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面子给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盐山城里住的富豪都是靠贩卖盐起家的。
真定府里的富豪靠的是一百年间在榷场中与青白王朝的商人以货易货贸易发的家。
但是无论是盐山还是真定府的富豪都比不上大名府的富豪。大名府的富豪脚踩两只船，一条是官船，一条是商船。所以能够纵横天下无往而不利。
大名府中最顶级的豪富之家公推曾家。从唐至今，曾家光是进士就出了十五位。做官曾经做到公卿，治家大名府城外有良田万顷。
现在在曾家颐养天年的曾老太公曾经是先帝时的三司使。曾经三次权知贡举。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权知就是暂时带领的意思。贡举就是贡生进京后的科举。权知贡举就是大楚国科举的主考官。
大楚国的朝廷大员最梦寐以求的就是主持一次科举。这样，几百个金榜题名的考生就都成了他的学生。
这就成了他以后的势力和影响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自己的后代子孙都留下了富报。
许多大臣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一次这样的机会。而曾老太公居然得到了三次！
大楚国的官场里有上千人看见他都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老师。
汪藻要去拜访的就是曾老太公。如果曾老太公点头了，站出来登高一呼，他答应长寿的十万石粮食就解决了。
大名府里所以的大户都要给曾老太公面子。
汪藻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曾府。他通报姓名后就在外面规规矩矩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功夫，曾老太公的长子，已经六十多岁的曾纪纲才拄着拐杖迎出来。
“让钦差大人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曾纪纲说道。
“曾老太公身体安好啊？”汪藻谦恭的抱拳问道。
“还好，还好。只是八十岁的人了，一时明白一时糊涂而已。”曾纪纲答道。
曾纪纲步履蹒跚的带着汪藻走进曾府。
看着脚步踉跄的曾纪纲，汪藻心里感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听说曾老太公六十岁的时候还让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是他的儿子六十岁的时候就老成这样了。
曾纪纲把汪藻领进曾老太公的寝室。
曾老太公躺在塌上双眼浑浊呆滞。
“晚生汪藻拜见曾老大人。”汪藻故意提高声音说道。
“生了吗？老五家的女人又生了？”曾老太公问道。
汪藻一下子呆住了。
“我父亲问的是我的五儿子房中人是不是生了。他老人家以为你的来禀报事情的家人。”曾纪纲向汪藻解释道。
然后曾纪纲凑到父亲的耳边大声说道：“是陛下派汪藻汪大人来看你了。”
这一次曾老太公听得清楚一点。他摇头说道：“陛下派人请我入朝？不中了，老臣已经八十岁了，实在是去不了京城了。”
汪藻看着眼前糊里糊涂的老人十分无语。曾经在朝堂上连皇上也要让三分的人现在居然老成这个样子。
“乌骨大军旦夕之间可能就会到大名府城下。曾老太公能不能让城里的富户捐出十万石粮食救急以解燃眉之急？”汪藻大声喊道。
“什么？乌骨人又去京城了？快扶我起来，我要去京城救驾！”曾老太公说道。说完他就挣扎着想爬起来。
“父亲，汪大人说让大户出粮救急！”曾纪纲在父亲耳边说道。
“要凉？大楚国如日中天，凉什么？谁要是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砍他的头！”曾老太公怒道。
汪藻的心算是彻底的凉了。看样子他是不可能与曾老太公商谈粮食的事情了。
如果粮食的事情不解决，长寿小师傅也不会派人去收敛几位先帝的遗骸。
汪藻的这一次奉旨出京也彻底的失败了。
礼送无比沮丧的汪藻走出家门。曾纪纲又重新回到曾老太公的寝室里。
“父亲，你真的不打算拿出粮食来吗？”曾纪纲问道。
曾老太公还是半躺在塌上，不过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粮食当然要拿出来了。明天你就以我的名义拜访城里的各个大户，让大家都凑一些粮食出来。守住了大名府，大家才有好日子过。”曾老太公答道。
“那么刚才汪大人在这里您为什么装糊涂？直接答应汪大人就好了。”曾纪纲问道。
“糊涂！答应汪藻咱们在长寿都总管面前怎么会有面子？领人情的是汪藻，而他马上就回京城了。只有直接答应长寿都总管才行！”曾老太公答道。
曾纪纲脸上现出一丝悲凉的神情。给汪藻面子就是给大楚国皇上的面子。可是现在父亲连大楚国皇上的面子都不顾了。
“父亲真觉得大楚国寿数已尽了吗？”曾纪纲问道。
曾老太公长叹一声答道：“你一直就在家里主持家务，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出去做官。所以你只是从外面看大楚国，觉得它富丽堂皇如日中天。可是我是在那座外表光鲜亮丽的破房子里待了几十年的人！大楚国那座房子的每一根柱子都是空的，让虫子蛀空了！”
曾纪纲现在彻底明白了。父亲现在是想带着整个家族从大楚国这条破船上跳下来了。
像是看透了儿子的心思，曾老太公说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我这么大年纪已经无所谓了。我是在为后代子孙考虑。每一个王朝覆灭的时候，哪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家族没有被灭门？”
“你自己算算，咱们曾家从唐到现在几百年的时间，如果不跳船的话已经被灭多少次了？”曾老太公问道。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长寿都总管了？”曾纪纲问道。
曾老太公摇头答道：“不着急，还要先看看再说。不跳船会要命，跳错了船更会要命！”
汪藻垂头丧气的离开大名府后的第二天，大名府里的上百家大户纷纷站出来捐献粮食。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认捐了十万石粮食的数量。
“看来我得去登门拜访曾老太公了。否则就太失礼了。”长寿笑着说道。
“记住，要死死的抓住这老狐狸的尾巴，千万不要让他跑了！”肖严笑中带着讥讽的说道。
第四百九十六章 民生
与上一次汪藻到府拜访不同，这一次曾老太公在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亲自出门迎接长寿。
“久闻长寿小师傅的大名。老朽在京城为官的时候才曾经见过张太师几面呢。”曾老太爷说道。
“多谢曾老先生为了逃难的百姓号召大家慷慨解囊。”长寿施礼说道。
“义不容辞，义不容辞！”曾老太公微笑着答道。他现在除了腿脚慢一点，再也没有了见汪藻时的头昏眼花耳背的毛病。
长寿在曾老太公面前做足了后生晚辈的样子，他伸手搀扶着曾老太公回到书房里坐下。
“禀太公，我已经派人悄悄的去宋州了。只要确定乌骨人离开了皇陵，他们就马上把暴露在外面的尸骨重新安葬。”长寿说道。
曾老太公既吃惊又感动。宋州的大楚国皇陵埋着从太祖皇帝的父亲到现在所有死去的八个皇帝。他毕竟在大楚国朝廷为官多年，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大楚国从立国到现在有一百多年，有上百位名臣和名将陪葬在宋州皇陵。他们在地下有知也要感激长寿小师傅的。他们的后人也会感激小师傅的。”曾老太公说道。
那些在大楚国为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文臣武将和那些体察民情为官清廉的大臣死后也埋葬在皇陵。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种殊荣。可是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几十年后他们的尸体会遭到乌骨人的摧残。
“其实就是没有那十万石粮食，这件事我也会做。”长寿说道。
“挖坟掘墓天理不容！乌骨人将来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曾老太公怒道。
“我在大名府就听说长寿小师傅屡次打败乌骨人。这一次如果乌骨大军攻打大名府，我一定全力助你守城。”曾老太公说道。
曾老太公的态度就是大名府全部士绅大户的态度。穷凶极恶的乌骨人连坟墓里的东西都不肯放过，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们进入大名府？
“多谢曾老太公鼎力相助。乌骨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这一次打败他们五千骑兵，那八万的乌骨大军也没有过来报复。”长寿答道。
“虽然大名府的城墙年久失修，不过城里有几十万的百姓，只要众志成城怎么会怕乌骨人？”长寿接着说道。
曾老太公听长寿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长寿几眼。
大楚国除了太祖和太宗皇帝敢于与当时强大的青白王朝较量外，其他的皇帝大多性格懦弱。
以大楚国今天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居然还要向在这三方面都不足大楚国一成的乌骨人卑躬屈膝的确是太丢人了。
圣人说尊王攘夷。帝王不能攘夷，百姓怎么会尊你这个王？
因为皇帝的无能，大楚国百姓在乌骨人那里吃尽了苦，受尽了屈辱。
大楚国百姓会把皇帝放在眼里吗？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几次打败乌骨人，而且还是常常以少胜多。
“太公在大名府家大业大。大名府城里的富庶为除京城外的第一。粮食，织布，瓷器样样俱全。我在盐山，里面土地都是碱土种粮食也收不了多少。全靠数万盐民晒盐支撑。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盐已经堆成山了却卖不出去啊。”长寿苦笑着说道。
曾老太公听到这里就想脱口而出说盐卖不出去好办啊，可以卖到大名府嘛。可是他马上就醒悟过来，眼前的年轻人一定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真定府靠近太行山。通过太行山的几个陉口小路能够直去漠北。那里的人历来都是做毛皮和药材的生意。可是现在也都卖不出去了。”长寿接着说道。
曾老太公听到这里只是微笑不语。
“盐山、真定、大名之间方圆上千里，人口上百万。完全可以互通有无嘛。这样的话，百姓都有粮食吃，也都有盐吃。布帛、瓷器、铁器、毛皮、药材也都有销路。商贾生利不好吗？”长寿最后说道。
曾老太公拍着椅子的扶手叹息着说道：“大名府向东向南就是德州，齐州、密州、青州。这些地方都是大楚国富庶之地。货品从这里还可以向东向南贩卖嘛。”
长寿的脸上也露出会心的微笑。曾老太公这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好，这几天我就让犬子与城里的大户们商议一下。应该没有问题，都总管尽管放心。”曾老太公指着站在身边六十多岁的曾纪纲说道。
曾老太公刚看见长寿的时候叫他长寿小师傅。只有这一次叫他都总管。
看来原来在曾老太公心里不太认可长寿的大楚国官员的身份。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就等着曾老太公的好消息了。只要这里的商贾同意，盐山的盐要多少有多少。布匹、瓷器和铁器也都可以贩卖到盐山和真定。”长寿说道。
长寿走后，曾老太公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语。
“其实长寿都总管说的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也就是一个互通有无而已。”曾纪纲说道。
曾老太公缓缓的摇头。
“他是都总管。难能可贵的是刚到大名府就想到了民生。想到百姓要吃粮食，想到了货畅其利。只要他想到了，底下的人自然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去做的。总比京城里的那个喜欢悠游享乐的风流天子强多了吧？”曾老太公说道。
“不过大楚国盐、铁、酒等物都是税负严苛。商贾都是叫苦不迭。我倒要看看长寿都总管会怎么做。”曾老太公最后说道。
“现在大名府是他的地盘。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趁机多捞一些吗？”曾纪纲说道。
精猴坐在一辆牛车上向南而去。他的几十个兄弟看着他都忍不住嘿嘿坏笑。
长寿都总管派精猴带领五十多人乔装改扮悄悄的南下去宋州皇陵收殓尸体。
如果都是一帮汉子，走在路上难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精猴从五十多个人里挑出七八个身材瘦小的假扮成女人。
精猴本身又矮又瘦自然也穿上了女人的衣服，梳起了女人的发式。
一路上兄弟们都用刀子般的眼睛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直娘贼！都几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了？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精猴破口大骂道。
第四百九十七章 功名利禄一捧土
精猴和他的那帮兄弟以前见过的最大朝廷官员顶多就是县太爷。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目中皇上和娘娘都是活在天上的人物。
可是现在他们赶到宋州皇陵就都看见了。
乌骨人在这里劫掠一空后就扬长而去了。只留下带不走的石像生和那些尸体。
乌骨士兵怕死人身上藏有宝物就用兵刃把尸体身上的衣服挑开拔下来。
精猴他们现在看见的就是一个个赤身裸体的死人。
卷曲的身体，发黑干枯的皮肤和龇牙咧嘴的面目表情。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男女，更不要说分辨出具体的身份。看着就像一只只死去的拔光身上毛发的猴子。
如果根据附近的陵墓和石碑也许可以大致判断出死者的身份。可是像精猴这样的粗人既没有这样的想法更没有这样的时间。
精猴命令手下的兄弟们把木杆上安一个绳套。然后用绳套套在尸体的脖子上然后拖到附近乌骨士兵挖开的坑里埋了。
皇帝是大楚国至高无上的存在。对大楚国的大臣来说能埋在皇陵里陪葬是自己至高无上的荣誉。
可是他们生前谁都没有想到死后会遭遇到这样一场劫难。
精猴他们干了四五天才把四个区域里所有暴露在外面的死人重新埋进土里。
五十个人一个个双眼赤红。他们不是因为看见大楚国皇帝的惨状难过哭成这样的而是被刺鼻的尸气熏的。
“大哥，实在是太恶心了。兄弟们都几天吃不下去饭了。”一个兄弟对精猴抱怨道。
“我精猴先后跟过三个大哥造反起事。那三个大哥个个都喊着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结果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没想到真皇帝也是这样。”精猴感慨的说道
“他们哪一个不是生前吃足喝足睡够了女人？谁会管死后会怎么样？”另一个兄弟不服气的说。
“不知道长寿小师傅将来会怎么样？”一个兄弟小声的说道。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精猴刀子一样的目光。
“我跟过的三个大哥，哪一个不是刚起事就忙着做一身龙袍穿在身上？哪一个不是猴急的找一群女人？长寿小师傅是那样的人吗？他收刮了多少钱财？找了多少女人？以后再敢多嘴我就砍了你！”精猴怒道。
“再说了，长寿小师傅是大楚国的都总管！他不是起事造反的山大王！”精猴接着说道。
一大帮兄弟急忙在一旁陪着笑脸点头称是。
斜也这一次挖掘皇陵捞足了金银财宝也引起了所有乌骨将领的愤怒。
吃独食的人在哪里都让人嫉恨。
斡术让斜也带领本部人马保护后勤粮道，而他带着其他所有的人全力南下，兵锋直指郭药师所在的刑州。
郭药师早就知道乌骨人会来。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个是打，还有一个就是和。
乌骨人打刑州为的是拔掉这颗行军路上的钉子。以免大军南下后来被郭药师切断。
郭药师偷偷的派人去乌骨大营面见主帅斡术，转告他不想与乌骨人为敌，不会切断乌骨人后路的意思。
斡术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投降。
对于想乌骨人投降，郭药师打死都不愿意。那么就剩下开战这一条路可走了。
郭药师把栗谷叫来。
“你两次护送肖严去真定和盐山。现在让你去盐山找长寿小师傅，让他马上派一些人在外面骚扰一下乌骨人。就是这样我就感激不尽了。”郭药师说道。
“这里离张令徽的相州更近。咱们上一次帮过他，为什么不找他帮忙？”栗谷问道。
“我太了解张令徽了。他绝对不会帮忙的。张令徽希望的是我们与乌骨人两败俱伤。”郭药师摇头答道。
“就是在真定府的石再亮石先生我都没有把握向他求助。现在只能找长寿小师傅了。”郭药师接着说道。
这是在人世间混迹几十年的郭药师对三个人做出的基本判断。
入夜，栗谷浑身已经换上乌骨士兵常穿的皮裘。郭药师亲自送他出城。
“你混出乌骨人的包围后在对面山上点一堆篝火。这样我就知道你已经出去了。”郭药师嘱咐道。
长寿站在大名府的城门口看着二百多辆牛车满载的盐包浩浩荡荡的进入大名府。
这些大车再回去的时候将会装满粮食布匹和铁料。
大名府里的许多商贾也都出来观看。
大楚国朝廷对盐的生产销售都是有着严格的控制的。通过个个环节榨取最大的利益。
而现在盐就像普通的物资一样可以随意的让他们买入再任由他们贩卖到南方去。
每一个商人都怦然心动。这一转手就意味着巨大的利益啊。
大名府里最有资格先买到盐的自然是曾家了。曾纪纲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笔的收购一批盐然后去齐州和密州登州倒手卖掉。
可是曾老太公却喝止住了他。
“还是先看看再说。”曾老太公说道。
“父亲，您总说再看看。可是您老人家想看什么啊？”曾纪纲不解的问道。
“看看就是看看。”曾老太公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理自己的儿子了。
三天之后，二百多辆大车装着布匹，铁料和瓷器出城向盐山而去。赶着大车的盐民们每一个都笑逐颜开。
“刘家三兄弟和马忠德他们从乌骨骑兵那里抢了那么多金银却没有地方买东西。那些盐民也是一样，这一次终于可以把盐换成银钱和布匹瓷器了。”长寿笑着说。
守着一大座用盐堆成的山，明明知道可以换很多钱却偏偏过着破衣烂衫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那些铁料要多打制一些铁铳。我已经看过大名府里的甲仗库了，里面的东西根本不能使用。”小蝶说道。
“一斤盐卖四十个铜钱。盐民拿走二十五文，只剩下十五文钱。十几万斤盐一共才剩下多少钱？大名府里一万多官军现在都等着我给他们发饷呢。”长寿说道。
“看来明天我要到曾老太公府上借一个账房先生帮我管钱。再跟他讨教一下在大名府里打制兵器的事情。”长寿接着说道。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事必躬亲
曾老太公把自己最小的儿子曾纪厚叫到面前。
这是他六十岁的时候生下的儿子。自然是无比的疼爱。
“长寿都总管今天到家里来想向我借一名账房先生管理账目。我想让你去。”曾老太公说道。
“爹，我怎么能做账房先生？我是要考功名的！”曾纪厚说道。
一个立志高远的少爷怎么愿意做充满铜臭气的账房先生？
“考功名？乌骨人建立的大赵已经开科取士了吗？”曾老太公明知故问的说道。
“我怎么会去乌骨人那里当官？当然是去大楚国的京城了。”曾纪厚答道。他怀疑他老爹已经老糊涂了。
“等着参加大楚国的科举？那你就等着吧。不过你要先到长寿都总管那里做几天账房先生。”曾老太公固执的说道。
在这个家里，曾老太公就是天，就是曾家的土皇上。曾纪厚只能低头认输。
站在曾纪厚面前的长寿都总管连一身大楚国朝廷的公服都没有穿。长寿只穿了一身家常的青布袍微笑着看着曾纪厚。
“这就是以后的大名府府尹。以后你就听他的吧。”长寿指着旁边的肖严说道。
曾纪厚差一点惊掉了下巴。大名府的府尹这么重要的位置就是皇上也要斟酌再三才能派出的。
原来被杀的赵野是北道都总管兼任大名府府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权力擅自任命大名府府尹？
长寿没有向曾纪厚做任何解释转身就出去了。只留下肖严和曾纪厚两个人。
曾纪厚急忙上前给肖严施礼。他知道刚才走的那个根本算不上是正经的大楚国官员。而眼前的这一位却是堂堂正正的通过科举出道的大楚国官员。
在曾纪厚的心里隐隐的把自己和肖严看作同一类人。而刚才走的那个只不过读过几天野狐禅而已。
曾纪厚十年寒窗苦读想的就是一朝金榜题名插花游街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肖大人，您是哪一年的进士啊？中的是多少名？”曾纪厚充满热切的问道。
肖严翻了翻眼白答道：“崇宁二年一甲第三名。”
曾纪厚听到肖严的回答简直要匍匐在地上了。他对肖严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眼前的这位肖大人就是当年的探花郎啊。
“虽然你有一个好爹。不过看你小子傻头傻脑的样子，在大楚国官场也混不出来什么！”肖严叹气说道。
“你爹是真的疼你所以才让你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吧。”肖严劝道。
听到肖严提到自己的父亲，曾纪厚急忙躬身站好。
“这一次从运到大名府的盐有十三万七千斤。卖给大名府的商贾每斤四十文。除去每斤给盐民的二十五文，剩下的还有多少啊？”肖严问道。
曾纪厚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给出答案：“还剩下二百零五万五千文。”
“这些钱给大名府里的官军发饷钱够不够啊？”肖严问道。
“当然不够了！大名府里的官军有五万多人，这些钱怎么可能够用。”曾纪厚立刻答道。
“五万多？你数过？”肖严问道。
“我，我是听说的。”曾纪厚张口结舌的回答。
“听说怎么行！这几天你就带着名册一个人一个人的去核对。然后回来禀报我。”肖严命令道。
曾纪厚郁闷的夹着名册走出府衙。
“金榜题名又能怎么样？会干什么？就会背圣人语录吗？”肖严笑着摇头说道。
长寿现在身处大名府的都作院中。都作院是朝廷官办的手工作坊，主要制造兵器。
长寿让都作院的执事把负责打制铁器的几个工匠找来。
他从怀里掏出刘红从京城军器监带回来的图样递给几个匠人说道：“升炉炼铁按图样打制一只给我看看。”
几个匠人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射到执事身上。
执事干咳一声笑着说道：“都总管大人先回去等待。我马上召集人手备料然后再开炉打制。等打制好后送到府衙请都总管过目。”
长寿知道，这是大楚国的习惯性的毛病。各个衙门之间拖拖拉拉，一件小事可能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办好。这还是用方孔兄润滑的情况下。
“都需要什么料？”长寿冷声问道。
“需要备好铁料和炼铁的石炭。”执事答道。
“我就给你一个时辰。你马上去把铁料和石炭准备好。下面的人有谁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立刻砍了他的脑袋。”长寿说道。
长寿又用手指了指外面说道：“就把他的脑袋挂在都作院的大门口。”
执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向长寿施礼后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当天临近傍晚的时候，长寿的手里就已经拿到一只还有些温热的铁铳。
“炼铁用的石炭真的不多了。都总管大人如果能弄到石炭，小人绝不敢违抗命令。”执事说道。
“石炭的事我会去想办法。这件事干好了我有重赏。今天的事情就做的不错，这十两银子就是赏给你们的。”长寿说着伸手递过去十两银子。
“以前是做好了没有什么赏，做的不好没有也没有什么罚。现在不同了，做的好就赏，做不好就罚！”长寿说完这句话转身带着铁铳就离开了都作院。
“你身为都总管，却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今天居然扛着一杆铁铳回来。成何体统！”肖严没好气的对刚刚走进府衙的长寿说道。
“喜欢嘛。再说我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都总管。”长寿笑着答道。
“为什么我觉得盐山打制的铁铳不如真定府的好。而大名府刚刚打制的铁铳又比真定府的好？”长寿问道。
“盐山的那几个匠人就是打制农具的。真定府那些匠人是那些豪强大户花重金养在家里打制与青白王朝商人做买卖交换的器具。最好的自然是大楚国军器监和都作院里的工匠了，他们都是专门干这个的嘛。”肖严答道。
“大名府向南贩运盐的商人出城没有？告诉他们，凡是运回来铁料石炭雄黄硝石的都高价收购。”长寿说道。
第四百九十九章 校场唱名
曾纪厚抱着一大摞名册回到家里向曾老太公禀报。
曾老太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好啊，好好干吧。”
曾纪厚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大名府天雄军的衙署。
曾纪厚从小就立志做一个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囊型的人物。可是没想到他的父亲硬逼着他做一名账房先生似的人。
天雄军节度使高广孝早就趁着大名府大乱的时候带着亲随逃走了。
天雄军中还有好几个将官也跑了。
这些将官逃走的时候身边都有不少部属跟随，所以没有像赵野那样被抓回来。
现在天雄军中只剩下副将肖桂一个将官了。他不说不想跑，而是天雄军中的将官里面数他在朝廷里面没有根基，就是跑回京城也不会有好结果。
听说曾纪厚来核对人数，肖桂表现的极其冷淡。这么说新来的长寿都总管把手已经伸到他的地盘上了。
不过完全抵抗拒绝配合肖桂心里还没有底，他不敢这么做。不是他觉得武力不够，而是再不给士兵们发饷，士兵们发生哗变都跑光了，他就成光杆将军了。
现在天雄军的粮食供应和军饷都指着这位新来的长寿都总管，所以肖桂不敢翻脸。
朝廷派出钦差到各个军中清查人数的事情也没少干过，对付的手段多的很。
一看眼前的曾大公子就是一个愣头青，肖桂一点都不担心。
“召集所有兄弟在校场集合。”肖桂对一个校尉说道。
曾老太公作为三司使曾经掌大楚国财权二十多年。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天雄军的几位将领也曾经到家里拜访曾老太公。
曾纪厚看见那些到家里来的将领和他们的属下一个个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穿得盔明甲亮，个个都是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
所以在曾纪厚的心目中这就是大楚国军队的样子。
可是等他来到校场的时候看见的眼前上万人却是另一番景象。
曾纪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上万名乞丐花子。
一个个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甚至是衣不蔽体。
曾纪厚压抑着心里的不快仔细看着校场里的这些人。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人的总数不像名册上面的五万多。
肖桂指派十个校尉负责唱名。如果让一个人来做这件事，五万多个名字喊完嗓子就费了。
曾纪厚按着名册的顺序一个个的指出来。站在旁边的校尉就大声的把那个名字喊出来。被喊到的士兵走出队列让曾纪厚验看。
随着唱名，曾纪厚越来越心惊。看着这么小的校场上居然能装下这么多的人。
越到最后曾纪厚的脸越是铁青也一句话都不说。
两个时辰后终于唱名结束。整个名册上只剩了两三百人。
“这些人都是跟着高广孝几个将官跑了的亲随。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肖桂笑着说道。
“好！”曾纪厚说完这句话站起来转身就向外走去。
“名册忘了拿了，快帮曾公子把名册带上。”肖桂命令道。
一个校尉捧着一大摞名册屁颠屁颠的跟在曾纪厚的后面。
曾纪厚回到府中直接去了曾老太公的书房。
“天雄军的人数清点的怎么样啊？”曾老太公笑着问道。
“人数几乎都对上了。”曾纪厚答道。
“是吗？”曾老太公问道。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现在的天雄军就是想点出一百万人也不奇怪。我看的很清楚，一个腿上长烂疮的家伙在我面前经过了四次！”曾纪厚恨恨的说道。
“你没有当场揭穿他们？”曾老太公接着问。
曾纪厚摇头。
“他们没有送给你什么东西？”曾老太公笑着问。
曾纪厚摇头答道：“唱名结束我转身就走了。连名册都是肖桂派人送回来的。我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哦，快去把送过来的名册拿来。”曾老太公对站在外面的家人吩咐道。
不一会功夫家人就把一摞名册放在书桌上。
曾老太公翻开名册的第一页就露出里面夹着的两片黄灿灿的金叶子！
“果然是懂规矩的人啊。”曾老太公赞叹道。
曾纪厚也惊呆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受别人的贿赂。
“这些好东西你收不收啊？你不是整天幻想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吗？这就是金榜题名的好处啊。”曾老太公说道。
曾纪厚有些口吃的问道：“爹以前也收过这些东西？”
“那是当然了！否则曾家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家业？”曾老太公理直气壮的答道。
“这么说您想让我也收下这些东西？”曾纪厚一脸痛苦的问道。
曾老太公却缓缓的摇头。
“现在你收这些东西，咱们曾家就没有明天了。”曾老太公说道。
“为什么？”曾纪厚不解的问道。他本身书生意气像一张白纸一样。曾纪厚心里本来就不想收下这些贵重的东西。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年他的父亲可以收，而现在他却不能收。
“你已经看过长寿都总管了。他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你没看见吗？你觉得他是一个好财的人吗？”曾老太公问道。
“应该不是好财的人吧。我看见他脚蹬麻鞋，一身粗布衣裳。”曾纪厚答道。
“我早就派人仔细的调查过了。他不好财也不好色。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嗜好。”曾老太公说道。
“爹，这么说你老人家早就注意到他了？”曾纪厚吃惊的问道。
曾老太公缓缓的点头说道：“每到乱世风起云涌之时，总是有人要横空出世的。”
“这也是你非逼着我去给他做账房先生的原因？”曾纪厚又问。
“什么账房先生？你爹我也不是科举出身，不也做到了三司使的位置上了吗？三司使就是整个大楚国的账房先生！虽然他们科举出身的人总瞧不起我，可是皇上离得开我这个理财高手吗？那些金榜题名时人做的了我做的事吗？”曾老太公气愤的说道。
现在他想起那些金榜题名却眼高手低的朝廷官员还是一肚子气。
“明天就把这几片金叶子交给长寿都总管。好好做，爹看好你，更看好他！”曾老太公叮嘱道。
第五百章 出兵一
第二天早上，曾纪厚就把四片金叶子交给了长寿。
“这是昨天在校场唱名后副将肖桂送给我的。”曾纪厚说道。
“这四片金叶子有十两吧？核对人数有问题吗？”长寿笑着问道。
“表面上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人来回让我验了三四次。我估摸现在的天雄军顶多只有一万出头。”曾纪厚答道。
“昨天下午肖桂已经到我这里来过了。他说你已经把人数核对过了，请求我给天雄军士兵发饷钱。我已经答应他们了。”长寿说道。
“过一会咱们一起过去给天雄军士兵发饷。”长寿笑着说道。
郑三坨带着五百流民军士兵抬着几十个大木箱。箱子里面装着成串的铜钱。队伍行进到天雄军的校场里面。
长年累月被压榨克扣军饷的天雄军士兵听说要在校场发饷都蜂拥而至挤到校场门口。
郑三坨带领流民军士兵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们堵在校场外面。
肖桂听说这件事后脸色阴沉。按大楚国正常的做法应该是把所有的军饷交给他，再由他一层一层的发下去。
如果按老办法做的话，三万多士兵的空饷就归他和其他天雄军中大大小小的将校了。
可是现在长寿都总管却跑到校场直接发饷。这是明显不信任他。
长寿和曾纪厚来到校场后等了很长时间，肖桂和其他副将参将一个都没有出现。就是天雄军中的校尉也缺了一大半。
“不等了，唱名吧。喊一个士兵的名字就让他进入校场领军饷。发两个月的饷钱。”长寿说道。
临时找来的两个粗通文墨的人站在高处按顺序大声喊着花名册上的名字。
一个个天雄军的士兵从人群里挤出来进入校场领军饷。
曾纪厚画名然后让身边的流民军士兵从箱子里拿出相应数目的铜钱给领军饷的士兵。
随着唱名，站到校场里的天雄军士兵越来越多。他们领完军饷后只能站在校场里等待，等全部士兵都领完军饷后才能一起出去。
唱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郑三坨匆匆走到长寿身边小声说道：“肖桂和天雄军的其他将佐还有他们的一家老小已经到街上了。看样子他们要出城逃走。要不要我带人把这几百人都收拾了？”
长寿摇头：“他们不是逃走。只是觉得这样干下去没有油水可捞实在是没干头。你马上通知把守城门的士兵，放他们出城。”
两个人的对话曾纪厚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带领上万天雄军的肖桂不挣扎反抗一下，居然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了。
曾纪厚不清楚这个道理，长寿却很清楚。天雄军这一万多叫花子兵根本不是长寿带来的五百骑兵和两千流民军的对手。
大楚国军队中的士兵很多都是发配来的囚犯和发生饥荒时的灾民。朝廷让这些人当兵不是为了保卫国家而是找一个地方把他们禁锢在这里不让他们有闹事的机会。
这一次唱名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曾纪厚仔细核对几遍后告诉长寿：“实领军饷的士兵有一万二千一百六十七名。”
长寿笑着点头：“如果人数超过两万，今天带的铜钱就不够发了。”
“现在时间还没有过午时。”长寿对着站在校场里的天雄军士兵大声喊道。
“副将肖桂和其他将佐已经带着家小出城了。如果你们也想走现在就可以带着刚领的军饷出城。从明天开始，谁要是再敢逃走格杀勿论！”长寿接着喊道。
整个校场里的一万多士兵没有一个敢动的。在他们的人生经验里当官的人说的话从来都是没有信用的。
现在如果哪一个傻瓜真的走出去，立刻就会被砍成两段。
“现在咱们回去吧。留下这些人在这里好好想想。”长寿对曾纪厚和郑三坨说道。
五百流民军士兵都撤走后，就留下一万多天雄军站在那里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长寿回到府衙门口看见精猴带着五十个兄弟站在大门外面。
“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去？”长寿问道。
“在皇陵看过了太多的死尸，太晦气了！我不想把晦气带到里面去。”精猴答道。
“你们做的是好事。大楚国皇族的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都会感谢你们的。回去好好洗一个澡然后大吃一顿吧。”长寿说道。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姓栗的家伙。差一点用铁铳把他喷了。他说是来找都总管您的。”精猴说道。
长寿马上就想到了栗谷。他立刻带着曾纪厚走进了府衙。
栗谷混出刑州城后在半路上遇到了精猴一行人。由于他的装束完全是乌骨人的，所以差一点让精猴他们灭杀了。
栗谷曾经被郭药师指派两次护送肖严去真定府和盐山。他和肖严已经是老熟人了。
栗谷与精猴他们一路来到大名府后就直接找到肖严面谈。
“长寿马上就回来了。郭药师希望我们派人马在刑州城外围袭扰乌骨大军。听起来很容易，可是乌骨骑兵来去如风又是数万人的大军，我们这里实在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啊。”肖严为难的说道。
肖严已经是两次到过盐山了。他也很清楚盐山的实际情况。
盐山城里的流民军士兵不过才三千人。另外还有小蝶姑娘的五百骑兵。这些人还远远没有刑州城里郭药师的兵多。
让这些人去与六七万的乌骨大军对抗实在是勉为其难。
肖严没有说出口的是，郭药师现在没有请求帮助的本钱。他一点好处都给不了盐山。
“只要你们在外面稍稍策应一下，两万常胜军士兵在城里知道有外援就有守城的士气，就能坚持下去。”栗谷不甘心的说道。
长寿在外面就听见了栗谷说的话。如果不去救援，郭药师带领两万常胜军也会死战到底。即使是乌骨人能够获胜也一定是元气大伤。到那个时候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如果现在石再亮在长寿的身边一定会给他出这样的主意。
第五百零一章 出兵二
长寿缓缓的走进大堂。
栗谷急忙站起来施礼。
“郭将军没有向大楚国朝廷求助吗？”长寿问道。
如果郭药师能够挡住乌骨人东路大军的南下就是帮了大楚国朝廷的大忙了。
“两个月前长寿小师傅派人给我们送信的时候就去人求援过。可是朝廷只是推脱，一定实际上的帮助都没有。”栗谷苦笑着答道。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大楚国朝廷里从皇帝到大臣都看准了就是不给郭药师的常胜军援助，他也会死战到底。
因为郭药师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大楚国现在就是有粮食有兵也是要调往京城的。刑州那个弹丸之地怎么可能与京城相比？
所以郭药师只能向长寿求援了。
栗谷觉得求援的话有些难出口。乌骨人南下前，长寿小师傅已经派人通风报信了。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长寿小师傅与郭药师根本没有什么交情，更不亏欠郭药师什么。
“小师傅。我们郭将军绝对是重情重义的人！如果你能够帮常胜军这个大忙，将来郭药师一定加倍报答！”栗谷抱拳说道。
“如果是为了郭将军对我的感激和报答，这个忙我一定不会帮。如果帮了，将来心一定是冰凉冰凉的。”长寿笑着说。
“绝对不会！我愿意在这里指天发誓，如果将来长寿小师傅有难的时候，郭将军和常胜军如果袖手旁观就让我五雷焚身！”栗谷举起右手尾指和拇指相扣，中间三指向天慷慨激昂的说道。
“不要乱发誓！而且还是替别人发誓。你做得了郭药师的主吗？郭药师想做什么你拦得住吗？”肖严急忙说道。
栗谷两次护送他去盐山和真定。肖严和栗谷朝夕相处自然有感情在。所以肖严会出言劝阻栗谷。
“我忠心耿耿的跟着郭将军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为人重情重义。只要小师傅肯出兵帮助常胜军解围，我一定不负此言！”栗谷说道。
长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站在大堂中央激动的栗谷。为了郭药师和两万常胜军兄弟，栗谷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郑三坨悄悄的走进来。
“那些天雄军士兵领完军饷没有走吗？”长寿问道。
“这些**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够给他们足额发军饷的人，他们怎么舍得离开大名府？”郑三坨笑着答道。
“既然是这样，你马上就出去到外面散播消息。就是我马上就要带着人马去刑州与乌骨人打仗。”长寿吩咐道。
郑三坨愣住了。他不知道长寿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他还是转身出去了。
”这么说小师傅已经决定出兵了？”栗谷惊喜的问道。
“我还没有决定。让我再好好想想。”长寿摇头答道。
长寿说完转头看向肖严。
肖严轻轻的摇头。显然他是不赞成出兵援助郭药师的。
不一会郑三坨回来复命。
“告诉把守城门的士兵，城门一直开到酉时。如果天雄军士兵出城不要阻拦。”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说完这句话，长寿就起身回家了。
长寿与小蝶就住在府衙后院的一间偏房里。
小蝶也刚刚带着五百骑兵在大名府外的野地里操练回来。
“郭药师派人来向我求援。你觉得应不应该出兵？”长寿问道。
“出兵？你有多少兵？就靠这五百骑兵和二千流民军与几万大军硬碰硬吗？大名府把要留人看守吗？”小蝶反问道。
“再说，乌骨大军本来是打算南下的，如果你派兵去了，就会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大名府守得住吗？”小蝶接着说道。
长寿摇头。大名府太大了，他带来的两千多人站在城墙上都是稀稀拉拉的。就靠他手上这些人守城一定守不住。
就在这时，郑三坨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他都顾不上给长寿施礼就说道：“不好了，都总管要带兵与乌骨人开战的消息已经在天雄军中传开了。现在大批士兵都蜂拥的奔向城门准备逃走。要不要现在赶紧把城门关闭？”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让他们随便出城。不要阻拦。”长寿答道。
“可是逃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话，到最后剩不下几个人了。”郑三着急的说道。
“这样的人留下来也只能坏事。南面大楚国正缺少人手，就让他们去那里好了。”长寿答道。
酉时过后，大名府的城门终于关闭了。
郑三坨再一次向长寿禀报，一万多人的天雄军只剩下二千多的老弱病残了。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不是不想走，而是实在走不了。就是走了，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
“我决定了。就带着这些人去刑州救援郭药师。”长寿对小蝶说道。
“都总管大人，你带着这两千多精锐去和六七万乌骨大军决战，一定能把乌骨人打得落花流水！”小蝶板着脸说道。
第二天长寿就跟肖严交代准备带着剩下的两千多天雄军士兵和马扩带着五百流民军士兵去刑州救援。
剩下的五百骑兵和一千多流民军士兵看守大名府。
小蝶担心长寿的安危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长寿转身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曾纪厚说道：“你的理想不就是书生仗剑指点江山吗？这一次就跟着我们去刑州见识见识跟乌骨人交战怎么样？”
曾纪厚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居然习惯性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才醒悟过来带着两千多要饭花子去刑州救援无疑就是去送死！
可是为了读书人的脸面，曾纪厚又不好再表示反对。他只能告辞出来心情忐忑的回到家里。
“父亲，长寿都总管打算带着两千老弱病残去刑州救援。他要带我一起去。”曾纪厚对曾老太公说道。
“你从小不就羡慕诸葛武侯羽扇纶巾指挥若定吗？纪厚你去吧，你实现心愿的机会来了。”曾老太公似笑非笑的说道。
眼前的这个老头不是已经老糊涂了，就是希望自己死在刑州将来分家产的时候更容易一些。
曾纪厚默默的想到。
第五百零二章 设伏一
向刑州城行进的队伍里自然少不了来大名府求援的栗谷。
走在队伍里的栗谷心情极其复杂。他一方面非常感激长寿小师傅在明显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还能伸出援手。可是当他看着走在路上沥沥拉拉的两千多叫花子队伍又无比的郁闷。
长寿都总管就走在叫花子队伍的最前面，俨然就是一个花子头。
大楚国军队中等级森严。不要说将领，就是校尉在普通士兵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吃穿用度都要有专门的士兵服侍。
在栗谷的心目中郭药师已经是能够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典范了。可是郭药师再怎么做也不会像长寿都总管这样走在一队花子士兵中间。
整个队伍里唯一骑马的就是小蝶姑娘。
队伍后面还有上百辆牛车，上面拉着粮食和营帐。正是隆冬时节，如果没有营帐就会冻死在野外。
每天晚上，长寿曾纪厚马扩和栗谷同住在一个破营帐里面。冻得哆哆嗦嗦不能入睡的自然就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曾纪厚了。
栗谷出身辽东，久在行伍。马扩江洋大盗出身，长寿从小吃苦长大都能吃苦。
每天晚上冻得不能入睡的曾纪厚心里都大骂不止。无比富庶的大楚国每年税负的六七成都花在了军队身上。怎么还会让士兵睡在满是窟窿的营帐里？
他打算回去好好问问自己那个掌管大楚国财政二十年的父亲。
每天晚上最让栗谷受不了的是马扩向长寿禀报又有多少个天雄军士兵逃跑了。
再这么跑下去，等到达刑州城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白云山在刑州城的西面。这个地方是小蝶骑马偷偷的在刑州城外围跑了两天才找到的。
白云山实际上是两座山。两座山挺拔翘立中间是一条石板小路。
“就在这里设伏吧。不论输赢打一战立刻就撤回大名府。”小蝶用马鞭指着山两边的斜坡说道。那副样子就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不过需要有人把乌骨骑兵引到这里来。”小蝶说的时候眼睛看着长寿。
“我带着这七百人去把乌骨人引过来。”长寿说道。
出发时两千多的天雄军士兵现在只剩下七百多人了。如果不是长寿甘当花子头，现在可能人早就跑光了。
“要不要我偷偷的潜入刑州城让郭将军配合你们？”栗谷问道。
这时候栗谷的心里实际上已经彻底的凉了。剩下的这一千人还不够给乌骨人塞牙的。
“不用，打完这一战你再回刑州城。”长寿说道。
斡术在大帐里听着属下给他汇报战况。攻打刑州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乌骨士兵几次攀上城头又被城里的常胜军士兵拼死杀退。
斡术是乌骨皇族第二代将领里面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在与青白王朝军队的作战中就曾经只身冲进敌阵杀敌。他对拿下刑州城很有把握。
常胜军拼死抵抗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要再多一些耐心，攻破刑州城只是早晚的事情。
唯一让斡术心烦意乱的是他已经得到消息。乌骨西路大军在粘莫胡的率领下再一次势如破竹，现在已经快到祖龙河边了。
如果不能尽快的拿下刑州，他就要远远的落在粘莫胡的后面了。
如果大楚国皇宫里的宝物和整个京城里的财富都落在粘莫胡的西路大军手里，东路大军中的这些乌骨头领会怎么看自己？
“元帅，郭药师让士兵用水泼在城墙上。城墙上冻了厚厚的一层冰，实在太难爬了。”猛安虾刺禀报道。
“把养群赶到城下，剁下羊腿粘墙攻城！”斡术说道。
乌骨人并不惧怕寒冷的天气。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有的是方法攻城。
“告诉下面的人，第一个带队攻入刑州城里的猛安或者是谋克，赏金一千两！打到大楚国京城后让他先挑美人十名！”斡术说道。
郭药师借着火光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乌骨士兵呐喊着冲过来。他们冒着箭雨奔到城下，登着冻在城墙上的羊腿拼命的向上爬。
这样的攻城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了。城里的常胜军士兵也没日没夜的守了三天。
郭药师感觉到快要支撑不住了。就像弓弦拉的太紧要崩断一样。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迟早刑州城里的常胜军会崩溃。
“大哥你看，乌骨人又来援兵了！”赵鹤寿突然指着远处说道。
在乌骨大营的后面一路火把的光亮逶迤而来。
“看火把的数量应该不超过两千人。”郭药师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于六七万人的乌骨大军来说，再增加两千人也不算什么。
斡术正骑在战马上观看攻城。一名游哨飞马赶到他面前。
“大帅，有一只一千多人的人马正赶过来。看样子不是我们的队伍。”游哨说道。
“既然不是我们的队伍，那就是刑州城的援兵来了。让阔阔出带领两千骑兵去应战。”斡术不以为意的说道。
让两千乌骨骑兵去迎战一千多的大楚国军队也算很看得起他们了。
长寿带领七百多天雄军士兵在离乌骨大营后方三四里的地方就站住不动了。
他的两只手都举在空中，一手拿着一只火把。站在他后面的天雄军士兵也是每一个人举着两只火把。
与长寿不同的是，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是恐惧的表情。
“记住回去的路，不要掉进陷阱里面！”长寿叮嘱道。
乌骨大营的方向传来了马蹄声。在夜色中一只乌骨骑兵队伍像一条黑色的蟒蛇一样向这里扑过来。
“马扩，你带着队伍慢慢向后退！”长寿向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马扩喊道。
七百多人都举着火把慢慢向后退去。
马蹄声越来越急，乌骨骑兵肆无忌惮的追了上来。可是他们追的越快，前面手持火把的队伍撤的也越快。
转眼间，阔阔出已经带领骑兵追出四五里远。
“站住！”跑在队伍最前面的马扩突然喊道。他们现在已经沿着标记好的路线跑过了两排长长的陷坑。
“听到战马掉进陷阱的声音后就跑回去把火把扔进坑里后再跑！”长寿大声喊道。
七百多天雄军士兵都战战兢兢的等着乌骨骑兵的靠近。等着十几丈远处即将传来的声音。
第五百零三章 设伏二
阔阔出带领两千乌骨骑兵追赶前面一千多手持火把的队伍，他根本没有前面临阵逃跑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等他看见前面的一排火把都静止不动的时候，阔阔出认为是前面的逃兵终于认识到根本跑不过骑兵所以在列阵准备负隅顽抗。
”冲！”
阔阔出大喊一声双手紧握狼牙棒双腿紧夹战马冲到了最前面。
他后面的骑兵也不甘落后催动战马向火把聚集的地方猛冲过来。
天雄军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里面有很多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兵油子。可是自从他们当兵的那天起直到现在都没有打过什么正经战争，更没有见过乌骨人这样凶悍的敌人。
现在就是让他们逃跑可能也跑不了。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吓得双腿打颤。
长寿和马扩都双眼紧盯着十几丈外他们前一天偷偷摸摸忙活了一个晚上的杰作——两排又深又宽的陷坑。
长寿握住火把的手微微的在抖。
阔阔出已经能够看清楚前面那些手拿火把人的脸。原来这些狡猾的汉人居然是每一个手拿两个火把！
看样子这些大楚国人并不像是在列阵。他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倒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阔阔出来不及细想他高高的举起手里的狼牙棒。
哗啦一声，阔阔出连人带马一下子在地面上消失了！
阔阔出身后的乌骨骑兵还没有来得及惊呼也马蹄踏在陷坑上面的树枝和浮土上然后就连人带马跌了下去。
瞬间，地面上仿佛张开了一张怪兽的巨嘴不停的吞噬着不停涌过来的乌骨骑兵。
后面的乌骨骑兵已经意识到了前面有危险，可是战马速度太快根本勒不住。他们后面还在向前奔跑的骑兵也推着他们不能停下来。
终于有几个乌骨骑兵战马刚刚跌下去又越出陷坑。
两丈深的陷坑里一丈多深塞满了人和战马。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越出来了。可是坑里被战马马蹄踩踏后的乌骨骑兵不是被踩爆了脑袋就是被踩塌了前胸。
刚刚逃过一劫的几个乌骨骑兵没等反应过来又都踏在前面一排的陷阱上面。
“扔火把！”马扩喊道。然后他就率先向十几丈远的陷阱跑去，离陷阱还有四五米远就把手里的两个火把向面前的陷阱扔去。
“扔火把！然后就可以跑了！”长寿喊道。
乌骨骑兵的惨状让这些天雄军士兵胆子大起来。长寿和马扩的喊声让他们马上清醒过来。
士兵们纷纷呐喊着跑过去把火把扔进底部垫着柴草的陷阱里。
几百只火把扔进去顿时烈焰升腾在乌骨骑兵和天雄军士兵之间燃起了一道火墙。
有一些天雄军士兵太着急了，他们把火把高高抛起竟然直接扔进还在向前涌动的乌骨骑兵人群里。
长寿没有上前扔火把。他把手里的一只火把递给一个扔完火把后正准备逃命的天雄军士兵。
七百多天雄军士兵转身都玩命的狂奔。他们逃命的速度跟他们行军路上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过刚刚跑出一里远，先是几个士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慢慢的所有的人都收住了脚，然后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烧死乌骨人这帮龟儿子！”
“老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快过！”
“什么所向无敌！乌骨人也不过如此嘛。”
长寿和马扩在确定没有人落在后面后也跟了上来。
“快走吧，乌骨骑兵绕过陷阱就能追过来。”长寿催促道。
一行七百多人在两只火把的指引下向白云山方向而去。
乌骨人的攻城突然戛然而止了。
斡术听到急报后火速赶到后营。他看见的是二百多具死尸和三百多哀嚎的受伤士兵。
斡术久经沙场。他马上判断出受伤的三百多人里面有几十个人活不过今天晚上。剩下的一大半人即使活下来也是废人了。
最让斡术痛心的是阔阔出死了。他摔下陷坑后直接摔断了脖子。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斡术问道。
没有人回答。
“他们的带队将军是谁？”
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们往什么地方撤退了，这件事总有人看见了吗？”斡术不甘心的问道。
“我看见他们向西面，白云山方向逃走了。”终于有一个乌骨士兵战战兢兢的答道。
主将阔阔出已经死了，不知道元帅会怎么惩罚他们。
“马上派游骑向西面探查。”斡术命令道。
还没有等到天亮，斡术就得到禀报。有一只军队打着大楚国的旗号依靠白云山扎营。看样子只有两三千人。
斡术已经等不急天亮了，他亲自带领一万人向白云山方向进发。
这一万人是斡术留下来的预备队。是准备在最急要的时候冲上去一举攻破刑州城时使用的。
剩下的那些军队在一个月的攻城战中实在是太疲惫了。
刑州城里的常胜军士兵得到了难得的休息。很多士兵直接在城上倒头就睡。
郭药师强撑着不敢休息。他心里清楚，乌骨人绝对不会就此罢手不再攻城的。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乌骨大营中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一大队人马从后营向西而去了。
听见动静，许多常胜军士兵以为乌骨人又要开始攻城了，都纷纷的爬起来。
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只乌骨大军向西北方向而去了。
“这是干什么？难道是栗谷找的援兵到了？”甄五臣疑惑的说道。
听见甄五臣的话，士兵们都露出欣喜的笑容。每一天乌骨人都像潮水拍岸一样攻上来，常胜军士兵拼死抵抗了一个月的时间。城里的士兵伤亡超过五千人。他们真有些顶不住了。
看见手下士兵们的表情，郭药师灵机一动站起来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现在有两万援军就驻扎在西面，现在乌骨人腹背受敌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等乌骨大军退兵后，朝廷答应每一个常胜军士兵都有重赏！”
所有的常胜军士兵就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一样重新又看到了希望。这时候就是有一根稻草他们也会紧紧的抓住。
第五百零四章 设伏三
从挖陷阱到接近乌骨大营引乌骨骑兵上钩，七百多天雄军士兵整整忙活了两天。
可是他们现在一点疲态都没有。
“这一次看见乌骨人来了，你们就沿着峡谷里面的小路往山谷里跑。这一战打完了，大家就可以回大名府了。”小蝶对士兵们说道。
五百流民军士兵已经埋伏在身后山谷里的半山腰处就等着乌骨人到来了。
白云山是两座山峰。无论是东侧还是西侧的山上都修有庙宇。只是现在修行的和尚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长寿站在西侧的庙宇前面向黑黢黢的山谷里望着。
“打完这一战我们就回去了。你回去告诉郭将军，我们已经尽力了。”长寿说道。
栗谷点点头。就凭着这一千多人已经很不错了。
栗谷这一次去大名府请求援兵的确是不虚此行。
“都总管，你们守着那么大一座盐场也不缺钱为什么不多招一些人入行伍？就两三千的流民军和五百骑兵也太少了。”栗谷问道。
“这些人自保足够了。如果现在有人想染指盐山，几千户种地的村民和三万多盐民也不会答应。那可是他们的饭碗，谁敢来抢他们就和他们拼命！”长寿答道。
栗谷也听说了，盐山附近的村民和盐场里面的盐民都很悍勇。他们手里都有兵器简直就是一只军队。只是这些人只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种田的种田，晒盐的晒盐。
这一点与大楚国其他地方很不一样。为了防止造反内乱，大楚国严令禁止百姓持有兵器。对外抵御蛮夷，对内镇压反叛都是大楚国官军的事情，百姓只负责纳税服役就行了。
栗谷是一个粗人。他也想不明白这两种方法哪一个更好。他只是觉得如果长寿小师傅现在手里如果有几万人马的话为刑州城解围就更容易了。
像是猜到了栗谷的心思，长寿笑着说道：“即使大楚国皇帝派几万官军来为刑州解围。几万官军真的敢来吗？即使来了，也很可能被乌骨大军打得稀里哗啦。”
栗谷点头表示同意。常胜军投靠大楚国后就是大楚国最强的军队了。如果不是大楚国朝廷在郭药师和张令徽之间挑拨离间，也许现在乌骨大军打不到燕山府。如果是那样，那么这里就是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了。
“都怪大楚国皇帝老儿和那些大臣胡搞！他们没有别的本事，只有一肚子内斗的坏心眼。否则现在我们郭将军带领常胜军还把乌骨人挡在燕山府的北面！”栗谷恨恨的说道。
“历代大楚国皇帝害怕青白王朝和乌骨人南下。但是他们更怕大楚国国内有人想黄袍加身。青白王朝和乌骨人可以用金银收买，可是那些野心勃勃想当皇帝的人怎么收买？”长寿说道。
“那么朝廷里的那些人就不担心小师傅你吗？”栗谷问道。
“应该也担心吧。不过现在他们腾不出手来反而还有求于我而已。再说，我这里只有这么两三千人，比大楚国的那些将军手下的人马少多了。”长寿答道。
“郭药师之所以被朝廷忌惮，不只是因为他手上有四万常胜军。还因为他的能力出众。在大楚国只有像刘延庆刘光世父子那样的饭桶才受到信任。越无能越受信任。”长寿接着说道。
栗谷低头沉思。他好像已经听懂了，又像还没有听懂。
“我本来也可以不来救援而是坐山观虎斗，看着常胜军与乌骨大军两败俱伤。可是现在乌骨人是大家的共同敌人，就应该同心协力不是吗？”长寿反问道。
栗谷马上想到，如果现在是盐山受到乌骨大军的进攻，郭药师会不会派兵援救。想到这里，栗谷心里默默的摇摇头。
郭药师肯定不会出手援救的。
想到这里，栗谷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让长寿小师傅出兵而发下的重誓。
这两天五百流民军士兵也没有闲着。山坡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特别是在山谷两端都有几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只要用木杠稍稍撬动一下，大石头就会滚下山堵住山谷两头的道路。
万事俱备，就等着乌骨人的到来了。
斡术带领大军先是在两条一百丈长，两丈宽，两丈深的陷阱旁边停留了一会。里面的死尸和死马已经被乌骨士兵拉出来运走了。不过在坑里还能看见斑斑的血迹。
既然吃亏了就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这就是草原民族的个性。他们才不会像大楚国人那样讲究什么以德报怨。
绕过陷阱，乌骨大军加快速度向白云山进发。
离得很远就能看见白云山外的大营里点着一堆堆的篝火。再进一些甚至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有人在扯着嗓子唱歌。
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就开始忘乎所以的狂欢了。那么今天就让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知道知道乌骨人的厉害！
斡术甚至已经想到要用这些人的头颅在刑州城下立一座人头冢。
如果能够那样，一定会把刑州城里的常胜军吓破胆。
“派一百骑散开走在前面。”斡术命令道。
他可不想再犯阔阔出那样的错误。
一百名乌骨骑兵散开走在前面探路。乌骨大军跟在后面向那燃烧的上百堆篝火扑去。
斡术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色。现在还是黑沉沉的，不过再过一个时辰天就应该放亮了。
“不好了，乌骨人杀过来了！”
从远处望过去，在火光的照映下，人影攒动慌慌张张的四散奔逃。
几百人狼狈不堪的钻进了山谷。
斡术在远处眯着眼睛看着，这就是他以前经常看见的大楚国军队一触即溃的样子。
唯一让斡术困惑的是，他隐约的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最后一个闪进山谷的黑暗里。看身形很像是一个女人。
可是当斡术再仔细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乌骨骑兵冲到营帐处习惯性的下马翻找值钱的东西。
“不要停留！赶紧向前追，不要让一个人漏网！”斡术骑在战马上大声喊道。
然后他就带领着几百骑兵率先冲进了山谷。一万乌骨大军鱼贯向山谷冲去。
第五百零五章 设伏四
乌骨人最擅长的就是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对垒冲杀。一开始与青白王朝的几战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打赢的。
后来就开始城市攻坚作战。在吃了大苦头后，乌骨人逐渐学会了使用抛石车，冲城车等攻坚武器。
乌骨人一路南下的过程就是迅速学习的过程。
乌骨人起事的时候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学习的很快。反而像青白王朝和大楚国这样脑袋里已经装满东西的想学习新东西，想改变就很难了。
不过今天长寿还是要给乌骨人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汉人的阴谋诡计。
斡术听到过阔阔出手下士兵回来后的禀报，当时他们追击的援兵实际上只有七八百人。只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一人拿着两只火把才显得人数有一千多。
斡术刚才估算过，那些逃进山谷的士兵大致就是这七八百人。
就这七八百人却造成阔阔出的死。连带还死伤了数百的乌骨骑兵。斡术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山路崎岖，骑兵的速度马上就变慢了。好在前面一直有火光，应该是那些逃跑的士兵带着火把。
斡术带领着手下紧盯着前面的光亮紧追不舍。
长寿和栗谷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处。二百多流民军士兵就等着小蝶的号令了。同他们一样，对面山上也有二百多人正严阵以待。
栗谷在来刑州的一路上就仔细的观察过流民军。这些人与那些衣衫褴褛做事畏畏缩缩的天雄军完全不一样。一个个着装整齐做事沉稳像是作战多年的老兵。
这些流民军士兵没有一个因为要即将面对乌骨人而感到害怕。
栗谷曾经在常胜军中与河间府的流民军作战过，可是眼前的这些流民军士兵与他在河间府交手过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大敌当前却镇定如常。
小蝶跑在七百多天雄军的最后面。两里长的山谷很快就到了另一端的尽头。
“放石头！”小蝶大声喊道。
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的回荡。
巨大的石块先是从山谷的尽头处开始轰隆隆的滚落下来。然后埋伏在山谷中间山腰上的流民军士兵也开始把面前的巨石纷纷推下山去。最后是山谷入口处被几块巨石封住了。
一万乌骨士兵只有一多半进入了山谷。剩下的乌骨士兵一下子被隔在了外面。
山谷里和山谷外的乌骨士兵顿时一片大乱。
山石不停的从两边山坡上滚落下来，乌骨骑兵的战马纷纷被砸中马腿倒在地上。
不少乌骨士兵也被石头砸中从战马上栽落下来。
山谷里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更要命的是在黑漆漆的山谷里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里，也没有办法躲避落下来的石头。
“放火龙！”马扩喊道。
流民军士兵纷纷把身边已经准备好了的成捆的柴草点燃扔了下去。
山谷里的乌骨士兵刚刚借着火光看见山腰处的流民军然后一捆捆燃烧着的柴草就从天而降。
火光照亮了山谷，更让山谷里躲避落石的乌骨士兵完全暴露在流民军士兵的视线里。
燃烧的柴草点燃了山路两边的杂草和灌木，火焰熊熊烧得乌骨士兵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攻上山去！”一个猛安大吼道。
所有还活着的乌骨士兵马上醒悟过来。向山上爬既能找那些该死的大楚国士兵报仇又能躲避山火。
乌骨士兵们纷纷呐喊着向两边山坡爬去。
山上的准备好了的石头大多已经扔下去了。五百个流民军士兵散布在两里长的山谷中显得稀稀拉拉的。
如果他们与爬上来的乌骨士兵肉搏根本不是人数占优的乌骨人的对手。而且山谷外的乌骨人也在爬山想接应山谷里的乌骨人。
乌骨士兵越爬越高，可是山上扔下来的石头却越来越少。
几千名乌骨士兵就像黑压压的蚂蚁群一样爬满了山坡。
小蝶这时候已经爬到山腰处。
“等近一点再放。”小蝶冷静的说道。
五百名流民军士兵居高临下看着数千乌骨士兵不计生死的向山上爬来。
他们也不得不这样做。从谷底燃起的大火已经蔓延上来，就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放！”小蝶喊道。
随着嗤嗤声，轰轰的响声响彻整个山谷。居高临下倾泻下来的铅沙打在正在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几百个乌骨士兵身上。
一片惨叫声后，上百名乌骨士兵滚落下山谷，掉进火海里面。
斡术在三个乌骨士兵的簇拥下挤在山谷中的两块巨石的石缝中间，透过烟雾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每一声轰响后，就还有几个乌骨士兵惨叫着滚落到山谷中。他们就像是被一阵剧烈的乖风刮落下来的。
山谷里的大火真的引起了怪风。不断的有大风旋转着把热浪卷向半空。山谷里的人被热浪扑打在身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放！”
小蝶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热浪下，还趴伏在山坡上的乌骨士兵人影晃动。不是人在晃，而是温度太高造成的。
“敲锣吧。按原来商量好的。”长寿在小蝶身边催促道。
再坚持下去，自己这一方伤亡也会大。
小蝶有些不甘心的看了长寿一眼命令道：“鸣锣！”
先是身边的流民军士兵敲响了铜锣，然后就是对面山上也响起了锣声。
流民军士兵纷纷爬起来扛着铁铳向山上爬去。他们要越过山梁然后汇合撤退。
引乌骨人进入山谷的七八百天雄军士兵基本上毫发无损。可是从山腰处撤下来的流民军士兵却少了将近百人。
长寿蹙起了眉头。
栗谷暗暗摇头。他觉得长寿小师傅太心慈面软缺乏杀伐果断的大将风度。
只要能打胜仗，就是死再多的人也值得。
看起来长寿小师傅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做大事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你一个人趁乱偷偷回刑州城吧。我们力量有限也只能做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们常胜军自己的了。”长寿沉着脸说道。
“不要忘了你发下的誓！”小蝶在旁边加了一句。
栗谷目送着四百流民军士兵和七八百天雄军士兵匆匆的向北而去了。
第五百零六章 六丁六甲大阵一
山火稍微小了一点的时候，从山口外冲进来的乌骨士兵就一边扑打的山火一边搜寻主帅斡术。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在两块巨石中间发现了斡术和其他三个乌骨士兵的尸体。
他们四个人身上毫发无损。可能是被山火烤死的，也可能是山火太猛烈被活活憋死的。
几千名乌骨士兵狼狈不堪的回到乌骨大营。
郭药师看着队列不整回来的乌骨军队又看了看西面还余烟袅袅的白云山方向。
他心里既觉得高兴又觉得忐忑。乌骨人暂时的攻城势头一定大减，可是他不知道乌骨人将来会不会加倍的报复回来。
在回大名府的路上没有一个天雄军士兵逃走的。可是长寿却一句话都不说，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几天以后回到大名府，长寿惊讶的发现路上开小差逃走的一千多天雄军士兵居然有一半又回到了大名府！
对大楚国的士兵来说，充人数壮胆也是士兵的功能之一。
如果在过去，长寿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们留在大名府。可是这一次长寿却一反常态命令精猴和马扩带人把这几百人都抓了起来。
“每个人打二十棍，然后把他们统统赶出大名府！”长寿愤愤的说道。
肖严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感叹着说道：“俗话说慈不掌兵。看来长寿都总管真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我喜欢。”
斡术死了。乌骨东路大军顿时群龙无首。
张通古只好火速把负责粮草输送的斜也招到刑州。
斜也是皇上的亲弟弟，是五大勃极烈之首。只有他能够稳定住军心。
更重要的是斜也和他是一样的想法，都是主张全力进军攻打大楚国京城的人。
可是现在军中主张为斡术报仇雪恨的人占据上风，而他这个从青白王朝投降过来的文臣不适合跟这些人唱反调。
“斡术是我的亲侄子，我能不心痛吗？”斜也说道。
“可是现在西路的粘莫胡已经到了祖龙河边了。我们再晚到一步不要说喝汤就是吃屎都没有热的了。”斜也说道。
“难道斡术王子的大仇就不报了吗？”一个头领问道。
“怎么会不报？等我们从大楚国京城回来，加上粘莫胡的人马一共有十几万人，我要把刑州城彻底毁了！刑州城里的人一个都不放过！”斜也答道。
“我命令，在十天之内把刑州城的四个城门堵死，在城外挖一圈三丈宽的壕沟出来。留五千人马在这里看守，其他人跟着我南下去大楚国京城！”斜也接着说道。
如果郭药师想杀出来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然后还要在野外与五千乌骨人打野战。
一万多常胜军即使能突围而走也不会剩下几个人了。
粘莫胡带领乌骨西路大军抵达祖龙河岸正在渡河。大楚国京城再一次告急。
张行直到这个时候才发出诏书招各地兵马进京勤王。
乌骨人上一次走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张行一直忙于与自己的父亲张卯争权，整肃整个朝廷里面的异己势力。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对乌骨人再一次南下一点准备都没有做。
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乌骨人靠金银丝绸就可以收买，外患远不如内忧可怕。
直到乌骨大军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足百里的祖龙河的时候，他才惊慌起来。
现在京城里只有七万禁军根本不足以守城。
张行在紫宸殿里焦急的等待着。他在等着一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大太监刘烩终于走了进来。
“他来了？”没等刘烩开口，张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郭神仙就在外面。”刘烩答道。
“快请，快请！”张行急忙说道。
不一会一个军汉模样三十多岁的汉子走进大殿。
“郭宦给陛下磕头！”
那个汉子手忙脚乱的跪下给张行磕头。看样子他根本不懂宫廷礼数。
“免礼，不要磕头！快给郭神仙赐座。”张行急忙吩咐道。
看着那个汉子笨手笨脚的坐在椅子上，张行就急切的问道：“听说你是天师张幻陵的弟子。”
听见提到天师张幻陵，那个汉子马上镇定下来摆出一副高人姿态。
“我是天师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在白马观里一直都是我在张天师身旁服侍他老人家，直到他得道升仙。”汉子答道。
这个人就是原来白马观里的看门人郭宦。
为了护送要栽植到京城里的天苑里的神树进京，郭宦和大毛二毛的父母等几十个村民一起进京。由于身无分文不能回老家就一直滞留在京城。
由于天师张幻陵的缘故，白马观香火旺盛，村民们就留在白马观干杂活混口饭吃。
这些人里面只有郭宦心思灵活。每天看着大批的善男信女花大把的银子到白马观烧香许愿，郭宦眼睛都红了。
原来穿上道袍就能弄到这么多的银子！
天师张幻陵升仙以后，白马观迅速衰败下来。村民们只能进京城找其他的营生。
郭宦最后混进禁军成为一个小卒。他常常喷口水自吹自擂说自己是张天师的徒弟，得天师真传，一身的本领通天彻地！
许多京城百姓在白马观里都曾经见过郭宦。张天师弟子的名头在京城里越传越响，最后居然传到了皇帝张行的耳朵里。
有病乱投医的张行急忙把郭宦招进宫里。
“不知道仙长学到天师的几成法力？比那个长寿小师傅又怎么样？”张行问道。
“长寿？”郭宦不屑的撇嘴说道。
“长寿只不过是天师面前端茶倒水的小童而已！张天师传授我法术的时候他可能听到了一言片语，居然让他成精了！居然让他在外面骗吃骗喝混了两三年！”郭宦愤愤然的答道。
张行越听越是高兴。在他眼里郭宦一派的仙风道骨高人风范。
“乌骨大军就要到京城了。朕实在不忍心看见生灵涂炭！不知道仙长有没有什么退敌的好办法呀？”张行迫不及待的问道。
郭宦不屑一顾的答道：“乌骨小儿太猖狂！我只要在城下摆下六丁六甲大阵，管保让几万乌骨蛮子有来无回！”
第五百零七章 六丁六甲大阵二
“六丁六甲大阵？那不是茅山派的阵法吗？我记得太上皇还参加召见过茅山派大宗师刘混康请教过道法。可我记得张天师是龙虎山的啊？”张行不解的问道。
郭宦立刻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这是他的习惯性的表情，每当他在别人的诘问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时都是这样的表情。
他借这个功夫思索应该怎么解释，同时也给别人一种自己提出的问题很无知的印象。
“六丁六甲阵是请天上六位阴神和六位阳神下凡助阵。天上的十二位神仙自来就有，跟哪一个门派有什么关系？”郭宦答道。
“这么说龙虎山也有六丁六甲阵？”张行问道。
“当然有！而且还是不传之密。是张天师临登仙前的最后几天偷偷传给我的。”郭宦信誓旦旦的答道。
说到这里，郭宦有些哽咽了。由此可见张天师对他是多么的器重和厚爱。
成功的骗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比真的还像是真的。
到这时候张行已经相信了五成，不过他还要验证一下。
张行转头看了刘烩一眼。
刘烩马上就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仙长道法如此高深，能不能就在紫宸殿里展示一下让陛下一观？”
这样的话如果让张行这个皇帝来说就有失身份。刘烩说了以后，张行笑而不语看着郭宦的反应。
郭宦听到刘烩的话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就怕展示以后惊到了陛下我吃罪不起。”郭宦答道。
“不妨事，不妨事！仙长你尽管施展！”张行急忙说道。
“既然陛下想看，那么小道我就施展一二。如果一会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郭宦打了一个稽首说道。
郭宦走到大殿中央站定。他先是双手合十然后左右手食指紧扣在一起大喊一声：“太上仙君急急如御令！”
张行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郭宦。
郭宦闭目凝神一动不动。慢慢的他的浑身上下袅袅有烟雾蒸腾而出！
郭宦被笼罩在烟雾之中真的有如仙人一般。
不过张行怎么可能满足于这一点手段？他想看的是郭宦施展大神通。
郭宦的衣袖中突然鼓动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
“不好，它要跑了！”郭宦惊叫道。
几乎就在同时，一条黄色的蟒蛇从郭宦的衣袖里游动而出落在地上闪电般的向大殿台阶爬来。
“护驾，护驾！”刘烩惊慌失措的喊道。
几个金瓜武士冲了出来，他们先是茫然失措四处查看。然后他们的眼睛都盯在地上正爬向张行的黄色蟒蛇。
“孽畜！看见了真龙天子难道你就不害怕吗？”郭宦一声厉喝。
那条蟒蛇在郭宦厉喝后居然立刻掉头下大殿外爬去。
几个武士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会要对付一条蟒蛇，都茫然不敢冲过来。
蟒蛇快速的盘在大殿门口处的一根柱子上盘延而上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张行刚才看见蟒蛇吓得目瞪口呆瘫在龙椅上不能动弹。直到看见蟒蛇消失了，他才缓过一口气来。
郭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请陛下恕罪！这条孽龙是小道在白马观的时候镇压住的，只是它一直不肯降服。没想到它今天感觉到真龙天子就在附近，它为了逃命居然挣脱束缚逃走了。”
郭宦的话让张行无比的舒坦。是啊，朕是真龙天子怎么会怕这条畜生？
张行又马上想到，如果这件事传到市井中去，京城的百姓一定会说是真龙吓退了伪龙。自己屁股下面的龙椅又能稳定几分。
“仙长真是得道高人啊！”张行欣喜的说道。他现在对郭宦的信任有十成十。
“朕就是不知道刚才仙长说的六丁六甲大阵能不能击退乌骨大军？”张行关切的问道。
听到张行的问话，郭宦低下头一脸的痛苦。
“上天有好生之德。六丁六甲大阵布下后，移山填海，日月无光。不知道会有多少乌骨人灰飞烟灭！”郭宦的声音低沉像是不忍心看见有成千上万的乌骨人死于非命一样。
“仙长，您这就错了！您这是在救人啊。大楚国京城上百万的百姓不都是您救的吗？乌骨人不是人，他们都是地狱里面的罗刹鬼！”刘烩说道。
“仙长以慈悲为怀，到时候可以少杀一些，只要能够让乌骨人退兵，低头称臣就行了。”张行大度的说道。
只要乌骨人认输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我大楚国泱泱大国的天朝气派。
张行甚至现在已经开始幻想乌骨人因为自己的宽仁厚德感动得匍匐在自己面前涕泪横流的样子。
“不知道布下六丁六甲大阵都需要一些什么东西？”张行问道。
“需要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布阵。”郭宦答道。
张行笑着点头。这件事根本不算什么。大楚国最不缺的就是人。
“不过这些人的生辰八字都有要求。一半极阴，一半极阳。小道还要仔细寻找。”郭宦为难的说道。
“这也不算什么。京城里有上百万人。只要是生辰八字相符的朕出重金犒赏！”张行说道。
前些天郭药师派人进京求援的时候，张行可是哭穷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出来。
“仙长需要什么尽管来向朕要。不过时间紧急十天之内一定要把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找齐。然后排演布阵。乌骨大军正在渡河，时间不等人啊。”张行说道。
“小道一定全力施为，绝不让乌骨人迈进京城一步！”郭宦说道。
当下，张行命人从内库里拿出一件紫色的道袍赏赐给郭宦。同时拿出一万两白银让他尽快找齐布阵的七千多人手。
张行下令让五百禁军护持着郭宦前往皇家道观上清储祥宫。从此以后，郭宦俨然就是上清储祥宫的观主。
在张行的默许下，皇宫紫宸殿里真龙吓退孽龙的事迹在京城里也不胫而走。
在乌骨大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时候，大楚国京城里到处都是议论张行是真龙天子的声音。
第五百零八章 出逃
郭宦住进了上清储祥宫后立刻有几个小道士服侍他。从此过上了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
郭宦马上想到的就是那几个自己来到京城后交往的京城市井上的狐朋狗友。
有好事怎么能忘了兄弟朋友？
郭宦立刻从自己的那些朋友里面选出十二个作为六丁六甲大阵的十二神将。再由这十二神将出去招揽剩下的七千多人。
结果十天之内郭宦招揽的人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大楚国京城里街面上游荡的地痞无赖却越来越少。他们都被招进了上清储祥宫排练六丁六甲大阵去了。
给事中吴冕听说陛下准备用六丁六甲阵破敌的时候心里就很不以为然。
现在他看见郭宦招揽的都是京城里的市井无赖排练什么大阵就更认为不妥。
他急忙觐见皇帝张行陈述利害希望陛下不要被骗子蒙蔽。
张行冷冷的听着吴冕的劝说最后反问道：“这么说你不相信朕是真龙天子喽？”
吴冕听见张行说这句话吓得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相不相信郭宦的六丁六甲阵能够击退乌骨大军竟然与相不相信张行是不是真龙天子挂钩了。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的大问题。朝廷里的大臣们全部都闭嘴不言了。
粘莫胡这一次带兵南下比上一次还要快。经过近一年的围困，太原城终于弹尽粮绝被乌骨人攻破了。从此乌骨大军再无后顾之忧一路南下。
这一次，大楚国的地方官比上一次跑的还快。
粘莫胡几乎是没有阻碍的打到巡州。他马上寻找船只派部队过河。
也就在这时候，粘莫胡接到了东路大军主帅斡术战死的消息。
看来又要自己一个人带领军队攻打大楚国京城了。粘莫胡心里反而窃喜，这么大一块肥肉全让自己一个人独吞了最好。
已经过了祖龙河的游哨传回来了好消息。上一次攻打大楚国的京城时乌骨大军抛石车的基座居然现在还在大楚国京城的外面！
半年多过去了，大楚国军队居然还没有把抛石车的基座毁掉！
“命令过河的军队打桩拉缆绳搭浮桥！”粘莫胡命令道。
直到这时，张行的心里终于开始慌了。不能光靠郭宦的六丁六甲大阵，他决定派人过河与乌骨人商谈议和的事情。
张行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的兄弟建王张勾。议和谈成了更好。谈不成，借乌骨人的刀杀了张勾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中书舍人汪藻竟然自告奋勇要求与建王一起去出使谈判。
这是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任务，汪藻居然站出来主动承担了。
建王张勾在汪藻等人的护持下硬着头皮出京城北上准备渡过祖龙河与粘莫胡谈判。
刚刚出京城二十里，汪藻就下来扎营休息。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对。谁心里都惧怕乌骨人，能晚见一天更好。
入夜，汪藻偷偷的来到建王张勾的营帐里。
“殿下，您真的准备去和乌骨人谈判吗？”汪藻开门见山的问道。
建王张勾被汪藻的问题吓了一跳。
“不去谈判出城干什么？”张勾惊问道。
“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汪藻压低声音答道。
张勾惊得手里的茶杯都落在地上。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汪藻。
“殿下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乌骨人欲壑难填，谈判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京城里正在大练六丁六甲阵。这是什么？这说明陛下手里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京城是绝对守不住的！”汪藻说道。
“与其一起死，不如逃出去！”汪藻接着说道。他本来想说逃出去自立门户。可是这样说就等同于谋反，所以汪藻并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自信十六岁的建王张勾已经听懂了。
张勾眼睛突然一亮的问道：“逃？往哪里逃？”
他何尝不知道张行派自己去和乌骨人谈判有借刀杀人的心思。现在如果能逃出去活下来当然好了。
“现在我们向南逃是不行的。陛下圣旨一到，地方官立刻就会把您抓起来送进京城。甚至陛下在圣旨里会让地方官直接斩杀了我们。”汪藻答道。
“直接斩杀？怎么会？你是朝廷大臣，我是亲王啊。”建王说道。
“这还不简单？直接说我们是冒名顶替到南方蛊惑人心的乱匪就行了。”汪藻阴沉的答道。
建王张勾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他知道这样的事他的哥哥做得出来。虽然张行在对付乌骨人方面软弱无能可是内斗上还是很在行的。
“我们要逃就逃到朝廷现在管不到的地方。”汪藻说道。
“哪里？”张勾问道。
汪藻抬起手向北一指答道：“偷偷的过河去河北！”
三更天，张勾从跟着自己出城的侍卫里面挑出五个最忠心耿耿的人加上汪藻，七个人牵马偷偷的出了营地。
七个人疾速一路向北然后沿着祖龙河向东。只有这样才能避开正在渡河的乌骨人。
七个人在路上花重金买了几身百姓的衣服然后乔装改扮。
“殿下，一定不能暴露身份！那些地方官员看见乌骨人比兔子跑的还快！可是他们看见你一定是如获至宝。如果把你送回京城陛下那里，一定是高官厚禄在等着他们了。无论是在祖龙河北岸游荡的刘光世还是其他官员谁都靠不住！”汪藻对张勾嘱咐道。
七个人沿着祖龙河找了一天终于找到一只小船。汪藻急忙让船家摆渡他们过河。
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要渡河北上，船家满心狐疑。不过捏着汪藻塞到他手里的沉甸甸的银子终于同意了。
汪藻在出城以前就为这一切做好了准备，包括带上沉甸甸的银子。
小船晃晃悠悠的向祖龙河北岸划去。
汪藻默默的看着建王张勾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了。
汪藻马上就联想到了辞官北上的肖严。
肖严是不是也是像他一样把自己一生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叫长寿的年轻人身上？
第五百零九章 刁民一
二八兴，二八亡，二八天子坐龙床。
这是三年前在京城里流传的童谣谶语。
现在张行十六岁的兄弟建王张勾在北上与乌骨人谈判的途中逃走了。
张行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下令全力搜寻。在他的心目中这件事不亚于乌骨大军兵临城下。
自古以来，皇帝都关心市井中流传的谶语。这里面既有天命，又有世道人心的向背。
在张行没有登上帝位以前就关心这一条谶语。他的几个小于十六岁的兄弟们更是因此吓得闭门不出。
如果过了今年张行还好好的坐在龙椅上，他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到比建王还小没有到十六岁的那几个兄弟身上。
可是现在，建王张勾逃走了。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他很可能在外面拥兵自立。
张行越想越是焦躁不安。进京勤王的人马迟迟不到，结果现在又出了建王的事情。
赶在乌骨大军还没有抵达京城之前张行向各州府下密旨：现有人假冒建王身份四处招摇撞骗，擒获者不问情由立即处死！
建王张勾这一路上走的很辛苦。他从小到大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却要让他风餐露宿的日子。
大楚国祖龙河以北的大部分州县并没有被乌骨人占领。如果在每一个州县乌骨人都派出几百士兵看守，乌骨大军的人数也远远不够。但是大部分地方的地方官员却早已经逃了。
从一路上逃难的百姓嘴里得到的消息中分析，相州，刑州和真定府，大名府这些地方还不在乌骨人的控制范围之内。
汪藻给建王张勾分析，相州的张令徽原来是青白王朝的将领。他投降大楚国后又把燕山府出卖给了乌骨人。虽然他后来又从乌骨人那里反叛出来，可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绝对不能信任。
郭药师原来也是青白王朝将领。投靠大楚国后虽然他没有像张令徽那样又去抱乌骨人大腿，可是他私自带兵占据刑州赶走了刘光世形同造反。这样的人也不能信任。
“现在我们只能去真定府或者是大名府。”汪藻说道。
建王张勾从小到大很少出京城。为了避嫌也很少与朝廷里的大臣接触，毫无政治历练。现在他几乎是要完全依靠汪藻。
“那么我们现在到底是去真定府还是大名府？”张勾问道。
“我见过石再亮两次。我觉得他既野心勃勃又像是对大楚国有深仇大恨似的。而长寿小师傅就平和很多。况且大名府有不少朝廷官员致仕后回到大名府养老。朝廷里有不少大臣的家就是大名府的。臣以为现在我们去大名府更稳妥一些。”汪藻答道。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长寿他们已经南下占据了大名府，以为他们还在盐山。所以路程走过头了，现在掉头向东走路程又增加了不少。
虽然一路走来身体上吃了很多的苦。可是摆脱束缚和危险的建王张勾心里还是很愉快和兴奋的。
“刚才你说石再亮仇视本朝，这是为什么？”张勾好奇的问道。
”石再亮的父亲就是大楚国的府尹。可是石再亮刚刚出生，他的父亲就把他和他的母亲赶出了家门。石再亮从小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后来他科举又是屡次不中。他怎么会不仇视本朝？”汪藻答道。
张勾恍然大悟的点头。
大楚国曾经发生过多次科举不中的书生跑到敌国的事情。他们跑到敌国出谋划策给大楚国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张勾毕竟只有十六岁还是少年心性。他好奇的问道：“听说长寿小师傅跟着天师张幻陵学了一身的法术，这是真的吗？”
“听说三年前天师张幻陵在京城祈雨的时候突然患病，临时让长寿小师傅替代居然天降七日的甘霖。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其他的事情为臣就不知道了。”汪藻答道。
“听说他屡次以少胜多打败过乌骨人。现在又把地盘扩大到了大名府。他应该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吧？”张勾问道。
“我见过他两次，感觉他性格随意闲淡。不过，不过道家讲究的无为并不是真的无所作为。”汪藻有些含糊的答道。
张勾似懂非懂的点头。
最后，张勾问了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这一次我们以什么名义去大名府？”张勾问道。
张勾和汪藻是皇帝派出京城与乌骨人谈判议和的。可是他们却偷偷的溜走了。
如果让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河北立足。
“奉旨到河北招兵然后进京勤王！”汪藻大义凛然的答道。
张勾和汪藻等七个人一路向西先进入永津县境内。这里已经是盐山管辖的范围了。
在永津做县令的正是古二爷。
古二爷曾经在盐山城里与汪藻见过一面。这一次看见朝廷大员突然从天而降急忙出县衙迎接。
六十多岁的古二爷恭恭敬敬的给汪藻施礼然后笑着说道：“汪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县衙休息。我马上让人准备酒饭。”
可是汪藻并没有动。他先向张勾微微施礼然后对古二爷说道：“这位是建王殿下。我陪同建王殿下到河北招兵准备进京勤王。还不快一点向建王殿下行礼！”
古二爷呆住了。活了六十多岁他当然知道大楚国朝廷里活着的王爷里面都是张氏皇族的人。朝廷重臣只有死后才可能象征性的封王。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当今陛下的近支才会被委派这样重要的使命。
古二爷突然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给张勾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恭请建王殿下进县衙休息。”
张勾这些天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吃尽了苦。现在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松一口气了。
古二爷偷偷的从汪藻那里知道了张勾的身份后更是吃惊。原来这个年轻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的兄弟！
古二爷又惊又喜。他拿出所有的手段曲意逢迎张勾。这让张勾住在永津一时之间有乐不思蜀之感。
在京城的时候，上面有皇帝压着。张勾做事总是谨小慎微，现在到了京城外面他才感觉到自己皇子亲王身份的尊贵。
张勾对自己在河北竖起大旗自立门户开始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