党上，根本没有精力考虑修城的事情。
乌骨人两次都放过了河间府，杨衮心里还存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就是乌骨人再南下也不会攻打河间府。
宋启明劝过杨衮几次，杨衮表面上答应但是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做。
宋启明现在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就是让河间府的流民军暂时依附在眼前这位都总管的麾下。这样就能得到盐山和真定府的大力支援，从而度过难关。
可是他的谋主杨衮是一个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人，是绝对不肯屈居在眼前这位都总管身下的。
随后宋启明又就盐价和粮食价钱与长寿讨价还价。长寿并没有为难宋启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宋启明商议结束后告辞出去了。
长寿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赵介和康公弼。
“志大才疏！”赵介说道。
“不是志大才疏又能怎么样？史书上多少这样的人事情不成死自然是路一条。事情成了，兔死狗烹还是死路一条！”康公弼接口说道。
第二天宋启明就赶着牛车离开了盐山。
杨衮交代他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他的心情轻松很多。
“柳姑娘，我能斗胆问你一件事吗？”宋启明试探的问道。
“我只知道打打杀杀。宋先生有事还是回去与杨大头领商量吧。”花夜叉答道。
“是一件私事。”宋启明说道。他紧张的握鞭子的手都出汗了。
花夜叉白皙的脸上现出红霞：“你不嫌弃我是一个瞎子？”
“不嫌弃！”宋启明马上答道。
“你跟着杨大头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知道我以前曾经是他的女人？”花夜叉接着问道。
“当然知道。可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杨大头领雄才大略不会在意反而还会高兴的。这样，咱们两个更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嘛。”宋启明说道。
在杨衮这样的人眼里，为了远大的目标女人，金钱都算不了什么才对。
第四百七十五章 遇人不淑二
宋启明赶着牛车越靠近河间府越是荒凉，到最后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这一带百姓惧怕流民军和盗匪不敢来。杨衮害怕流民军士兵逃亡不敢让士兵出城。盗匪根本找不到人没有必要来。
在河间府城里的时候宋启明已经感觉到了流民军的危机。这一次出城去盐山，宋启明迫切的感觉到流民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他准备回到河间府好好劝劝杨大头领把自己封闭在河间府城里做土皇帝是不行的。当乌骨人这个外患到来时，内忧外患就会一起爆发。
花夜叉坐在牛车里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她从小到大遇见的都是粗野的汉子，喝酒论斗，吃肉论斤。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吹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
宋启明是花夜叉遇见的唯一一个读书人。连表露心迹都很含蓄。
这一点与花夜叉以前遇到的那些臭男人完全不一样。与杨衮也不一样。
花夜叉把双手放在一起摩擦着。她的这双手打碎过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的天灵盖，却从来没有缝补过衣服抱过孩子。
宋启明赶到河间府城下喊开城门进城。
杨衮听到消息后立刻召见宋启明。
宋启明规规矩矩的给杨衮施礼后说道：“盐的事情已经与盐山那边谈妥了。五万斤盐，每斤他们只要四十文。他们把盐运到乐云县城。我们派几十辆大车去那里拉回来就行了。”
“好！”杨衮大手一拍椅子上的龙首说道。这把椅子是张万仙当头领的时候让能工巧匠用金丝楠木做的龙椅。杨衮对这把椅子也是喜爱非常，每天都在上面坐几个时辰找找感觉。
“粮食的事情谈的怎么样？”杨衮问道。
“他们暂时不能卖给我们粮食。不过八月新麦收割后可以卖给我们一些。”宋启明答道。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离八月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有了盐，兄弟们也不会浑身没有力气。凑一点野菜再坚持三个月问题不大。”杨衮点头说道。
这一次宋启明去盐山谈盐和粮食的事情，杨衮本来心里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他以为盐山那里会干脆的拒绝或者是狮子大开口。今天宋启明带回来的消息比他预想的好很多。
“宋先生这一番去盐山都看到些什么？”杨衮关切的问道。流民军被他关在河间府城里，杨衮自己现在也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况。
宋启明听到杨衮的问话没有马上回答。他了解杨衮的脾气，如果他直接说盐山的好话杨衮一定会很生气甚至会认为宋启明在骗他。
“盐山附近有农户耕作，可是人口很少。”宋启明斟酌着答道。这的确是实情。可是他没有说的是，盐山附近几个县的人口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从几百户增加到三四千户了。
这个数目比以前太平时期少很多，可是比一年前增加了太多。
“是吗？”杨衮满面喜色的说道。宋启明的回答印证了他心里的判断，论天下还是我河间府最好！
他并不关心为什么河间府这么好还要去盐山买盐和粮食。
“我仔细观察过，盐山城里的士兵不过两三千人。我路过的乐云和其他几个县几乎无兵把守。”宋启明顺着杨衮的思路接着说道。
杨衮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小小的盐山怎么与我河间府的三万多精兵相比！”
杨衮一反常态的迫不及待离开他宝贝的龙椅走下台阶伸手拍着宋启明的肩膀亲热的说道：“宋先生这一次事情办的很好，很好！”
“你真不愧是我的智囊！一路上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杨衮对站在殿角的亲兵说道：“晚上我用膳的时候分两个菜出来送到宋先生那里！”
宋启明急忙躬身说道：“谢大头领赏赐！”
“咱们两个之间就不要说见外的话！我的就是你的！”杨衮拍着宋启明的肩膀说道。
看见杨衮的心情这么好，宋启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我到盐山谈粮食的事情。他们之所以不肯卖粮食给我们就是在为乌骨人再一次南下做准备。虽然乌骨人两次经过都没有攻打河间府，大头领还是不能料以轻心。”宋启明说道。
杨衮脸上的笑意马上收敛不见了。
“宋先生的提醒很对。我知道了。”杨衮答道。
“如果我们能联合真定府和盐山对付乌骨人就轻松多了。据我所知，大楚国朝廷对真定府和盐山的忌惮程度超过对我们。可是表面上却并没有完全撕破脸。我们也可以暂时隐忍委曲求全嘛。”宋启明接着说道。
杨衮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易经的易就是变化的意思。易者蜴也，唯变长存。”宋启明说道。
杨衮压抑着心里的烦躁和不快挤出笑容点头说道：“宋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过两天我召集大家好好商议一下。到时候你再给我们这些老粗好好说说。”
这番话听起来完全是虚心纳谏的意思。
这时候本来宋启明就应该告辞离开了。可是今天他被杨衮两次亲热的拍肩膀和如明君一般折下纳谏的态度冲昏了头脑。
他要趁热打铁把他与花夜叉柳翠仙的私事与杨衮说了。
“大头领，这一次去盐山柳姑娘一路护送我居功至伟。在路上，我们二人相互照应扶持彼此，彼此……”宋启明说到这里三十多岁的男人也觉得有些羞意。
杨衮这时候却瞪大了眼睛。
“我们彼此郎有情，妾有意。希望大头领成全！”宋启明躬身说道。
杨衮的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这是好事啊！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一定成全！”杨衮第三次拍着宋启明的肩膀说道。
宋启明是飘飘然的离开杨衮的宫殿的。他根本没有看见杨衮盯在他后背上的阴冷目光。
宋启明现在想的就是以后要肝脑涂地为杨大头领死而后已！
第四百七十六章 遇人不淑三
杨衮缓缓的走上台阶坐回到龙椅上。
他在宫里养了几十个女孩子。每一个都比花夜叉年轻漂亮。更何况花夜叉是一个大手大脚的瞎眼婆。
所以他搬进张万仙的宫殿后就把花夜叉甩到了一边。
可是杨衮现在听说宋启明和花夜叉两个人要成就好事的时候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我的女人你也敢要？虽然我不要了，可是谁敢接手就是死罪！
更可恶的人是花夜叉，既然做过我的女人居然还敢有外心！
在这一点上，杨衮是按皇帝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更何况宋启明最后规劝杨衮的话让杨衮觉得很刺耳。不会是宋启明去了一次盐山有外心了吧？
“读了几天的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了？以为我离不开你了？”杨衮一个人在宫殿里冷冷的说道。
两天后，杨衮果然召集所有头领到宫里议事。所有头领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兴高采烈的赶到宫里。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进宫议事杨大头领一定会安排大家大吃一顿。
这几个月除了杨大头领外，所有的人都勒紧腰带节衣缩食，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果然，在宫殿的台阶下面已经摆好了两长排的几案。由几十个亲兵引领每一个头领坐在早已经安排好的座位上。
让所有头领感到惊奇的是亲兵把智囊宋先生和花夜叉两个人安排在同一个几案后面。
在所有头领灼灼目光注视下，宋启明手足无措。花夜叉虽然看不见在一幕，可是让她与宋启明坐在一起还是让她无比羞涩。
不过两个人觉得杨大头领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认可了两个人的关系。并且借这个机会向所有流民军头领公布。
杨衮姗姗来迟。他走的自己的几案后面微笑着向大家频频点头。这一过程中他特意朝宋启明和花夜叉坐着的方向笑了笑。
每一个几案后面都有一个流民军士兵负责端菜倒酒。
今天的菜肴与流民军鼎盛时期根本没有办法比。不过流民军头领们却吃的比任何时候都香。肚子里的油水早就消耗干净了。这时候吃什么都香！
宋启明身后的士兵端起酒壶给宋启明和花夜叉都倒了一杯酒。
杨衮举起酒杯说道：“宋先生，柳姑娘，我敬你们两个一杯。”
瞬间两个人的脸都像是红透的柿子一样。整个宫殿里也响起了几十个头领的哄笑声。
“谢杨大头领敬酒！”宋启明说完端起酒杯一干而尽。花夜叉也摸索着端起酒杯小嘬了一口。
“哎呀，咱们流民军好长时间没有什么好事了。看来今天大家都能喝上酒还要感谢宋先生和柳姑娘！”一个头领粗豪的说道。
宫殿里又是一阵哄笑声。
“大家多吃多喝，一会还有大事要办。”杨衮说道。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一会有大事商议。
读书人毕竟腼腆，宋启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他开始琢磨一会杨大头领让他说话时应该怎样措辞才能让这些粗汉子听得进去。
突然他觉得刚刚喝进胃里面的酒上涌，强压之下捂嘴咳嗽了两声。
宋启明把手从嘴边拿开的时候骇然发现手心里居然有血！
几乎与此同时花夜叉身子一颤说道：“酒里有毒！”
花夜叉的话吓得大殿里所有的头领都呆住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杨衮。每一个人想的都是上面的那个人要对自己下手了！
“大家不要慌！只有那两个狗男女，吃里扒外的东西喝的酒有毒！”杨衮霍然站起来说道。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宋启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大头领，这是怎么回事？”宋启明颤声问道。
“问什么！快走！”花夜叉喝道。这种时候，花夜叉比宋启明应变快的多。
“把这两个私通盐山的家伙拿下！”杨衮大声喊道。
几十个流民军士兵拔出腰间的短刃一起向宋启明和花夜叉扑过来。
宋启明这时候也清醒了。他向后一推花夜叉：“柳姑娘快走！”然后他就挡在花夜叉的面前。
花夜叉身体疾退的同时伸手抓住身边那个流民军士兵的胳膊。然后向前一挥把那个士兵甩了出去。
那个士兵惨叫着摔倒在地上。在他走地上打滚的时候，人们发现他的一只胳膊在花夜叉一抓之间已经断了。
不过这些流民军士兵显然是杨衮事先挑选埋伏好的。他们只是顿了一下又扑了上来。
“柳姑娘快走！”宋启明喊道。
话音刚落，两把利刃已经捅进宋启明的身体。宋启明惨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冒着黑血。
花夜叉还在向后疾退。转眼就到了墙角。
“不要让这个瞎婆娘跑了！”杨衮着急的喊道。
花夜叉越起双腿蹬在墙上向刚才杨衮发出声音的地方掠去。
电光火石之间花夜叉已经出现在杨衮的面前。
几案的旁边突然现出两条人影手持向花夜叉的胸口和小腹插去。
花夜叉听见了风声却并没有躲闪。她伸出右手一掌印在杨衮的胸口！
与此同时两把短刀也插进她的身体。花夜叉用尽平生最后一点力气双手齐挥打在两个人的面门上把两个人打飞出去。然后她萎靡的倒在地上。
杨衮被花夜叉一掌打得仰面坐回到龙椅上。力量太大，龙椅咔嚓一声碎裂，杨衮也倒在地上。
事情发展的太快，大殿里的所有流民军头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这个瞎婆娘居然会喜欢那个读过几天书的穷酸！”杨衮躺在地上骂道。他的嘴角也渗出了血。
“原来并不喜欢，只是觉得自己老大不小该嫁人了。不过刚才他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比你们这些满嘴兄弟情义替天行道的混蛋强多了！”花夜叉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动了。
杨衮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他的胸口处的衣服裂开一大片赫然露出里面的软甲。
如果不是有软甲护身他今天很可能已经死在花夜叉柳翠仙的掌下了。
宋启明躺在地上不停喘息着，他也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
“真正眼瞎的是我！找一个能够托付自己抱负的人怎么这么难啊！”宋启明说道。他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和中指颤颤巍巍的按在自己两只眼睛上。
看情形他是想把自己两只眼睛挖出来！
可是先中毒又受刀伤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胳膊颓然的又重新放下。
宋启明死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分崩离析一
虽然杨衮最终还是达成了目的——宋启明和花夜叉柳翠仙就死在眼前。
可是他本人也受了重伤。如果不是有软甲护身他很可能就死在花夜叉不顾生死的奋力一击之下。
让杨衮更加愤怒的是他爱如生命的龙椅也在花夜叉一击之下被他坐塌了。
几十个流民军头领战战兢兢的看着地上四个死人。那两个把刀插进花夜叉身体里的人被花夜叉每人一掌打在脸上把脸都打平了。
不过现在他们心里想的是杨衮现在会不会接着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可是把随身兵刃都上交了的。现在他们可是赤手空拳啊。
每一个头领都是有的抓住椅子，有的握着酒壶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杨衮披头散发嘴角渗血状如疯魔。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天他就疯了。
他心里也闪过趁现在把这些人都杀了换上更忠于自己的人。
可是杨衮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这些人现在都是赤手空拳，可是想要杀了他们至少需要几百的士兵。而且他本人就身处大殿之中，这些老家伙狗急跳墙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花夜叉就是一个例子。
再说在河间府城里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一批死忠下属。要想让河间府彻底安定下来至少要杀上万人。杨衮没有这个把握做到这一点。
“各位兄弟，宋启明和花夜叉借出城的机会暗中勾结盐山的那些人意图里应外合把我们流民军一网打尽！幸亏我识破了他们的奸计，今天当众处置了这一对狗男女！”杨衮声音沙哑的说道。
杨大头领在给大家台阶下，在场的这些江湖老狐狸马上见风使舵就坡下驴。
“我早就看出来宋启明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一个流民军头领骂道。
“宋启明骗得我们好苦！亏我还把他当做好兄弟！多亏大头领英明果断，否则我们大家都会死在他手里！”第二个开口的人技高一筹。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几十个头领都纷纷向杨衮表示感谢。没有他，他们这些人就必将被一对狗男女害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头领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一个流民军头领双目含泪大声喊道。
混迹江湖演技远远比身手重要。这个道理这些老江湖人人都懂。
所有流民军头领都感激涕零的看着杨衮，就像是想要吃奶的孩子在望着母亲一样。
杨衮对这些头领的表演还算满意。
“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改天我们再大摆宴席痛痛快快的喝一场！”杨衮说道。
底下的几十个人战战兢兢的等的就是杨衮的这句话。现在听见杨衮这么说都是如蒙大赦一样。
看着这些头领都弯腰缩头灰溜溜的走出大殿，杨衮重新低头看着死去的宋启明和花夜叉。
宋启明比杨衮有才学。可是在一个根本问题上他没有杨衮看的透彻。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杨衮处于最高掌权者的角度上的缘故。
今天的流民军不能与盐山搞联合。如果真的按宋启明说的做，针眼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流民军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外部有压力内部才团结。
现在杨衮真希望乌骨人派大军包围河间府。只有这样，流民军的所有的人才会主动的靠近自己，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下去。
饭团是用手握出来的。不握它就是一盘散沙。
几十个流民军头领走出宫殿。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风一吹都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不会是疯了吧？”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一句。
所有的人都吓得茫然四顾想找出来刚才说话的人。可是他们看见的都是别人同样惊慌茫然的眼神。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每一个头领都急忙召集最铁杆的手下聚集在身边刀出鞘，弓上弦做最坏的准备。
原本杨衮为了防止流民军外逃，他把最忠心的部队大部分都派到河间府的各个城门处把守。
可是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他发出一道道命令把几乎所有的死忠队伍都调回到宫殿四周防守。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让不太被信任的流民军去把守城门。
当天夜里，河间府里的人几乎没有睡觉的。军队调入调出行走在街道上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几乎响了一夜。
长寿和萧明衍坐在高岗上看着四周绿油油的田野。
这个地方就是当初魏三带着十几个捕快被乌骨骑兵团团包围的地方。
这里在乐云县城的西面通向河间府。
长寿派人把盐已经运到乐云县城好几天了。现在已经过了与宋启明商议好的交易时间，可是河间府来拉盐的人却迟迟未到。
“你以前不是喜欢作诗吗？看见这么好的风景为什么不作一首？”长寿手指麦田说道。
“早就没有那个心情了。再说每天跑到各处查看青苗累得浑身是汗，坐在哪里，那里就会湿。”萧明衍答道。
“咱们两个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正好在魏武大帝曾经驻脚赋诗的大石旁边。今天你不妨学一次魏武大帝也作一首诗！”萧明衍对长寿说道。
“好啊，既然你不作我就勉为其难了。”长寿站起身说道。
“东面麦田绿油油，
西面麦田绿油油。
秋来麦田黄灿灿，
吃饱上炕抱老婆。”
长寿的诗还没有作完，萧明衍已经笑的满地打滚了。
“你的诗既没有文采又没有气魄。你看看人家汉高祖作的诗没有文采可是却有霸气！”萧明衍说道。
“虽然我没有，可是我的老婆却有啊。你想想看，如果将来你和老婆出门在野外遇到一只饿狼，老婆一下子把你推开拔出刀说道：“让开，废物！让我来！”你想想看，多有霸气！”长寿笑着说道。
萧明衍想象着小蝶姑娘飒爽英姿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比我还文弱，将来你更应该找一个乌骨女人做老婆。这样多有安全感啊。”长寿笑着拍着萧明衍的肩膀说道。
萧明衍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分崩离析二
“青白王朝当年也像今天的乌骨人一样纵横万里人人悍勇。就是女人也敢上马杀敌。我不是汉人，我们萧家在青白王朝也是烜赫一时的世家望族。祖上出过很多英雄人物。可是后来却一代不如一代的衰落了。”萧明衍叹气说道。
“我爷爷萧失达鲁原来是青白王朝有名的将军。我父亲就不如我爷爷，当年总被爷爷他老人家骂。到了我这一辈就更差了，我连马都骑不好。整天就喜欢作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只是比青白王朝的那些肉林酒海眠花宿柳，只知道醉生梦死的公子哥强一点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青白王朝的覆灭一点都不冤。”萧明衍接着说道。
长寿闻着萧明衍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说道：“就凭着你身上的酸臭味，你的将来就不会差。”
“借你吉言，都总管大人。”萧明衍装成一本正经的说道。
长寿拍着萧明衍的肩膀板着脸说道：“年轻人好好干，前程远大呀！”
萧明衍看向西面的道路问道：“宋启明已经回去这么长时间了，按说河间府的流民军早就应该出发到这里了。现在可是他们缺粮少盐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不会是他们两个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听说你占卜很厉害。要不你就占卜一次算了。”萧明衍对长寿说道。
长寿马上摇头：“卜人生死，不吉！”
他的手指了指天空的东方又指了指天空的西方说道：“要怪就怪他的名字取的不好。”
“《诗经》里说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太白金星早晨的时候出现在东方叫启明，傍晚出现在西方叫长庚。河间府在西面，盐山在东面，宋启明回河间府不就是夕阳西下吗？大大的不吉利啊。”长寿摇头晃脑的说道。
萧明衍怔怔的看着长寿。刚才长寿作诗连打油诗都不是而且内容粗俗。可是现在又一本正经的讲起《诗经》来了。
看样子长寿很明显是在开玩笑胡说，可是萧明衍心里却不敢确定。
萧明衍正在发愣的时候，郑三坨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有几个盗匪饿急了跑到村民家里抢吃的东西，被村民用铁铳轰死两个，其他几个受伤的都被抓住了。我一拷问才知道他们都是从河间府里逃出来的流民军！”郑三坨向长寿说道。
长寿霍然站起说道：“看来河间府里面真的出大事了。我跟着郑三坨去看那几个流民军士兵，你快一点回县城然后派人四处通知村民小心匪徒来袭。”
说完这句话长寿就跟着郑三坨走了。萧明衍也急忙向县城奔去。
两个死了的流民军士兵把铁铳打的肠穿肚烂的。另外有七个人被绑缚着躺在地上。
看样子他们只被少数几粒铅沙波及到了身体并无大碍。
二三十个村民瞪着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长寿和郑三坨走到近前仔细端详这七个人。每一个都是身体虚弱面黄肌瘦的样子。
看来宋启明说的是真的，河间府里的流民军已经忍饥挨饿很长时间了。
长寿从这七个人来挑出一个十四五岁的。这几个人里数他年纪最小。
“把他带到远一点的地方我要问话。让村民拿一点吃的来。”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几个村民把那个少年拖到几十米外的一颗树下。一个农妇端来一碗粥来。
长寿捧着碗蹲下凑到少年的嘴边。
那个少年微微抬头如饥似渴的喝起粥来。
可是长寿只让他喝了几口就把碗挪开了。
“我问完话再喝那半碗。想吃饱也可以。”长寿说道。
“宋启明宋先生他现在怎么样了？”长寿话题一转问道。
“你认识那个姓宋的？他已经死了，还有那个瞎女人也死了。没有他们的死，我们还跑不出来。”少年吃惊的答道。
“他们是怎么死的？你慢慢跟我好好说说。”长寿平静的说道。
“我也是听来的。都是从上面头领嘴里一传十，十传百听到的。”少年答道。
“姓宋的和瞎眼婆娘勾结盐山的人被杨大头领知道了在酒宴上突然发难杀了。不过听说杨大头领也受了伤只能在宫里静养。”少年接着说道。
“那你们是怎么出城的？不是说杨衮严令不准出城吗？”长寿问道。
“这位大哥，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不过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是杨大头领派他的贴心人把守城门，其他人想要出城也出不去。自从杨大头领受伤后就把他的所有亲信人马都调去守宫城，让其他头领把守城门。结果那些头领怕杨大头领对他们下手就打开城门带着我们跑了。”少年答道。
“那么现在河间府里还有多少人？”长寿接着问。
“还有四五千人。他们都是杨大头领的死忠，守着粮仓内库和宫城。杨大头领现在就靠他们来保命了。”少年答道。
长寿陷入了沉思。他觉得从少年的嘴里再也不会问出更多的东西了。
说宋启明与盐山勾结明显不是真的。长寿也猜不猜杨衮要杀宋启明和花夜叉的原因。
不过杨衮让所有亲信部下守住宫城明显是在自保。他现在应该是谁都不肯信任了。
长寿不知道的是这么多流民军士兵之所以能够逃出河间府也是杨衮有意这么做的。
城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了。与其养着两三万与他离心离德的嘴不如给这些人一个逃出河间府的机会。这样，他和四五千忠心耿耿的部下守住粮库里的粮食和内库里的金银财宝反而能坚守的时间更长一些。
现在逃出河间府的两三万流民军散兵游勇正像没有头的苍蝇似的向东向西和向南乱跑。
北面是乌骨人的地盘，这些流民军士兵应该是不敢去的。
“把这几个人送到乐云县城。然后你带几个人去找廖超廖大府尹。让他派人在治下的几个县拉网抓人。我马上回盐山带着盐山城里的几千人马上去支援他。”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 内斗
纪大疤手持大砍刀一脸的凝重。
在他身边簇拥着十几个兄弟。中间还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这些人都是一脸的惊慌。
在这几个人的外层围着一百多虎视眈眈的汉子。为首之人是一个矮小精瘦的汉子却擎着一条丈八大枪。
“纪大疤，这一路上我追了你三天。靠的都是你以前的那些手下帮我指路我才能找到你。你说你的人性怎么样？连你的手下都出卖你！”精瘦的汉子讥讽的说道。
纪大疤的老脸也不由得一红。
他带领属下刚逃出河间府的时候身边有五百多兄弟。可是一路向东跑到现在只剩下身边的十几个人了。这其中大部分还是他的本家兄弟子侄。
流民军的这些头领都杨衮封闭在河间府的时候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一天会被杨衮给灭了。
可是因为上面有杨衮镇着，各个头领之间还能相安无事。可是自从大家都逃出河间府后，彼此之间争斗不断。成百上千的人就死在逃命的路上。
一部分人是为了争夺随身携带的财富，更多的是因为过去的江湖恩怨。
“杨大头领不是对你不薄吗？怎么连你也跑了？过去仗着杨大头领给你撑腰，你是怎么欺负我们的？今天就把过去的老账好好算算！”精瘦的汉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精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今天你就放过哥哥这一次吧。”纪大疤抱拳说道。
“管我大哥叫精猴！你这杀才找死是不是？”对面人群中一个汉子骂道。
纪大疤看来骂他的汉子一眼。在河间府的时候，这种小喽啰根本不会进他的法眼。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骑到他头上了。
“在河间府的时候说顺嘴了。是我的错，我向张石张兄弟道歉。”纪大疤再一次抱拳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腰矮了三分。
为了身家性命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江湖混久了的人没有几个是宁折不弯的。
“叫大哥！”精瘦的汉子吼道。
纪大疤身子又矮了三分说道：“张大哥，以前都是小弟的不是。求大哥放过小弟这一次。”
张石舒了一口气，浑身舒坦。他在流民军的队伍里因为身边的兄弟少实力弱受尽了欺负。拼死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分赃的时候却分的最少。
其他头领看见他根本不叫大名。因为他长得瘦小猥琐就都叫他精猴。
忍了几年的时间，今天终于让他找到报仇的机会了。
“叫一声大哥就完了吗？你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吧。”精猴问道。
纪大疤知道该来还是来来。只要将来给他翻身的机会他一定把这只瘦猴子剥皮抽筋！
江湖人就是有着江湖人的狠辣。纪大疤指着身边手下身上背着的包裹说道：“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还有这四个女人，有一个人身上已经有了我的骨血，就请大哥让我把她带走，其他三个就送给大哥了！”
精猴好像是对纪大疤的态度很满意。他点点头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且饶人。既然是这样我就放过你们了。”
纪大疤听见精猴放过了自己就转头对身边的手下说道：“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放在地上。只要有人在，还愁将来没有东西吗？”
十几个手下都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兵刃伸手解绑在身上的包裹。四个女人蹲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精猴却大喊了一声：“动手！”
喊的同时，精猴手里的大枪像一条怪蟒一般扎向纪大疤的胸口！
纪大疤猝不及防之下只躲了一半，枪尖深深的扎入了他的肩头。
精猴手下的一百多兄弟早就熟悉他的秉性一直是蓄势待发等着动手。
而纪大疤的手下都放下了兵刃在解身上的包裹。
以多杀少，以有备杀无备。
眨眼间，纪大疤十几个手下都倒在血泊中。纪大疤也被精猴的一个手下拦腰砍成两截。
精猴朝纪大疤一分为二的尸身吐了口吐沫骂道：“蠢材！忘了我为什么叫精猴了吗？”
一个手下从地上捞起一个包裹喜滋滋的问道：“大哥，这四个女人怎么办？”
另一个手下踢了他一脚骂道：“没脑子的东西！这几个女人自然都是大哥的了。”
精猴却摇着头说道：“女人不能带！女人的脚力太弱了，如果纪大疤不带女人我们根本追不上他。带上东西赶紧走，不要让其他流民军兄弟把咱们围在这里。没听说过黑吃黑，吃的肥吗！”
“那这四个女人怎么办？杀了？”一个手下问道。
“算了，留她们在这里听天由命吧。该积德的时候要知道积德。”精猴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精猴的一百多手下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咽了咽口水也跟着精猴走了。
四个女孩子看着满地尸体吓得腿都软了，天地茫茫只是无助的坐在地上。
半个时辰后，廖超廖大老爷带着二十多衙役骑马赶到了这里。
接到长寿派郑三坨的传信后，廖超马上出动州府里的所有人分成几批在下辖的几个县的地面上搜索。
三四天的时间已经杀了和抓了数百个流民军散兵游勇。
廖超在几十米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十几个人倒在地上死相极惨。
看杀人的手段廖超确定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杀的。
“这些人都是被谁杀的？”廖超低头问坐在地上的四个女孩子。
“是流民军的一个叫精猴的头领带人杀的。”一个女孩子哆哆嗦嗦的答道。
“地上死的又是什么人？”廖超接着问。
“是流民军的纪大疤。”女孩子答道。
廖超仰头想了想，在他结识的江湖人物里并没有这两位。不过这也不奇怪，河北这一带的山贼草寇多如牛毛，不认识也很正常。
“杀人的那些人往什么方向去了？”廖超问。
女孩子用手指向东方。
“嘿嘿，看来是在河间府待久了，不知道厉害。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往东面走。”廖超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