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婆的誓言
少女走上前去弯腰拽住麻袋就身体倒退着把麻袋向河岸拉去。
麻袋里面的老太太感觉麻袋在动。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叫道：“是阎王老爷派的牛头马面来收我了吗？阎王老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你老人家就送我回去吧，从此以后老身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少女突然童心大起哑着嗓子说道：“真的吗？你真的不再做坏事了？”
“真的，真的！如果我说假话就让我烈火焚身不得好死！”麻袋里面的老太太连忙说道。
“我的后背都冻僵了，地狱太冷了。阎王老爷快一点儿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积德行善一辈子！”老太太苦苦哀求道。
冰面上很光滑，少女很快就把麻袋拖到河边的草地上。
这时候长寿也走了过来。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长寿说道。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不妥？你没有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少女没好气的答道。她看着一身道袍的长寿质问道。
说完，少女就弯腰用刀割断绳子打开了麻袋口。
一个披头散发满面惊恐的老太太头部露了出来。看样子真像是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活鬼！
长寿长得并不差，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
翠衫少女更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坯子。
老太太刚刚从地狱里走一遭出来看见这样两个人就像看见仙童仙女一样。
“老太太，你家是哪里的？现在身子怎么样了？”少女关切的问道。虽然是关切但是语气里隐隐有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还活着？多谢两位了，老身浑身的骨头都断了。这帮杀千刀的！等我回去以后一定到县府衙门向县老爷告状，让这几个杀才都人头落地！”老太太恨恨的说道。
“那几个人早都跑了。现在你一个人能走回去吗？”长寿问道。
“哎哟，哪里还能走啊。老身现在浑身痛的厉害，动都动不了。”老太太可怜巴巴的说道。
“要不找两根棍子咱们两个抬着她？”长寿犹豫的问道。
少女给他一个白眼。意思是说本小姐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就是一个人精。她马上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的性格品性。
“老身哪敢麻烦两位啊！这里离羊谷县城不远，能不能麻烦小哥儿走一趟。你到县城里打听王婆婆家没有不知道的！你到我家找我那个没用的儿子王朝来，让他找几个人把我抬回去就行了。”老太太央求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撑得住吗？”长寿转身关切的问少女。
少女居然脸上微微泛红然后马上板起脸说道：“本姑娘有什么样的本事你不知道吗！”
说完她还拍了拍腰间的短刀。
长寿点点头快步向拱桥走去。过了桥，抬眼望去一条两辆马车宽的土路从脚下向远处伸展。想来这就是去羊谷县城的路了。
长寿撒腿就向羊谷县城方向跑去。
老太太现在浑身巨疼。可是现在要交好眼前这位姑娘才能让她安心啊。
她可是揣摩人心的高手。一个火星都能让她撩拨出冲天大火来！
“他跑的这么快是想早一点回来。想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老太太用充满魔力的声音说道。
“这么俊俏的小哥儿怎么是个道士？不过也不打紧，道士也有许多是娶娘子的。再说还可以还俗嘛。”老太太接着说道。
她如果坐在土地庙里对着木胎泥塑的土地公公说三天，土地公公能把同样是木胎泥塑的土地奶奶休了。
“我刚才看见你们两个站在我面前，就像看见一对仙童仙女一样！真是画里都难描啊。”老太太叹息着。
她的这张巧嘴不知道已经杀过多少人了！
少女静静的站在那里，微风轻轻的吹在脸上。她觉得脸有些发烫。
咔咔的响声从河面上传来。
两个人都扭头去看。
只见河面上那一大块冰裂开成几小块缓缓的被水流冲走了。
“就是寒冬腊月河里也不会有这么厚的冰啊。真是铎铎怪事！”老太太喃喃自语道。
长寿跑进羊谷县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好在街上还有行人和店铺没有关门。
可是让他纳闷的是为了保险他向几个人问起王婆婆家的住址，那些人都先是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长寿几眼才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有一个人没有告诉他不说，还朝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
只有最后的那个人告诉的详细一些。
“就是那条巷子里挂灵头旛的那家的对面！小心一点，天黑了别遇见鬼啊。”那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长寿也来不及细想就朝那条巷子赶去。
果然，长寿离很远就看见惨白色的灵头旛。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挂着灵头旛的那一家大门紧闭。
黑夜里，就是那灵头旛看得清楚。一切都显得那么阴森恐怖。
长寿壮着胆子走到灵头旛对面的那一家砸门。
咚咚咚的砸了半天门后，里面才传出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谁，谁啊？”
“我是来报信的！你是王朝吗？你母亲有口信让我带给你！”长寿在外面喊道。
又过了一会，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出来。
一个胖敦敦的汉子露出半个头。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羊谷的人吗？”汉子警惕的问道。
“我是路过的。只是在河边碰巧遇见了你母亲。”长寿答道。随后他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汉子在听说自己母亲被人从桥上扔下去后没有露出吃惊和关心的表情。反而对长寿的提防之心减弱了不少。
看来在他听说自己母亲被人害了的时候，他彻底的相信了长寿。知道长寿没有说假话。
“我母亲她没有死？”汉子还是不确定的问道。
“没有，只是暂时不能动了。她要我告诉你，让你找几个人把她抬回来。”长寿答道。
“哎，报应啊。”汉子小声嘟囔着。
“这么晚了，到哪里找人啊？花钱多了，她回来以后一定会心疼。到时候还是要骂我！算了，骂就骂吧。你等着，我去找人。”汉子对长寿说道。
第十七章 母子相异
名字叫王朝的汉子转身走进屋子。
不一会功夫长寿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就看见王朝满脸沮丧的走出来。
“这个死老婆子！也不知道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了。防自己儿子像防贼一样。”王朝气恼的说道。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个竹躺椅出来。
然后长寿就看见王朝在巷子里挨个的敲打房门。他想请这些邻居能出来几个帮忙把自己的母亲抬回来。
可是出来的人听完事情的原委都是摇头然后转身关门。
最后王朝一咬牙出了一钱银子的价钱才请动一个邻居帮忙。
两个人在竹躺椅下面绑上两根木棍扛在肩上在长寿的引领下走出县城。
羊谷县城并没有像样的城墙，否则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出城的。那样的话，王婆就只能在外面呻吟一夜了。
长寿来的时候连跑带颠用了半个时辰。可是现在看见王朝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也就无奈的在前面慢慢的引路。
三个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桥边。
王婆忍着浑身痛楚花了两个多时辰小心翼翼的陪少女聊天。她曲意逢迎少女生怕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功夫也没有白费，虽然女孩子刻意隐瞒还是让王婆了解了不少事情。
现在王婆就认为这个女孩子是昏了头跟着小道士私奔的大家闺秀。
“怎么现在才来？再晚来一会，你就等着给老娘收尸吧！”王婆看见她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找了半天人，都不愿意来。这个人还是我花一钱银子雇来的。”王朝闷声闷气的答道。
“花一钱银子！败家子！”王婆高声骂道。骂完后又牵动了伤处痛得哎哟哎哟的叫着。
“我在家里找半天也没有找到你藏钱的地方。你现在就给钱，否则你回去后反悔我就成了不讲信用的人，就没脸见人了。”王朝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没有钱！”王婆怒道。
“没有钱，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明天早上再回去，反正吃早饭也来得及。”王朝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这个忤逆不孝子！你早晚有一天会被天打雷劈的！”王婆咬牙切齿的骂道。
“要劈也应该先劈你！”王朝不服气的顶嘴道。
王婆现在还躺在麻袋里。她握着麻袋边缘的手气得乱抖。最后无奈的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钱银子给王朝雇来的人。
王朝这才和雇来的人一起把王婆从麻袋里面拉出来抬到竹躺椅上。然后两个人抬起躺椅扛在肩上往回走。
长寿和少女两个人牵着驴在后面跟着。
王婆这一路上不住的呻吟哼哼着。
进了羊谷县城，少女就向王婆告别。
“老身在羊谷县住了这么多年，对这里最是熟悉不过。整个县城就数李记老店气派整洁。二位去那里最好了。”说完王婆还向两个人指点的方向这才离开。
少女和长寿就按照王婆指点的方向找李记老店。
李记老店是羊谷县城里最大的客栈很好找。两个人不一会功夫就站在客栈的门口。
“二位客官想要住店吗？”店小二在门口挑着灯笼问道。
这时候少女就刻意的躲在长寿的身后。
“住店。麻烦小二哥找两间客房。”长寿说道。
小二看见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少女一起过来心里就有些奇怪。他听见长寿这么说反而有些释然了。
少女用手在后面狠狠的掐了长寿一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跟他说要两间上好的客房！”
长寿吃痛差一点叫出来。
“小二哥，要一间上好的客房，再要一间普通的。”长寿龇牙咧嘴的说道。
“好，好！都有，都有！”店小二眉开眼笑的答应着。说完就挑着灯笼引着两个人往里走去。
“小气鬼！”少女小声说道。
……
王婆被儿子王朝抬回家里安顿在床榻上。
“娘，你给我点银子，我去给你请郎中。”王朝说道。
“平时你总说我是财迷！现在知道了吧，干什么事不要用钱啊！”王婆说道。
“如果你不为了钱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也没有人想害你。”王朝反驳道。
“你给我闭嘴！生了你这个不孝子，我倒了八辈子霉了！”王婆怒道。
“有你这样的老娘，我走在外面都让人戳脊梁骨！”王朝反唇相讥说道。
王婆想起身打儿子，只是刚刚抬起一点身子就痛的叫起来。
“你不给钱，郎中就来不了。你就这么挨着吧。”王朝说道。
王婆也知道这个理儿，她只是心疼银子。但是银子再好，没有命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最后王婆还是肉疼的掏出几钱银子给王朝，让他去请郎中。
王朝刚要出门又被王婆叫住了。
“你请完郎中，就让郎中一个人来就行了。你再到南宫大官人家走一趟。跟南宫大官人说我有急事。”王婆嘱咐道。
“南宫大官人刚娶了对门儿那个狐狸精，哪有功夫理你。”王朝说道。
“我不是让你跟他说有急事吗？你再跟他说是大好事！他听见你这么说，一准儿会来！”王婆说道。
“不知道你又要冒什么坏水儿。”王朝嘟囔着走出家门。
……
店小二把长寿和少女两个人安排进客房后还不算完。
在随后的时间里店小二被少女支使的团团转。
先是搬木桶进房间，然后就是打热水让少女洗澡。安排饭食的时候，少女也是诸多要求。
听得店小二和站在旁边的长寿直咂舌。
当少女洗完澡清清爽爽的走出来看见长寿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天花板。
“你在看什么？”少女问道。
“我在看天上能不能掉银子。”长寿答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先垫上，到时候我加倍还给你。”少女神态轻松的说道。
“我看还是把你押在这里，我去找你的家人来付账比较好。”长寿说道。
少女的脸色变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想不到没有银子该怎么办的事。他们以为那些银子都是天经地义就该有的。而且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要尽快赶到京城去，越快越好！”少女想了想说道。
“可是像你这么花钱，这一路上要花多少？你怎么去京城啊？”长寿问道。
少女默然。
第十八章 恩将仇报
南宫大官人姗姗走进王婆家的时候，郎中早已经给王婆看完病开了药方收了礼金走了。
南宫大官人一身锦缎的袍子，高底靴，手拿折扇一步三摇的走进来。
就是王婆这样的已经在红尘里打滚儿几十年的老婆婆看见南宫大官人这样齿白唇红一身好皮囊的俊哥儿也不由得心动。
南宫大官人俯身温言问道：“王妈妈，听说你受伤了？”
“还不是大官人的那点子风流债连累到老身了！”王婆躺在床上嗔道。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南宫大官人问道。
今天他们能对王婆下手，明天就可能对他下手。所以南宫大官人对这件事很关心。
“我一个人刚走进巷子就被麻袋套住了脑袋。所以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过我听声音，有一个人好像是走街串巷卖货的浑哥。其他的人就不知道了。”王婆边回忆着边答道。
“好，我回去就让手下人去找浑哥。就是把整个羊谷县翻一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南宫大官人面目狰狞的说道。
“这是郎中给你老人家开的药吗？我把它拿回去按方抓药，明天就让伙计把药送来。”南宫大官人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药方问道。
“又让大官人破费了。老身就多谢大官人了。”王婆喜道。又省了一笔花销，王婆心里自然高兴。
南宫大官人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笑着问道：“说说吧，王妈妈。你不是说有好事要告诉我吗？”
“我要不说有天大的好事，大官人不会来吧？”王婆笑着问道。
南宫大官人微笑不语。
“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有两个人救我，老身现在已经沉在河里喂鱼了。那两个人都有些古怪。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小道士，另一个是个俊俏的姑娘！”王婆说道。
一听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南宫大官人马上来了兴致。他坐起身认真的听着。
王婆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接着说道：“那个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模样俊俏不说，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手上戴的一只翠玉镯子一看就是个稀罕物！怕不值几百两银子？”
南宫大官人听到这里更来兴致了。他这几年一房一房往家里娶小妾主要还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钱。
“一个小道士和一个女孩子走到一起可有些怪啊。”南宫大官人说道。
“趁着那个小道士进县城找人的时候我试探着旁敲侧击打听了。虽然那个姑娘有所隐瞒，我还是听出来她是从大户人家跑出来的。那个小道士陪着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王婆自得的说道。
“不会是两个人私奔吧？”南宫大官人问道。
“很有可能！”王婆答道。
“你有办法把那个女孩子弄到手？”南宫大官人问道。
“这还不容易？”王婆躺在床上呵呵的笑着。
“大官人去找县府老爷。然后让他派捕快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小道士判个拐卖人口的罪不就行了。”王婆答道。
这时候的王婆早就把刚刚不久前说的誓言抛到一边了。恩人算什么？如果恩人可以拿来换银子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换！
“那个姑娘呢？总不能让我直接从县衙里面直接领出来吧？”南宫大官人问道。
“谁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就让县府老爷以无主人口发卖了怎么样？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干过。”王婆说道。
“好主意！不过我又要破费了。去县衙走一遭难得不要花银子吗？”南宫大官人叹息着说。
“有失必有得。大官人还是占了大便宜的。再说还有老身的那一份大官人刚才忘说了。”王婆说道。
“好！事成之后，少不了王妈妈的那一份好处。不过我要先派人盯着这两个人。也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漂亮。”南宫大官人说道。
最后，大官人拿着药方施施然的走了。
“娘，你又要害人！”王朝走进来说道。
“怎么是害人？我明明是救人嘛。那个姑娘跟着小道士有什么好？不守妇道规矩，一个姑娘出来乱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跟在南宫大官人比跟着道士强多了！”王婆说道。
“可是人家毕竟救过你啊。咱们不能恩将仇报！”王朝劝道。
“我不懂什么恩，什么仇。我只知道银子进得越多越好，出去的越少越好！”王婆答道。
“总有一天老天爷要跟你算总账。”王朝说完气呼呼的出去了。
……
店小二终于把饭菜还有酒端上来了，摆得桌子满满的。
长寿看着满盘子里的一大块大块的羊肉和猪肉发愣。
少女满面喜色的拔出短刀切了一块羊肉放在长寿的面前。
“快吃吧！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吃饭了。”少女说道。
“你以前就这么吃东西？而且能吃这么多？”长寿不敢相信的问道。
少女觉得自己说得多了，板着脸喝道：“你的话真多！快一点吃吧。”
长寿看着用杀狼的刀给他切的那块肉有些难以下口。
少女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然后咕咚咚一口喝干。
“这粮食酿的酒和马奶酿的酒就是不一样。好喝！”少女抹抹嘴赞叹道。
在随后的时间里，长寿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他自己只吃了很少的一点。
“你是怎么让河水结冰的？”少女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长寿问道。
“不知道，只是无心为之。如果你现在让我做，我就做不到了。”长寿答道。
“果然是一个邪魔外道！这一次跟我去京城，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少女摇晃的身子有些口吃的说道。
“你到底是哪里人？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长寿问道。
“不能问！再问就杀你的头！”少女瞪着眼睛手指长寿说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长寿又问。
少女仰头想了想，什么都不说是有些说不过去。什古乃在乌骨语里是蝴蝶的意思。那我就告诉他吧。
“你以后可以叫我小蝶。毕竟你救过我，又跟着我这么长时间。我允许了！”少女一拍胸口说道。好像这是一个多大的恩赐一样。
第十九章 麻烦
第二天早上，长寿很早就起来了。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管睡得多晚总能早早的醒来。
他先到马厩里给老驴添了一些草料和清水。然后回来就守在小蝶房间的门外。
可是长寿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了，房间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最后，长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在外面一边拍门一边说道：“姑娘，你起来了吗？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说好了今天早上就上路的吗？”
长寿连喊了几遍才听见里面传出来小蝶极不耐烦的声音：“喊什么喊！嚎丧一样！拖出去打死！”
长寿愣住了，不知道谁要把自己拖出去打死。不过里面的人不愿意起来倒是真的。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
日将正午的时候，小蝶才懒洋洋的起来。这是这些天以来她睡得最舒服的一次。美中不足的是还是被那个该死的长寿叫醒了一次。
所以她起来后对长寿没有好脸色。
“还不去打水，我要洗漱梳理。”小蝶对长寿吩咐道。
长寿从小和师傅在山里长大，从来没有和女孩子相处过。遇见小蝶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他得出结论——女孩子真麻烦！
长寿用木盆端水的时候，同时告诉店小二过一会把午饭端上来。由于小蝶的缘故，长寿自己的早饭也没有吃。昨天晚上吃了一肚子的肉，现在还没有消化完。
昨天没有留心，今天吃饭的时候长寿注意到小蝶除了喝酒吃肉几乎不吃别的东西。
长寿开始相信小蝶说的将来要十倍赔他银子的话了。在长寿心里能天天吃肉不吃别的东西的人家他至今还没有听说过。
其实大楚国的富贵人家要是看见小蝶这么吃东西还不得笑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像一个莽汉一样。实在是粗鄙不堪！
小蝶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巴说道：“一会去街上逛逛。我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再买一点胭脂水粉。”
长寿不声不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推到小蝶面前。
小蝶好奇的打开看见里面只有几小块散碎银子。
“就这么多了？”小蝶问道。
“就这些了。想怎么用你说了算。”长寿答道。
“来大楚国之前，我听人说大楚国多么多么富足。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可是我到这里以后怎么看见的不是这样？”小蝶纳闷的说道。
多少银子也经不起你这样的花法，长寿心道。
“有钱人毕竟是少数。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长寿答道。
小蝶看着银子发起愁了。不过不一会她就笑着说：“不管了，先上街买一些胭脂水粉再说！”她完全是一副今天有钱今天乐的态度。
长寿从下山后越来越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艰难。尤其是男人，更艰难。
大楚国人烟稠密倒是真的。这是小蝶出生的乌骨部没有办法比的。
走在羊谷县城的街道上，小蝶看哪里都觉得新奇好玩。
街上的行人看到小蝶也觉得新奇。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咧咧的走在街上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她爹妈是怎么教她的。
小蝶一头扎进一家胭脂铺子。
这里面卖的东西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胭脂水粉。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根本不会到这里卖这些便宜大路货。
可是乌骨族来的小蝶却把这些东西当做了好东西。
店铺老板殷勤的招待着。他把各式各样的胭脂都摆在小蝶的面前让她试用。
不一会功夫，小蝶就把自己的脸抹得红红的。
喜滋滋的端详完铜镜里的自己，小蝶扭头问长寿：“你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像猴子屁股一样好看。”长寿实话实说的答道。
小蝶气得脸都红了，可是现在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因为她的脸本来就是红红的。
“找死！”小蝶怒道。
一个粗壮的汉子闯进胭脂铺。正是王婆的儿子王朝。
就在长寿小蝶和胭脂铺老板发愣的时候，王朝着急的说道：“你们赶快走！县衙里的捕快要来抓你们了！”
“抓我们？凭什么！”小蝶不服气的问道。
这么一问，王朝居然没有办法回答了。
“到底怎么回事？”长寿问道。
“说来话长了。没有时间了！总之是我母亲和南宫大官人报到县衙说你拐带良家女子。把你们抓起来后，你会判罪她会被发卖！南宫大官人就会把她买回家里做小妾！”王朝着急的答道。
说到这里，连在一边听的胭脂铺老板都慌了。
“快走吧，快走！不要再犹豫了！”他好心的催促道。这样的事情他可是经的多见的多了。
听说自己会被卖掉，小蝶也慌了。这里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大楚国而不是自己的乌骨。
“多谢了！”在两个人快步走出胭脂铺时，长寿还不忘了回头向王朝和胭脂铺老板说道。
“你现在就出县城，我一个人回去牵驴！”长寿对小蝶说道。
“我和你一起走！论手脚功夫你还不如我呢。”小蝶固执的说道。
长寿没有办法只好两个人快步往客栈的方向走。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两个小厮正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好在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进客栈后结账后牵驴就向外走去。
跟在后期的小厮一看见两个人走的方向是直向县城外就慌了。
一个小厮对另一个小厮说道：“我去禀告南宫大官人，你去拦住他们。就一个小道士不用怕！”说完，他撒腿就跑了。
另一个小厮不及细想也撒腿向前追去。他只跑出上百米就追上了长寿和小蝶。
“站住！哪儿都不许去！”小厮拦在老驴的前面喝道。羊谷县就是南宫大官人的天下，他怕什么！
小厮的眼睛盯着的是长寿，他根本没有把小蝶这个女孩子放在眼里。
没想到坐在驴背上的小蝶探身就是一拳，狠狠的打在小厮的鼻子上。
小厮啊的一声惨叫捂住了鼻子。
“快走！”小蝶说完双腿一夹驴肚子，老驴就听话的向前奔去。
刚刚跑出县城没有多久，后面就出现了一大群家丁模样的人追了上来。
长寿不时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土块石块向后面扔去。
“你快走，不要管我！”长寿喊道。
第二十章 萤火的心
看见长寿为了自己这么拼命，小蝶也变得懂事了。
她翻身跳下驴背拉着老驴向前跑。其实这样跑得能更快！
几个土块石块并不能让那些家丁慢多少，他们很快就与长寿几乎是面对面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惜命，不肯与长寿硬拼。不过就是这样，长寿的身上还是着实挨了几棍棒。
好在长寿身体灵活，挨了一下还能转身再跑。
这时候，县城里又冲出一拨人来。他们身上都穿着公服，是县衙的衙役捕快。其中两个捕快还骑着马。
虽然这两匹马比不上军马，可是比长寿的老驴可强多了。
那些家丁已经有些跑不动了，看见捕快出来了大为高兴。就是让捕快把前面的两个小兔崽子抓住，他们回去也是有点功劳的。毕竟纠缠了这么长时间，是他们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拖住的。
现在家丁们也不想出力抓住长寿和小蝶，拖住他们就好。真正出力的事情让那些后来的捕快干就行了。
小蝶牵着老驴又跑回到当初救王婆时的石拱桥前面。她拉着老驴走上拱桥就站住不走了，只是冷冷的看着赶来的这些人。
看她飒爽英姿的样子绝对不是大楚国柔弱的女子可比的。
长寿也赶到拱桥边，可是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就一屁股坐在拱桥斜坡上对着上面的小蝶喊：“快走啊，不要停！”
小蝶看着已经是鼻青脸肿的长寿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微微的一动。
她拍了拍驴背说道：“再休息一下，咱们就杀下去！”
家丁们先跑到拱桥的下面。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先歇一会。只要他们不跑我们就不要动。抓人是官府的事！”为首的家丁说道。
其他家丁都依言或站或坐在大口喘气休息。
不一会那两个骑着马的捕快率先赶到了。两个捕快绕过家丁来到桥下。
现在长寿也不喊了，看来今天怎么也样也走不掉了。
“你们！现在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有人举报你们不法！”一个捕快在马上高声喊道。
“我们没有违法，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长寿答道。
“违没有违法，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没有违法，县府老爷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放你们离开。现在跟我们回去说清楚就行了。”另一个捕快温言说道。
“跟他们啰嗦什么，抓回去再说！”第一个说话的捕快不耐烦的说道。
“能动嘴就不要动手，能省力气就省一点儿嘛。”另一个捕快笑着答道。
长寿没有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他还在犹豫不定。
小蝶已经跨上驴背像一个要冲锋的将军一样从桥上俯视着桥下的蝼蚁。
她拔出短刀喝道：“冲下去！”
老驴听话的从拱桥上面冲下来借着地势越跑越快！哒哒的蹄声踏出了战马的节奏，转眼就到了两名捕快的面前！
两名捕快都看傻了，他们当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哪一次那些人不是乖乖的束手就擒？
小蝶在驴背上挺直身子挥刀努力的向上。刀尖从第二个说话的捕快喉间划过！
“你更坏！”小蝶怒道。
捕快一下子从马上栽了下来，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在地上抽动几下就一动不动了。地上的血却是越流越多，很快就是黑红色的一大片。
杀人啦！当场的人都吓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这两个人莫不是疯了？
小蝶掉过驴头又向剩下的那个捕快冲去。
那名捕快吓得浑身乱抖，连马都驾驭不了。他只会安稳的骑马，在马上搏杀他根本就没有练过。
大楚国是太平世界根本也用不到这些。
小蝶的刀闪着寒光已经到了面前了。虽然马不听使唤，可是捕快还是有了准备，他努力的侧身躲过刀尖。
刀尖还是在捕快的胳膊上划开一个口子。捕快吃痛，啊的一声惨叫。
捕快坐下的马这时也毛了，四蹄蹬开向县城方向狂奔。捕快这时想勒马都勒不住了。
当然也许他根本不想勒马，还是逃命要紧。
家丁们这时也妈呀一声转身往回逃去。生命宝贵，安全第一。差事可以先放下再说。
瞬间只有一马和倒在地上的捕快留在原处。
这时候小蝶是最冷静的。她跳下驴背走到马前认蹬上马。
“过来啊，你坐在我后面。”小蝶对着还坐在桥上傻愣愣的长寿说道。
天渐渐的黑了，两个人骑在马上。长寿在后面手里拉着绳子牵着老驴。
老驴可能觉得今天是自己人生的巅峰，所以它走得趾高气昂的。
“这匹马不能留，它的屁股上有烙印。”长寿说道。
“嗯”小蝶轻轻的回了一声。
“夜里不能休息，得快一点走。消息传开了，各个县府州府衙门都会抓我们的。”长寿又道。
小蝶还是嗯了一声。
“我们两个走在路上很好认。这可怎么办啊？”长寿发愁的说道。
“出了山，你要马上买一套平常的衣服换上。这匹马到时候也留在山里。两个人和一头驴就好多了，我看这里驴子不少。关键是我们两个要快一点走出这一片地方。离开这几个府县就好了。”小蝶说道。
这一次长寿嗯了一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条小路蜿蜒在山间。那匹马完全是信马由缰的往前走。
山间万籁俱寂，皓月当空。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在林间回荡。
银白色的月光撒在两个人身上，如烟似雾般的笼罩着亡命天涯的长寿和小蝶。
萤火虫一点点的在夜空中飞舞，像是飘荡在夜空里的灯笼。
长寿目光所及，几十上百的萤火虫呼而聚集在一起在两个人的前面盘旋像是在引路。
上百点萤火在眼前翩翩飞舞，小蝶一下子看痴了，星眸中也闪着光。
长寿在后面看见也似有所感。
上百只萤火虫呼地又围成一团，像一个几尺的大光球。又像从天而降的月亮。
这时萤火虫像是统一了步调，以相同的节奏亮暗着尾部的亮光。这样一来，光球就像有了生命一样，一暗一亮。
小蝶忽然觉得眼前的光球就像一颗跳动的心一样。她不由得面赤心热起来。她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
长寿像是在梦中惊醒一样移开目光。
萤火虫也突然散开，又变成繁星点点各自在夜空中飞舞。
“我现在要是有弓箭一定把那只可恶的鸟射下来不可！”小蝶恨恨的说道。
第二十一章 梁山酒店到了
长寿和小蝶一路夜行，走到第二天中午才找到一个大一点的集镇。
由长寿出面用了很少一点银子买了两套村汉村姑穿的粗布衣服回来。
小蝶一边换衣服一边抱怨衣服的颜色尺码和式样。最主要的是衣服还是麻的。
乌骨族祖祖辈辈生活在北地的崇山峻岭之间。生活艰苦，几乎都是以野兽毛皮附体。
这在大楚国人看来几乎与野兽无异。
可是到了小蝶的爷爷聚众起事攻打青白王朝以后，头领们日益生活奢侈。许多人也开始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小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虽然还保持着骑马奔驰甚至是冲锋陷阵的尚武精神，可是已经习惯于享受大楚国从海路贩卖来的绫罗绸缎了。
“这是什么？”
小蝶突然指着长寿刚刚换下来的道袍问道。
长寿先是一愣，然后醒悟过来急忙想弯腰抱起道袍。
可是小蝶动作比他更快，伸手一拉地上的道袍从里面掉出来两件金灿灿的物事来。
“这是钗子！”小蝶惊喜的拿起当初长寿从红发刘二身上得来的金丝凤钗。
凤钗拿在小蝶手里，金丝编织成的钗头凤颤颤巍巍的像是要展翅高飞一样。
小蝶忘了所有的一切，喜滋滋的拿着凤钗插在发髻上。然后就左右四顾在寻找着什么。可是过了一会才沮丧的叹了口气。
突然她又一拍大腿拔出插在腰间的短刀。雪亮的刀芒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目的寒光。
小蝶一手持刀，一手拂鬓。她居然用刀身做镜子顾影自怜。
长寿看着小蝶的一连串动作，目瞪口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低头急忙把那一锭金元宝攥在手里。
可是已经晚了。
“别动！你又想在我面前耍滑头！”小蝶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到他身上。
“你不是哭穷说没有钱吗？居然还藏了这么大一锭金子！”小蝶怒道。
“这锭金元宝是不能用的。一出手就会被人抓住！”长寿解释道。
“为什么？”小蝶问道。
长寿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小蝶还会问这个问题。
“能用金元宝的人非富即贵。而且还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行。如果你不信可以拿着金元宝去试试！”长寿解释道。
小蝶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是我的了！”小蝶跋扈的说道。
长寿无奈的只能认命了。
“都给你可以，不过这只钗子只能放起来不能戴着招摇过市。否则还是麻烦。”长寿说道。
“真是烦死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蝶怒道。她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是也知道长寿说的有道理。所以小蝶小心翼翼的把金凤钗放进怀里而把金元宝又扔给了长寿。
钱财不重要，美才重要。
两个人收拾完又把骑了一路的那匹马赶进树林里吃草，这才牵着老驴重新上路。
这里离羊谷县还是有些近，还是快一点离开的好。
换完衣服后的两个人在外人眼里就顺眼平常多了。
两个人就像是出门赶路的一对农家小夫妻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长寿和小蝶在吃饭住店的时候别人都把他们两个当成一对夫妻看待，他们还很是羞涩。
不过时间一长，两个人也都习以为常了。住店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就睡在一个房间里。当然长寿只能委屈的打地铺了。
祖龙河滚滚东流如海。从古自今不知道泛滥改道过多少次了。
最近的一次是几十年前在大楚怀宗年间再一次决口。最后祖龙河夺青龙河河道向北而去。
听说是进入青白王朝国内后由津口如海。
可是这一次祖龙河改道却造就了一片方圆几百里的水泊出来。
水泊里几块高一点的地方就成了岛屿一样的存在。
围绕着它们的是烟波浩渺的水面和大片的芦苇荡。
长寿和小蝶现在就站在水泊边上看着芦花像雪花一样在水面上漫天飞舞。
远处的水面上还有几个小黑点在水面上移动。那是打鱼的船正在下网捕鱼。
“太可惜了，这么一大片好风景都让那帮该死的强人占了！我打听在附近的鱼家了，他们说现在他们都不能去打鱼了，除非给那些强人们钱！”小蝶遗憾的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用长寿下山时带着的木剑伸进衣服里挠着。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她浑身痒得难受。
“往东走，咱们还要沿着水边走两三天。”长寿说道。
“如果没有那些强盗，咱们租一条船从水面上直接过去能少走很多路！”小蝶气恼的说道。
“走吧，看看有没有客栈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一点上路。”长寿说道。
小蝶听话的嗯了一声然后牵着老驴走在前面。
经过这一段时间小蝶改变了很多。粗茶淡饭也能吃得很香，也更疼惜老驴并不总想骑驴而是经常牵着它让老驴也能歇歇。
也许是因为这里经常有强人出没的原因，两个人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长寿心里也警惕起来。虽然那些强盗都是穷苦人出身，可是他们杀起人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除非你毫无价值，根本不值得他们动手。
夕阳西下，天越来越暗了。可是还没有看见一家客栈，长寿心里不仅焦急起来。
小蝶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些天，两个人在找不到客栈的时候只能在野外露宿。现在的小蝶还吃得了这种苦。
“你看！那是不是一家客栈？”小蝶眼尖指着远处惊喜的说道。
长寿运足目力看见道路的尽头好像是有几间茅草屋。在茅草屋的上面还飘着一面旗子。
“应该是吧。”长寿高兴的答道。
两人一驴快步向那几间茅草屋走去。
距离越近看得越清楚。茅草屋上面飘着的旗子上写的是梁山酒店四个大字。
“真的是客栈！”小蝶说道。
也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茅草屋里走出来。他看着越走越近说长寿和小蝶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要打尖住店吗？小老儿朱贵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欢迎二位！”
第二十二章 夜雨一
“老板，有客房吗？”长寿问道。
“有，只要二位不嫌小店简陋。”朱贵笑着说道。他笑得就像一个常年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先不管那些，有吃的吗？把最好的吃食都端上来！”小蝶说道。她还是改不了豪爽的脾性开口说话了。
“肉是没有，可是有鱼啊。我马上让小二准备饭菜。”朱贵答道。
在马厩里栓好驴，又亲自动手给老驴加了草料和水。走近茅草屋，长寿搬了把凳子擦了擦让小蝶坐下。
这一切都看在老经风霜的朱贵眼睛里。
一个精壮的汉子从后屋走出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朱贵。
“两位客人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先给他们做一些饭来。”朱贵吩咐道。
汉子点点头又转回后屋去了。不一会就传来生火做饭的声音。
“这个酒店就两个人吗？”长寿好奇的问道。
“来往的客人少，两个人足够应付了。”朱贵答道。
“二位客官要不要喝一点酒啊？”朱贵问道。
长寿刚想说不要了，可是小蝶已经兴高采烈的答道：“好啊，先来一壶！”
朱贵有些疑惑了，他现在真吃不准面前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两个人年纪般配，可以说是郎才女貌。
在朱贵眼里，长寿就是一个从小吃苦受累长大的。这一点从长寿干活上就能看出来。这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看女孩子又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是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又这么豪爽。在大楚国这样的女孩子简直不能用豪爽来形容，甚至是有一点不守妇道。
哪有在自家男人面前抢先说话的！还是大呼小叫的要酒喝！
只有听闻中的和他做一样生意的母夜叉孙二娘是这种做派！
朱贵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小蝶产生了好感。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一大盘子鱼，还有两碗青菜。每人一碗米饭。
那个不声不响只是做事的汉子把温好的酒端上来时，小蝶迫不及待的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才想起来给长寿倒酒。
“你也知道，我不能喝酒。”长寿急忙用手盖住碗说道。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子酒都喝不了！”小蝶斜睨着眼睛说道。
朱贵在一旁嘿嘿的笑了，越来越像传说中的母夜叉了。
小蝶端起碗就咕嘟咕嘟的把一碗酒喝干。然后咂咂嘴说道：“这酒不如在羊谷县喝的酒好。”
朱贵的心里不由一动。他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他前几天听说羊谷县有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女杀了一个捕快后逃走了。更惊奇的是杀人者还是那个女人！
听说那个女人骑驴挥刀有冲锋陷阵般的气概。
朱贵越想越把眼前的两个人和听说的那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马厩里栓着的那头驴不也是证明吗！
看来对付客人的惯常招数不能用在这两个人身上了。
一壶酒都让小蝶一个人喝光了。再加上路途劳顿，小蝶很快就倦意上涌了。
朱贵马上让小二带着两个人去客房休息。
小蝶躺在芦苇编的席子上，长寿给她盖上薄被。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一会小二又敲门送一壶茶来。
长寿谢过后，插好了房门。
长寿虽然从小一直在山上和师傅两个人生活。但是他从小就听师傅讲山外面的事情。
师傅添油加醋给他讲了很多蒙汗药人肉包子的故事。
这就是长寿没有喝酒也不打算喝这壶茶的原因。
他把茶壶端到窗边小心的向外面倒了半壶然后又放在桌子上。
长寿小心翼翼的把被子铺在地上躺在上面。
小蝶在床上翻了个身打起鼾来。
长寿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小蝶睡觉的时候打鼾吧唧嘴什么事都干。
朱贵走到房门外听了一会然后笑着回去了。
夜深了，下起雨来。而且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屋顶的茅草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这时院门突然被砰砰敲响。
“这个时候谁会来啊？”朱贵纳闷的说道。他慢慢的起身，小二也起身并且抽出一把雪亮的刀来。
“谁啊？”
朱贵站在门口对着院门说道。
“是我！还有宋兄弟。”院门外的人答道。
“这么晚了来干什么？是寨主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吗？”朱贵问道。
“不是，是我们两个趁着深夜下雨偷偷划船来的。”外面的人答道。
“赶快回去！你们明明知道寨主和学究军师对我们很不放心。你们怎么敢背着他们下山！”朱贵的语气里带着很大的不满。
“朱兄弟，王寨主已经被他们杀了。现在山寨的老弟兄就剩下咱们三个人。你足智多谋，我们两个是来向你请教的。你就打开门吧。”院门外的人恳求道。
朱贵叹了口气转身对小二说道：“你去把门打开。然后你就冒雨去水边守着，如果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报告。”
“是”小二答应一声提着刀出去了。
不一会有两个穿着蓑衣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坐吧，客房已经有人了。我们三个有什么话就在外屋谈吧。”朱贵说道。
“有客人？怎么没有动手？到底是什么人啊？”其中的一个大汉一边脱蓑衣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江湖人。”朱贵答道。
“那我们在这里说话他们能听见吗？”大汉又问。
“放心吧，酒里和茶里我都放了蒙汗药。他们已经睡过去了。”朱贵说道。
“用不用把他们送到山寨上去？献给寨主也是大功一件！也许寨主和学究还能对我们好一些。”另一个大汉问道。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们更应该小心一点。什么事都要看明白再做才好。他们也是江湖人，轻易不要得罪。”朱贵说道。
“是啊，还是朱兄弟说的对。如果不是当初王寨主嫉贤妒能得罪了来投靠的林教头，他也不会落得个今天这样的身首异处的下场。”一个大汉哀叹着说道。
朱贵和另一个大汉听见这话都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夜雨更大了，一声声都好像打在人的心上。
第二十三章 夜雨 二
过了良久，朱贵才说道：“死去的王寨主不想收留林教头主要也不是嫉贤妒能的原因。林教头与当朝太师有深仇大恨，如果收留了他就等于直接和朝廷作对。我们这个小山头怎么担得起？”
一个汉子拍大腿说道：“是啊！要我说王大哥还是太厚道了。如果当面假意的热情款待，然后背后下手拿下林教头把他献给朝廷岂不更好！”
“宋兄弟，你这就是大错特错了！”朱贵疾言厉色的说道。
“林教头是在落难之时来投奔我们，而且还有柴大官人的引荐。如果我们把他献给朝廷就是违背了江湖道义，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朱贵质问道。
“是我错了。惭愧，惭愧！”宋姓大汉急忙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反正王寨主已经死了。可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手？”另一个汉子问道。
“不会！杜兄弟这一点你放心。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江湖道义！王寨主如果把林教头献给朝廷就违背了江湖道义。现在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对我们下手也是违背了江湖道义！”朱贵笃定的答道。
“不过以后我们要在山上夹着尾巴做人喽。”朱贵又苦笑着无奈的说道。
“我就是气不过阮家三兄弟！寨主和学究表面上还和我们过得去，可是他们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姓宋的汉子愤愤的说道。
“谁让他们没有上山之前我们为难过他们。”姓杜的汉子无奈的说。
“那时候他们打鱼，我们是拦过他们也像他们要过钱。可是那时候我们是匪，他们是民啊。再说了，现在他们哥三个对那些打鱼的比我们那时候还狠还凶！这又怎么说！”姓宋的汉子更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寨主把向鱼家收钱和大鱼卖鱼的肥差交给了他们，他们自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了。”朱贵笑着说。
“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在山寨里低调做人就不会有大问题。看来山寨会像一个雪团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进来的人里面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一定会有人想要拉拢我们的。记住！一定要低调！不要出头！”朱贵最后嘱咐道。
趁着雨夜，来的两个人又匆匆的回去了。
朱贵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然后一声长叹。
当外面响起敲门声的时候长寿就醒了。外面的三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他运动耳力仔细聆听，把三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里是水泊里的强人开的黑店！长寿想到这里被吓出一身冷汗。
后半夜长寿根本无法入睡。他眼睛盯着房梁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可是他听到的只是小蝶发出来的时轻时重的鼾声。
第二天早上起来，长寿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来昨天晚上客官休息得不太好吧。”朱贵坐在外屋笑眯眯的说道。
“哪里，我躺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只是这些天赶路太疲乏了。”长寿赶紧答道。
“既然这么劳累就在小店多住几天。不妨事的！”朱贵像一个宽厚的长者关切的说。
“不行啊，家里老娘病了。可是没有钱请郎中。这不是带着老婆去岳丈家想借些钱给老娘治病。怎么能耽搁！”长寿解释道。
“哎，百善孝为先！这就没有办法了。”朱贵叹息着说道。
长寿出去看了看老驴的情况。然后用木盆洗把脸。最后又打了盆水端回房内给小蝶用。
“小兄弟对老婆真是体贴！我活这么多头一次看见给老婆打水洗脸的男人。”朱贵摇头叹息道。
这句话听在长寿耳朵里更像是嘲弄。
长寿走进房间，小蝶已经醒来坐起。
“你要去哪个岳丈家借钱给你老娘看病？”小蝶红着脸小声嗔道。
长寿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手指比作刀在喉咙上划了一下。
小蝶的脸骤然变色。她现在也明白遇到危险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腰间的短刀。
两个人收拾利索走出房间时看见朱贵和那个充当伙计的精壮汉子都站在外厅。
“这就要走了？”朱贵阴笑着问道。
“快去快回，能早一点给老娘看上病。”长寿解释道。他的心突突直跳。
“赶时间要紧，但是也不能不吃东西啊。去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给他们吃。”朱贵对那汉子说道。
长寿想要拒绝直接出门，可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妥。这样做就更让人起疑了。
他怕小蝶耐不住性子就上前拉住她的手坐在桌子前面。
“既然老板这么客气，那咱们两个就吃完饭再说。”长寿说道。
小蝶脸色绯红甩开长寿的手，然后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腰上。
这一切都看在朱贵的眼里。
“真是打情骂俏的好年纪啊。看着就让人羡慕！”朱贵叹道。
长寿和小蝶两个人既是羞涩又是紧张。都低着头不说话。
汉子端了两碗粥放在桌子上。
“再拿一壶酒来！”朱贵高声说道。
“马上就要赶路了，不能喝酒。”这一次没有等长寿说话，小蝶抢先说道。
“这是送行酒！我一看见妹子你就觉得投缘。临别时我要敬妹子你一杯！”朱贵说道。
长寿身子一哆嗦。送行？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啊？
汉子这时已经端着两碗酒出来了。
小蝶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拍桌子站起来端起一大碗酒对着朱贵说道：“既然是这样，小妹就借花献佛敬大哥一碗！”
“好！是江湖儿女的做派。”朱贵说完也端起了酒。
两个人都是一干而尽。
长寿一边喝粥一边斜着眼睛看小蝶。生怕她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两个人喝完粥，就要告辞。结账的时候小蝶掏出银子，朱贵坚辞推拒。
长寿和小蝶既有些感动又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朱贵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客气。
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汉子说道：“这一对夫妻有意思！结账的时候居然是婆娘掏钱！”
朱贵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
第二十四章 同去挥城
长寿和小蝶刚走不久，红发刘二就带着几个喽啰乘船登岸。
“喂，老朱。我在船上的时候看见从你这里走出来两个人。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下手？”刘二问道。
朱贵心里暗骂，老朱也是你这个龟孙儿叫的！
他强压心头的怒火答道：“那是我家里的两个亲戚路过时顺便来看看我。刚刚让我送走。”
刘二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嘿嘿笑道：“我怎么看见其中一个好像是个小娘？”
“不要胡说！那个女子虽然年轻，但是按辈分却是我的姑奶奶！咱们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如果下一次看见了你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姑奶奶！”朱贵变色说道。
江湖上的人结拜讲究的就是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讲究朋友妻不可欺。否则就会让人唾弃瞧不起。
同时大楚国也很讲辈分礼教。你年纪再大看见年纪小的但是辈分比你高的也要恭恭敬敬的站着。
刘二在自己的几个手下面前让朱贵弄得很没有面子。但是他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因为朱贵说的话都在理上。
“热一壶好酒端上来！”刘二对朱贵身后的汉子喝道。
没有办法，刘二是和寨主一起上山的，比自己受宠得多。
朱贵转身对汉子使了个眼色说道：“还不快去给刘头领端酒。”
汉子答应一声去给刘二端“好酒”去了。
“你们几个回去吧！这一次寨主哥哥派我去挥城县去见一个好朋友，用不着你们几个跟着。”刘二说到这里还无所顾忌的拍拍腰上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朱贵的眼睛扫到那里马上看出包袱里面应该都是金银珠宝类的值钱物。
寨主居然派刘二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带着这么多好东西出外！应该是去挥城县去送礼。
心思通透的朱贵马上想到了挥城县那个在江湖上闻名遐迩的人！
莫不是寨主让刘二送金银给他吧？
“兄弟你要去挥城县？挥城县可是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好汉，及时雨宋钟！兄弟你可认得？”朱贵试探的问道。
“嘿嘿，你也知道及时雨宋钟，宋大哥？”刘二说道。
可是朱贵明明听出来的意思是你也配知道！
朱贵心里暗骂刘二这个杀才。只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答道：“当然知道！江湖上的人不知道宋大哥还怎么混啊？”
刘二听见朱贵这么说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一次寨主哥哥就是让我去挥城县见宋钟大哥的！”
朱贵忙做恍然大悟状的点点头。
一壶酒怎么够？
刘二连喝了三壶酒后才踉踉跄跄的跟朱贵告辞走出酒店向挥城县的方向而去。
“让刘二去办事不会坏事吧？”充当小二的汉子看着刘二的背影问道。
朱贵无奈的摇摇头。
“刘二和前面走的两个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他们不会遇上吧？”汉子又问。
“不会！前面的两个人走的早不说，而且会比刘二快得多！”朱贵断然说道。
……
长生牵着老驴和小蝶走到看不见酒店的地方后就狂奔起来。
两个人一口气跑出十多里地才停住脚。一下子应该安全了吧。
“这么说他们是强盗？”小蝶这时候才张口问道。
“如假包换的！”长生喘着气说。
“他们为什么不对我们下手？我看老板对咱们还是很友好的。”小蝶纳闷的说道。
长寿也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看着咱们两个的穿戴也不像也钱人吧？”长寿只能这么猜测。
“他们还是还抢女人吗？”小蝶这句话出口自己都有些脸红。
抢你这种母老虎回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长寿张张嘴把已经到了嘴边上的话又咽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快一点赶路的好。我们两个在羊谷县犯的可不是小事。走得越远越安全。”长寿说道。
小蝶对长寿说的我们两个字很满意。虽然人是她杀的，可是长寿并没有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小蝶点头牵着老驴和长寿快步向前走去。从小骑马射箭的女孩子和大楚国柔弱的女子就是不一样。两个人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远方。
他们的前面就是挥城县。
……
济州缉捕使臣何辜快步走进挥城县县衙。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吏员办公事的公事房。
公事房里只有一名三十左右岁的黑脸汉子正运笔如飞的抄写着公文。
“宋大哥真是勤于公务啊！”何辜笑着说道。
“原来是何兄弟来了。又是来送公文吗？快请坐！”黑脸汉子忙起身说道。
“除了送公文还能干什么？天生的劳碌命！”何辜坐下后笑着答道。他解开身后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份公文递到黑脸汉子面前。
“你先歇一歇。我处理完这些公文中午请你饮酒。咱们不醉不归！”黑脸汉子热情的说道。
“大哥真不愧江湖上人称及时雨！对谁都这么爽快！”何辜及时的把马屁送上。
“哪里，哪里，都是江湖上人的谬赞！实不敢当啊！”黑脸汉子摆手答道。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何辜送来的公文。
“哦，羊谷县出了大案子。”他看了几眼公文说道。然后黑脸汉子又拿起两张墨笔白描的人像。
“这就是那两个嫌犯的样貌？看着年纪很小啊。”黑脸汉子说道。
“是啊。我听说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更让人惊奇的是据说动手的是那个姑娘！端的是手法狠厉！”何辜叹息着答道。
“哦，居然有这种事！不知道为了何事？”黑脸汉子好奇的问。
“据说是羊谷县有人举报这两个人中的男子拐带良家女子，就是这个图画中的女子。可是为什么这个女子反而会动手杀人我就不知道了。”何辜耐人寻味的答道。
黑脸汉子一切了然的点点头。
“还麻烦宋大哥赶快找几个丹青高手多临摹几张在挥城县张贴。也禀告县太爷，让他命令衙门里的捕快四处巡查才是。”何辜说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回来后咱们就去喝酒！”黑脸汉子笑着答应道。然后他拿着公文走出公事房。
第二十五章 及时雨真的很及时
黑脸汉子在衙门里安排好一切后就带着何辜有说有笑的向县城里的一家酒馆走去。
一个时辰后，何辜脚步踉跄的从酒馆里走出来。微醺的黑脸汉子跟在他后面。
“小二，牵马来！”黑脸汉子喊道。
店小二应声从酒馆旁边的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
“宋押司不要送了，咱们兄弟二人就在这里别过吧。”何辜说道。
“怎么能不送？我要把兄弟你一直送到路口！”黑脸汉子笑着说道。
“都说宋押司为人仗义，真是名不虚传啊！”何辜感慨的说道。
“哪里，哪里！”黑脸汉子谦让道。
两个人一马向县城外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勾肩搭背说不完的兄弟情义。一直到县城外，何辜翻身上马拱手和黑脸汉子依依惜别。
黑脸汉子看见何辜骑着马已经在眼前消失了，就想转身回县衙。
就在这时，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还有一头驴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黑脸汉子的脚一下子定住了。
他遥遥的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
那两个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女，正是长寿和小蝶。
黑脸汉子江湖经验老道。他背着双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还和过往的行人一一的打招呼。
显然在挥城县他的人面很熟，认识他的人很多。
长寿和小蝶已经走到县城门口。黑脸汉子一边和路人寒暄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牵驴的两个人。然后转身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也向县城里走去。
小蝶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压制住自己想冲进去好好逛一逛的想法。
“找一家小一点的客栈简单的住一晚就行。”小蝶说道。
长寿在一旁赶紧点头。
现在是小蝶管着钱，她也开始知道节省了。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在后面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除了穿着，年龄相貌一切都能对上。还有那头老驴也能对上。不可能这么巧。
黑脸汉子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两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今天何辜送来的公文里官府要抓捕的两个人。
小蝶在一家小客店门前站住了。
一个小伙计像狗撵的兔子一样从里面冲出来。终于有客人上门了！
“小二哥，有便宜一点的客房吗？”小蝶语气轻柔的问道。
“有，有，有啊！”店小二忙不迭的答道。
“一百个钱够吗？”小蝶问道。
店小二看看小蝶长寿和身后的那头老驴马上变成了苦瓜脸。这也太少了点儿吧。
“这样吧，我再大方点儿加二十个钱，总可以了吧？”小蝶说完笑着看店小二。
“小二哥，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他们住吧！”这时那个黑脸汉子从后面走上来说道。
“哎呀，原来是宋押司！这是你的朋友？既然是宋押司说话了，我还有什么话说。里面请吧，两位。”店小二一看见黑脸汉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说道。
长寿和小蝶扭头看向黑脸汉子，先是惊讶然后又点头称谢。
看见两个人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走进客栈，黑脸汉子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
店小二认为他是这两个客人的朋友，跟进来也很正常。长寿和小蝶以为他是这里常来常往的人，也不以为意。
黑脸汉子在庭院里看着长寿把老驴牵进草棚喂草饮水。小蝶从客房里走出来在身上掏出一把铜钱数了数递给店小二。
“小二哥，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里有一百一十个钱你拿着。麻烦你帮我们买一百个钱的蒸饼，剩下的十个钱是给你喝碗酒的。”小蝶笑着说道。
跑腿才给十个钱，可真够抠门的！
店小二看看笑吟吟的小蝶又看看站在那里的宋押司无奈的接过铜钱转身出去了。
黑脸汉子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就对长寿说道：“走了很远的路吧？贤伉俪年纪不大，可是胆子真够大的！这一路上很不太平，你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了？”
长寿和小蝶都愣住了。
长寿强笑道：“实在是没有办法。老母亲得病，没有钱请郎中。想去岳丈家借几两银子给母亲治病。”
黑脸汉子点头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路上盗贼很多！你们一定要小心！”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在今天，我听别人说羊谷县发生了一起命案，就是外地人在羊谷杀人。今天县衙已经得到州府的通报，明天就要张贴告示抓捕人犯了！”
长寿和小蝶听见了，都呆愣在当场。在黑脸汉子温和的目光注视下，他们并没有觉得恐惧。
“不过我想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抓住逃犯的。把州府送来的嫌犯的样貌临摹几十张下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也许明天中午或者是下午才能张贴出来。到那时候，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啊，小兄弟？“黑脸汉子笑着问道。
长寿站在那里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他只是尴尬的笑着。
“一看这位大哥就是豪爽人！不知道大哥尊姓大名？”小蝶却反应过来了，大大方方的施礼问道。
“不敢，姓宋。他们都叫我宋押司。”黑脸汉子答道。他看着小蝶，眼睛里充满了赞许。
“大哥先进屋坐一坐。一会小二回来，我再麻烦他买些酒菜回来好好款待大哥。”小蝶笑着说道。
“我刚刚喝完，实在是不胜酒力。你们既然是要去岳丈家借钱给母亲看病还是早去早回的好！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黑脸汉子一拱手转身就走出客栈。
愣了半天，长寿问道：“我们要不要马上起身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走什么？钱已经给了，饭还没有吃！吃完饭踏踏实实的睡觉休息。明天早上再走不迟！”小蝶稳稳当当的答道。
看见长寿的神情还是游移不定，小蝶接着说道：“那个人是县衙里的押司。他最了解情况了。没听见他说明天中午或是晚上才张贴告示吗？如果他想抓我们会到这里来吗？”
“挥城县的宋押司？”长寿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那个人给人一种如父如兄的感觉。应该不是坏人。怎么样？我比你还会走江湖吧？”小蝶笑着问道。
第二十六章 淡利好义宋押司
黑脸汉子走出小客店就向县衙方向走去。今天这样的事他做的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两个人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挥城县吧。
他快要走到县衙大门前时就看见一个身穿短褐满头红发的汉子躲在石狮子后面鬼头鬼脑的张望着。
这厮怎么看着都不像善类。而且还是在县衙门口东张西望贼胆也是够大的，不怕找打么？黑脸汉子心里暗忖。
他并不想理会这样的事情就直接走上县衙台阶。
“嗨，你不是要见宋押司吗？这位就是宋押司！”县衙门口站班的衙役向石狮子后面喊道。
那个红发汉子听见喊声立刻面带喜色的从石狮子后面窜出来。
“你就是及时雨哥哥吧？小弟这厢有礼了。”红发汉子低头便拜。
黑脸汉子暗皱眉头。这人也太鲁莽了。在县衙门口就喊他的江湖绰号！而且是毫无顾忌在县衙门口大呼小叫的。
“你且先起来跟我到这边说话。”黑脸汉子说道。他说完就向角落里走去。
红发汉子也急忙跟了过去。
“小弟是尺八腿刘二。是寨主哥哥和学究军师派我来见及时雨哥哥的。”刘二拱手说道，声音不加任何掩饰。
“低声！”宋押司急忙喝道。
真不知道山上怎么派来一个这么鲁莽的人来见自己。宋押司心里暗恼。
“你还没有吃饭吧？你且先跟我走，找一个酒馆坐下喝酒慢慢说。”宋押司说完就转身头前带路。
刘二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宋押司特意找了一个有单独厢房的酒馆，在一个偏僻的厢房里坐下。
他先示意刘二不要说话。然后他招呼店小二点完菜后就和刘二东拉西扯的闲聊。直到小二把酒菜都端上来退出后，两个人才进入正题。
刘二解下背后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推到宋押司面前。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宋押司。
宋押司听包袱放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先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而是接过信打开后看了起来。看完后，他掏出怀里的文包袋把书信放了进去。
“这里是一百两黄金，万望哥哥笑纳。”刘二把包袱又向宋押司面前推了推说道。
宋押司打开包袱露出里面几个黄灿灿的金元宝。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元宝也放进文包袋后又把包袱推给刘二。
“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我身上的积蓄已经够用了，不需要这些东西。”宋押司说道。
“押司哥哥不收，我回去怎么和众家兄弟交代！”刘二着急的说道。
“山寨草创，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些金子你们用得上。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对金银没有所好也不需要。”宋押司淡然的答道。
这一顿酒又喝了一个多时辰。
刘二又把山寨上的事情仔细的跟宋押司说了。其中几次又要宋押司把金子收下，可是宋押司还是坚辞不就。
“兄弟，不是哥哥我赶你走。实在是江湖凶险，官府查的也严。为了安全你还是连夜回去吧。”宋押司最后说道。
“全听押司哥哥的。”刘二拱手答道。
宋押司一直把刘二送出县城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才放心的转身回来。
今天连喝了两顿酒，宋押司也有些顶不住了走起路来有些头重脚轻。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声宋押司的呼喊让他又停住脚步。
回头看去，挥城县里有名的张婆婆正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这张婆婆最是能为。整个挥城县里的人谁要是想娶个美貌的小妾或者是找一个使唤丫头都要找她。家里的女人临盆的时候也找她接生。
不管她走到哪里，别人看见了都亲热的叫一声张妈妈。
“张妈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宋押司喷着酒气笑着问道。
“哎呦，押司！好久不见想死老身了！咱们挥城县的人谁不知道你急公好义！今天老身是有事来求你来了。”张婆婆笑着答道。
“张妈妈有事只管吩咐。”宋押司说道。
“这就好！你们两个过来吧！”张婆婆转身向角落里喊道。
不一会两个女人从角落里走到宋押司面前。两个女人都是一身白，明显是穿着丧服。
前面的女人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后面的女人不到二十岁，长得花容月貌粉面桃腮。在一身雪白的丧服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看得平时并不近女色的宋押司也怦然心动。
“这位是阎婆，这是她女儿阎婆惜。他们都是外乡人路过这里。可惜的是她的男人走到这里就染病不起，不久就死了。就扔下她们两个女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买一口棺材的钱都没有。”张婆婆说着还用手帕擦起眼泪来。
宋押司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伸手进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张婆婆：“这里有十两银子。除了买棺材外，剩下的就作盘缠让她们母女回家吧。”
“我就说嘛，这件事只要找到宋押司那里没有他不管的！”张婆婆马上破涕为笑的说道。
阎氏母女扑通的跪在地上磕头千恩万谢。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今天乏了要回去歇息了。”宋押司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只是平常的一件小事。
“走吧，明天早上就买棺材把你男人埋了吧。”张婆婆对阎婆说道。
阎婆对张婆婆自然也是千恩万谢，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宋押司消失的方向。
第二天早上，长寿和小蝶起来简单的梳洗后就结账出门了。
他们两个还留心看了看街上并没有张贴追捕他们的告示。小蝶一次花几百文钱买了一大包肉馒头包成包袱状搭在驴背上。
“以后应该就不能住店了。这些吃食也能吃两天。”小蝶说道。
“有村镇县城也不能进，我们只能在野外过夜了。”长寿叹气说道。
“怎么，你怕吃苦了？”小蝶问道。
“我是怕你吃苦。”长寿急忙答道。说得小蝶嫣然一笑。
两个人就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走出挥城县。
第二十七章 永山奶奶磨剑 一
长寿和小蝶连着几天晓行夜宿，而且都是找偏远山村的农家借住一晚。从来不敢住进大的集镇或者是县城。
长寿是从小就在山里吃苦的孩子对现在的日子安之若素。小蝶从小在北方吹着暴雪黄沙的地方长大，对现在的日子也慢慢的适应了。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向京城而去。
长寿曾经问过小蝶，到京城干什么？因为小蝶很明显应该不是大楚国的人。
小蝶总是闭嘴不回答。
“看永山！再往前走就是永安县城了。看来今天晚上只能在永山脚下歇一晚，明天绕过永安县城再向西走了。”长寿说道。
小蝶抬头看着眼前层峦叠嶂巍峨的永山。
她在乌骨部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永山。这可是大楚国境内的第一名山。
几千年来朝代更替了不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多少位皇帝到这座山上来拜祭刻石表功。
可是那些人，那些朝代都被雨打风吹去了，而永山还在，永山永远都在。
“你想爬上去看看？”长寿像是读懂了小蝶的心一样问道。其实他也想上去看看。当年吕祖可是在这里修行过，而且听说还留下了遗迹。
“可是这头驴该怎么办？”小蝶拍着驴背问道。
这段时间她和这头老驴越来越亲密了。
老驴也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两下。
“这座山一定是香烟鼎盛，寺庙道观比比皆是。有这些就一定有人家住在这里，以此为生。我们找一家把驴寄存在这里，给一点钱就是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这头老驴谁会要啊。”长寿说道。
“是啊。到这里的香客一定不少。他们也要住，也要吃，也要找地方让牲畜休息吃草料饮水。我们一定能找到地方。”小蝶符合说道。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果然在山脚下看见一大片建筑。抬头看匾额，上面写着灵应宫三个大字。
“两位是来给永山奶奶上香的吗？你们可是来对了！我们这里供的永山奶奶灵的很！有求必应！”一个道士站在门口笑着说道。那神情就像店铺门口的店小二一样。
“你们这里有给香客住的地方吗？我们还有一头驴。”长寿问道。
“有，当然有！施主想住什么样的？离主殿永山奶奶近的地方要贵一些，不过也最是灵验。看两位施主这么心诚就便宜一点吧。”道士接着推销道。
“我们带的钱不多，这一路上山所有的道观寺庙都要拜拜。不能花太多的钱。”小蝶答道。
“施主把钱都花在这里就行了！这里供的是真仙！其他的地方都是骗你们的！”道士痛心疾首的说道。
“好吧，先带我们看看住的地方。”小蝶像是被道士说动了。
道士笑着转身刚要走就看见一个腰都弯了拄着一根树枝的瘪嘴老太太拿着个破碗走了过来。
“老太太去别的地方讨去！我今天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讨向香客讨钱去，我们没有！”道士没好气的说道。
看着满身补丁落补丁看不出颜色的褂子和满面风尘的脸，长寿心里不忍。他摸摸袖子，里面一个铜钱都没有。然后他求救似的抬头看向小蝶。
小蝶先是瞪了长寿一眼然后伸手掏出别在腰间的荷包袋从里面拿出两个铜板向瘪嘴老太太走去。
长寿一闭眼低声咳嗽两声。
小蝶停住脚怒视着长寿然后咬牙又从荷包袋里拿出十个铜板。
“我晚上不吃饭了行不行？”长寿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不吃饭能省下几个钱？你不吃饭能吓住谁！”小蝶怒道。
“多，多，多给一点吧。”长寿结结巴巴的央求道。
“好！我多给！这一路上你都不要吃饭！”小蝶赌气的说道。然后她从荷包袋里掏出一钱银子放进老太太的破碗里。
老太太一连声的说多谢。可是她的牙都没有了，话说的含含糊糊的，怎么听都像是说多一点。
站在一边的道士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这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夫妻居然这么有钱！
“两位真是心善啊。将来一定多子多福，长命百岁！我们这里还有同心锁，才一百文钱。能让夫妻两个人永结同心！”道士说道。
“买一个！钱都花光算了，反正不过了！”小蝶连道士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就赌气答应道。
“好！我先带两位去看客房。”道士眉开眼笑的说道。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两个人把老驴牵到马厩里后就选了一间最差的柴草房。
既然能卖出去一把铜锁也算好吧。道士心里自我安慰着。
看着悻悻远去道士的背影，小蝶说道：“这个道士让猪油蒙了心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钱！”
“他是道士吗？也许是假的吧？只是在这里混饭吃的。”长寿说道。
他的师傅就是每天根本没有时间想着悟道，想的都是来上香的人多一点。每个人布施的多一点。
而这个道士连他的师傅都不如。
“驴已经栓好了，今天晚上咱们两个就上山！”小蝶像下命令似的说道。
上山进香的信众一般都是白天上山。而晚上上山的大多都是文人骚客等着看永山上日出的。
而天有不测风云。明明在山下看着天气很好，可是千辛万苦到了山顶却是乌云密布或者是下雨的。
“好”长寿答道。他想上山看看吕祖修炼的地方跟天气好坏无关。
永山脚下做香客的生意的店铺还真不少。长寿和小蝶每人吃了一碗汤饼。小蝶又买了两个烧饼带上。
在大楚国，凡是用面做的都叫作饼。放在锅里蒸的叫蒸饼。放在水里煮的叫汤饼。放在火上烤的就叫烧饼。
看着小蝶穿的单薄，长寿说道：“夜里山风一吹，你会冷的。”
“不冷！你见过大风雪吗？你知道什么是滴水成冰吗？”小蝶不屑的说道。
两个人走过红门，走上石阶路。陆陆续续有人下山，而上山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两个人走了几百步台阶，小蝶突然拉了拉长寿的袖子说道：“你往后面看。”
长寿回头就看见那个两个时辰前在灵应宫外乞讨的老太太正颤颤巍巍的走在石阶上。
第二十八章 永山奶奶磨剑 二
这么晚了，老太太上山干什么？
长寿心里充满了疑问。
“好不容易遇见你这么个傻子，老太太粘上你了！”小蝶说道。她还对不久前掏出一钱银子给这个老太太的事情耿耿于怀。
长寿没有理会小蝶的态度转身下台阶走到老太太面前：“老妈妈，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天快黑了，还是回家吧。”
老太太抬起拿着破碗的手直着前面说道：“就是要回家呀。”
嘴巴里没有牙说话露风，长寿听半天才听明白。
长寿看着像是从天上垂下来的如链般的石阶惊讶的问：“你老人家住在山上面？”
老太太不回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向山上走去。
长寿手臂虚张护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向上走。
“你看那里！”小蝶突然用长寿的木剑指着石阶边的山岩喊道。
只见一块山石大如磨盘，奇怪的是石头如树的年轮一样呈环形层层叠加。
“这叫醉心石，在永山上很多。”老太太插话说道。
“小姑娘，你手里拿着的是柄剑吗？”老太太接着问道。
这一路上所有看见木剑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只有老太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把剑。
“是！可是除了用它挠痒痒就什么用都没有了。”小蝶笑着答道。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真是不怎么样。”老太太嘴里嘟囔着。
“这可是我下山的时候，师傅特意送我的！”长寿急忙替自己的师傅辩解。
小蝶像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对老太太的印象马上好了起来。她走过去搀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往上走。
这样走，三个人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好在长寿上山前打听过，爬到山顶大致需要两个时辰。现在太阳刚落山，离爬到山顶看日出的时间早得很。
也许是老太太很久没有遇见说话的人了，一路上絮絮叨叨。大多数时候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前面出现一个道观。长寿看见上面的匾额上写着龙泉观三个字。这里有树有泉有山有景，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走吧，好不好修行看心不看地。”老太太说道。她好像已经看出来了长寿内心的想法似的。
“还是在泉边休息一下吧。老奶奶你吃饭了吗？”小蝶关切的问道。
“还等着回到家里再吃吧。你们两个给我的银子够我用很长时间的了。”老太太笑着说。
小蝶扶着老太太坐下，拿出布包里的一个烧饼低给老太太。
“这一个烧饼的恩情就大了。可让我这个老太太怎么还啊。将来等你有了难处就喊我一声。我替你在永山奶奶前面祷告。她老人家保证还有求必应的。”老太太说道。
“好啊，你老人家说话要算数啊。”小蝶不以为意的应着。
看着老太太用没有牙的嘴慢慢蠕动着吃烧饼。长寿和小蝶都心有所感却又不知道感到的是什么。
等老太太吃完烧饼，小蝶问她家在哪里。老太太手指向天说道：“就在最高的地方。”
长寿和小蝶都惊呆了。
下面的路就是长寿和小蝶一左一右架着老太太往山上走。不一会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你的剑和那柄剑比怎么样？”老太太突然旁边的一块山石问道。
长寿扭头就看见一块石头直指向天。虽然只有一米多高却有着刺破苍穹的气势！
“这是把剑，叫作斩天剑！”老太太答道。
“不就是块石头吗。”小蝶说道。
“木头可以做剑，石头就不能做剑了？”老太太语气里充满着不满。
越往上走山势越陡峭了。三个人抬头极目远望，只见两侧山呈壁立。中间的石阶如天梯倒垂下来让人望而生畏。
长寿看着夜幕中灰白色的石阶心里发怵。
“十八盘到了。人活着就会有十八盘，想不想走都要走！那就走吧。”老太太喃喃自语道。
“老太太，还是我背你吧。”说完长寿就弯下腰去，双手勾住老太太的两条腿向上走去。
小蝶把木剑插在腰间，一手接过老太太手里的碗一手拿着当拐杖的树枝跟在后面。
长寿背着老太太站起来的时候，两腿不住打颤。仿佛背上的老太太重如千斤。每向上踏上台阶都极其艰难。
长寿甚至想把老太太放下，可是根本不能弯下腰去。他因为吃力想哼哼两声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像已经上了套的牛一样向前走。
走在后面的小蝶居然毫无察觉，还美滋滋的跟着。
“人就是上套的牛，一生下来就上套了。不管你想不想走都得走。”老太太在长寿耳边说道。
长寿的喉结蠕动几下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寿每踏出一步就在心里默念一次。好像离解脱又近了一步。
“不要数了，越数路越长，你就走不完了。”老太太说道。
长寿像是背着大山向上爬，全靠一口气硬顶着。
踏破铁鞋是修行，背山而行也是修行。
不知道走了几百级台阶还是上千级。长寿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如腾云驾雾一样直往十八盘的尽头南天门而去。
“小蝶，你在后面吗？”长寿一下子又能说话了。
“喊我干嘛？”小蝶在后面不解的答道。她对这一切还是浑然不知。
“下决心走了就不觉得难了，是不是？”老太太在耳边问道。
长寿既觉得了然又觉得悚然。
“昭真祠到了，我也到家了。”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你住在这里？”小蝶问道。
“昭真祠是供奉永山奶奶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我住的地方？”老太太答道。
“山脚下的道观供奉的也是永山奶奶。我们两个就住在那里。里面的道士想的就是钱，净骗人！”小蝶说道。
“有人愿意信才会有人去骗。只要信就会觉得灵验。”长寿说道。
“你们两个不要斗嘴了，夜里就在我这里住。早上再去日观峰吧。”老太太说着就向山石间用石头垒起来的野庐走去。
石头垒的低矮草庐四处漏风。
长寿特意坐在上风口用身体挡住钻进来的山风。
小蝶坐在他对面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太黑了，要是这里有萤火虫就好了。”小蝶憧憬的说道。
第二十九章 永山奶奶磨剑 三
“还用什么萤火虫？你的眼睛就像萤火虫一样。”长寿说道。
小蝶脸色绯红用低如蚊蝇的声音骂道：“孬种！”
老太太端着陶盆走进来。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盆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太太把盆放在榻上，然后伸手把盆里的东西用手握成团分别递给长寿和小蝶。
“吃吧，黍米和野菜做的。走了一个晚上了，你们也饿了吧？”老太太慈爱的说道。然后端着盆又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用两个多时辰爬山，还背着老人蹬上了十八盘。两个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捧着饭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小蝶嚼的时候一下子哽住了。不知道饭团里掺的是什么野菜，好像有刺一样很难嚼烂也很难咽下去。
“我这些天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小蝶说道。
“千万不要这么说，不吉利！这么说，以后就还有吃不完的苦！”长寿急道。
“我信你这个邪门歪道的大头鬼！”小蝶撇嘴说道。
“长寿，将来你想去哪里？”小蝶停了停问道。
“不是跟你去京城吗？”长寿答道。
“我是说这一切的事情都过去以后！你这个呆子！”小蝶骂道。
长寿抬起头想了想，露出一脸的向往。
“我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田。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再也不要饿肚子。”长寿答道。
“就这一点儿要求？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小蝶质问道。
长寿一咬牙：“再养一头牛两头猪！”
“加上你就是三头了，不少了！”小蝶恨恨的说道。
嚓，嚓，嚓……
一阵摩擦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两个人都侧耳倾听。
“这是在磨刀吗？”小蝶先反应了过来。她对这种声音更熟悉。
长寿弯腰走到门口向外面看去。在如豆的油灯下，老太太正磨着什么东西。
“老妈妈，你在磨菜刀吗？”长寿问道。一把铁刀在大楚国对穷人来说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你这把剑太差了，我给你好好磨磨。”老太太边磨边答道。
木剑怎么磨？
长寿大吃一惊。可是他马上就把嘴闭上了。
老太太磨的东西在磨刀石上分明发出的是金属般的声音！
小蝶也好奇的凑到门口看着。
老太太拿起木剑借着油灯用昏花的老眼仔细端详着。
这不还是那把木剑吗？怎么在磨刀石上会发出金属般的声音？
两个人看得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快好了，快好了。”老太太嘟嘟囔囔的说道。
长寿伸出手又把小蝶拉回屋里。这个老太太越看越奇怪，还是不要看的好。
有长寿挡住风，小蝶舒服的蜷着身子枕着长寿的大腿睡着了。长寿坐在黑暗里一直听着外面的磨刀声，直到迷迷糊糊的靠在墙上睡着了。
“醒一醒，该起来了。”老太太那苍老的声音在长寿和小蝶的耳边同时响起来。
长寿睁开眼睛望去，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这时候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小蝶问道。
“别看外面黑，马上天就要亮了。”老太太说道。
长寿和小蝶两个人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走出石垒的小屋。
“怎么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是不是阴天了？”小蝶仰头问道。
长寿也抬头看不见一点星光和月光。
“阴天了？那就劈出一道光来！”
身后传来老太太的一声厉喝！然后就是衣衫在风中振猎作响的声音。
长寿和小蝶的头都是越抬越高，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极速的向高空飞去。
良久，天空中突然传来唰的一声响。这声音听似轻微，但是入耳清晰。像是从极远又像是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小蝶听出来了，这是刀剑和空气摩擦的声音。
长寿和小蝶又等了一会，可是天地之间还是黑茫茫的一片。
“老太太哪里去了？”小蝶问道。
“老奶奶，你在哪？”小蝶又拢住嘴喊道。喊声在大山之间回荡着。可是四周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太太已经踪迹皆无了。
这时一阵破空声由远及近由上而下传来，像陨石坠地一样。咔的一声，有一件东西重重的落在两个人几十米外的什么地方。
小蝶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长寿的手。
“你看！”长寿摇了摇小蝶的手说道。
在天际的东方出现了一条从上至下贯穿天地的乳白色的细线。
细线的下方隐隐透着暗红色。
细线慢慢的裂开扩大，就像鸿蒙初开一样。天地在渐渐露出的光亮中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
长寿现在又想起来刚才老太太说的劈出一道光的话。
“升起来了！”小蝶指着东方惊喜的说道。
一个圆圆的并没有多少光芒的红色圆球钻出了裂缝。山风也鼓荡起来，迎面吹得长寿和小蝶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两个人正前方几十米处，一块将近十米长手指一样的岩石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斜指向天空。
岩石的上面插着一根两尺长的小木棍。那就是长寿下山时师傅给他的木剑。也是昨天晚上老太太磨了一夜的木剑！
长寿拉着小蝶走进岩石，看见在岩石的侧面刻着观海石三个大字。
爬到岩石上面，长寿轻而易举的就把插在岩石上的木剑拔了出来。
“给我看看！”小蝶一把就把木剑夺了过去。
她仔细的看了半天才遗憾的说：“这不还是那根木棍吗？没有什么区别呀。”
长寿也没有看出多大的区别。只是木棍表面上更光滑了，发出隐隐暗黄色的光。用手指敲敲还是嘣嘣的木头的声音。
“怎么样？不灵了吧！”小蝶幸灾乐祸的笑道。
长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远方。
师傅说了，一切都是机缘。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一切也是他的机缘。
长寿和小蝶是在太阳晒暖身子后才跳下观海石准备下山的。
两个人先走回休息过的小石屋。屋子里的陶盆和磨刀石还在。只是那个老太太不见了。
“你说我们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会不会遇见那个老太太？”小蝶问道。
“会吧。如果看不见的话你就喊一声：老奶奶，我来背你啦！她老人家差不多就出现了。”长寿笑着说道。
小蝶没有笑反而脸一板说道：“弯腰！上山时你背那个老奶奶，下山时就该背我这个老奶奶了！”
“为什么！”长寿委屈的叫道。不过他还是顺从的弯下了腰。
第三十章 铁牛一怒
李铁牛坐在麻包上喘着粗气。这样的麻包他一上午已经扛了一百多袋了。
这些麻包就是他一个人扛，其他人都站在那里看着。
铁牛一行人护送林家小姐到了金陵以后，贾家二公子早就把他在路上答应给李铁牛找一个出路的事情忘了。
宁府管家赖二看见铁牛的第一眼就说：“这么好的身坯子不干重活就太可惜了！”
从此以后，宁府里有什么重活就都少不了李铁牛的身影。
他也就成了贾家宁府的下人。准确的说是下人的下人，也就是说连贾家的下人都可以招呼他干活。
这一切想来也正常。谁让他是外来的。而且还是身世如水中浮萍一样的林大小姐带来的下人。
全府上下就一个名字叫焦大的老家人跟李铁牛的关系还不错。
可是一个七老八十，牙都掉光了的老家人能帮什么忙？更何况连焦大都是让阖府上下都嫌恶的人！
这一切李铁牛都忍了。他原来在林府的时候也不怎么受待见。现在只是多忍一些罢了。
李铁牛不是宁府上下最不受待见的。最不受待见的人可能就是新寄居在这里的林大小姐了。
下人们中间很快就流传开这位大小姐难伺候说话刻薄为人吝啬的话来。
李铁牛干活之余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他心里很不舒服。林大小姐再有不是，也没有他们这些人背后嚼舌根的份儿！因为她是李铁牛看着长大的。虽然她曾经对铁牛也没有说过好话。
“我家娘子回来说整个宁府，贾家的几个小姐还有外来客住在这里的小姐，就数林大小姐尖酸刻薄！而且不舍得拿出钱来体恤下人！你们想想，林大老爷死了，偌大的家业不是都归她一个人吗！嘿嘿，就是吝啬！”
今天又有一个下人吃饱了没有事干开始嚼舌根了。
也不用他干，有那个跟着林大小姐来的粗笨汉子干就行了。
“喂，你们在说哪一个？是在说林大小姐吗？你们这些杀才想找打吗？”铁牛扭头喝道。他今天不打算忍了，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长眼的家伙。
说话的下人赖广是管家赖二面前最得宠的人。平时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很有面子的人物。
在宁府里，就是一二等的下人在外面的县太爷面前都是很有面子的。虽然平常在里面伺候老爷太太，可是回到自己家里那也是有人伺候的。
赖广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被铁牛硬生生的打断，而且还是在质问他。
赖广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勃然大怒。今天不教训这个没有眼色的粗莽汉子，他赖二以后在贾府里面就不要混了！
“你在说谁找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前几天焦大喝了些马尿就撒疯儿，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塞了满嘴的马粪！你这个畜生也想尝尝滋味吗？”赖广怒道。
“尝马粪？我先让你尝尝爷爷的拳头！”李铁牛呼的站起向赖广怒目而视。
“这个杀才想找死！你们几个给我上！教训这个不知道尊卑的东西！”赖二吼道。
几个下人终于找到了千载难逢拍马屁的机会。几个人以群狗扑狼之势扑向李铁牛！
李铁牛举起沙钵一样的拳头狠狠的打在第一个奔到面前的下人脸上。
那人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横飞出去四五米远，满脸是血的不省人事了。
铁牛又飞起一脚踢中第二个人的下部，把人踢飞起来两米多高。一声惨叫传来，那人手捂裆部在地上不住翻滚。看来他这辈子都不能行人事了。
其他两个人时已经扑到面前。两个人同时俯身抱住李铁牛的腰！
李铁牛嗷的一声牛吼猛的扭腰把两个人甩倒在地上然后就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赖广扑去！
“爷爷今天打的就是你这张臭嘴！”
李铁牛一拳打在赖广的嘴巴上。
赖广闭嘴憋气觉得有两三个小石块被自己咽进肚子里。
李铁牛揪住赖广的发髻把他拖倒在地上。
“臭嘴！臭嘴！臭嘴！”
李铁牛的大拳头就狠狠的落在赖广的嘴巴上。
许多人都赶来看热闹，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挑战李铁牛这个煞神。
焦大咧开没有牙的嘴拍着大腿哈哈的大笑。
“这要是老太爷还活着看见这么能打的你，把你带到沙场上，你就出息了！可是你生不逢时遇见的贾府的这些窝囊废败家子！李铁牛你算完了！”
焦大喋喋不休的说道。
老头那黑洞洞的嘴里好像还有马粪没有吐干净。
管家赖二听到消息带着几个精壮家丁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李铁牛一看见来的是赖二，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他发出一声疯牛吼后就向赖二扑过来！
“给我拦住他！”赖二急道。
可是那几个家丁虽然长得壮实，可是平时他们耀武扬威惯了。让他们动手就是样子货了。
地上躺着的哭爹喊娘的和没有声息却满脸鲜血的人把他们也都吓住了。
看见李铁牛扑过来，这几个人不由自主的不进反推把管家赖二漏出来了！
李铁牛一把就掐住赖二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这时那几个退后的家丁也反应过来了。如果保不住赖大管家，他们几个在贾府的舒服日子也就到头了。就是死也要救下赖大管家！
几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抱腰的抱腰，搂住胳膊，还有人从后面勒住李铁牛的脖子。
“啊！”
李铁牛大叫一声把赖二扔了出去，然后和这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当主管贾府事物的贾二公子和他的老婆王氏把整个事情压住后向贾家的老祖母做了禀告。
“林丫头已经到我这里来过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一帮没有上下的东西！主子的事他们也敢在后面嚼舌头！每一个人罚一个月的银子！那个叫铁牛的就打发了吧。”老太太说道。
李铁牛终于拿到了贾二公子写的荐书，现在可以去江州牢城营谋差事了。
他背着一个小包裹怀里揣着临走的时候丫鬟雪雁给他的五两银子。那是林大小姐给的。
李铁牛低头想了想说道：“小姐不太会说话。以后让她小心些，尽量少说话。”
丫鬟雪雁骤然变色骂道：“主子的事也是你管的！大笨牛，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