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悲天悯人的方大公子
石再亮走在几个书生的身后。不是他不想走在前面，而是他这一身太寒酸了。那双已经踩烂的鞋让他扔了，用长寿给他的银子买了一双新的。
可是这一身落魄的衣服并没有换。并不是他不想换而是钱实在是不够了，而且他还要吃要住，这些都需要钱。
到京城赶考的书生互相结交，品评诗文这都是惯常做法。
更有些人会去朝廷大员家里送拜贴。不过那样做花费更多。
石再亮只能试着结交一些书生，希望能认识几个有名望家事的人。这样也能有助于自己的仕途。
今天走在几个书生最前面的那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零川方文绍。
方文绍的祖父父亲都是朝廷大员。虽然祖父已经告老还乡，但是曾经的门生故吏遍布朝堂。
更何况方文绍的父亲现在还是吏部尚书。
方文绍少有慧名，人称神童。随着年纪的增长，名气越来越大。他是各地学子到京城来极力结交的对象。
石再亮私下里看过方文绍的诗文，印象平平。可见方文绍的名气都是吹出来的。如果没有他爷爷和父亲，方文绍在大家眼里就是个半瓶醋文人。
好在方文绍总是摆出一副温文尔雅对往来士人不分贵贱都是以礼相待的姿态。
只有石再亮知道这都是假的。方文绍带着他在众人面前到处走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显示自己折己下交胸怀博大的活道具。
其实是其他书生瞧不起自己是明的，方文绍瞧不起自己是暗的。
为了自己的仕途，这一切石再亮只能忍了。他甘愿当方文绍的道具。
在几个人身后几十米外有几个家人模样的人各牵着马匹。这些马都是这些书生的坐骑。其中最神骏的一匹通体乌黑却有四个雪白蹄子的骏马就是方大公子的坐骑乌云压雪。
当然只有石再亮没有马。就因为石再亮没有马，今天方大公子连马都不骑了！
这件事要是传开了，不知道多少人又会对方大公子交口称赞！而且会越传越广！
今天几个人赏了京城附近的几处景致做了几首诗。
这里面自然又是方文绍方大公子的诗被评为第一。
在走回京城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位小娘子偷偷的掀开马车帘子含羞的看向那闻名天下人物风流的方大公子。
方文绍嘴角带笑走在最前面。突然他停下脚步看向路边一个跪在地上衣不蔽体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
“方会！”方大公子喊道。
后面的一个家人急忙答应着。他知道方大公子又要行善了。
然后名字叫方会的家人就打开带着的一个大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雪白的饭团跑上来递给那个四五岁的孩子。
孩子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一把抢过饭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几个书生包括方文绍都面带微笑的看着。
只有站在最后面的石再亮看见方大公子和其他几个书生的眼睛都在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身上溜了几眼。
孩子三口两口把饭团吃完后愣住了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
“娘，饭团都让我吃了！”
“不要紧，娘不饿。”女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时，方大公子颇有感慨的仰头叹道：“这就是劳力粗鄙之人！都不知道孝悌之道！”
其他几个书生也随声附和着。
没有人看见在最后面的石再亮已经是浑身颤抖两只眼睛里泪水夺眶而出了。
“小儿年幼无知，大官人莫怪。”女人声息微弱的答道。
“方会，你再拿几个饭团给她。”说这句话时方大公子悲天悯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圣人的光辉。
回到京城后几位书生互相作别。石再亮在众人都打马而去后又转身向京城外走去。
他刚到京城的时候住在最便宜的客栈里。在盘缠花得所剩无几的时候没有办法就在京城外找了一个无主的破道观暂时栖身。
当然这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才会和其他人一起进城再一个人偷偷的返回。
石再亮情绪低落心潮起伏的走在路上。他已经预感到这一次中试的希望十分渺茫。
看来十年寒窗苦读的努力要付之东流了。
几个人在路边围着一张告示看着，议论着。
石再亮闲极无聊也凑过去观看。
告示上画着两个人像，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的样子。
“这么年轻，才十四五岁就是杀人重犯！还有一个是女人居然骑驴挥刀杀人！”
一个看客惊叹道。
石再亮看着人像，又看到文字里有一头驴和道士的字句不由得心里一动。
不会是他吧？
石再亮心里暗忖道。
又有两个人悄悄的走过来站在石再亮的身后。
石再亮微微侧头看见两个人都是头戴狐狸皮帽子，身穿貂裘。这分明是异族人的装束。
这两个人就是幹离布和他的手下。
“就是这张告示？”
幹离布用乌骨语问道。
“是！太子，你看像不像？”手下答道。
幹离布仔细的看着告示上女人的画像。他越看越像，而且事情发生的地方离他与什古乃分开的地方也很近。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做事风格很像什古乃！
可是告示上的道士又是谁啊？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幹离布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在京城里没有找到那就把所有的人派出去向东找！什古乃一定会来京城的。你们在路上很可能会遇见她。”幹离布命令道。
“不管是不是她做了这些事情，你们一定要在官府抓到她之前找到她！”幹离布说道。
“是”手下躬身答道然后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幹离布又看了一会也走了。
石再亮听不懂幹离布和他手下说的话，只知道这是异族语言。
他越来越觉得告示上的男人就是赠给他银子的那个小道士。
想着这些事情，石再亮心情复杂的走了。
一个和尚一手拎着铜锣一手牵着小猴从旁边经过。
和尚没有看告示直接从告示旁边经过。只是那只猴子看了告示两眼突然手舞足蹈的吱吱叫了起来。
“快走，顽皮！”和尚怒道。
第三十二章 京城奇遇
未时初刻，还有一刻将要关城门的时候，一个小童牵着一头老驴，老驴背上坐着一个头扎板带的老太太。两个人匆匆的走进京城城门。
天马上就要黑了，街道上空无一人。
“乖孙儿，你去看看告示上写的是什么。”老太太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小童一下子把驴缰绳摔在地上怒道：“告示上写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这一路上已经看了多少遍了？你再借机喊我乖孙儿，我真生气了！”
驴背上的老太太突然浑身乱抖咯咯的笑起来。笑声像银铃一样在夜色中回荡。
老太太一下子从驴背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用手拍着路面笑道：“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连老驴也来凑趣儿——啊，儿——啊的叫起来。
“别再叫了，再叫就把小长寿气死了。”老太太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奇怪，你扮的老太太真那么像吗？路上的那些衙役怎么没有发现？”小童纳闷的说道。
“老身身患时疫还请各位老爷原谅。”老太太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然后她转变成清脆的声音说道：“我又把脸抹的黄黄的真像染病一样。他们生怕会传上时疫，看见我还不躲得远远的？”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长路赶来的长寿和小蝶了。
“现在是先找住的地方还是找你要找的人？”长寿问道。
“还是先找住的地方吧。我们都没有来过京城，对这里都不熟悉。明天早上打听清楚后再找人。”小蝶说道。
京城好啊，长寿和小蝶越往城里走越是目不暇接。
这一路上，长寿和小蝶经过了不少的府县。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灯火通明的地方。不，应该说是灯火辉煌才对。
门洞大开的店铺和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都在向世人昭示着大楚国的繁华。
“你看！那座桥有多高啊！”小蝶手指着前方惊叹的说道。
长寿抬头望去，一座长桥如彩虹一样卧在河上。
“你小一点声。”长寿提醒道。小蝶现在还是个老太太的装束。
小蝶这才醒悟过来闭口不言了。
好在满街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关注到他们两个人。
长寿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驼着小蝶的老驴拉到桥上。
“现在河里居然还有行船。”小蝶小声说道。
长寿低头看去，河上的行船现在还如过江之鲫来去匆匆。
一些船高如楼宇也一样自如的在桥下经过。
还有一些船彩绸搭棚，船上还传出了鼓乐之声。借着船上灯光，明显有人在船上饮宴。
“来之前就听人说大楚国是个花花世界，真是一点没有说错。”小蝶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都是星星。
走下虹桥，两个人就开始找住的客栈。可是走了几家都被价钱吓得退了出来。
“在山上当山贼真是太辛苦了！还不如在大楚国京城里开一家店铺抢钱抢得快，抢得狠！”小蝶愤愤的说道。
长寿也是一脸苦笑。
“还是走远一点，偏远的地方应该能便宜一点。”长寿建议道。
小蝶也赞同长寿的想法。
两个人又向前没有走出几步，长寿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小蝶纳闷的问道。
长寿抬腿在地上跺了一脚然后又像是在侧耳倾听。
“怎么了？你又什么抽风？”小蝶没好气的问道。
长寿没有回答又在地上跺了一脚。
“奇怪，这地下怎么是空的？”长寿皱眉说道。
“胡说！怎么会是空的？”小蝶说着从驴背上跳下来也在地上嘭嘭嘭的跺着脚。
长寿和小蝶光琢磨地底下的事情了没有注意身边。
在两个人站着的道路旁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上身赤条条的汉子正双目圆睁的怒视着他们两个。
王狗儿现在很生气。在他身边的一只小黑狗也呜呜的发出低吼。
王狗儿今天运气好。他在要饭的时候，一家酒楼的伙计给了他几块肉骨头。他又用在街上讨得几枚铜钱买了一碗酒。
晚上，王狗儿坐在惯常睡觉的角落里啃着肉骨头喝着酒豪气顿升有了睥睨天下俯视苍生的豪壮！
啃完的骨头他就扔给在一边等着的和他同病相怜的一只小黑狗。
一人一狗正在快乐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灰孙儿居然在这里嘭嘭嘭的跺起脚来！
跺脚扬起的灰尘四处飞扬。飘到酒碗里还有啃完和没有啃完的骨头上！
王狗儿和小黑狗都勃然大怒了！
“嗨！灰孙儿！你们两个在那里抽羊癫疯吗！”王狗儿吼道。
正在跺脚的长寿和小蝶吓了一跳。他们现在才发现原来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他们没有看见那只已经和角落的黑暗融成一体的小黑狗。
“去咬他们！”王狗儿吼道。
小黑狗汪的一声叫从角落里冲出来向两个人扑去。
这时候小蝶展现出了大将风度了。她抽出插在腰间的木棍，应该是木剑对长寿说道：“你牵着驴先走！”
然后她就拿着木剑劈头盖脸的向小黑狗打去，边打边退。
看见在自己指挥的小黑狗追击下两人一驴落荒而逃，王狗儿豪情万丈。
他哈哈的大笑两声说道：“该放狗时就放狗，皇帝也敢咬一口！”
跑出很远才摆脱小黑狗的追击。长寿停住脚步没好气的对小蝶说道：“那是我师傅给我的木剑，你怎么拿它当打狗棍使！”
“我发现这东西在你手里还没有在我手里用处大。”小蝶笑着说道。
两个人接下来继续找住的地方。
终于在偏远的地方找到一家小客栈。
长寿上前询问价钱。
“要三百文钱住一个晚上！”小蝶惊呼道。这可是他们在路上住店价钱的三倍。
店小二摆出一副帝都人特有的骄傲和自尊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掌柜号下这座房子花了多少钱？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掌柜一年要交多少钱的税？”
然后店小二就斜着眼睛看着这两个外乡人。
“就住这里吧。看来再找也不能便宜了。”长寿对小蝶商量道。
“京城了不起吗？总有一天……”小蝶压低声音说道。
第三十三章 分别
外国来的使节到京城，大楚国有两种接待方式。
青白王朝在大楚国人眼里的平等对待的国家。甚至是以兄视之的国家。所以青白王朝的使节会备受礼遇。
而其他国家的使节就以朝贡使对待，住在礼宾院里。大楚国负责接待的官员也以上对下的姿态招待这些使臣。
据说西凉国的使臣就经常很是不忿。不过他们也会忍，因为大楚国暗中每年会给西凉国几十万两白银和大量丝绸。而且还答应互市。
乌骨部在大楚国人眼里还是蛮夷之地。所以他们的使臣自然也住在礼宾院了。
第二天早上，小蝶和长寿起来后把老驴留在客栈里就出门了。几经打听后就找到礼宾院这里。
可是这里是朝廷重地门紧森严。而且到大楚国朝贡的国家很多。一些极远的西方小国和南海岛上的番部都争着到大楚国朝贡，等着带丰厚的赏赐回去。
礼宾院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很多，看得长寿和小蝶眼睛都花了。
两个人就大门对面躲在角落里张望。
长寿心里是既纳闷又好奇。他试探着问过几次小蝶的身世，小蝶都是避而不答。现在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
小蝶现在的内心是无比的紧张。她爹乌骨部的王子幹离布很可能已经看到在大楚国贴得到处都是的告示了。闯了这么大的祸，不知道见面后会怎么骂她。
中间长寿跑出去买了几个炊饼回到两个人分着吃。
小蝶只心不在焉的吃了一个。平时她有时候她可是比长寿还能吃的。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礼宾院的门口。
“古尔丹！”小蝶用乌骨语喊道。
一个刚刚走到大门口身穿貂皮的汉子猛然转身四处张望。
“古尔丹！”小蝶又喊了一声。
古尔丹向小蝶的方向看过来。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然后就是狂喜。
“公主！是你来了！”古尔丹叫道。
声音太大，进进出出的人和门口把守的禁军都朝这里望来。
古尔丹不管不顾的大步走到小蝶面前先是上下打量然后就施礼笑着说道：“太子殿下都快急死了。所以的人都派出去找你了。”
乌骨部现在上下分界还没有那么明显。否则像大楚国就是刚才古尔丹话里说的那个死字都是大罪。
“古尔丹叔叔，阿爸是不是很生气？”小蝶担心的问道。
“当然生气了。不过一看见公主就应该气消了吧。快点跟我进去吧。”古尔丹笑着说道。
小蝶思忖以后然后下定了决心。她转身对长寿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会出来。”
“他是谁？”古尔丹现在才看见长寿。
“我在路上遇到了危险，是他救了我。这一路上也是他护送我到这里的。”小蝶答道。
“好，好！”古尔丹大力的拍着长寿的肩膀说道。
长寿对古尔丹和小蝶的对话一句都没有听懂，只是尴尬的点点头。
他茫然的看着貂皮大汉和小蝶走进礼宾院的大门。
幹离布第一眼看见小蝶先是狂喜然后就是愤怒。
“一声不响的一个人就跑出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我都没有心思办公事了！”幹离布怒道。
“跟你们一起走什么都看不见。我想自己出去转转。”小蝶小声答道。
“转转？转得大楚国告示贴得遍地都是？你说说你闯了多大的祸出来！”幹离布更气愤了。
“你们怎么知道那就是我干的？”小蝶问道。
“大楚国女子柔弱得只能拿得动针线！骑在驴上杀人，不是你是谁？”幹离布反问。
“听说大楚国女子也有彪悍的。”小蝶反驳道。
“没听说过！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不许离开礼宾院，直到我们回去时为止！”幹离布命令道。
“不行！大楚国京城我还没有逛过。我想出去看看！”小蝶开始撒娇了。
“不行！”幹离布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我有一个朋友还在外面等着，我想把他带进来。阿爸，好不好？”小蝶问道。
“还有人？是什么人啊？”幹离布转身看向古尔丹。
“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子。他是和公主一起来的。”古尔丹只能回答这么多。
“我在路上遇到了危险，多亏他救了我。这一路上没有他，我也到不了这里。”小蝶答道。
“是吗？不会是大楚国的密探吧？”幹离布沉吟着说道。
这段时间他的事情一直办的不顺利。他开始多心了。
“不是，绝对不是！”小蝶急忙说道。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幹离布说道。
“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密探。”小蝶抢白道。说着脸上带出一丝红晕。
“怎么回事？”老于世故的幹离布看出了小蝶的忸怩。
“没有什么，他是一个好人。”小蝶低头说道。
“古尔丹，你出去让那小子快滚！”幹离布喝道。
“不行！我要出去见他！而且这一路上我花的都是他的银子。我答应要还给他的。”小蝶也发脾气了。
“你敢跟你的父亲顶嘴！古尔丹快出去杀了他！我去和大楚国交涉。”幹离布命令道。
大楚国不会为了自己的一个草民和越来越强大的乌骨部翻脸的。
“不行！你敢出去杀人我就死给你看！”小蝶说着拔出了短刀。
“你，你想气死我！”幹离布吼道。
长寿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他不知道听到报时的铜锣响了几次，可是小蝶就是没有出来。
长寿摸了摸怀里还剩下的炊饼抿着嘴一动不动。
掌灯时分，礼宾院里终于出来了三个人。小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穿着裘皮的男人。其中一个就是他见过的古尔丹。另一个神情威严的人长寿不认识。
“把你的金元宝给我。”小蝶走到长寿面前说道。
长寿没有说话把金元宝掏出来递给小蝶。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就当是我们两个做交换了。反正金元宝你也用不了。”小蝶说着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到长寿手里。
“你走吧，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了。”小蝶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长寿把银子又塞到小蝶手里转身就走。
小蝶几步追上去又把银子塞回去怒道：“这是你应得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长寿最后呆呆的看着三个人走进礼宾院大门。
“二百两银子换一个金元宝，这小子赚了。”古尔丹说道。
大楚国的金银比价是一比十六。这么算，长寿的确是赚了。
小蝶想说我这里还有一只钗头凤是他给的。这么算那个傻瓜还是亏的。可是她并没有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长寿的一脚之祸 一
长寿无精打采的走在街道上。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阵报时的锣声把他从低落的情绪中惊醒。他发现他又走到昨天和小蝶两个人一起跺脚的地方。
他总觉得落脚处的地面下有一段是空的。难得别人都感觉不出来吗？
长寿缓缓的抬起右脚对着地面狠狠踏下。这一脚带着长寿心里的不快和愤懑。
“嘭”
长寿的脚重重的踏在地上！
以长寿的脚为圆，大地竟然震动起来。四周的房屋也开始抖动不止！
整个京城里的狗也都惊得狂吠不止！
京城内城的玉华殿中，大楚国皇帝张卯正在太监李狗儿的伺候下换衣服。
突然玉华殿不住的颤动起来。地面也不住的摇晃。
“怎么了？是地龙翻身了吗？”张卯惊道。
“护驾！护驾！”太监李狗儿大声喊道。
一群侍卫闻声冲进了玉华殿。
“慌什么！都给我退下！”张卯喝道。
侍卫们又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赶紧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事了。”张卯说道。
“是”李狗儿答应着连跑带颠的出去了。
张卯在殿里踱了几步然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卯从小就以聪慧闻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当了皇帝后，他也曾经励精图治过。只是天下承平日久就慢慢懈怠了。
大臣们奏报说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他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水分，但是三成是真的总该有吧？
大臣里面有几个很中他的意。他们总能把他心里想的但是说不出口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大臣里面也有几个文采风流的。君臣之间谈诗论文相互唱和的时候很是愉快。
张卯又站起来在玉华殿里转圈。没有得到消息总让他心里不安。外面有没有房倒屋塌？有没有百姓丧命？这些事情他还是关心的。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文人的青衫。除了皇帝，他更愿意向人展示他的文人身份。
他是一个文人，是一个书画双绝不次于当代任何一位大家的文人。是一个举止洒脱诗酒风流的文人！
李狗儿乐颠颠的跑回来了。
看见李狗儿的表情，皇帝张卯就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什么事了。
“启禀皇上，京城府衙已经派人来禀报过了。地龙翻身后已经派衙役四处查看了。没有地方遭灾，连房子都没有倒一间。”李狗儿尖着公鸭嗓子说道。
“没有就好。空担心了一场。”张卯答道。
李狗儿看看四处没有人就凑到皇帝面前小声说道：“皇上，没有什么事了。咱们走啊？”
“放恣！”张卯说道。可是说话时他的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李狗儿是皇帝张卯连太子都不是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人。简直就是张卯肚子里的蛔虫，贴心又贴肺。
这样的关系自不是一般。有时候也能开几句玩笑。
只见李狗儿走到玉华殿的一个角落拉动铁环掀开一大块木板露出一个洞口出来！
张卯最后一次低头看看自己的丝绸青衫，满意的点点头。他就向那个洞口走去。
张卯和李狗儿一前一后的走在宽敞的地道中。
地道中每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盏小灯笼。这是提前就派侍卫点好的。
张卯和李狗儿走在安静空无一人的地道里没有丝毫担心。
这个秘密地道知道的人很少，而且稍有动静就会有大批侍卫赶到。
地道的另一端的出口就在京城名妓柳盼盼的闺房里。
柳盼盼不只是在京城，就是整个大楚国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谁不知道她是一个貌若天仙歌喉婉转精通诗词歌赋的奇女子！
张卯现在的袖子里就装着他这几天写的得意之作。
一会到了柳盼盼那里，让盼盼小娘子把他的诗词谱上曲唱给他听。
什么？那种事？
对于张卯来说，与美人对坐品茶。听美人唱自己的诗词就是风流！这是文人的风流，是真风流！
想到上一次去柳盼盼那里，盼盼小娘子一双玉手纤手破新橙的美妙仪态，皇帝张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跟在皇帝后面像哈巴狗一样的李狗儿也是满面带笑。没有别的原因，皇帝高兴，他就高兴。为了皇帝高兴，他李狗儿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走着走着，张卯站住了。他平摊出手掌。
“怎么了，皇上？”李狗儿纳闷的问道。
“沙土，上面掉下来的沙土。”张卯看着手掌上的沙粒懊恼的说道。
“这些该死的御林军！回头让他们重新修整一下。”李狗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轰隆一声，随后就是尘土飞扬。前方是一片漆黑。
“皇上，不好！前面地道塌了，快往回跑！”李狗儿扬着尖利的公鸭嗓喊道。
张卯刚刚转身。
又是轰隆轰隆几声，地道里是彻底的黑了——连后面通向皇宫玉华殿方向的地道也塌了！
“皇上？皇上！”李狗儿在黑暗中带着哭腔喊着。
“朕在这里。”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李狗儿的衣服。
“皇上你放心。再过一会御林军就会到了。李狗儿一定保着您出去！大楚国不能没有你！天下的黎民百姓不能没有你！”李狗儿语无伦次的说道。
“皇上，你在这里等着。老奴才给你探探路。”李狗儿说完就在黑暗中向松软塌下来的沙土爬去。
李狗儿就像一条老狗一样手刨脚蹬慢慢的向斜上方钻去。
两刻钟以后，李狗儿又慢慢的退了回来。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张卯的身边。
“皇上，我刚才看见亮光了！从这里能爬出去！”李狗儿惊喜的说道。
“皇上，现在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如果这里也塌了，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天下苍生您就跟着我爬上去吧！”李狗儿动情的说道。
王狗儿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乞讨的特别顺利。
今天晚上又饱饱的吃了一顿。他和那只小黑狗都心满意足的躺在角落里准备美美的睡一觉。
“怪不得人家都说，要饭三年给个皇帝都不换啊。真是舒服！”王狗儿叹道。
第三十五章 长寿的一脚之祸 二
轰隆一声惊得王狗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那只小黑狗也紧张的伸长了脖子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张望。
离他们睡觉不远的地方，就是两天前的晚上两个人发羊癫疯跺脚的地方。也就是王狗儿放狗咬人的地方踏下去一个大坑。
王狗儿盯着大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慢慢的大坑里的土在向下沉。不一会功夫，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坑里冒了出来，转动几下又缩回去了。
这场景看得王狗儿毛骨悚然。
又过了一会，一前一后两个浑身是土的人从大坑里爬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山猫野兽，你家王大爷也不怕！
王狗儿一声怒吼：“黑狗，去咬他们！”
小黑狗汪的一声冲出去了！
那两个人刚刚爬出来眼睛还不太适应的时候，小黑狗就已经到了面前！
小黑狗在高个子的腿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那人哎呦一声转身就向皇宫发现跑去。
看见这一幕，王狗儿开怀大笑：“该放狗时就放狗，皇帝也敢咬一口！”
“什么？你明知道是皇上你也敢放狗去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还呆立在原地的人捏着公鸭嗓说道。
“黑狗，咬他！”王狗儿吼道。
在小黑狗的追咬下，那个人也爹一声妈一声的吓跑了。
王狗儿趴在大坑边上向下看，那里露出一个很小的洞口。
王狗儿没有房，没有婆娘。他穷的就剩下一身的胆了。
他想了想把心一横就爬着钻进那个洞口。
皇宫里乱成一团。被紧急招来的御医百思不得其解。
金尊玉贵的九五之尊怎么会灰头土脸的。更要命的是，皇上的大腿上怎么会有狗咬的牙印？
不会是疯狗疫吧？
所有的御医心里都在打鼓。如果是这种病那就坏了。
御医们手忙脚乱的给躺在御榻上的皇帝包扎伤口的时候，皇帝张卯有气无力的对站在一边的李狗儿说道：“赶紧让人去抓！抓到以后把他千刀万剐！”
“皇上放心，一定不会让那个畜生跑了！”李狗儿答道。
果然，没出一个时辰，李狗儿就进来向躺在御榻上静养的皇上禀告：那个无父无君的畜生已经被抓住了。
“皇上，你猜怎么着？那个畜生居然胆大包天从地道里钻进了盼盼小娘子的闺房！把小娘子的心口疼病都吓出来了。现在盼盼小娘子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李狗儿痛惜的说道。
这些话听得皇帝张卯更是火冒三丈！
“他在哪里？把他押来，朕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卯说道。
“这怎么能行？皇上，你可是万金之躯！居然见他这么个无父无君的草民？”李狗儿惊叫道。
“把他押了！”张卯吼道。
李狗儿无奈的转身出去了。
与其说王狗儿是被押上来的倒不如说他是被拖上来的。他的两条腿已经被打断了。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那条被打折了脊梁骨的小黑狗也被拖了上来。狗嘴里不住的往外渗血也在不住的呜咽着。
张卯躺在御榻上没有愤怒而是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像死狗一样的王狗儿。
王狗儿微微抬起头。他那肿得睁不开的眼睛感到一丝光亮。
“你，你是谁啊？”王狗儿嘶哑的问道。
张卯没有回答而是用阴冷的声音问道：“你很想当皇帝吗？”
王狗儿被御林军抓住后就是不由分说的痛打。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他真正错在哪里。
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体面，也没有人会告诉他。
“皇上？皇上谁不想当啊。”王狗儿傻头傻脑的答道。
“为什么想当皇上？”张卯接着问道。
王狗儿愣住了，怎么会有人问这么傻的问题？
“让谁生就生，让谁死就死。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王狗儿说着说着嘴角流出一股血来。更可能的是血水伴着口水。
张卯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挥挥手对李狗儿说道：“拖出去，打死！然后让他们在荒郊野外偷偷的埋了。”
在拖出去的过程中，王狗儿纳闷的问道：“他，他是谁啊？”
“像你这样的刁民问就是死罪！可恶的是你居然也叫狗儿，和我同名！该死！”李狗儿骂道。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条狗就在这个世界上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不久之后在京城里流传起一首童谣：王狗儿对李狗儿，小狗咬老狗。
这首童谣很快就传到张卯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张卯不停的骂道。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是他又对此无可奈何。
京城府衙的捕快开始四处抓人。凡是孩子唱童谣的就全家抓走。府衙大堂里板子打得山响。然后全家被发配到南方蛮荒之地。
整个京城有几百被全家发配的家庭。
长寿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与他踏下的那一脚有关。
他又在那个小客栈里住了两天然后决定找新的住处。
虽然他现在有二百两银子，可是他还是心疼每天住店花的三百个铜钱。
长寿牵着老驴走在街上。可是老驴不愿意往前走。
“她已经走了。以后再没有人骑你了。这样你不是就轻松了吗？还不快走！”长寿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老驴就是不愿意走。
“以前每天让她抽你，你很舒服吗？贱骨头！”长寿骂道。
不过其实他心里挺理解老驴的。小蝶在的时候也经常对他没有好脸色，可是小蝶不在了，他也觉得少了些什么。具体少的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本朝皇帝笃信道教。去年皇帝曾经梦见一群仙鹤围着皇宫盘旋飞舞。他认为这是吉兆就用自己的丹青妙手画了一幅仙鹤绕宫图。
如果不是去年遭了旱灾，今年的年号就不是甘霖而是瑞鹤了。
所以京城里的道观很多。长寿想找一家借宿一段时间。可是京城里的每一家道观都摆出一副皇家气派，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好心人的指点下，长寿牵着驴向京城外的一家废弃的破道观走去。
第三十六章 恭送大师傅
长寿几经打听才找到那个破落的道观。
他原来想这里再破落也应该有乞丐之类的在这里栖身。可是看过后发现连这些人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这里十分偏僻，几乎没有人家。这样乞讨就很困难，不如在京城里乞讨来的容易。那些乞丐在京城里乞讨后再回来，要走很远的路。他们谁愿意啊。
这座道观被废弃应该有年头了。道观前面的山门彻底倒了。连残余都看不出来了。
主殿是三清殿。里面供奉的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
可是三座塑像已经剥落的不成样子。只有了解的靠猜才能知道那三个木胎泥塑是谁。
后面的殿里供奉的是真武大帝。可是他高举起来的手里宝剑已经消失了。
真武大帝脚下踩着的乌龟的脑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看着像真武大帝踩在一个倒扣的大锅上。
真武大帝两边供奉的是武财神关公和文财神比干。
这种搭配显得不伦不类。
长寿又去斋房和执事房转转，所有的地方都是破败不堪。
相对来说还是供奉真武大帝的殿里还好一些。
长寿决定暂时就在这里安身。他走出道观来到野地里。好在现在是秋天，遍地都是枯草。他拔了很多枯草放在老驴背上驼回道观。
在道观一个向阳的角落里，长寿把草铺在地上。这就是他以后睡觉的床铺了。
看来明天还要去京城里买一件羊皮大氅。这样天冷的时候可以穿，晚上又能当被盖。
长寿又到外面弄了一些枯枝在殿里升起一个小火堆。
他拿出买来的炊饼在火上烤着。不一会炊饼就烤得焦黄散发出香味。
炊饼这东西也不是大楚国平常人家天天都能吃得起的。
长寿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美了。在山上的时候，哪里吃得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破道观外的道路上远远的走来一队人马。
走在最前面的两匹马上坐着一个官员和一个道士。
官员是大楚国礼部员外郎肖严。
大楚国京城附近的四五个府已经连续旱了两三年了。
成千上万的饥民涌进京城求食。
为此皇帝张卯已经把年号改成了甘霖。而且还去龙虎山请来道士张幻陵向上天乞雨。
肖严就是奉皇命去龙虎山请天师张幻陵出山的人。而坐在他旁边马上的就是天师张幻陵。
张幻陵留着三缕黑色的长髯。看相貌明显年纪不大。一双黑眸炯炯有神。
两个人后面跟着四名侍从和两个小道童。道童是张幻陵的徒弟。
本来在马上闭眼养神的张幻陵突然睁开眼睛说道：“好香啊！”然后他的眼睛就向破道观的方向望去。
“香？什么香？天师有了什么感悟吗？”肖严恭谨的问道。
作为一名朝廷大员其实没有必要对一个道士这么客气的。即使是让他来为天下苍生求雨又怎么样！
可是这一路上肖严对天师张幻陵毕恭毕敬的。俨然持弟子之礼对待张幻陵。
肖严对皇帝的脾性摸得很透。这一次皇上明面上请张幻陵来是求雨的，实际上皇上想向天师求长生之道。
皇上现在不到五十岁，身体也还不错。可是谁不想长命百岁，甚至千秋万代的活着？
世人都传说，张幻陵表面上看着只有三十多岁，实际上已经有六百岁了。
作为一名儒生，肖严根本不信这些。可是他不信，皇上信啊。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道理。
“就是那里！”张幻陵用手里的拂尘一指说道。
作为礼部员外郎，肖严熟识典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原来是一座寺庙，名字叫白马寺。据说几百年前一名和尚去西天取经回来。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坐下的白马就死了。后来人们就在这里修了一座寺庙，名字就叫白马寺。”肖严解释道。
“寺里面还有一座白马的石像。后来吕祖神游到此，他用手在石像上一拍，白马就活了。吕祖骑上白马飘然而去。这里就由寺改成道观了。可是这座道观已经荒废几十年了。”肖严接着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典故？那今天更要看看了。”张幻陵说道。他的眼睛里灵光闪烁。
肖严心里叫苦。他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进京城禀告皇上了。现在，皇上可能已经在宫里等着了。
可是对这个连皇上都不敢冒犯的牛鼻子老道，肖严自然是更没有办法。他只好拍马跟在张幻陵的后面向破道观而去。
又烤好了一个吹饼。太烫了，长寿换了两三次手才把炊饼拿稳。
这时他才想起来老驴还没有吃。他从铺好的枯草里扯出来两把扔在老驴面前。
“吃吧，明天到京城里面再买一点豆料给你吃一点好的。”长寿说道。
老驴看都没有看扔在面前的枯草。它现在整天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自从小蝶走后，老驴就害了相思病了。
长寿叹口气接着吃烤好的炊饼。
“怪不得这么香！原来是有人在这里吃东西。”
有人在大殿外说话，可是等长寿抬头的时候，一名道士已经笑眯眯的站在他的面前。
“烤好的这是最后一个了。如果大师傅想吃，我袋子里还有几个炊饼。不过得你自己烤了。”长寿说道。
“贫道不饿。”张幻陵说完就一屁股坐在铺好的枯草上。
“小师傅在哪里修行啊？”张幻陵温和的问道。
长寿的脸红了。
“我和师傅修行的山并没有名字。得走很长时间才能出来。”长寿不好意思的答道。
“好，好！”张幻陵点头说道。他又转头看了看老驴同样的点点头。
“这里是不是太简陋一些啊？我要去京城，小师傅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张幻陵用期盼的目光问道。
“多谢大师傅。我看这里就很好。师傅在我下山的时候说一切都是机缘。我既来之则安之。”长寿答道。
“既然是这样，那贫道就不勉强了。”张幻陵说着站起身来对长寿施礼。
长寿急忙站起来还礼。
“恭送大师傅！”长寿说道。
第三十七章 再遇石再亮
“恭送大师傅，恭送大师傅。”张幻陵边往外走边小声念叨着。这是长寿在他临走的时候说的话。
“是该走了！看了这么多年的人世间悲欢离合，眼睛都快看瞎了！”张幻陵苦笑着说道。
他走到道观的大殿外猛然回头看见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童子面有不屑之色。
“你们是不是在想里面那个小师傅和你们年龄差不多，可是师傅我却对他很恭敬做得太过分了？”张幻陵厉声问道。
两个童子唯唯诺诺不敢回答。
张幻陵哼了一声，然后一甩拂尘。
几米外石基座上一口倒扣着上面满是灰尘的石钟居然像铜钟一样咚的一声发出响亮而且悠长的鸣声。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肖严都惊呆了。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个石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裂开，上面遍布像乌龟壳一样的裂纹。
坐在大殿里的长寿一声轻叹。他面前火堆突然火光大盛从里面飞出一只叽叽喳喳叫的火红的麻雀出来！
麻雀以箭一样的速度飞出大殿扑向石钟。它围着石钟飞快的转了几圈就一头扎进石钟里面。
石钟在众人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弥合如初了！
这一幕看得肖严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看见了吧？你们两个道行还差得远呢！现在你们两个马上回龙虎山。十年之内不得下山！”张幻陵厉声说道。
两个道童战战兢兢的称是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张幻陵看着两个徒弟的背影长叹一声上马和肖严又向京城而去。
坐在大殿里的长寿心情很不好。他并没有穿道袍，可还是让张幻陵看破了身份。
刚才他不能不出手。张幻陵那一手就是出题让他答题。
他如果不答就是对师长的大不敬。
长寿也听见了张幻陵呵斥徒弟的声音。他小声说了一句：“走得好啊！”
晚上，长寿躺在枯草上。如水的月光透过大殿的窗洞照在他身上。
明天真的要进城买一件羊皮大氅了。长寿觉得冷得有些睡不着。
长寿先是听见一阵稀碎的脚步声，然后是看见地上越来越长的人影，最后是看见一个人像是偷偷摸摸的走进大殿。
长寿慢慢的坐起看着进来的那个人。
月光下，那个人也看见了长寿。他看见大殿里有人就想赶快退出去。可是他看见长寿的面容就呆住了。
“是你！”
长寿和那个人同时说道。
站在长寿对面的就是石再亮。
石再亮是在外面徘徊很久才进来的。他怕遇见人，看见他到这里栖身的人。
他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是要找一个免费栖身之处在京城里面也能找到。可是那里都住着一些乞丐和进城求食找活路的流民。
石再亮不能住在那些地方。虽然他穿的破旧，可是看衣服式样就知道他是一个儒生。和穷苦人住在一起，他觉得是一种屈辱。而且那些人也一定会嘲笑他，这样的话他也受不了。
再说，方文绍方大公子那样的人再怎么愿意下交他这样的穷书生，可是也一定不会和一个与乞丐住在一起的穷书生交往！
石再亮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离京城有十几里路没有人住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想到，今天这里有人了。而且那个人他还认识。就是那个慷慨的把身上一半银子送给他的人！
长寿的眼睛在月光下清亮如水。他拍着枯草说道：“原来是石大哥。来，坐！”
石再亮尴尬的走过去坐在长寿的身边。
“你怎么到京城了？”石再亮问道。其实他想说你怎么敢到京城来。现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官府追捕的那个人就是长寿。他今天看见长寿没有穿道袍就更加肯定了。
“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要送一个人。”长寿很轻松的答道。
石再亮心里想不会是送那个女人吧？
“石大哥，应试还有多长时间？”长寿关切的问道。
“还有一个月。”石再亮答道。他身上只有几个铜钱了，已经不能挺到那时候了。除非去乞讨。
长寿像是对石再亮的境况都了然于心一样。他伸手在枯草下面摸索一阵拿出一个包裹打开。
如水的月光下白花花的银子看得石再亮怦然心动！
更让他怦然心动的是长寿说的话。
“这二百两银子，一人一半。你一百两，我一百两。”
石再亮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他半天才惊叫道“这怎么行！君子无功不受禄。”
“怎么不行？咱们见面就是有缘。再说这两百两银子也太沉了。而且还会替我招灾惹祸。分你一半，也就是分祸一半给你。”长寿笑着说道。他笑得像个孩子。
当石再亮接过长寿给他的银子的时候再一次哽咽了。
这已经是他在长寿面前第二次流眼泪了。眼前这个人真是他的贵人，每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且很无私的帮助他。
可以说长寿给了他两次命。
“石大哥，这里可不是你住的地方。今天太晚了，就暂时将就一下吧。”长寿说道。
石再亮点点头同时捏紧了手里的银子。
明天他自然要换地方住了。在京城里面找一家好一点的客栈，甚至还可以塞给那几个相府家的门房一个门包然后拜托他们通禀一声，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求见一下相爷们。
当然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换一身新行头。这样站在方文绍等人面前也不至于那么寒酸。
石再亮站起身走到真武大帝后面拿出一床破被子铺在地上。
“你怎么不弄些枯草来铺在地上？这样被子就可以盖在身上了。”长寿问道。
石再亮尴尬的没有回答。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书生怎么可以去拔草？
长寿站起来弯腰把枯草扒拉的范围大一些然后对石再亮说道：“石大哥，这里够我们两个人躺了。正好你的被子咱们一人盖一半！”
石再亮笑着点头。
当两个人都舒舒服服的躺下后，长寿突然说道：“明天你走了，被子可不能拿走！一定要给我留下！”
石再亮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尺深的水如果浑了，那也看不到底。一丈深的清水也能一眼见底。
长寿就是一百丈深的清水。
第三十八章 不小心成了焦点
肖严带着天师张幻陵进宫面圣。
听见太监禀报天师张幻陵来了，皇帝张卯马上宣他进宫。而肖严只好等在外面。
张幻陵看见皇上也没有下跪。他只是依道家礼仪打稽首。
张卯马上微笑的赐座。
“天下大旱，民不聊生。朕心里焦虑不安，夜不能寐。所以才请天师来京城乞雨解民于倒悬。”张卯说道。
这句话说的也是真的。现在土地干涸得连麦子都播不下去了。这样下去，明年的灾民会更多。
“陛下苦民所苦，真是一代明君啊！贫道一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托。”张幻陵也马上把马屁奉上。
“好！有天师出马一定能感到上天降下甘霖！”张卯欣喜的说道。
张卯看看大殿里除了太监李狗儿外再没有别人了。他沉吟一会对天师张幻陵说道：“本朝的几位皇帝除了太宗活到五十八岁外，其他人都寿数不永。朕马上就五十岁了，近来常感觉精力不济。不知道天师有什么办法吗？”
本朝皇帝里面太祖死得不明不白，世间传言很多。
太宗活得最久也不过五十八岁。其他几位皇帝有的三十几岁就殡天的。
还有的皇帝身体虚弱尽管后宫嫔妃上百可是却连一个皇子都没有留下。只能从宗室中寻找接班人。
张卯倒不愁接班人的问题。他的儿子有八九个，而且太子已经定了。
可是谁不想在这九五之尊的龙椅上坐得长久一些？
张幻陵早就对皇上会提出这个问题有心里准备。
“我看皇上面色灰暗，想是肾水不足。陛下要保重龙体啊”张幻陵说道。
张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马上就想起来现在京城里都疯传他由地道去幽会名妓柳盼盼，结果地道塌了，他灰头土脸的从地道里爬出来还被狗咬的流言。
张幻陵不会是在讽刺我吧？
张幻陵看见皇上的脸色马上想到自己应该是捅到他的痛处了。
不过他心里并不畏惧。
张幻陵从道袍袖子里拿出一链串珠郑重的捧过头顶。
“贫道来之前就知道陛下见到贫道时必会问起长生之道。这是贫道在张祖师画像前供奉的一串念珠。陛下戴上后，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不过活过耄耋并不是什么难事。”张幻陵说道。
张卯心中大喜。他熟读经史，有文字记载的皇帝里面还没有一个活过耄耋的。
“好，好！呈上来。”张卯说道。
李狗儿忙走到张幻陵身边接过念珠双手送到张卯面前。
张卯急忙接过，拿在手上仔细观看。
念珠非金非木，乌黑却黯淡无光。
“天师，这是什么做的？”张卯好奇的问道。
“这是祖师爷在龙虎山修炼的时候座下的一块黑石。后来石头自然碎裂，贫道把碎石磨成念珠串在一起供奉在祖师像前。”张幻陵答道。
“天师真是给朕送来了大礼啊！”张卯高兴的说道。
张幻陵含笑不语。没有人看出来他的笑容里带着苦涩。
“今天有些晚了，送天师去碧云观休息。以后朕再和天师深谈。”张卯说道。
碧云观是京城里的最大的道观，也是皇家道观。
“谢陛下。贫道告辞。”张幻陵稽首说道。
张幻陵在皇家侍卫的前呼后拥下赶往碧云观。
受到隆重的礼遇，张幻陵的脸色看不到一点喜色。
这世上有人求长生有人求速死。何苦来哉。
张幻陵走后，肖严被召进宫内。他进入大殿时，张卯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念珠沉默不语。所以他也只能跪在地上一动不敢不动。
半晌后张卯才开口。
“说说吧，你这一来一回一路上都看见些什么？”张卯问道。
“皇帝问话，肖严不敢马虎。他把这一路上看见的听见的都原原本本的说了。最后说到他和张幻陵快到京城的时候在破道观里遇见一个童子的事情。
“哦，石钟发声碎裂到最后弥合都是你亲眼所见？”张卯问道。看来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是臣亲眼所见！就在离臣几米远的地方。”肖严答道。
张卯盯着大殿里的柱子不说话。最后他才对肖严说道：“这趟差事你办得不错，下去吧。”
肖严这才如释重负的退出去。
“皇上，您想去看看那个童子？”李狗儿问道。
只有他这样的体己人才能这么和皇上说话。
“我能去吗？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朕！这帮嚼舌根的都该死！”张卯怒道。
“你让下面的人派几个侍卫暗中看着。不要打扰那个孩子。就是暗中看看都有谁会去那里。我猜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张卯说道。
“遵旨“李狗儿答应道。
肖严从皇宫里出来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家。他骑马赶往吏部尚书方如诲的府上。
方如诲是肖严金榜题名时的座师方孺的儿子。现在也是他们这一派的领袖。
门房看见肖严来了，他没有通报直接把肖严领了进去。
方如诲已经屏退所有其他人就留下自己的儿子方文绍在书房里等着他。
肖严轻车熟路的走进书房。两个人简单的寒暄道了辛苦后，肖严就说起了这趟差事和见皇帝张卯的事情。
“看来皇上对道观里的那个孩子很感兴趣？”方如诲问道。
皇上感兴趣的事情臣子自然也感兴趣。
“看起来是这样。”肖严答道。
方如诲手敲书桌眯着眼睛沉思着。
“肖兄，你辛苦了。文绍，送你肖叔叔回去吧。”方如诲最后说道。
肖严躬身告辞。由方文绍带路送出府邸。
“父亲，你这么看这件事？”方文绍回来后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方如诲答道。他现在俨然是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子。
方文绍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这不是重点，他在等着下文。
“为父都多大年纪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方如诲说道。
方文绍明白了。这就是说方如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让他去看看究竟。
“就这么去好么？”方文绍犹豫的问道。
“一个孩子住在破道观里怪可怜的”方如诲说完这句话就闭嘴不言了。
方文绍明白了，这是他父亲让他带些银子去。
第三十九章 慢行和尚
第二天早上，长寿和石再亮一起出发向京城而去。
石再亮什么都没有察觉。可是长寿却感觉到有三四个人悄悄的缀在他们的后面。
什么人会跟踪自己？
是不是他和小蝶的事情被人发现了？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抓自己？
对了，他们还没有看见小蝶。跟踪的人一定是希望通过跟踪自己找到小蝶。然后再来一个一网打尽。
长寿越想越觉得自己判断的正确。
反正现在小蝶已经走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小蝶了。
长寿想到这里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他若无其事的和石再亮走进京城然后马上告辞。
“石大哥，我还有急事要办。咱们在这里就分手吧。”长寿说道。
石再亮既惊讶又惭愧。就好像是他得到了银子后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一样。
“受兄弟如此大恩，石再亮没齿难忘！兄弟，你受我一拜！”说完，石再亮抱拳深深的弯下腰去。
长寿就怕这样。这会让暗中跟着的人也会对石再亮起疑心的。
“不敢当！”长寿说完拉着老驴就走。只留下石再亮一个人茫然的站在那里。
长寿穿街过巷走出很远后感觉一下，发现那三四个人还在后面跟着。
他越来越确信这些人就是为了他和小蝶的事情才跟上自己的。
不过他也替石再亮松了一口气。
“慢行大师过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成百上千的人纷纷从店铺里钻出来拥到路上。霎时间道路上就挤满了人。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向远处观看。
这场景吓了长寿一跳不说，还让他寸步难行了。
不过，这也让跟踪他的人也没有办法靠近他了。
过了很长时间，道路中央露出一条缝隙出来。
三个和尚缓缓的从缝隙中走出来。
位于中间的和尚身材高大，面色白皙。他紧闭双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左一右有两个小和尚扶着他的胳膊。
人们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那是无比崇敬的目光。
有一些人已经匍匐在地上对着和尚磕头了。
长寿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良久和尚动了一下。他缓缓的抬起左脚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又站住不动了。
那神情就像是在思索着高深的佛法或者是在为人世间的万般苦难祈福。
和尚面色慈祥，宝像庄严。让人从心里生出敬畏崇拜之情。
这时，和尚又抬起右脚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又站住不动了。
长寿终于知道这个和尚为什么叫慢行和尚了。这位大师就是在慢行中禅修佛法。
就这样，慢行大师过了很长时间才从长寿眼前经过。
街道上平时很少有女人抛头露面。可是今天很多老婆子，嫁了人的媳妇和没有成亲的姑娘都走出家门来参拜这位高僧大德。
大部分人在慢行和尚走过去后还不离不弃的跟在后面。
少数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好像经过这一次对慢行和尚的参拜减轻了他们以往的罪孽，增加了他们的功德。
“你们看见慢行大师身上的袈裟没有？红色镶着金线的。那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的！”一个人兴高采烈的说道。
“慢行大师担得起！”另一个人答道。
站在一旁的长寿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他只是抽了抽鼻子说道：“好香啊！这位大师身上的脂粉气为什么这么重？”
当长寿从迷惑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时，他看见街道对面一个身穿火红色的狐狸皮夹袄的少女正看向他。少女的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
小蝶！原来她也来了，
长寿想过去搭话可是马上想到后面还有人在跟踪就下意识的马上转身拉着老驴就走。
可是他拉了两下缰绳却没有拉动。老驴的四条腿像和地面连在一起一样。
“快走！再不走，他们抓住你吃你的肉，拿你的皮熬胶！”长寿怒道。
在长寿的大力拉扯下，老驴极不情愿的跟着长寿走了。
“这个小贼！这么大的脾气。看见我话都不说一句转身就走。看来他是真生气了。”小蝶说道。
“这小子脾气还是蛮大的嘛。”站在一旁的古尔丹笑着说道。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小蝶已经快步追了上去。
“公主！”古尔丹叫道也急忙跟在小蝶的后面。
就这样长寿在前，小蝶古尔丹在中间，三个跟踪长寿的人在最后彼此之间拉开几十米的距离相互追赶着。
长寿越走心里越是叫苦。
小蝶这个傻丫头跟着他干什么！
长寿牵着老驴钻进一条小巷子里面就站住不动了。他等着小蝶的到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小蝶就追到了。转个弯，小蝶和长寿就面对面了。
“你跑什么？我是老虎吗？会吃了你？”小蝶没好气的连连问道。
“后面有几个捕快在一直跟踪我。可能就是在找你！这样就能把我们都抓住了。我们现在分头走！”长寿解释完马上就走。
可是老驴死活不动地方，而且还很无耻的往小蝶身边凑。
小蝶听明白长寿的话也着急了。她二话不说抬起腿就给了老驴屁股两脚。
果然，老驴居然撒欢的沿着小巷跑了起来。
现在是老驴在前面跑，长寿握着缰绳被它拉着跑。
小蝶和古尔丹转向另一个方向。
小蝶边走边回头。
果然看见有三个人快步的追向长寿走的方向。
长寿走出小巷又旁若无人的慢步走着。他先给老驴买了半袋黑豆。又给自己买了几个栗米饭团。
长寿让卖饭团的掌柜加一点咸菜在饭团里面。结果饭团的价钱立刻涨了一倍。
长寿知道，贵的不是菜而是盐。
他又在街上买了一件羊皮大氅后就转身向城外走。
跟在长寿后面的三个人虽然是练武多年的禁军汉子，但是跟着长寿从京城外走到京城里面再走出去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了。
“马教头，这么跟下去到底是为什么呀？”一个汉子不解的问道。
禁军枪棒教头马葵没有回答。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公公向他面授机宜的时候就告诉他只能他一个人知道。
“看看有没有哪个朝廷大员去看那个小童，回来告诉我。记住，要保密！”
这就是太监李狗儿对他说的原话。
第四十章 帝心悠悠
长寿回到破道观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让他惊讶的是，这时候大殿里居然有人。
一个身穿雪白锦缎长袍的公子正手摇折扇看着大殿四周墙壁上已经斑驳脱落的水陆画八大元帅。
看见长寿进来，那个公子回头。那副神情就好像也很吃惊这里会有人来一样。
可是长寿知道，这个人就是在等自己的。
“这位小哥儿就是住在这里吧？”公子用扇子指着地上铺着的枯草笑着问。
“是。无处可去，所以就睡在这里。”长寿若无其事的答道。
公子仰头向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哎，不到外面走走真是不知道世间的疾苦。有人绫罗绸缎，有人衣不蔽体。有人山珍海味，有人饿死街头。”公子说着差一点落下眼泪。
旁边站着的几个家人也忙不住的点头。
“这是我们家方大公子！他最是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一个家人对长寿介绍道。
长寿一抱拳：“原来是方公子，失礼了。”
方文绍看见长寿的表情反而有些吃惊。看来他真是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在京城里的人谁没有听说过方公子的大名？看来这小子真是从外地来的。
“小兄弟要不要跟我回到府上安歇？府上虽然也很简陋但是总比这里强一些。”方文绍笑着邀请道。
“多谢公子。我在这里住着就很好。既来之则安之。”长寿平静的答道。
长寿的回答，方文绍早已经想到了。他朝一个家人招了一下手，那个家人马上捧着一个小包走过来把小包放在方文绍手上。
“这里有一点银子，小兄弟拿去用吧。将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方文绍一脸真诚的说道。
“多谢公子。我身上的银子尽够使了。”长寿说道。
方文绍愣住了。他带来的家人也愣住了而且还有些火冒三丈。哪里来的小子这么不识抬举！这天底下还有不爱钱的人？
方文绍愣怔过后还是硬把银子塞到长寿手里。他心里很是气恼。他从来还是没有遇见过这么不给他方大公子面子的人！
不识抬举！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小兄弟多保重。”方文绍强笑道。
看着方文绍一行人走出大殿，长寿手捧银子只是苦笑。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银子都能硬塞进手里。
吏部尚书方如诲的宝贝儿子，名满京城的方大公子今天去破道观见了那个童子的事情晚上就由马葵报告给李狗儿。
“我就说这件事瞒不住嘛。是啊，方如诲的父亲是肖严金榜题名时的座师。他们当然会一个鼻孔出气了。”听到李狗儿的报告会，张卯冷笑着说道。
“文人都喜欢拉帮结伙！而且还会斗来斗去！在朝堂上，一个说是白的另一个一定就说是黑的！”李狗儿添油加醋的说道。
“我看了这些年史书。王朝更替无外乎这几条：穷兵黩武如暴秦，二世而亡。再有就是武将拥兵自重，谋逆篡位造反。”张卯说道。
李狗儿想说本朝太祖就是拥兵造反黄袍加身的。可是他不敢。
“还有就是外戚阉竖专权，文人党争和外患。”张卯接着说道。
“还有那些穷棒子吃不饱饭造反！”李狗儿说道。
“造反？吃不饱饭？”张卯有些轻蔑的反问。
“十个穷人其中有九个就是饿死也不会造反。就怕有包藏祸心的歹人从中挑唆。圣人最恨盗跋，就是他第一个带头造反的！”张卯说道。
李狗儿还在想阉竖的事情，这应该是指的自己吧？
“带头造反的人，第一是杀！如果杀不了就给一点甜头，他马上就会乖乖的。不然他造反图什么？其他的人还不是变回羊去。”张卯不屑的说道。
“皇上圣明！”李狗儿躬身说道。
“京城里的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张卯问道。
李狗儿知道张卯问的是哪一个案子。
最近京城里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已经做案七八起了，害人不说还劫财。可是京城的捕快怎么查都没有查出个头绪。
为了防止闹得人心惶惶，案子都压下来了。只是在暗中加紧调查。
“还没有查出来。听说前天京城里又出了一起这样的案子。歹人钻进一富户家小姐的闺房。可是这一次他用的迷香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那个小姐叫了起来。歹人只好破窗逃跑了。”李狗儿说道。
“哦，既然是这样。那位小姐看没看清楚那个淫贼的长相？”张卯问道。
以前几起案子都受害人都被歹徒给杀了。所以没有留下多少线索。可是这一次不同了。
“那位小姐只是痛哭。问了半天，她才说那个歹人好像是个秃头！”李狗儿答道。
“好吧。有线索总比没有强。让他们加紧去查，都是一帮废物！”张卯有些失望的说道。
“还有让盯着破道观的人都撤了吧。肖严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如诲就不会告诉其他人了。”张卯说道。
“传旨下去，让肖严负责天师张幻陵乞雨的事情。如果事情办不好……”张卯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显然肖严在他心里已经被打入别册了。前头刚刚和皇上汇报过，转头就告诉其他人。这样的臣子绝不可靠！简直就是该死！
夜深了，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剑眉虎目，仪表堂堂。
一名属下拍马上前躬身问问道：“林牙，今天已经来不及进城了。看来只能在城外住一夜了。”
“是啊，我们身上并没有通关文书。看守城门的兵丁是不会给我们开城门的。就是我们说自己是青白王朝派来的使臣也不行。”年轻人说道。
“这几年大楚国对我们越来越不放在眼里了。”那名属下愤愤然的说。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猛的在马上坐直身体举目向四周观看。突然他手指着远处隐在夜色里的几座房屋说道：“就是那里！今天晚上我们就在那里过夜。”
几名属下一声答应，然后一行人都打马扬鞭向远处的房屋赶去。
第四十一章 慕容星石
距离越近看得越清楚。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过是一座破道观。
到了近前，年轻人在马上一扬手。他的几名属下身体矫健的翻身下马轻轻的落在地上。
几个人都从腰间抽出刀来向道观靠近。几个人之间的配合就像练过多少次一样。
长寿在大殿里面听到了外面的马蹄声和几个人逐渐走进的稀碎脚步声。但是他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躺在枯草上。
那几个属下对道观呈包抄之势，有人进入了三清殿，有人进入斋房和执事房。也有两个人轻轻的走进长寿躺着的真武大殿。
说是大殿，长宽也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只要走进来可以说就是一览无余。
那两个人走进大殿立刻就看见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两个人马上提刀蹑足靠近长寿。
长寿本来面朝外躺着，现在他假装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面朝里接着睡去。
一个人拎刀站在长寿身旁注视着他，另一个很默契的转身继续在大殿里搜索直到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朝他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
两个人一个面朝里一个面朝外又慢慢的退了出去。一切动作都显得训练有素。
当这两个人出来时，搜索其他地方的人早就出来了。
“林牙，大殿里有一个人在睡觉。要不要……？”他小声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应该是穷困潦倒才住在这里的。况且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地盘。今天晚上我们就在三清殿里安歇。明天一早就进城！”年轻人断然说道。
“是！”几名属下齐声应道。
三清殿里升起了一堆火。火上架起了一只游牧民族常随身携带的铁壶。铁壶里飘出了奶和酒混合的香味。
年轻人坐在一张狼皮上看着火堆出神。
他的名字叫慕容星石，是青白王朝太祖皇帝的嫡传九世孙。
慕容星石出生的时候，天上有巨星陨落。祖父请来青白王朝最好的占卜师来给他占卜。
占卜师对他祖父说先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再进行占卜。
可是当天深夜占卜师留下一封信就悄悄的远遁了。从此在青白王朝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祖父打开信，上面只有四个字：贵不可言。
慕容星石本来出身皇族嫡系。将来长大后做官是必然的。所以对他来说做官已经不能称为贵了。
那么贵不可言是什么意思？答案不言自明。
这四个字要是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
占卜师就是怕被慕容星石的祖父杀人灭口所以连夜逃了。
慕容星石很小就表现出来过人的才华。他的诗词文章流传到文人荟萃的大楚国居然也得到了文人们的交口称赞。
二十岁时，慕容星石参加青白王朝模仿大楚国的科举就高中榜首而成为青白王朝的翰林。
在青白王朝，翰林被称为林牙。所以别人都称他为林牙星石。
不管以后慕容星石做了多大的官，他都觉得被人称为林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青白王朝外表上看起来还像一百年前一样根深叶茂。可是慕容星石知道这棵大树的根已经烂了，树干已经空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阵大风吹过。这棵大树就倒了。
现在，慕容星石作为青白王朝的并州刺史和武兴军节度使驻守在青白王朝和大楚国边境上。
前些天他得到来自大楚国京城的密报。乌骨部的王子幹离布已经到了京城。幹离布想和大楚国结盟，南北夹击青白王朝。
慕容星石得到密报以后，一面派人火速向皇上报告。一面带着几个得力属下进入大楚国境内冒充青白王朝的使臣想要进京搅乱幹离布和大楚国的谈判。
这一路上陪同慕容星石进京的大楚国官员磨磨蹭蹭。一天的路程恨不得分成三天走。
这些年来大楚国官员对来自青白王朝的使臣越来越缺乏尊敬了。远不是几十年前毕恭毕敬的样子。
慕容星石忍无可忍，他甩开大楚国官员带着属下星夜兼程赶往大楚国京城。
“林牙！”
属下的一声喊把慕容星石从沉思中惊醒。
一碗滚烫的奶酒递到了他的手里。
慕容星石呷了一口。浑身上下变得暖洋洋的。
属下又递过来一包肉干。
慕容星石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嚼着。
“快吃快睡！明天早早的起来进城去见大楚国皇帝张卯！”慕容星石说道。
第二天早上长寿醒来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走出真武大殿，走进三清殿。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火堆还冒着袅袅的轻烟。
火堆的旁边放着一个麻皮纸包。
长寿拿起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闻了闻，有一股膻味，是羊肉干。
今天京城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
中书舍人范寸厚下朝回家的时候，仪仗走到马行街。突然一个胖子赤条条的从一家浴堂里跑出来冲进仪仗来到范存厚的马前抱住范存厚的大腿不放。
所有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
范存厚平复心情后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这个胖子也是一个大楚国的官员！
这个胖子是大楚国外地的官员。这一次是进京到礼部办公事的。
可是他今天早上来早了。礼部还没有开门。他就到附近的浴堂里想洗个澡然后精精神神的去礼部办公事。
可是他刚一进去就被里面的两个店小二用皮绳勒住脖子勒晕过去了。
店小二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把他放倒在地上出去吃饭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悠悠的醒过来。不过他没敢贸然行动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当他听见外面范存厚的仪仗经过敲锣时才猛的爬起来跑出去。
范存厚听后又惊又怒。他是朝廷大员知道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采花大案。
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里是天子脚下，为非作歹的人也太猖狂了！
范存厚马上通知京城里的捕快整个京城抓人。很快所有人犯都被抓获。
经过拷打逼问才知道，现在浴堂里还有两具尸体也是他们杀的。
每当外地人进到浴堂里面时，这些歹徒看见客人所带物品值钱就可能下手。
这件大案马上轰动了整个京城。
第四十二章 聪明和不聪明的
“混账！”张卯怒道。
他气得发抖的手用力的拍在龙椅扶手上。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要保持应该有的仪容。
可是今天皇帝张卯失态了。
他真的是太生气了。就在京城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居然发生大楚国官员差一点被谋财害命，吓得赤条条的满大街乱跑。让全京城的百姓围观！
京兆尹蔡携吓得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几年在他的治下的京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判啊？”张卯问道。
“都是死罪。等秋决的时候一并问斩。”蔡携声音颤抖的答道。
“秋决？现在不就已经是秋天了吗？不用等着秋决了！这几天就处置了吧。这样也能安百姓的心，而且还可以立威。”张卯说道。
蔡携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不满。他是聪明人，知道皇上嫌他办事不够果决。可是秋天才处决犯人，规矩就是这样啊。
“遵旨！”蔡携叩头答道。
张卯俯身看着蔡携阴冷的问道：“你说说什么是米猪肉，什么是糠猪肉？”
蔡携吓得浑身一抖差一点把笏板掉在地上。
皇上果然耳聪目明！
蔡携不由自主的斜眼看了站在皇上身边的李狗儿一眼。
李狗儿也正看着他得意的笑着。
“糠猪肉就是真正的猪肉，因为猪是吃糠长大的。米猪肉是指人，因为人是吃米长大的。”蔡携说话的时候有些口吃。
“可恶！”张卯怒声说道。
张卯这一次不仅是发火还是点醒蔡携，这件事不能仅仅按杀人罪去判刑。应该让歹徒受到比砍头更重的处罚。但是他的提醒效果很差，蔡携对此毫无反应。
这个木头脑袋一定要换掉，张卯暗想。
“采花案查的怎么样了？”张卯接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蔡携战战兢兢的回答。
“听说这个案子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现在有女儿的人家各个心惊胆战的。我限你在七天之内必须破案！”张卯厉声说道。
如果没有破案要怎么办，张卯没有说。答案不言自明。
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破案就趁机撤了这个木头脑袋蔡携的官职。
这一次蔡携的汗都流出来了。这是皇上想要罢他的官了。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官帽子可是他的命啊。
“遵旨。”蔡携再一次叩头答道。他头上的汗水点点滴滴的落在大殿的金砖上。
蔡携退出去后，礼部员外郎肖严又走进来了。
张卯看见肖严就更恨了。
蔡携只是笨，这一点他还可以忍。可是像肖严这样拉帮结派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就忍无可忍了！
“听说慕容星石不愿意住在礼宾院里？”张卯问道。
大楚国的礼宾院是安置大楚属国使臣的地方。连进京谈判的乌骨部王子幹离布都不愿意住，更何况和大楚国兄弟相称的青白王朝使臣慕容星石。
但是现在青白王朝被乌骨部搞得焦头烂额。也让大楚国看破了手脚——现在的青白王朝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骁勇善战的青白王朝了。
所以大楚国对青白王朝的人越来越不待见了。
现在都以属国之礼来对待他们了。
“慕容星石愤然离去了，据报告他和属下住在京城的一家客栈里。”肖严答道。
张卯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之前的大楚国皇帝受了青白王朝多少屈辱。但是他们都忍了。
可是今天，他张卯一雪前耻！
如果是以前大楚国这么做，青白王朝的使臣一定愤而离去了。再然后就是青白王朝挥兵南下。
可是现在，他们也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客栈里。
想到这里，张卯就忍不住想笑。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慕容星石与幹离布见过面了吗？”张卯问道。
“没有！臣已经派人对幹离布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加强了保护。臣就怕青白王朝的人暗中对他们下手。”肖严答道。
张卯对肖严的处置很满意。可是他的心里也很遗憾。和他一条心官员很蠢，聪明的官员又和他不是一条心。
张卯不知道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尽可能的拖着他们，就跟他们说朕现在没有时间。特别是对乌骨部的幹离布要好生招待。朕还是要再看看形势再说。”张卯吩咐道。
“臣明白”肖严答道。
现在京城里卖菜刀和擀面杖剪子等东西的老板嘴都快笑歪了。
这几天生意好得不得了。许多店铺已经卖到断货了。
现在采花贼的事情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邪门。
特别是女人们都是谈之色变。
现在京城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多少男人忍痛和自己的娘子分开抱着菜刀或者是擀面杖睡在女儿的房间里。而娘子手拿着剪子和女儿提心吊胆的睡在原来的房间里。
现在这件事已经是人人皆知了。连住在京城外的长寿也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来看他的石再亮告诉他的。
“是一个秃头？”长寿惊讶的说道。
“对！这就是幸存下来的那个小娘子哭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的。”石再亮说道。
石再亮有钱了，所以这段时间跟方文绍方公子接触的比较多，才方大公子那里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
“秃头淫贼？”长寿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个歹徒据说功夫了得。起码穿房越脊不在话下。否则早就被抓住了。”石再亮说道。
石再亮突然笑了：“不过现在那个歹徒也很难再犯案了。京城里每天晚上家家菜刀擀面杖和剪子等着他。再有功夫他也怕呀。”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歹徒会用迷药吗？”长寿问道。
“对！听衙门里的人说可能是曼陀罗或者是从极西九姓之地弄来的押不芦。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他得手逃走很长时间房间里还有一股香味。应该就是这种迷香。”石再亮说道。
长寿动容了。他听他那喜欢翻书袋的师傅说过，押不芦又叫鬼参。据说是在坟地里长出来的。这种东西非常歹毒。
“该杀！”长寿说道。这种人比南宫大官人还坏的多。
送走了石再亮以后，长寿又静坐了一会。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走吧，咱们去京城住几天。”长寿拍着老驴的背说道。说完他把木剑背在后面。
第四十三章 剑中的烟火气
长寿牵着老驴走到酸枣门的时候，就看见天师张幻陵一身道袍身背古剑站在酸枣门下正微笑的看着他。
酸枣门是京城外城十二座城门北面中间的城门。原名叫景龙门。因为通向酸枣县所以被京城的人叫做酸枣门。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潮翻涌。就觉得你会来。”张幻陵说道。
“听说现在京城里很热闹。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有热闹怎么能不看？”长寿答道。
张幻陵面带微笑的打量着长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长寿背的木剑上。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迷惑起来。好像不敢断定这是什么东西。
半天才赞叹着说道：“好剑！”
张幻陵伸手把自己背后的宝剑摘下来递到长寿手里。
“看看我的剑。这是开派祖师张道陵的三五斩邪雌雄剑。这是历代祖师执掌教权的信物。就是江湖上的人不认识我，也要认识这把剑！”张幻陵语带自得的说道。
长寿接过宝剑，看着磨得斑驳的剑鞘。他拔出宝剑，雪亮的剑身并不刺眼。剑身上还有七颗暗黄色的铜钉。这就是北斗七星了。
长寿又把宝剑还给张幻陵。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羡慕。
“让我看看你的剑吧。”张幻陵说道。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长寿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木剑摘下来双手捧给张幻陵。
张幻陵凝视着黄色的剑身。他抬起手指在剑身上敲了敲，木剑立刻发出了金属般的铿锵声。
“这剑出自谁的手啊？”张幻陵问道。
“这是我下山的时候，家师送给我的。”长寿答道。
张幻陵听到答案后好像很不满意。他轻轻的摇头。最后他又把木剑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脸上立刻露出古怪的笑意。
“走吧，今天咱们在京城里好好转转。”张幻陵把木剑递给长寿说道。
张幻陵看看酸枣门的大门口，又看看酸枣门上的望楼。居然连一个兵丁都没有看见。
“现在承平日久，一切都废弛了。”张幻陵叹道。
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踢着一个用羊皮缝的圆球从两个人身边欢叫着跑过。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跑在最后面。他脚下一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当他哭着爬起来的时候，裤子掉到脚面上。
张幻陵笑着走过去弯腰帮孩子系好裤带。
那个孩子一边裤子一边自然而然的扯过张幻陵道袍下摆把鼻子下面挂着的两行大鼻涕抹在上面。
张幻陵不以为意只是笑笑。可是他背后的宝剑却突然发出一阵欢快的龙吟！
看着长寿疑惑的眼神，张幻陵慨然说道：“道家身背三尺青锋斩断心魔！驱使鬼神，斩除妖邪！我这宝剑上凝聚了一千年的人间烟火气。有农夫，渔夫，樵夫和孩童愉快的玩耍。这就是道！这就是修行！”
“那个孩子在你道袍上擦鼻涕也算？”长寿问道。
“当然！你没有听见刚才这柄剑叫得多欢快！”张幻陵答道。
长寿躬身答道：“谨受教！”
“我刚才闻了闻，小兄弟的剑上烟火气没有多少，但是怎么还有一股脂粉气啊？”张幻陵面带微笑的说道。
长寿的脸一下子红了，讷讷不能语。
“走吧，先进城再说。”张幻陵岔开话题说道。
一走进城门，百行百业的叫卖声立刻灌满了长寿的耳朵。
马行街就是前几天发生浴堂案的地方。这里一开始的马市。后来外来的商贩都聚集在这里贩卖货物。客栈饭铺也向这里聚集。
商贾们卖完货物，手里有了钱就要好好的潇洒一番。所以勾栏百戏也开在这里。
长寿抬头向上看就发现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手帕捂嘴正媚眼如丝的向下张望着。
一阵叫好声吸引了张幻陵和长寿的目光。
几十个人围成一圈。后面的人都像鸭子被提着脖子一样向里观看着。
长寿就在人群上方看见圈内有点点寒光和兵器舞动的唰唰声。
长寿和张幻陵挤过去观看。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圈子中央把一口宝剑舞得上下翻飞风雨不透。
只能在剑光里隐约看见一条人影。
“好！”几个泼皮无赖汉在一边大声的喊着。
张幻陵和长寿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的摇摇头。
这只不过是一个耍花架子的把式。根本没有什么真功夫。
两个人挤出圈子继续往前走。在大楚国舞剑很流行，也是百戏里面重要的一项。
两个人又看了三四个舞剑的，跟看见过的第一个一样都是花架子。
这时候，一个赤脚穿着草鞋头戴斗笠的汉子站到了街中央。
他摘下斗笠放在地上又抽出腰间的环手铁刀。
一帮闲人看见又有热闹可以看就围了上去。
“在下孙普，为给家主人申冤特地到京城告御状。可是现在身上分文皆无。我给大家舞一路刀法。希望看官赏一些铜钱。”那个满面风霜的汉子说完就站定身形拉开架势。
“到京城告御状？那是十个有九个不想活了。”一个闲汉阴阳怪气的说道。天子脚下的人天生就有着品评一切的爱好。
那个汉子并没有搭腔而是舞动手里的铁刀劈刺砍撩一招一势很见功力。
张幻陵和长寿都不由得点头。这个汉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可是这样的刀法怎么有那花团锦簇的剑法好看？
一帮闲汉没有看一会就不耐烦了。
“舞得这么慢，你这是要砍柴吗？”一个闲汉挑着高音问道。
舞刀的汉子把一路刀法演完尴尬的看着没有反应的众人。看来想在京城混口饭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钱，小兄弟你有吗？”张幻陵问道。
长寿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钱银子走上前放在汉子的斗笠里。
“多谢！孙普将来有机会一定厚报！”那个汉子抱拳说话时竟然哽咽了。
长寿只是笑笑和张幻陵转身接着往前走。
看百戏很少有人一赏就赏一钱银子宫。旁边的人也看着发愣。
汉子把手中刀迅疾的舞了个刀花又插在腰间。然后拿钱银子戴上斗笠也走了。
“魏二，你的头发怎么掉了？都快成秃瓢了！”突然一个人指着刚才阴阳怪气说话的闲汉叫道。
闲汉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才发现自己蓄了二十多年的头发竟然落了一地！
“真是邪门！”闲汉纳闷的说道。
第四十四章 慢行和尚露马脚
“世间上的事大致如此。好看的不中用，中用的不好看。”张幻陵苦笑着说道。
长寿只是点头。他觉得这一路上都是张幻陵在提点自己。
那个戴斗笠的汉子在几十米开外悄悄的尾随着他们两个。
不一会两个人就走到开宝寺的红墙外。
“好高啊！”长寿望着高耸入云的开宝塔惊叹道。
“能不高吗？八角十三层三百六十尺！”张幻陵答道。
开宝是太祖皇帝的年号。可是在开宝寺还没有修缮好的时候，太祖皇帝就龙驭殡天了。
太宗皇帝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继续修建开宝寺。而且还要在寺里建一座高塔。
“当时就有御史大夫上书说修塔耗资亿万。希望皇上能体恤百姓困苦停建开宝塔。太宗皇帝一怒之下以僭越之名把御史大夫杀了。”张幻陵说道。
“这也要杀人？御史大夫不就是谏言的吗？”长寿吃惊的问道。
“其实太宗皇帝也是有道明君。只是当时民间对太祖皇帝的死议论纷纷，而且还涉及到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更要为了哥哥把开宝寺建好了。”张幻陵小声说道。
“哎，修这塔花的钱换成粮食也能堆这么高吧？”长寿叹息着说道。
“应该不止。”张幻陵答道。
“其实当时满朝官员都知道其中的关节，所以都闭口不言，只有那名御史大夫仗义执言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三年前我到京城第一次见皇上。皇上说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我当时灵机一动的说道是在玉皇大帝面前见过。当时站在玉皇大帝身边的谪仙人不就是陛下吗？皇上听了，龙心大悦。看看，我也是拍过马屁的人啊！”张幻陵有些惭愧的说道。
长寿对张幻陵这么坦白有些吃惊。他含笑的看着张幻陵。
“当时龙虎山又重修道观缺银子啊！”张幻陵自嘲的解释道。
开宝寺的大门被两个小和尚嘎吱吱的推开了。露出了由两个和尚扶着的慢行和尚。
开宝寺里的和尚们双手合十恭送慢行和尚出门修行。
慢行和尚宝像庄严紧闭双目站在大门口缓缓的迈出了一步。
“慢行大师，慢行大师又出来了！”街市上的人立即惊叫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人群逐渐的向街道两旁聚集。几个老太太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了。
“千百年来，人们对装神弄鬼的东西百看百信。咱们也跟着，看看慢行和尚是怎么慢行的。”张幻陵说道。
每一次慢行和尚出来慢行走的路线但是不同的。今天也是一样。
两个小和尚扶着慢行和尚半个时辰后竟然走到礼宾院门前。
外面鼎沸的声音惊动了礼宾院里的人。礼宾院的大门开了，小蝶居然第一个冲了出来。
小蝶身穿绿色锦缎夹袄头戴狐皮帽脚蹬蛮靴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慢行和尚一行人。
长寿反应奇快，瞬间就躲到张幻陵的身后。不过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小蝶。
张幻陵先是一惊然后就似有所悟的微笑。
长寿突然觉得又有一道目光贪婪的看向小蝶。他仔细观察发现慢行和尚微微的侧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如果慢行和尚看向街边其他女子，长寿可能根本没有感觉。可是他看的是小蝶，长寿马上就感觉到了。
小蝶就在礼宾院门口站着并没有随着队伍前行。
这一次长寿留心了，他死死的盯着慢行和尚的双眼。
如果，在遇到街边的漂亮小娘子的时候慢行和尚的眼睛又偷偷的睁开了。
“天师，你看慢行和尚的眼睛。”长寿悄悄的在张幻陵的耳边说道。
“眼睛怎么了？”张幻陵疑惑的说道。
可是又走了一段距离张幻陵就看明白了。
“呸！什么东西！”张幻陵骂道。
“京城里传说的秃头淫贼不会就是他吧？”长寿小声问道。
张幻陵的脸色凝重了。
“不看了，败性！”张幻陵说道。
两个人离开队伍转向另一条街。
“欢哥儿，今天该讲曹操败走华容道了吧？”街边响起了一句略带兴奋的问话声。
“是！谢谢诸位捧场。”那个叫做欢哥的微笑点头答道。
“说三分的。走，过去听听。”张幻陵对长寿说道。
大楚国说唱里面专门有一项就是说三分的。就是专门讲三国故事的。人们最喜欢听曹贼落败的那几段。
今天讲到曹操败走华容道就是大家最爱听的。
不一会说唱台子前就聚满了人。
长寿因为牵着驴所以只好站在最后面。
一名汉子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也站在人群外面。
“爹，回家吧，要吃饭了。”孩子对父亲说道。
汉子面目上挣扎半天对儿子说道：“你马上跑回家跟你娘说饭晚一会再吃！我听完这一段就回去。”
可是孩子却犹豫着不想走。
“你快去快回！回来也听这一段！”汉子忙说道。
“好！”孩子兴高采烈的答应着然后转身就向外跑去。
“差不多了。各位客官这就开始了。”欢哥一拍醒木说道。
突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个满脸白粉头梳孩童的冲天髻的大脑袋来。
张幻陵和长寿第一次听说三分，被这一幕惊得一愣。可是其他人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个大脑袋刚刚露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叫起好来。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大脑袋变相滑稽，可是唱的一点都不含糊。阴阳顿挫，婉转悠扬。
他唱完后，欢哥就开始从诸葛亮借东风开始讲起。他和那个大脑袋一正一邪搭配的天衣无缝。
“都说了一半了。”那个刚走的孩子又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听着欢哥讲三分气恼的说道。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这段故事了。
长寿和张幻陵也一直入迷的听到结束。长寿也上前把几个铜钱放在桌子上。
“人常说腰揣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看还是在京城里比较舒适。”张幻陵叹道。
“就在这里分手吧。”张幻陵对长寿说道。
长寿鞠躬告别。
“你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着我们吗？”张幻陵问道。
“他应该没有恶意吧。”长寿笑着答道。
长寿牵着老驴转了几家客栈，终于找到一家中意的。
那个使刀的孙姓汉子在客栈门口看了看转身走了。
第四十五章 英雄的父亲
晚上长寿在客栈里吃完饭后就出来了。他直奔开宝寺而去。
到了开宝寺后，长寿就围着寺庙转了一圈。等他再次走回开宝寺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张幻陵站在那里看着他在笑。
“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小师傅。”张幻陵说道。
“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就睡不着。”长寿说道。
“他要是不出来怎么办？这么大的寺庙，你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出来？你保证能看见他？”张幻陵一连串的问道。
长寿听后半晌才缓缓的摇摇头。
就是我们三个围在寺庙的不同方向也不一定能发现他”张幻陵无奈的说道。
长寿知道张幻陵说的第三个人就是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使刀人。
“必须想其他办法。”张幻陵说道。
长寿和张幻陵在寺庙外面踌躇的时候，慢行和尚也在开宝寺自己的禅房里焦躁不安。
他根本不是什么和尚。他本来就是穷乡僻壤的一个练过三招两式的小混混，一个小骗子。
他最后是在本乡本土被乡人打出来的。可是他到了外乡，到了更大的地方却惊喜的发现越大的地方越容易骗！
越大的谎言越容易让人相信！
他先是跑到笃信佛教的大理国冒充大楚国的高僧。
当在大理国的寺庙里有僧人向他请教佛法问题时他总是笑得高深莫测的说一句：“说不得。”
没想到就这样他居然因此在大理国一举成名，被大家尊称为说不得大师！
哎呀，真是太好骗了！
可是大理国毕竟地偏人贫，已经是说不得大师的骗子实在待不下去了又跑回大楚国。
这一次他玩的更大。他直接冒充舍身侍佛的大理国的王子！
凭着他对大理国的风土人情和大理国皇家的了解还有他自创的慢步修行法门立刻在大楚国京城引起了轰动！
最后连皇帝张卯都被惊动了，接连接见他两次。
张卯也被这个巧舌如簧的骗子哄得龙心大悦，还赐予他一件袈裟。
从此以后，慢行大师的名头就红了半边天。许多善男信女都跪伏在他出行的道路两旁。
钱财现在那些善男信女给他贡献了很多。可是饱暖思**，这方面就没有人帮他解决了。因为他是一个和尚，是在人们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大师。
所以有三脚猫功夫的慢行和尚晚上就成了夜行的歹徒。他在歌舞升平的京城里频频得手。
有几次他也遇见了夜巡的差役。可是那些差役看见他居然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让白天的慢行和尚夜晚的急行歹徒胆色越来越壮了。
可是自从消息传开后，现在京城里家家自危。他如果再贸然的闯进去，等着他的很可能是菜刀擀面杖！
可是尝过多次甜头的慢行大师色心难耐啊。所以他才在自己的禅房里来回的走着。最后他把心一横悄悄的走出禅房走到开宝寺墙边越身上墙，然后趴在墙头上四下里张望一越而下。
慢行和尚跳墙的地方无意中躲过了长寿和张幻陵。
这一次他要去的目标是他白天慢行的时候看好的。
在他白天慢行在丽景街的时候，一个姑娘从旁边一间店铺里出来。姑娘的长相让慢行和尚怦然心动。
今天晚上他决定就去丽景街那家店铺！
慢行和尚贴着街边走在阴影里。他已经换上了平民百姓穿的衣服一点也不惹眼。
他已经京城居民的生活摸得很透。
大部分店铺都是前面是做买卖的地方后面是住家。
而住家的布局大多是正房是家里一家之主居住的。而偏房是留给儿女和下人住的。而儿女住的又比下人住的好一些。
慢行和尚按这一套规律找人百试百灵。
而且女孩子的闺房总是更漂亮一些，味道上更好闻一些。甚至窗棂上还会贴花。
黄老四躺在女儿的床上怀里抱着擀面杖久久不能入睡。
他现在才发现女儿的这张床太小了。他躺在上面伸不开腿翻不了身。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窗户纸被悄悄的捅破一个洞。然后一只小竹管伸了进来。一缕青烟无声的喷了出来。
黄老四隐隐的闻到一股香味。他没有在意，毕竟是女儿的房间有些香味很正常。
可是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浑身可是无力，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一根细竹签插进窗缝挑开窗栓，然后窗户就无声的打开了。
黄老四在黑暗的房间里惊恐的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慢行和尚进入房间后适应了一下环境，然后又向床前靠拢。
慢行和尚轻轻的掀开被子，借着窗外的光亮他隐约看见一对硕大的脚丫子同时又闻到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
不好！慢行和尚暗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抓，抓淫贼啊！”
浑身无力的黄老四奋起最后的一点力气嘶吼一声从被子里面抡起擀面杖打在已经转身要逃的慢行和尚的后腰上！
吸了迷药的黄老四打出的这一擀面杖力量并不大，只是打得慢行和尚一个趔趄却顺势扑到窗前。
打完这一下的黄老四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影跳出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当众多衙役捕快赶到黄老四家要抓人的时候，慢行和尚应该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开宝寺了。
第二天打给淫贼一擀面杖的黄老四就成了英雄。
就是自己的女儿含着眼泪叫他的那一声爹就让他心醉了。
整整一天，黄老四都坐在自己家门口逢人就讲自己的英雄壮举。
“如果我没有闻到迷药，我一准就把那个该死的杀才打死了！”最后黄老四晃着脑袋遗憾无比的说道。
黄老四的壮举激励和警醒了京城里无数想当好爹和好汉的男人们。
他们在当天晚上躺在女儿床上抱着菜刀或者是擀面杖，鼻子上蒙着湿手巾或者是塞着棉花眼巴巴的等着淫贼的到来！
可是随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四天慢行和尚又照样出来慢行了。
“奇怪，慢行和尚不是每一次都变路线吗？怎么这一次他又绕着礼宾院走了一圈？”长寿自言自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