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脱逃三
乌骨人靠武力纵横天下，可是他们在玩弄心术上还有很多东西要慢慢学。
对蒲鲁虎来说最刻骨铭心的教训就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晚上，亲兵给蒲鲁虎烤了一只羊。他吃着羊肉喝了一皮囊奶酒后就呼呼大睡了。
是大地的震颤把蒲鲁虎惊醒的。对于一个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正有至少上千匹战马向这里狂奔而来！
亲兵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时蒲鲁虎已经跳到地上抄刀在手了。
“快帮我穿甲！”蒲鲁虎说道。
“殿下，来不及了！张令徽带着常胜军已经杀到营门口了。你赶快骑马走吧！”亲兵急忙说道。
这时外面已经响起兵器撞击声和惨叫声。很明显，从睡梦中惊醒的乌骨士兵正在拼死抵挡常胜军。
可是听声音，乌骨士兵的抵抗并没有延缓常胜军的马蹄声。
连营帐里垂下来的幔布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来人！”帐里的亲兵着急的喊道。
又有三四个亲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时间来不及了，快把殿下拖出来上马！”亲兵喊道。
“快放开我！我要和张令徽这个狗杂种一战！”蒲鲁虎在几个亲兵的搂抱拖拽下挣扎着喊道。
“殿下保命要紧！赶紧上马离开这里！”
当蒲鲁虎刚刚坐上马背的时候，常胜军的骑兵离他只有几十丈远了。
“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蒲鲁虎！杀了他！”
随着一声大喊，几十个骑兵直向他冲过来。
“殿下快走！”一个亲兵说道。然后他就用刀在战马马臀上刺了一下。
战马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挡住常胜军！让殿下去召集人马救援！”
几个亲兵转身奋力的抵挡住冲过来的常胜军。虽然他们十分骁勇，可是很快还是淹没在常胜军的洪流里。
张令徽带着常胜军直冲蒲鲁虎的中军大帐。一开始两边的乌骨军大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反应过来救援的时候，常胜军已经从中军大营趟了过去。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让步卒先走，我带骑兵断后。”张令徽对一名校尉吩咐道。
他驻马在一旁看着常胜军士兵在眼前匆匆而过。
“兄弟们！今天我们痛宰了乌骨狗，痛不痛快？”张令徽大声问道。
“痛快！”
士兵们一个个兴奋的答道。投降乌骨人后被歧视压制产生的怨气今天终于发泄出来了。
“从这里向南，我带兄弟们去相州。那里金满山银满垛，粮食堆积如山。到那里我们就自立一方！”张令徽极尽鼓动为能事的说道。
常胜军士兵更加兴奋了，轰然叫好。
“快一点走！早到早享受，我为兄弟们断后！”张令徽吼道。
蒲鲁虎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战马受伤力竭一下子倒在地上把蒲鲁虎摔了下来。
蒲鲁虎挣扎着拔出压在马背下面的腿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最好他竟然像一个孩子似的呜咽着哭起来。
乌骨人自从起兵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个王子居然穿着内衣落荒而逃。
更要命的是，蒲鲁虎知道自己彻底的完了。他想要继承皇位的美梦彻底的破灭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乌骨皇族的一个笑柄。
在所有的兄弟们中，他会是最不被父皇看中的那一个。甚至可以说他是乌力合羞于提及的耻辱！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乌骨士兵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的都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可是蒲鲁虎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处罚他们？
就在张令徽带着常胜军冲进蒲鲁虎大营的同一个晚上，围在真定府城下的副将呼延峰请一群乌骨将佐喝酒。他把几十个乌骨人灌得酩酊大醉。
半夜，他又指使几个士兵在乌骨大营中放火。趁乱牵走乌骨骑兵的几百匹战马然后带着一万多常胜军士兵向南而去。
这几天长寿总是心神不宁。他每天晚上都守在城头上。
三更天他被城下的人喊吗嘶惊醒。站在城头上就看到城下一半的营盘火光冲天。
大营的栅栏都是木头的。帐篷都是兽皮缝出来的。大火的热浪引起了阵阵狂风，把营帐淹没在火海里，点点火星漫天飞舞。
长寿伸出手，一片黑灰像雪花一样落在他手上。
明天晚上没有帐篷的乌骨人就该露宿在寒风里了。
他的眼睛又看向没有着火的那一半大营，可是那里的营帐已经消失不见了。一队队人马向南匆匆而去。
石再亮得到消息也赶到城头。
“看来常胜军已经拔营向南走了。他们与乌骨人应该是闹掰了，大火也应该是他们放的。”石再亮说道。
“这一切应该早有谋划。张令徽真是一个将才！”石再亮赞叹道。这句话他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可惜了。青白王朝时因为郭药师和张令徽他们都是汉人所以不受重用。投靠大楚国后，朝廷还是把他们看做外人处处提防还是不受重用。张令徽投降乌骨人后依然是个外人！这就是他和郭药师的命！”长寿答道。
“重要的是他们太能干了！这也是他们被提防不受重用的原因。如果他们都是平庸之辈，无论是在青白王朝还是大楚国和乌骨人那里也都能平平安安的享受荣华富贵。”石再亮接着说道。
“千百年来，无论文臣武将，只要才能出众的大部分都没有好下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长寿叹息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真定府都是好事。剩下的这些狼狈不堪的乌骨人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攻城了。
如果不想让几万乌骨士兵冻饿而死的话，撤回燕山府重新修整才是他们最好的退路。
不过，如果真定府也像乌骨西路大军路上的那些被轻易攻破的州府那样，乌骨人与常胜军之间就不会有矛盾。
那样的话，现在的张令徽还在做在乌骨人的朝廷里升官发财的美梦。
是真定府的拼死抵抗才让乌骨人与常胜军之间产生了矛盾。
“如果乌骨人撤走了，我想回盐山去看一看。”长寿说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 父慈子孝
张卯枯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一动不动。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
一个月前，他让太子张行出来主持京城的政务明显有传位给太子，而他做太上皇的意思。
可是当他听说乌骨人的东路大军被死死的挡在真定府的时候，他又后悔了。
大楚国一百多年来花了无数两银子养的几十万禁军还挡不住乌骨西路大军的四万人吗？
现在传来的消息证明真的就是挡不住。事实上大多数地方根本就没有挡，而是让乌骨人长驱直入的南下。
当初他决定与乌骨人结盟夹攻青白王朝的时候，朝廷里也有不少大臣反对。
不过他还是执意出兵北伐青白王朝了。结果两次二十万大军出征都输的一败涂地。粮草和国库里的银子都消耗光了。
今天早上传来急报，乌骨人离祖龙河只有一百里了。局势岌岌可危。
张卯知道不管他心里是多么的不舍，他离开这个位置的时候已经到了。
在书案上现在就摆着一张草纸。这是大臣司徒虚中替他写好的罪己诏。
在罪己诏里写的是他亲近奸佞小人，远离忠直之臣。贪图安逸享乐，修建耗资巨大的天苑。为了运送花石纲成千上万的百姓家徒四壁，死于运送花石的路上。好大喜功，没有把国家财富用在民生上而是用于妆点帝王的面子。诸如此类的言语把自己骂的狗血喷头。
如果是平时，张卯早就把司徒虚中下到大狱里。可是现在，他只能咬着牙接受。
国家糜烂自此，他只能承担这样的罪名。
过几天这份罪己诏就要颁行天下。到那时在百姓眼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扶朕回寝宫，传太子到寝宫见朕。”张卯对一直守候在身边的李狗儿说道。
这二十多年来，李狗儿一直都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可是等太子登基后就会有新的得宠太监。在宫里，李狗儿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接到传旨，太子迅速的赶到宫里。旨意中说父皇要在寝宫中召见他。这一点很不寻常。
难道是父皇身体欠安？
如果是平时，太子张行听说父皇身体欠安表面上悲戚心里却会窃喜。因为自己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可是现在，张行多么希望父皇身体康健龙精虎猛啊。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个烂摊子！
说是烂摊子都太轻描淡写了。乌骨人大兵压境大楚国随时有亡国的危险！
张行由李狗儿引进寝宫跪下给张卯磕头。
张卯躺在榻上看着儿子良久才缓缓的说道：“现在国事艰难，我身体有恙不能主持朝政。这副担子现在就要交给你了。一会你就去太庙祭拜祖宗，明天就主持登基大典。”
太子张行听完这句话差一点晕过去。如果在国家无事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做出十分不愿意的样子，可是他一定会心中狂喜。
可是现在，他却恨不得一头在墙上撞死！
“父皇！儿臣实在是做不来。你老人家只是身体微恙，儿臣现在要是接了这副担子，天下人会骂儿臣贪恋权位骂儿臣不孝的！”
张行说完这句话就以额杵地磕得砰砰直响。
如果是平常时候，这是多么父慈子孝的一幕啊。父亲在自己身体健康的时候把皇位传给儿子，儿子却万死不肯接受。可是国难当头他们两个却都忘了责任两个字。
太子的反应早就在张卯的意料之中。他对站在旁边早就准备好了的几个太监说道：“快扶太子起来去太庙祭告祖先！”
几个太监冲过来拖着太子张行就向外走。
“父皇！父皇！儿臣实在是做不来啊！”太子张行哭喊道。
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人夹着张行的一只胳膊就向外拖。
张行身体后仰朝天不断的哭喊着。
哭喊声渐行渐远，张卯心里既有不舍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突然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陛、陛下，太子哭晕过去了。”太监禀报道。
“快去传太医！等太子醒过来接着带他去太庙！”张卯说道。
晚上的时候，陛下要传位于太子的消息就在朝廷大臣中间传开了。
驻守在祖龙河北岸巡州的梁方平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这里离京城有几十里远还隔着祖龙河，没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梁方平在巡州每天只做两件事。一个是不停的写奏折催粮催饷。另外一个就是每天派人巡视祖龙河上的浮桥几次。要保证浮桥的完好无损，这可是他在乌骨大军到来时逃回京城的路，是他的命根子！
修缮城墙，组织士兵和城里的百姓做好守城准备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将军，巡哨回来报告乌骨大军的前锋已经到了离巡州城五十里的地方了。”一个偏将进来禀报道。
“什么？这么快！”梁方平一下子站起来说道。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下达了命令：“让所有士兵整队，我要到祖龙河南岸抵挡乌骨大军！”
“可是陛下让咱们坚守巡州城啊。”偏将提醒道。
“巡州城这么小怎么防守？我才不信祖龙河南岸的何冠会来支援我们。”梁方平答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敢违背我的命令，我就军法从事！”梁方平厉声说道。
看见巡州城里的七千守军整队出城向祖龙河方向逃窜。巡州城里的上万百姓也知道了乌骨大军就要到来的消息。
百姓们也急忙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匆匆忙忙的出城准备跟着官军过祖龙河逃往京城。
斜也带领五千乌骨骑兵作为先锋抵达巡州城的时候，城里几乎空无一人。
他没有停留直奔祖龙河而来。
梁方平是第一个过祖龙河的人。他站在河岸上看着手下七千士兵通过摇摇晃晃的浮桥过河。
七千士兵加上战马辎重渡河的速度很慢。后面还有聚集越来越多的巡州百姓。
梁方平越看心里越焦急。
远处尘烟四起，这是斜也带着五千乌骨骑兵追过来了。
“快！烧毁浮桥！不能让乌骨人过河。”梁方平喊道。
命令下达，浮桥上的士兵一片慌乱。火把烧着了绳索，祖龙河上的浮桥一头就扎进了水中。浮桥上的上千士兵也落入了水中，士兵们一边呼救一边不停在水中挣扎逐渐被河水冲走了。
只留下上万的巡州百姓在祖龙河北岸哭嚎。
“为了守住京城，保护陛下，这点损失算什么？我们有功无过！”梁方平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当头一棒
梁方平率部逃跑渡河立刻惊动了在祖龙河南岸防守的何冠。
“将军，乌骨人来了我们要不要马上撤退？”副将问道。
“不用着急。梁方平把浮桥烧了，乌骨人一时半刻不可能过河。让梁方平跑在咱们的前面，将来要处罚也要先处罚天。”何冠说道。
像梁方平何冠这些人太平武将当的时间太长了。他们一无战心，二无率兵打仗之能。心里想的就是在仕途上走的更长久一些，最好是永保荣华富贵。
斜也带兵到了祖龙河北岸先是纵容士兵对还留在北岸的巡州百姓进行屠杀和抢掠，然后他派人四处寻找渡河用的船只。
一天的时间他收罗了七八只小船。用这样的船日夜渡河，把四万人全部渡过去也需要十天左右。
问题是这件事的前提是在对岸没有防守的情况下。如果有几百名士兵防守，乌骨大军也绝对过不了祖龙河。
斜也咬牙派出两条船载着四名巡哨和四匹战马过河打听情况。
如果出现危险，他不心疼那四个巡哨而是心疼那两条船。
几个时辰后四名巡哨又渡河返回。他们带回来连斜也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祖龙河南岸只有一座规模几万人但是空空如也的营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抓紧时间渡河！”斜也命令道。
他带领的五千骑兵要抓紧时间过河在祖龙河南岸为后续部队的渡河提供保障。
自从太子张行懂事后就每天盼望着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可是今天他真的坐在那把他一直朝思暮想的椅子上时却脸色灰白，目光呆滞。
群臣在他面前行礼如仪依次向他跪拜行大礼。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大臣里面一部分人内心凄苦。他们都是皇帝张卯时期得宠的大臣，现在是该他们离开权力舞台的时候了。
另一部分大臣却内心欢喜。这一部分大臣是原来不受重用或者是被排挤的。他们知道机会到来了。
城防司的官员急奔到皇宫门口要进宫通报紧急公事。
将军梁方平带着五千人马，还有何冠带着三万人马已经到了城门外面，要不要放这些人入城？
京城百姓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乌骨大军已经到了祖龙河北岸，将军梁方平和何冠已经仓皇逃窜回到京城的事马上传遍了京城。
由于皇宫里正在举行盛大而且程序繁琐的禅让和新皇登基大典，百姓得到消息的时间居然比皇宫里的新旧两位皇帝还有上百位大臣得到消息的时间还早。
事情过于重大应该马上通禀皇上。可是如果中途打断登基大典又实在太不吉利了。
通报消息的人把这件事先通报到负责主持登基大典的礼部。
礼部尚书范有功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站在身边的侍郎肖严。这是想让他来拿主意。
肖严急忙把脸转到了一边。他才不会傻到给范有功这个老狐狸推卸责任的机会。
如果现在把消息报上去，陛下觉得做的对。范有功一定会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如果陛下震怒觉得坏了自己的登基大事，范有功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说他擅作主张。
范有功看见肖严不肯上钩只好一咬牙对前来禀报的人说道：“新皇登基是国之重典！天底下还有比这件事更大的吗？等大典结束后再来通禀！”
几个时辰的登基大典就是身强力壮的人也会吃不消，更何况像张行这样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人。
他已经被繁琐的仪式折磨的快要虚脱了。
他的父皇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早已经离座回宫静养去了。
只留下他像个木偶一样让那些主持仪式的官员们摆布。
皇宫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都是各个朝廷重臣府上的家人。这是家里的主母得到乌骨人快要到京城的消息后派来向自家老爷讨主意的。
很多大臣家里光是仆人就有几百个。几十年在官场积累的财富更是巨万，就是用大车拉也要几十车吧。
趁着乌骨人还没有到京城外面是不是要马上逃走？
可是现在进行的该死的登基大典把上至君王下到朝廷重臣都拖在里面了。
直到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登基大典终于要结束了。当然这也只是今天的内容结束了。新皇帝与大臣们一起讨论大赦天下和给大臣们封赏的一众事情还要进行好几天。
大臣们纷纷走出宫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几百名各府的家人在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老爷。就像几百只寻找猎物的猎犬！
好几位大臣是被自己的家人搀扶回去的。当他们听说乌骨人已经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腿已经不好使了。
城门司来通禀消息的官员又找到范有功。
“大人，现在卑职可以进去通禀消息了吧？”
“登基大典已经结束了。这里的事情已经不再归本官管了。你还是请示把守城门的禁军吧。”范有功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就溜了。只留下城门司通禀消息的人一个人在这里凌乱。
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毕竟是皇上了。张行这些坐的就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三十二人抬的肩舆。
张行刚刚找到一点君临天下的感觉。他的贴身太监刘烩就急匆匆的跑过来。
“陛下，城门司的官员有紧急公务要来通禀。”刘烩说道。
一声陛下让张行通体舒坦。
是啊，我现在是大楚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了。国家大事皆决于我手！
“既然是急事就让他进来吧。把肩舆放下，朕就在这里听他通禀。”张行答道。
刘烩刚想劝张行坐在肩舆上在宫殿门口听大臣的通禀不合礼法。可是他看见张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处理政务啊，千万不要扫了他的兴。
城门司的官员火急火燎的跑到张行面前磕头。
“说吧，你有什么事？”张行问道。
“乌骨人已经到了祖龙河北岸。梁方平将军还有何冠将军已经带着人马撤到京城外。为臣来请示是不是要打开城门让他们这三万多人马进城？”城门司官员低头说道。
张行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了。他头一歪身体就从肩舆上滚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敌当前
张行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寝宫的榻上了。
昨天，就是他的父皇躺在这里说要把皇位传给他。今天，他就因为乌骨人的事情昏了过去。
“陛下你终于醒了。”刘烩流着眼泪说道。他是张行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张行的太监。终于熬到主人坐上了皇位，他也一步登天成了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传吴冕进宫议事。”张行声音微弱的说道。
父皇宠爱的那几个大臣一个都靠不住，他要培养自己的人。
吴冕很快就赶到宫里，两个时辰后才从宫里出来。
紧接着就是几匹快马从京城飞奔而出。他们是赶往大楚国各地向各个地方下达勤王旨意的。
如果京城能够坚守一两月，各地的勤王军队赶到。在几十万大楚军队的威胁下，四万乌骨大军已经就会撤兵了。
吴冕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邸。他匆匆的赶往礼部侍郎肖严的府上。
肖严听说给事中吴大人到府上拜访急忙出门迎接。
在大楚国上官到下官家拜访的事非常少见。何况肖严与吴冕并不熟识。
看来吴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要事才来见他。
“吴相亲自到府上拜访真是愧不敢当。”肖严躬身说道。
“肖大人府上一切如常，看来肖大人准备共赴国难了。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府上现在正打点行装准备一走了之。”吴冕说道。
“我肖严食大楚国俸禄自然就要忠于大楚国之事了。”肖严答道。
在大楚国，京城里有钱的人最多。乌骨大军抵达祖龙河北岸的消息传进京城，趁着关闭城门之前已经有不少大户乘着马车带着金银细软出城逃走了。
曾经登基大典的官员会家后，各个官府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这些天一定有不少官员暗中私自出京。
无论有钱的大户还是官员，他们都是大楚国的既得利益者。可是国家有难的时候，他们马上义无反顾的溜走了。
请吴冕上坐后，肖严吩咐家人上茶然后问道：“吴大人这个时候到卑职府上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吧？”
吴冕答道：“虽然西路乌骨大军已经到了祖龙河北岸，可是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刚刚得到密报，不知道什么原因投降乌骨人的张令徽与乌骨人分裂已经独自带兵南下了。他赶走了相州的官员占据了相州。乌骨王子蒲鲁虎已经带着残兵败将撤往燕山府了。”
“我趁乱出真定府的时候，乌骨大军还在围攻真定府。不过当时我就感觉真定府稳如泰山不会被乌骨人攻破。没想到这么快乌骨人就撤兵了。”肖严说道。
“这些天一直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太上皇和皇上都没有时间问你关于真定府的事情。肖大人刚刚从真定府回来，对那里的事情很了解。现在能不能对我说说？”吴冕说道。
“不知道吴大人想知道什么？”肖严问道。
“西路乌骨大军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就是因为各个州府的官员不抵抗纷纷弃城而逃。不过他们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楚国事权不统一，管兵的不管粮更不管钱。陛下今天痛下决心要在北方划出五六个地方执政者兵粮财均掌于一手。”吴冕说道。
“这不就是唐时的藩镇吗？”肖严吃惊的问道。
藩镇割据造成大唐最后的灭亡。太祖皇帝之所以能够篡位成功也是因为手里有兵权。
所以大楚立国后对于武将严防死守，处处牵制。
“这一定是形势所迫之下的权宜之计。可是放容易，将来往回收就难了。”肖严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火烧眉毛只能先顾眼前了。我来这里就是想问肖大人，真定府的那些人愿不愿意接受招安？”吴冕问道。
“用不着招安吧？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投降乌骨人的。乌骨人也必然想除之后快。”肖严答道。
“还是接受招安的好。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嘛。起码表面上听命于大楚。还有，现在太原府被围困几个月了。真定府西靠太行山，走紫金关和军都陉就能直抵太原府解围。”吴冕说道。
“让真定府的那些人去解太原之围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就是人数也不足啊。真定府城里厢兵不过千人，跑到真定府帮助守城的江湖人士有两三千人。根本无力分兵去太原。”肖严答道。
“什么？真定府里的防守力量只有这么多？”吴冕吃惊的问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定府居然就用三四千人就抵挡住了乌骨大军几万人的围攻。
梁方平加上何冠的军队人数将近四万居然不站而逃了。真是该杀！
“肖大人这几年为国事辛苦奔波做了很多事情，这些陛下都知道。礼部尚书范有功年老昏聩，今天居然让乌骨大军抵达祖龙河的消息晚了几个时辰才传到宫里。肖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吴冕突然转换话题说道。
肖严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吴冕代表陛下给自己的前面放了一块诱饵——只要干得好就能升官发财。
“真定府那些人以谁为首？是石再亮还是长寿小师傅？”吴冕问道。
“自然是长寿小师傅！”肖严毫不犹豫的答道。
“勤王大军在两个月之内就会纷纷到达。到那时京城之围就可以立解。现在看来真定府不在他们那些人手里就会在乌骨人手里。朝廷现在根本无力收回。有他们挡住乌骨人的东面南下之路至关重要！陛下希望你辛苦辛苦再去一次真定府。”吴冕说道。
“不知道陛下会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肖严问道。
“自然是越诱人越好。告诉长寿小师傅，如果挡住乌骨人南下，将来列土封疆也不是不可能的！”吴冕说道。
肖严明白，这些许诺应该都是虚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骗过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以他对长寿的了解应该是骗不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庙堂与江湖
吴冕和肖严两个人正在议事的时候，肖严的家人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
按说这是不合礼法规矩的。可是看见家人慌张的样子，肖严把已经到了嘴边呵斥的话咽回去了。
“老爷，太上皇和皇后嫔妃还有诸位皇子没有出嫁的公主乘船出水门向南去了。”肖严的家人说道。
一时间肖严和吴冕都说不出话来。
国难当头皇帝居然带头逃走了。这让百姓和守城的官军怎么看？京城还怎么坚守？
可是自己的父亲要逃命，刚刚登上皇位的张行一定不会阻拦。
“还有谁跟着太上皇出城了？”肖严问道。
“前前后后有几十条船。听说蔡太师带着全家和佟大人也都跟着走了。”家人答道。
蔡太师和佟贯都是张卯的宠臣。现在新皇帝已经登基，他们两个为虎作伥这么多年只有跟在老皇帝身边才最安全。
“这一次陛下痛下决心设立四路都总管统领天下兵马。事得专制，财得通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并且命令他们带兵进京勤王。京城之围很快就可以解除了。”吴冕对肖严安慰道。
“就怕他们惧怕乌骨人而畏缩不前。”肖严担心的说道。
南路都总管张叔夜已经带着三万人马从邓州出发了。八百里路程半个月之内就会抵达京城。”吴冕说道。
张叔夜平定水泊梁山之乱后又先后两次平定造反，杀盗匪数千人。
乌骨人刚刚南下的时候，张叔夜就上书请命出兵截断乌骨人的后路，不过被朝廷拒绝了。
这一次勤王也数他来的最快。
“燕云诸州得而复失。大楚国的屏障又没有了。以后乌骨人从燕山府南下更加便利。陛下希望你现在就去真定府，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嘛。”吴冕说道。
“好，国难当头我愿意走一趟！”肖严慷慨的答道。
“不过我北上必然路过相州和刑州。朝廷对郭药师和张令徽是什么看法？”肖严又问。
“如果他们也能抵抗乌骨人。那么就让他们在那里待着好了。朝廷现在也是鞭长莫及啊。”吴冕答道。
朝廷现在也顾不上郭药师张令徽这两个人了。只能等到乌骨人退兵以后再说。
第二天肖严带着两个家人就上路了。
为了避开乌骨人，他先是向东走了很远才北上渡过祖龙河向真定府发向而去。
当肖严向真定府进发的时候，长寿正踏上东去盐山的道路。
张令徽的副将呼延峰临走之前放了一把大火把乌骨人的粮食辎重和营帐烧了很多。
乌骨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向北撤退。真定府之围旋即解除。
长寿放心不下盐山的小蝶马上从真定府出发去盐山。
他本来打算就一个人走，可是那个在真定府守城的时候奋勇杀敌的络腮胡子大汉却自告奋勇护送他去盐山。
两个人走了三天来到一处满地狼藉的地方。临时搭起来的简易营寨里倒歪斜，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土堆。土堆上一根旗杆上绑着花花绿绿的布条。
长寿在真定府城下就见过两个这样的土堆。乌骨人挖了两个巨大的坑把死去的乌骨人都像这样埋在里面。
看来乌骨人在这里又死了不少的人。
长寿不知道的是，这里就是张令徽带领五千常胜军夜袭蒲鲁虎的地方。直杀得蒲鲁虎只穿着小衣就骑马逃走了。
“前一段时间，一万多乌骨人从真定府出发向东走。应该就是他们在这里遭遇到了意外。”长寿说道。
“我算看出来了。乌骨人没有韧性，一把刀虽然锋利可是却容易折断。”大汉说道。
虽然他是个粗人却也能一语中的。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去盐山？”长寿问道。这是他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就是想跟着你混饭吃嘛。”大汉笑着答道。
“其实我早就见过小师傅了。在水泊梁山的时候就见过。”大汉接着说道。
“你原来是水泊梁山上的人？”长寿吃惊的问道。
“王头领作水泊梁山寨主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山上了。那时候山上人少，只有杜寨主宋寨主和朱寨主几个人。小有小的好处，官府懒得理你，众家兄弟在梁山上逍遥快活。后来换了寨主，山寨上的人越来越多结果就树大招风了。”大汉遗憾的答道。
”天降碣石，上面那一百零八个人里应该没有你吧？”长寿笑着问。
“王头领时候的人越往后越不吃香，上面怎么可能有我的名字！”大汉愤愤不平的答道。
“也就朱贵那只老狐狸会来事，混的好一点。其他几个梁山上的老人都变成了小喽啰。”大汉接着说道。
“宋大哥带队离开水泊梁山的时候你没有跟着去吗？”长寿问道。
“当时兄弟们都觉得那是去发财的。大家都抢着去。我这样没有根基靠山的人自然是抢不过他们了，结果就被留在山上。”大汉兀自愤愤然的答道。
“福祸相依，现在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长寿说道。
“以前我就看官府不顺眼！后来到了梁山还是那个鸟样！碣石上有名有姓的一百零八个好汉，其中有一半人的本事还不如我呢！他们不就是靠相互抱团靠跟宋头领走的近吗！”大汉怒道。
“所以这一次你就一定要跟着我？”长寿笑着问。
“看人要看得准。我第一次就没眼光跟了没出息的王头领，结果在水泊梁山尽受人排挤瞧不起。这一次我看好小师傅你！靠人要靠的早，所以我就跟着你来了。”大汉直率的答道。
“小的我小时候练过枪，后来又练刀。八十万禁军里的教头多了，林头领的枪法也就是勉强。红发鬼的刀法就根本不够看了。可惜在梁山上不光要看本事！”大汉摇头说道。
“现在我还不知道大哥你的名字。敢问大哥你的名讳？”长寿问道。
“小师傅叫我大哥就折了我的寿了。小的青州人士，姓钟名四维。”大汉答道。
长寿的目光闪动：“礼义廉耻为四维，真是好名字。”
大汉却面露尴尬的笑笑没有搭话。
“走吧，再有一天多的时间就到盐山了。”长寿跨上老驴说道。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争执
看一个人的名字很可能看出他的出身。大楚国百姓识字的很少，给儿女取的名字大多也很粗俗。
比如说按排行一二三四或者是看见什么叫什么。比如说燕山里的王木梁，刘大锤还有自称皇帝的朱石磨。
儒家把礼义廉耻称为四维。能给儿子取名四维的，父母应该有一些来历吧。
钟四维没有主动的说，长寿自然也就没有问。
两天后，两个人来到盐山城下。
围困盐山的乌骨军队已经撤走了。留在城墙下面的是遍地的碎石和零散的圆木。墙壁上也是凸凹不平，伤痕累累。
显然前不久这里这里进行过一场大战。
萧明衍站在城头上一眼就看见了缓缓而来的长寿和他骑着的那头老驴。
“开城门，放外面的两个人进来。”萧明衍说道。他也急忙下城墙出城来迎接。
“城外的乌骨人是什么时候撤的？”长寿问道。
“四五天前。从西面又来了五六千人马，我们都以为两队人马合在一起会加紧攻城的，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全都向北撤退了。”萧明衍答道。
那五六千人应该是蒲鲁虎带来的。可是为什么不继续攻城，长寿就想不明白了。
乌骨人攻城的时候，三万多盐民也在城内帮助防守。所以小小的盐山城内拥挤不堪。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少年鲜衣怒马疾驰而来。
街道上的行人惊叫着向两边躲避。
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直直的向长寿冲了过来。
看见街上还有行人没有躲开，少年并没有勒马放慢速度而是就向长寿撞了过来！
长寿还是没有动，他就平静的看着冲过来的骏马。街道两边的人都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和即将发生的惨剧。
眼看飞奔的战马离长寿只有一丈远的时候，站在长寿身后的钟四维大喊一声斜斜的撞向马身。
战马居然斜着摔了出去在街道上滑出很远。马背上的少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脸上，手上和腿上都血迹斑斑的少年竟然把背在背上的一个铁筒对准了长寿。然后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不过当他与长寿四目相对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他心有不甘的放下铁筒转身吃力的拉起已经跛脚的战马。一人一马都是一瘸一拐的远去了。
“这小子我认识。他不就是古二爷的孙子吗？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赵先生那里读书吗？还有，他的身上怎么会有铁筒？”长寿问道。
”这些孩子父亲或者祖父都是贩卖私盐的。如果让大楚国朝廷抓住了一定会被砍头！不过在盐山，有好几个盐枭家的孩子都成了谁都不敢惹的小霸王。”萧明衍苦笑着答道。
“现在的盐山也慢慢的分三六九等了。这些盐枭巨贾就像大楚国或者是青白王朝的贵族一样。没办法，谁让他们在这里说了算呢。”萧明衍意味深长的说。
萧明衍又用手指着街边几个脏兮兮的孩子说道：“你走之前不是让盐山所有的孩子都跟着赵介赵先生读书吗？可是你走了不久，几个盐商就以人数太多为由把那些盐民的孩子都赶出来了。现在盐山能读书的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
长寿越听脸色就变得越阴沉。
“这也是我想的不周。的确孩子太多了，赵先生照顾不过来。盐山缺这样的人，过些天我从真定府请几个先生过来。”长寿说道。
“钟四维，从明天开始我拨几个兵给你。无论是谁再敢这样骑马横冲直撞就把他当场拿下！记住，谁敢用那种铁筒对着你，立刻用刀劈了他！”长寿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偏偏街道两边的人都听见了。
“是，小师傅！绝不放纵一个人。”钟四维答道。
“一个孩子身上都带着这种利器。现在盐山城里这种东西很多吗？”长寿问萧明衍。
“能守住盐山，它可是立了大功！现在大家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铳。很多盐商家里都有了。”萧明衍答道。
古耀祖牵着马脚步蹒跚的走进古家大门。
佣人们看着浑身是血的古耀祖走进来都吓呆了。
“少爷，你说在外面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们，我们出去把他碎尸万段！”一个佣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古耀祖默不作声。
佣人迅速去通知在后院的古二爷。
古二爷快步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佣人们正七手八脚的给浑身都是擦伤的古耀祖包扎伤口。
“孽障！整天不读书就知道出去鬼混！”古二爷骂道。
“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古二爷问道。
古耀祖慢吞吞的答道：“小师傅回来了。”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长寿小师傅让钟四维弹压地方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盐山城。
那些苦哈哈的盐民都支持。可是在盐商中间却分成两派。一部分支持，一部分内心抵触。
“还是小师傅有手段！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泼风刀廖超说道。
“大家从小过的都是苦日子，是人下人！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欺压百姓的事情！刚刚过几天好日子就作威作福起来。我廖超第一个看不惯这种人！”廖超接着说道。
“咱们这些人提着脑袋贩卖私盐容易吗？不就是为了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那些孩子欺压谁了？只不过张狂了一点而已。还是应该说服教育嘛。值得为那些没有见识要饭花子一样的盐民说话吗？”一个盐商不服气的说。
“老子打下来的天下，让儿孙享点福有什么错？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吗？也不想一想，到底是谁出银子支持他！”另外一个盐商也附和道。
“没有那些你瞧不起的盐民晒盐熬盐，你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廖超质问道。
“咱们给那些盐民的银子比大楚国官吏给的多出一大截。他们应该感激咱们才对。一帮得陇望蜀的家伙！”那个盐商回顶廖超。
坐在主位上的古二爷面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本钱
长寿回到自己的家里就看见小蝶正在家里等他。
“盐山城里都传开了，今天你刚一进城就教训了古二爷的孙子。那小子现在开始盐山城里的小霸王，没有人敢招惹。”小蝶笑着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出面管一管？”长寿问道。
“乌骨大军刚走才几天？一边防守一边自己人闹起来不好吧。再说，古耀祖可是古二爷的嫡长孙。大家心里都忌惮三分。我手下的那些人就都是古二爷从江湖上招揽来的。关键的时候他们听我的还是听古二爷的我都拿不准。”小蝶答道。
是啊，小蝶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现在盐山城里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古二爷这些盐商。
不仅是有钱而且手里还握着刀把子。
“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长寿问道。
“当初慕容星石和塔不烟给咱们的银子一共有三四千两。在梁山时宋大哥给的金子和珠宝折合成银子至少有上万两。不过这两年花出去的也很多。你想干什么？”小蝶答道。
“三四万盐民马上就要回盐场了，总要有东西防身吧？我出一千两银子让工匠打制几十杆铳让他们带到盐场去。”长寿答道。
“守城的时候有几千盐民都配发的刀矛。这些东西带到盐场还不够防身的吗？”小蝶不解的问道。
“如果乌骨人突袭盐场怎么办？特别是铁浮屠，光靠刀矛是对付不了的。”长寿答道。
“以我对你这鬼头鬼脑的了解，这么做绝对不止这一个目的。”小蝶说道。
由于前一段时间乌骨大军攻城，铳的使用非常急迫。城里的工匠那一段时间彻夜赶工打制了几百杆。不过都让小蝶手下的士兵和古二爷廖超这样的盐商买走了。
不过打制的越多工匠的技术就越熟练，而且也越便宜。
长寿带着一千两银子去工匠铺找王木梁，让他接着打制几十杆铳。
第二天傍晚，赵介和康公弼就联袂拜访。
“听说你要打制几十杆铳带盐民们带走。你知不知道这会出大乱子的！”赵介说道。
小蝶在一旁听见不由呆住了。她一直觉得长寿打制几十杆铳送给盐民是别有所图。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出什么大事。
“盐商们为了守住盐山城一共拿出十几万两银子。这像割肉一样让他们心疼。他们现在正想压低从盐民手里购买盐的价格把损失补回来。”康公弼解释道。
“要压低盐价，盐民们自然是不愿意。虽然他们的人多，可是抵不过盐商的势大。单就是盐商手里的几百杆铳就问你怕不怕？那三万多盐民能不低头吗？”赵介说道。
“现在你一下子就送给盐民几十杆铳。这样双方的力量又均衡了，弄不好是要发生火拼的！”康公弼说道。
“均衡了好啊，这样双方都有所忌惮就都能各退一步。总比盐商进两步，盐民退两步好吧？”长寿答道。
“可是内部闹矛盾，乌骨大军又打过来怎么办？”赵介担心的问道。
“不会，这一次乌骨大军在真定府和这里都是损兵折将，一时半刻恢复不过来。再来的时候还是要等到秋天。”小蝶答道。
“大家都各退一步都能吃饱饭。难道非要一方满嘴流油，另一方面黄肌瘦吗？盐商和盐民谁都离不开谁，真等到乌骨人来的时候，他们只要不傻还会共守盐山城的。”长寿说道。
“还有，昨天我进城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古二爷的孙子骑马溜街。那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听赵先生授课吗？”长寿问道。
“古二爷当初送来三个孙子。另外两个很听话，就这个嫡长孙顽劣不堪！”赵介说道。
“明天他还不去听课就派人把他抓到学堂里！古二爷不是给你一块竹板吗？敢不听话就打！其他的孩子也是一样，让郑三坨带着流民军去抓！”长寿说道。
赵介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孩子不听课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再说，打这些孩子的屁股不就是打那些在盐山城里作威作福的盐商的脸吗？
“长寿小师傅的心意我早就理解。我在青白王朝时做地方官很长时间，年轻时候也是意气风发。可是看的多了也觉得灰心。众生平等只是说说而已。就是同一间牢房的犯人都分三六九等！有的人饿肚子，有的人吃的肚儿圆！”康公弼劝道。
“众生平等靠什么？靠高高在上的人主动俯下身子？靠的是别人的施舍吗？要靠一群读书人有济世为民的理想？”长寿反问道。
赵介和康公弼面面相觑。
“要靠他们自己有讨价还价的本钱。靠谁都不敢轻视他们，把他们当做任人宰割的草民的本钱。”长寿自问自答的说道。
赵介和康公弼两个人从长寿家里出来的时候都是浑身是汗。寒风一吹，都忍不住的打哆嗦。
“圣人恨盗跋更恨长寿这个小混蛋！”赵介恶狠狠的说道。
康公弼却忍不住轻笑起来。
“三万多盐民去盐场要带的东西很多。粮食器具就要装几十车。我要早做准备，到时候还要跟他们去盐场。”康公弼说道。
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盐山城的事情。
古二爷那个正在家里养病逃课的孙子古耀祖竟然被郑三坨带着四个流民军士兵闯进家里硬生生的拖到学堂里听课去了。
这件事都被那些盐商们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毕竟他们都是出身于草莽还不能像赵介康公弼那样立刻想到这背后的深意。
不过这件事过后，盐山城里再也没有小霸王出没了。
三万多盐民又去盐场熬盐去了。再不干活就坐吃山空了。
走了这么多人，盐山城又安静了下来。
可是平静没有几天，城外一行人匆匆的赶到城下指名要见长寿小师傅。
长寿听到消息赶到城上向下观看。只见肖严正仰头看着他。
“小师傅，我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真定府。石再亮石先生说你在这里，我又马不停蹄赶到盐山。今天终于见到你了！”肖严说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招安一
肖严的这一次出行真的不容易。
他刚刚渡过祖龙河就被刘光世手下的士兵抓住劫掠了一番。
刘光世被郭药师从刑州赶出来后就一直徘徊在祖龙河北岸。一开始他不敢回京城是怕皇上治罪于他。现在不敢回京城是怕遇见乌骨人。
现在刘光世的军队成了一伙流寇以劫掠为生。
肖严亮出身份让士兵带自己去见刘光世。
见到刘光世后肖严苦劝他带兵回京城勤王。可是刘光世只是低头不语。陛下的恩情再重也比不过自家的性命重要。
乌骨大军进逼京城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肯回京城的。
肖严看见刘光世是这样的态度只能无奈的告别刘光世继续北上。
由于距离原因，当初张令徽的副将呼延峰带兵南下的时候先到了相州城。根本没有攻城就进入了城里。
呼延峰把相州的官员全部礼送出相州地界然后贴安民告示完成了对相州城的占领。
两天后，张令徽带着人马才赶到这里。
张令徽马上开始征集粮草修缮城墙准备迎击乌骨人或者是大楚国军队的攻打。
肖严没敢靠近相州，他绕过张令徽新近占据的相州又赶到郭药师占领的刑州。
大楚国现在真是自顾不暇了。居然对河北这几处根本不听朝廷管的地方束手无策。
不过在肖严看来，郭药师对于大楚国朝廷比刘光世那个草包还是有用的。
虽然不听命于朝廷，可是乌骨大军到来的时候，郭药师比刘光世更可能守住刑州。
听见肖严还要北上真定府，郭药师笑着说：“肖大人为国事往来奔走，不辞劳苦。甚至把生死都置之度外。这一次回到京城会封侯吧？”
出京城前吴冕见肖严的时候话里话外暗示他回京城后陛下会任命他为礼部尚书。
所以肖严回答郭药师的问题时显得意气风发：“封侯是不会的。不过新皇刚刚登基，国家也正是用人之际。郭将军只要为国出力，被陛下重用是必然的。”
郭药师听完肖严的话只是笑而不语。他早就把大楚国朝廷看透了，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得到信任的。现在也只是利用他而已。
郭药师觉得乌骨人南下攻打大楚国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天下太平了，他的日子就该难过了。
郭药师这一次依然派栗谷护送肖严去真定府。现在乌骨人已经撤兵，再进真定府就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危险了。
肖严和栗谷打马出了刑州城。寒风刺骨一下子让肖严变得清醒了。
圣旨就缝在他的内衣夹层里。不过内容他事先看见过。
圣旨上面任命长寿为河北东西两路的都总管。如果是这样，那么郭药师所在的刑州和张令徽所在的相州都在长寿的管辖范围内。
可是郭药师和张令徽会服从长寿的管辖吗？肯定不会！
肖严这才意识到朝廷在圣旨里面包藏的险恶用心。将来不用朝廷动手，这三股力量互相之间就会打起来。
这样的计谋不可谓不高明。可是朝廷里的这些善于玩弄心机的人对乌骨人就束手无策了。
朝廷里什么时候都不缺对内内行，对外外行的人。可是今天的大楚国缺少的是能抵抗住乌骨人进攻的武将和谋臣。
可是据肖严观察，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
五天后肖严再一次进了真定府。
可是他只在这里见到了石再亮却没有见到长寿小师傅。既然长寿小师傅不在这里，肖严就没有把圣旨拿出来。
不过肖严还是向石再亮透露了朝廷要招安他们的意图。
石再亮反应冷淡。真定府和盐山就在手里，招不招安又能怎样？
不管朝廷愿不愿意，真定府就是我们说了算！
“这件事还是要问长寿的意思。一切都看他的。”石再亮答道。
“不过这就要麻烦肖大人去一次盐山。长寿几天前已经去那里了。”石再亮接着说道。
没办法，肖严带着栗谷又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盐山。
进城后，肖严被长寿带到县衙。
肖严脱下外衣，撕开内衣取出圣旨恭恭敬敬的捧在手里。
按说长寿应该跪在地上接圣旨的。不过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平静的接过圣旨。
长寿很快就看完圣旨然后对萧明衍说道：“把赵介和康公弼都请过来。把古二爷他们那些在家的盐商也都请来。就说我有重要事情商量。”
来的最快的是古二爷这些盐商们。大楚国礼部侍郎居然千里迢迢的来到盐山。
礼部侍郎在他们眼里可是天大的官了。而且长寿小师傅这时候招他们来议事那就一定是大事了。
对他们这些盐商来说隐隐的是一种荣耀。
赵介和康公弼原来就是青白王朝的重臣。他们得知肖严进城后长寿马上让他们来议事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长寿看见众人都到齐了。他就指着肖严说道：“这位是礼部侍郎肖严肖大人。”
肖严急忙站起来向众人抱拳。
“虽然陛下远在千里之外，但是陛下也知道在座各位勇抗乌骨大军，城外的土堆就是明证！听说乌骨人在城下至少死了两三千人吧？真是佩服，佩服！”肖严赞叹道。
长寿、赵介、康公弼和萧明衍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古二爷这些人的脸上都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长寿截住肖严的话头说道：“肖大人来是招安我们的。”
他不想让肖严巧舌如簧再鼓动下去。
肖严急忙又接口说道：“真定府和盐山阻挡住了乌骨人六万大军，杀敌万余。长寿小师傅在这里劳苦功高。陛下准备让他任河北东西两路的都总管。到时候在座的各位也都有封赏！”
肖严的话让古二爷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河北东西两路就是东到大海，西到太行山。东西长有千里，南北宽数百里的范围。
虽然由于战乱大部分州县都荒废了。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可是这些地方有多少官职空出来啊。
这些贩卖私盐的人如果由匪变成了官，岂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吗？
第四百二十八章 招安二
古二爷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要实现一步登天的目标就要看长寿小师傅的态度。
必须长寿小师傅答应接受朝廷的招安。
不过看长寿一脸平静的样子好像兴趣不大。
“就因为肖大人说的这些原因朝廷就把这么大的官帽子戴在我的头上？”长寿问道。
肖严呆了一下笑着解释道：“现在是国家危难之际，自然是别具一格选拔人才了。乌骨人两路大军南下，西路大军长驱直入，可是东路却被堵在真定府寸步难行。和那些弃城而走的朝廷大员相比，小师傅也算是能力非凡脱颖而出了。”
长寿没有再问而是把圣旨递给赵介，让他与康公弼传看。
“事得专制，财得通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缓急则以羽檄招之入卫京师。”赵介轻声念道。
大楚国皇帝可真够大方的。官员任免的权力，财权，兵权全部都给了。只要求在国家危难的时候进京勤王。
看来大楚国已经被乌骨大军逼到绝路上了。
“乌骨西路大军到哪里了？”赵介问道。
“乌骨大军孤军深入以陷入重围之中，不日必然仓皇北窜！”肖严答道。
“这样就好。我话以为肖大人是到这里搬救兵的。”赵介淡淡的说道。
肖严脸一下子涨得面红耳赤。刚才他把话说的太满了，现在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他出京城时朝廷的确没有让真定府派兵南下的意思。第一真定府没有那么多兵可派。第二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按时间算，乌骨人现在早就渡过祖龙河直抵京城了。
“大楚国朝廷只把河北东西两路划出来了吗？”康公弼问道。
“其他的还有四道都总管。大名府的赵野为北道都总管，王襄为西道都总管，张叔夜为南道都总管，胡直孺为东路都总管。”肖严答道。
“除了这五道之外，大楚国还剩下多少地方？”康公弼接着问。
“还剩下京城周围的十六个县。”肖严尴尬的答道。
唐末到大楚前的几十年之所以朝代更替频繁就是因为藩镇割据，武将手里的权力过大。
大楚国建立之后，极大的削弱了武将的权力也不再设置藩镇。
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可见现在的形势有多危急。只有这样，那些手握兵权的官员才可能抵抗乌骨大军。
“可以接受吗？”长寿问赵介。
“无所谓的事情。”赵介答道。接受只是多了一个名头而已。这块地方本来就是从流民军手里抢过来的，不在大楚国的管辖范围内。
“河间府的流民军朝廷打算怎么办？”长寿问肖严。
“朝廷现在还没有余力收复河间府。既然在河北东西两路的范围内，自然是由小师傅说了算了。招安攻打悉听尊便。”肖严笑着答道。
“对于刑州的郭药师，相州的张令徽朝廷也是这个态度喽？”长寿接着问。
肖严笑而不语。
很明显，为了头上的官帽子和地盘就要为朝廷出力。
这三四股力量谁把谁消灭了都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长寿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古二爷他们。
古二爷急忙抱拳说道：“这一年来小师傅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这些盐商坚决支持小师傅！要银子给银子，要人给人！”
古二爷最后说的要人给人说的最妙。
“大家都愿意跟着小师傅！要是现在就去攻打河间府，我廖超一定冲在最前面！”廖超说道。这么大的地盘让小师傅给自己弄个武职总可以吧。
廖超就没有古二爷话说的巧妙，太直率了。
长寿沉吟片刻抬头说道：“好，我愿意接受。”
“这样就好！我即刻就返回京城向陛下禀报此事。”肖严高兴的说道。
“肖大人先不忙着回去。虽然你刚才说的很轻松。可是我猜乌骨大军现在已经过祖龙河了吧？你回去后，乌骨人已经包围了京城你怎么进城？”长寿问道。
“不如还是在我这里住几天看看形势再说。”长寿劝道。
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完全为肖严着想不容他拒绝。
“好吧，我也在这里看看情况回去向陛下禀报。”肖严答道。
长寿让人送肖严回去休息，然后留下众人接着商议事情。
“小师傅，我出身贫寒为活命冒险贩运私盐。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何况还是我这种私盐贩子连商都不如的人！小师傅出任河北东西两路的都总管我全力支持！只盼望小师傅给我们古家一个该换门第的机会！”古二爷站起来抱拳说道。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所以他的话说的直接多了。
富贵富贵，没有贵的富有既既不长久也没有安全感。而且还让人瞧不起！
“即使我当了都总管也不会卖官鬻爵。不过古二爷才能见识都是一等一的。我自然会有考虑。”长寿答道。
这也算变相的答应了古二爷的请求。
古二爷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先生说你的两个孙子攻书甚专，将来都是人才。”长寿接着说道。
古二爷有三个孙子。长寿夸了两个，自然就是说剩下的那个不好了。古二爷怎么会听不出来？
“古耀祖那个兔崽子再不好好读书我就打断他的狗腿！将来的古家还指望他们光宗耀祖呢。”古二爷红着脸说道。
“大家先回去吧，这些事情只能慢慢商量。我要让赵先生和康先生制订一个章程出来。千头万绪不急在一时。”长寿说道。
盐商们纷纷起身向长寿告辞转身出去了。
“两位先生怎么看这件事？”长寿问道。
“没什么好高兴的。几个月之内乌骨人一定会再次南下。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一定要雪耻报仇的。只有守住真定府和盐山才能谈以后的事情。”赵介说道。
“就是乌骨人被打回去了，麻烦还在。大楚国度过危机也一定会来找麻烦的。大楚国皇帝绝对不能容许大楚国有一个国中之国的。”康公弼说道。
“我也知道这不过只是他们的权宜之计。只是我们接不接受乌骨人照样会打过来。大楚国也一样会来找麻烦。”长寿答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招安三
名不正则言不顺。大楚国建立一百多年了，在百姓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其他的人一时半刻百姓并不会认可你。
这也是古二爷他们都想出任大楚国官职的原因。
“现在好了，如果乌骨人打过来，那些盐商就更卖力气了。真定府没有了，盐山没有了，他们的官帽子也没有了。”康公弼笑着说道。
“是啊，这两年河北东西两路大部分州县由于战乱都荒废了。没有民，更没有官！现在都归长寿来发了。如果我们能顶住乌骨人再一次打过来，我看大楚国朝廷肠子都悔青了。”赵介笑着说。
“两位先生在盐山把破损的城墙修好。我想明天去盐场。没有盐，就没有了收入。没有了银子就什么事都做不了。我明天带肖大人一起走，让他也见识见识。”长寿说道。
小蝶早就得知了招安的消息。作为乌骨的公主，她太知道权力的作用了。
她比知道自己做官都高兴。早早的让人做好饭菜，她又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打扮了一番等长寿回来。
长寿一脚跨进门里就呆住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小蝶问道。
“看见你第一眼我还以为走错了家门。”长寿不好意思的答道。
“知道都总管要回来，妾身梳洗打扮了一下。”小蝶调皮的说道。
“没想到你与古二爷他们都是一样，也是一个官迷。一个乌骨公主还在乎这些？”长寿说道。
“我爷爷虽然最疼爱我，可是他的孙女有好几个。乌力合的孙女也有好几个。她们有的已经嫁人了。可是没有一个像我一样是自己挑选的。如果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我一定让她们看看我绝对不输给她们！”小蝶决绝的说道。
长寿看着小蝶心想也许这就是女人的自尊心吧。
“明天我要带肖大人去盐场，要让他好好吃一点苦头。乌骨大军还会打回来的。一定要早做准备。粮草军械都要补足。乌骨大军再来绝对不会跟咱们善罢甘休的。跟王木梁说，铁铳能打就多打！”长寿叮嘱道。
“遵命，都总管大人。属下明白！”小蝶抱拳答道。
从私心的角度说，肖严也不想这个时候回京城。如果乌骨人攻破京城，那他就是自找死路。
最好等到乌骨人退兵了再稳稳当当的回去。
长寿骑着老驴，肖严和栗谷都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后面还有一辆大车装着沉甸甸的东西。
“听说上元节的时候，京城匠人制成的焰火发起来特别好看。京城有很多打铁炼铁的匠人手艺也很不错。”长寿说道。
听长寿这么说，肖严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是当然！大楚国的匠人技艺冠绝天下。”肖严答道。
“后面车上无论是铜还是铁做的铳总是差些火候。点燃后容易炸开，与乌骨人作战的时候已经炸伤好几个人了。”长寿说道。
“如果将来肖大人再来一定从京城里带几个匠人过来。我一定重谢！”长寿接着说道。
肖严这才知道后面的车上装的是什么。不过他觉得读书人谈论这些东西有些败兴。这个时候看着天地间一片肃杀萧瑟的银白不是谈论诗文的好时候吗？
君子远庖厨。那么打铁制发烟药诸如此类的一切事情都不应该是读书人应该关心的。
不过长寿说的话又不能不回应。他只是应付着答道：“好，一定，一定。”
盐场离盐山县城只有三十里远。一个时辰就到了。
离盐场很远就看见盐场的上空腾起来一片浓烟。这是三万多盐民上千个煎盘在同时烧芦苇煮盐。
一个月的时间，盐场里就能出盐上十万斤。这些盐听起来很多，可是根本不够盐山县城里大大小小二三百位盐商分的。
这些盐商拉着盐走南闯北甚至远赴大漠。再回来的时候带着铜钱银两或者是茶叶布匹和毛皮。
这些商人最恨的就是打仗。兵荒马乱的，生意就难做多了。再就是恨壁垒森严，大楚国境内处处设卡，官吏衙役个个雁过拔毛。还有从大楚国到青白王朝或者是现在的大赵、西凉都很不方便。
看见长寿他们来了，在这里守护盐场的郑三坨急忙出来迎接。
他看见后面大车上装的东西就更高兴了。手下的流民军虽然有了一些铁铳，可是这东西谁会嫌多？
“这些东西不是给流民军的。把铁铳分给盐民吧。”长寿说道。
“盐民有三万多人，二百多伙。就五十把铁铳怎么分啊？”郑三坨问道。
“二百多伙盐民煮盐一定有多有少。煮盐最多的五十伙每伙分一把。”长寿说道。
郑三坨有些不情愿的点头。
“虽然每一伙煮盐的人数都差不多。可是煮出来的盐就差很多了。就这几天，多的已经煮出几百斤盐，少的才有几十斤。”郑三坨说道。
“怎么会差这么多？”长寿吃惊的问道。
“煮盐好的都是原来就在盐场的匠人。父一辈子一辈传下来的手艺。煮盐的时候像是防贼一样外人不能观看。就是出几百两银子，他都不会把诀窍卖给你！”郑三坨答道。
“家有良田千顷，不如薄技在身。儿孙有这个手艺，一辈子不会饿肚子。几百两银子可能几天就让不孝子孙败光了。”长寿说道。
长寿沉吟一会抬头问郑三坨：“你知不知道我当官了？”
郑三坨马上眉开眼笑的答道：“知道，整个盐场的人都知道了！消息传的快着呢。听说是好大的官！”
长寿觉得郑三坨谄媚的样子有些像张卯身边的太监李狗儿。权力的力量真是太大了。
“你私底下跟几个煮盐手艺好的人说，就说我打算在盐场里设盐监一名。品级跟县太爷一样。就看谁愿意把煮的手艺献出来。”长寿小声说道。
虽然声音小，可还是让肖严听得清清楚楚。
“胡闹！匠人怎么可以当官？还要跟县官等同？”肖严质问道。长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落了好几级。
“不放盐的菜即使是一边吟诗一边吃也能淡出个鸟来。不是说唯才是举吗？”长寿反问道。
第四百三十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楚国官员内斗就是他们的日常。不过不管他们之间斗的多么你死我活可是有一点是他们共同守护的。那就是文官的整体利益。
在大楚国不仅武将受到打压，那些少数不是通过科举正途上来的官员更是受到歧视和排挤。
长寿这种轻轻松松的要让一个匠人当官的想法不仅让肖严觉得不可思议更让他觉得气愤。
官字一途就应该是读书人的禁脔！让那些匠人都可以做官，同样做官的读书人脸面何在？十年寒窗苦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肖严早就向皇上上奏折弹劾了。可是现在这一招对长寿不管用。
这一刻肖严已经出离愤怒了。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现在他看长寿觉得比乌骨人还可恶。起码乌骨人就很重用那些投靠他们的原来青白王朝文官。
眼前这可恶的小子很快就会被天下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在纸上痛骂并且遗臭万年。
古往今来凡是跟读书人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肖严的面色不善也看在长寿的眼里。
“你回去就偷偷的和那几个工匠说。假装是泄露给他们的。现在让盐场多出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这是让郑三坨既办了公事又在匠人那里领了人情。
盐场东临大海。也许千百年前这里原来就是大海，只是河水带来淤泥把这里变成了陆地。
白花花的泥土根本不能种庄稼，上面长出来的都是一望无际的芦苇。
这些芦苇就是用来煮盐的燃料。三万多盐民中有一大半人整天就在寒风割芦苇。穿着衣不蔽体的衣服，忍着手脚皲裂的疼痛，吃着最粗劣的食物，干着最劳累的活。
“再过三四个月，天气暖和了就可以晒盐了。这样盐民们能少受些辛苦。到那个时候肖大人就可以回京城了。”长寿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那么长时间？”肖严吃惊的问道。
“乌骨大军只有一路南下到了京城，另外一路损兵折将回去了。乌骨人以战养战，他们不捞足捞够是不会回去的。”长寿答道。
“我大楚国勤王的几十万大军月余就会齐聚京城！到那时乌骨人还不得吓得仓皇北逃？”肖严说道。
听见肖严的话，长寿却是笑而不语。
张叔夜接到朝廷任命他为南路都总管和让他即刻带兵入京勤王的旨意后，立刻带领邓州的三万人马星夜兼程赶往京城。
两天之后，张叔夜就赶到了颖昌。这里离京城只有二百里而且是一马平川。大军再行进两天就能抵达京城。
“父亲，你看城头上的旗号。西路都总管王襄王大人已经赶到了。”张叔夜的大儿子张伯奋指着城头说道。
张叔夜抬头果然在城头上看见了西路都总管的字样。
他这一次带了三万人马，再加上王襄的西路人马解京城之围就容易多了。
“让亲兵叫开城门。”张叔夜命令道。
大楚国的大臣主要有两个养老之地。一是西京洛阳。二就是颖昌。
城里住着许多韩姓、范姓和苏姓和其他姓氏的大户。他们的父祖辈都曾经是朝廷的重臣。因此颖昌府也比其他一般的州府繁华的多。
西路都总管王襄就在府衙里与张叔夜见面。与张叔夜不同，他很不愿意在这里见到张叔夜。
他带着两万多人马已经在京城外上百里的距离游走了很长时间了。可是王襄就是没有胆量带兵勤王。
王襄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带着的这些士兵都是什么货色。
京城传来的消息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东路都总管胡直孺带领一万多人马在快到京城的地方居然被几百名乌骨骑兵打败！
而且胡直孺被乌骨人擒获。
一万多人的大楚国军队竟然打不过几百人的乌骨骑兵，而且居然主帅被擒！
王襄一想到这些就胆战心惊。他这两万多人的军队也不可能是乌骨人的对手。
还是躲远一点做做样子算了。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后又寒暄闲谈了几句。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在眼前，这是官场上的规矩。
闲谈几句后王襄才开口问道：“张大人带兵是要去哪里啊？”
朝廷勤王的旨意送到了邓州，所以自己才急匆匆赶来勤王的。张叔夜猜测勤王的旨意也一定送到了王襄那里。
可是他眼前的王大人却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问他去哪里！
“乌骨人已经到了京城郊外。陛下坐卧不安，我正要带兵进京勤王。”张叔夜答道。
“乌骨人兵势强盛，张大人去不得！”王襄急忙说道。
“国家危急只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王大人与我一起去京城，五六万人马必然冲破重围进入京城。”张叔夜抱拳说道。
张叔夜说出生死置之度外的话让王襄脸一红。不过他不改不去京城的初衷。
“张大人一个人带兵进京，我带兵在外面牵制乌骨大军。这样乌骨人腹背受敌不敢轻易攻打京城。”王襄答道。
官场上大家都知道彼此心里打的是什么盘算。可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张叔夜明白他就是磨破嘴皮子王襄也绝对不会去京城的。就是陛下把旨意送到颖昌，王襄也一定会找理由不去。
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让王襄这样的人做西路都总管。还是说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这样也好。修整一天，明天我就带兵进京！”张叔夜说道。
大楚国京城南面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土山名为梅山。梅山旁边有一座御用园林名为玉律园。
三天后，张叔夜以自己得大儿子张伯奋为前锋，小儿子张仲熊殿后经过与乌骨人大大小小十八次接战终于杀到京城附近。
看见张叔夜援兵的到来，守城官兵一片欢呼。这是第一只抵达京城的勤王军队也是唯一的一只。
不久之后，乌骨人重新合拢包围圈又把京城紧紧的围住了。
那个剿灭水泊梁山反贼，数年来平定贼寇无数的张叔夜终于进京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育人育己
肖严在盐山度日如年。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每天大家吃的都是与盐民一样的杂粮饼子。又黑又硬难以下咽。
睡觉是与长寿栗谷挤在一个低矮的土房子里。刚刚睡觉的时候，土炕被芦苇烧得滚烫不能入睡。后半夜土坑又凉的像冰坨更难入睡。
长寿每天都安然入睡，肖严觉得很正常。有道行的人，这一点事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让肖严不解的是，就是栗谷每天也是鼾声如雷。
害得肖严每天晚上躺在炕上硬捱。白天的时候在太阳下面打瞌睡。
更可恶的是，每当他坐在太阳下面打瞌睡的时候，总有一大帮孩子嬉笑打闹让他不得清净。
“可恶！”肖严忍不住说道。
“怎么了，肖大人？是谁惹你发这么大的火？”长寿走过来笑着问道。
“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启蒙读书识字了。你看看他们，衣不蔽体只知道玩耍。须知，小时不受竹板打，大时就被重担压！”肖严指着眼前追逐打闹的孩子们说道。
“我原本来想从真定府找一个先生教这些孩子的。可是现在时间不容许。要不就由肖大人好为一次人师怎么样？”长寿问道。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教这些盐民家的小儿读书成何体统？”肖严立刻摇头说道。
这件事如果传回京城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长寿却不管那些。他抬起手招呼着那些孩子：“都过来！肖先生要教你们识字了。”
不分男女几十个孩子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他们大多数只听明白长寿让他们过来却不知道让他们过来干什么。
“这是从京城来的肖先生，特地来教你们读书的。”长寿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京城是在哪里啊？”一个孩子问道。
“京城就是极乐世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路都是用金子铺出来的！你们要好好跟肖先生读书！读好了也能去京城！”长寿一字一顿加重语气的说道。
“能吃炊饼吗？”一个孩子咽着口水问道。
“当然能了。还有羊肉大馒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每家分两头牛！你们的父母干活就不用受累了。每个人都穿绫罗绸缎，就是冬天也暖和的很！住的都是青砖的大房子冬暖夏凉！”长寿唾沫四溅的说道。
“要想将来去京城，现在就要跟着肖先生好好读书！肖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他懂的比那边的芦苇堆还多！”长寿指着远处高高的芦苇垛说道。
肖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不能让长寿再胡说八道下去了。
所有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肖严。
一个脸脏的像小花猫的孩子把半块饼子递向肖严。
“给你期！”孩子牙齿露风的说道。
肖严看了看孩子那张鼻涕和口水连成一片的脸，又看了看那块湿乎乎的黑色饼子实在没有勇气接过来。
“子曾经曰过，谦谦君子不能用自己的冷屁股对别人的热脸。”长寿小声说道。
子什么时候曰过这么粗俗的话！
肖严忍不住也想对长寿粗俗一回。
不过肖严马上脸上露出微笑接过了饼子。他把饼子一掰两半递到长寿手里一块。
“小师傅，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千万不要辜负了，吃了吧。”肖严笑着反将长寿一军。
长寿先是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接过饼子塞进嘴里吃了下去。
“嚼的时间长了就觉得甜了。”长寿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肖严觉得自己被逼到绝路上了。他只好把手里的饼子塞进嘴巴里一闭眼没有咀嚼硬咽了下去。
看着肖严把饼子咽下去了，长寿急忙招呼孩子们：“都睁大眼睛看着，肖先生要教你们认字了！”
“笔墨纸砚什么都没有，让我怎么教啊？”肖严诧异的问道。
长寿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根芦苇杆递到肖严手里。
肖严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是至少也有几十亩田地。听家里人说，自从他当官以后，家里的田产已经增加到几百亩了。
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用芦苇杆写过字。
肖严硬着头皮弯腰在盐碱地上用芦苇杆划了一道说道：“这是一。今天就先教到这里，你们回去要好好的练！”
说完这句话，肖严转身快步逃了。
栗谷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大字不识一个。他刚才一直面带微笑的冷眼旁观。他一开始觉得长寿小师傅在作弄肖大人，可是他越看越觉得不像。
这天晚上是肖严到盐场后睡得最舒服的一夜。清晨醒来的时候，他用手摸摸土坑，炕面居然是温热的。
“昨天晚上有好几个盐民跑到这里给土炕烧火。借肖大人的光，我和栗大哥也都睡得很好。”长寿笑着说道。
劳累了一天的人半夜爬起来给他烧火暖炕。肖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肖严穿戴好之后走出土屋。成百上千的盐民正准备煮盐和去割芦苇。他们看见肖严走出来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肖先生。
虽然在京城里比肖严职位高的人有很多。可是作为一个朝廷官员，还是有很多人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肖大人。
只不过肖严从里面只听出来敷衍和畏惧。可是今天他听到的都是尊敬。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跑过来先是弯腰鞠躬然后抬头说道：“肖先生，我昨天晚上练了好几个时辰，你看我写的对不对！”
说完孩子就弯腰在地上用芦苇杆划了歪歪扭扭的一横。
如果是肖严小时候这样，一定会把教书先生的鼻子气歪了。练了一晚上居然还写成这样！
肖严喉头蠕动了几下伸手摸着孩子的脑袋赞叹的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栗谷看着肖严渐渐的远去了。他转头对长寿说道：“我出身贫寒对官老爷从来没有好感。现在看来，这个肖大人还不错嘛。”
“其实这世上纯坏的人和纯好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彼此差不多。郭药师和张令徽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他们真的是坏人吗？”长寿笑着反问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明君一
皇帝张行今天已经是他第三次登上城墙劳军了。
作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对每一个在城头上防守的士兵点头微笑。甚至是伸出手来握住那些军汉的手嘘寒问暖。
在大楚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帝像他这样做过。在张行以前的历任皇帝中比他能干的有很多，之所以没有人像他这样做是因为不需要。
张行是被逼的放下身段不得不做出一副亲民的样子。
一个老汉吃力的抱着一块大石头走上城来。
张行急忙走过去亲热的说道：“国家危难之际，老丈这么大年纪也来帮着守城真是难得啊。”
一众跟在张行后面的大臣看见陛下对一个老汉这么亲热急忙上前说道：“陛下亲自问你话还不快过来见礼！”
老汉听见站在对面的人就是天子，一激动失手把石头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把张行吓了一跳。
这个没有用的东西，居然敢惊动圣驾！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几个禁军士兵就要冲过来抓人。
“退下！老人家从来没有见过朕，一时失手把石头掉在地上何罪之有！”张行怒道。
他然后走过去握住惊魂未定的老汉的手说道：“老丈不必惊慌！有朕在此，没有人敢动你！”
张行把爱民如子的明君形象立刻展现在守城的上千禁军士兵和民夫面前。
“陛下真是有道明君啊！草民柳石锁给陛下磕头了。”老汉跪在地上说道。
张行斜眼看向四周，在士兵和民夫的眼睛里看见的都是崇敬的目光。
这些人不要说没有看见过，也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亲民的皇上。
张行心里更得意了。
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不要跪着，站起来说话吧。听老丈的口音不是京城人氏，是怎么样到京城来的？”
作为一个皇上，此时此刻他话语温存如对父兄。
“草民是原州人氏，因为护送天苑里的神树进京的。可是一年多了，进京后朝廷答应给的赏钱一直没有发下来，草民身无分文不能回乡就一直留在京城了。”老汉躬身答道。
一句话一出口，全场的人都呆住了。
负责这一段城墙防守的大使臣恨不得马上抽自己几耳光！
现在战事紧急，所以陛下巡城的事都放在保护陛下的安全上。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了纰漏。这不是给陛下和朝廷里的大臣难堪吗？
事先把守住城墙不让闲杂人等上城就好了。再事先安排几个人假扮成百姓在陛下面前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要场面有场面，要情绪有情绪多好！
可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张行身后的大臣们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张行虽然刚当皇帝。可是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了。朝廷里那些大臣做的龌龊事他当然都知道。他不想管，更没有大刀阔斧的能力去管。
可是现在乌骨大军就在城外，现场有上千双眼睛盯着他，他也不得不表态。
“什么？朝廷的赏赐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下去！”张行怒道。
“跟你们一起护送神树进京的官员是谁啊？”张行阴冷的问道。
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惊恐的看着老汉的那张嘴！他们不担心老汉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看情形，今天老汉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人必死无疑！
难保那个人以前就曾经给自己送过银子。如果这个人临死之前变成了乱咬人的疯狗那还了得！
他们现在多么希望这个老汉说年纪大忘记了。事后他们一定出一点银子让他闭嘴，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人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草民就是草民，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不懂！
老汉根本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杀机四伏了。他俯身答道：“跟草民一起进京的是劳乾劳县爷。听说他留在京城当官了。”
张行霍然转身看向身后的大臣们。一个官员的生死根本不会放在他的心里。在成千上万的百姓面前树立自己的明君形象，守住京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现在很感谢这个不知道深浅的老汉给自己的这个机会。
白时中最先反应过来。他有些口吃的答道：“听说工部有一个员外郎就叫劳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老丈说的那个。”
“去几个人把那个劳乾抓来！朕今天就在这里等着！”张行冷着脸说道。
一个禁军统领带着十个禁军士兵飞奔下城而去了。
在场的每一个官员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倒霉鬼劳乾。他给没给自己送过银子。
陛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官员们办起事来也雷厉风行。
半个时辰后，禁军统领已经把劳乾五花大绑的从工部衙门押了出来。
工部尚书和两个工部侍郎满头大汗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
给禁军统领十两银子，工部尚书邱奉贤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邱奉贤恨得咬牙切齿。一个草民张嘴就敢告官！如果不是现在大敌当前，早就打断他的狗腿！
“邱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啊。”劳乾喊道。
“朝廷本来说给一百两赏银，结果我跑断了腿好不容易才要到五十两。”劳乾说道。
“五十两银子给那些不懂事的百姓发下去，你也不会有今天啊！”邱奉贤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我在户部要到这五十两银子，当场就被办理此事的户部官员扣下二十两。”劳乾喊冤的说道。
他没有说的是，不把三十两银子扣下，再加上多年收刮来的钱财，他哪里有银子孝敬邱尚书和他身后那两个心急如焚的侍郎。
当然了，劳乾打点的官员也绝对不止就他们三个。
邱奉贤看了一眼禁军统领然后对劳乾说道：“事到如此多说无益。劳大人你就把一切都认了吧。陛下看你认罪态度很好，也许就做做样子让你在大牢里待几天。我们大家再替你想想办法，很快你就出来了。打点一下，到别的地方任职嘛。”
“如果你看不明白形势，我不仅不敢保你的命，你的一家老小我都不敢保啊。”邱奉贤语带威胁的说道。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明君二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会讲道理的人。却的是按道理做事的人。
能言善辩是大楚国官员的必备技能。深明大义是大楚国官员的必备操守。
工部尚书邱奉贤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让劳乾明白他一个人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的好处。
在大楚国来说，贪腐一百两银子算什么？就是一件毛毛雨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把责任都承担下来好处却是太大了。
从工部到户部一大票官员都要领他的情。虽然会小有惩戒，但是事后会有一大堆人替他说话。
劳乾以后的仕途将是无比的光明！
禁军统领听着邱奉贤口灿莲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点小事放在平时的确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大敌当前，陛下要在守城百姓面前摆出明君的样子，这个姓劳的家伙十有八九要人头落地了。
看来这个叫劳乾的家伙做官的道行还是太浅了，活该去死！
“邱大人放心，这件事我会一肩担起绝不攀咬别人！”劳乾慨然的说道。
“这就好！等这件事了结后，我和工部所有官员给劳大人摆酒！”邱奉贤说道。
他偷偷看了禁军统领一眼又退回一步。
禁军统领心领神会的也跟着退后一步。
邱奉贤从袖子里摸出沉甸甸的两大锭银子塞到他手里。
“明白！”
禁军统领若无其事的揣好银子轻轻的说道。
皇帝陛下为了一介草民的事情竟然大动干戈把一位朝廷命官五花大绑的押到城头。
上千守城的民夫士兵看见心里都觉得痛快。
这就是张行想要的结果。
劳乾的官职太小，根本没有资格觐见皇上。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这位老丈说从原州到京城送神木的赏银没有发下去可是真的？”张行一脸威严的问道。
“是真的。罪臣一时糊涂就没有发给他们。”劳乾低头答道。
“混账！父皇和我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百姓的疾苦！大楚国的百姓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衣裳穿？常常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都是你们这些狗官让百姓过苦日子！”张行怒道。
“今天朕就要给大楚国的子民一个交代！来啊，就在这里把这个狗官砍了！”张行喝道。
劳乾吓得浑身一激灵转头对躲在一旁的邱奉贤喊道：“邱大人，邱大人！快一点替我说一句话呀。”
邱奉贤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语不发。
几个禁军士兵扑上来按住劳乾的肩膀，禁军统领已经抄刀在手猛的向下砍去。
血水喷溅的时候，张行向后退了一步差一点摔倒。他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杀人。
几个太监急忙扶住他。
在场的官员们也吓得浑身发抖。血流漂撸的句子没少写，可是他们大多也没有见过杀人。
老汉已经跪在地上磕头哽咽着说道：“草民柳石锁谢陛下给草民做主！”
城头上上千的民夫士兵都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张行从响彻云霄的声音里听到了五体投地的敬畏和感激。
张行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站直了身子。今天巡视的目的达到了，效果出奇的好。
“马上把拖欠老丈的一百两银子给了。”张行对邱奉贤说道。
“陛下，我早就把银子带来了。都怪微臣识人不明，劳乾这个狗官污损了陛下的圣明和大楚国官员的名声！”邱奉贤跪倒说道。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袖子里摸出两块五十两的银子递到老汉的面前。
在回宫的路上，张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他越想越是对父皇张卯充满怨气。
几年前在大臣的怂恿下，父皇从南方千里迢迢的让百姓运送花石进京。同时进京的还有从大楚国各地运来的奇花异草。
这些东西都用来妆点父皇正在修建的天苑。
据说就为了修建天苑，每个月就要花费二十万贯。劳民伤财，百姓的怨气冲天。
还有与乌骨人结盟北伐青白王朝损兵折将耗光了国库。
这里里外外所有的窟窿现在都要他来弥补。
张行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可是在乌骨人退兵之后父皇身边的那些大臣就应该剪除了。
张行是从偏门进的皇宫。皇宫正门处有几百个太学生正在闹事。他们堵在正门处已经有好几天了。天天喊着剪除奸臣，誓死抵抗乌骨人的口号。
大楚国从来不缺喊着无比正确却什么用都没有的口号，却没有一点实务能力的人。
张行现在宁愿用这几百个太学生换几百个能够死战的士兵。
大楚国像张叔夜那样的大臣太少了。想到张叔夜，张行的心情安定了一些。
刚在紫宸殿坐下，太监刘烩就进来禀报。
“陛下，李棁和张邦彦回来了。”刘烩说道。
李棁和张邦彦是张行偷偷派出城与乌骨人谈判的人。
现在他们回来禀报谈判结果了。
“让他们马上进来！”张行急切的说道。
李棁和张邦彦走进来给张行磕头。
“起来吧，说说乌骨人有什么条件才能撤兵？”张行问道。
面对皇上的问话，两个人却讷讷的不敢说话。
“说吧，乌骨人到底说什么了？”张行着急的问道。
“乌骨人要这一次战争的赔偿。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一千万两。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李棁说道。
张行听到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把大楚国的地皮刮一遍也拿不出这么多金银来！
“乌骨人要割让真定、河间、太原三镇。每年岁币一百万两。”张邦彦接口说道。
张行忍不住抓住案上的镇纸。如果不这样，他的手会不住的抖。
“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大楚国的皇帝对大赵国的皇帝要以伯父相称。”李棁为难的说道。
这几个条件没有一个是大楚能够做到的。
“大楚国百姓都以天朝子民自居。如果朕称大赵国皇帝为伯父，百姓会怎么看朕？朕还有脸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张行气急败坏的问道。
古往今来，丧权辱国的皇帝是当不长久的。跪倒在蛮夷的脚下，大楚国就将国将不国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奇袭一
长寿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小奥勒根一会站起来扳他的肩膀，一会又趴在他的腿上爬来爬去。
奥勒根刚出生时瘦弱的像一只小猫仔。可是现在却胖的像球一样。
长寿任由奥勒根折腾，他只是一动不动的打坐。
“额瓦，小蝶额吉说你就是在装模作样。”奥勒根奶声奶气的说道。
长寿猛的睁开眼睛怒道：“她放屁！”
“原形毕露！你跟外面那些动不动就拔刀杀人的盐枭有什么区别？“小蝶质问道。
长寿刚要回嘴却突然不动了。
“常胜军来了。”长寿说道。
小蝶侧耳倾听却什么都听不见。她刚想抢白长寿，脚下的地面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至少有几千匹马吧？”小蝶说道。
常胜军终于到了。而且到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盐山团团包围。
河间府城太大了，郭药师带领的两万常胜军根本不可能把河间府围起来。
可是张令徽和刘舜仁带领的两万常胜军轻轻松松的就把小小的盐山城围住了。
“朝廷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在盐场拿到一两银子了。那些财富现在就在盐山县城里。攻破盐山后，就都是我们的了。”张令徽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也是他手下两万士兵的共同想法。所以常胜军士兵的战力无比的旺盛。
两万人就是两万条饿狼。
“怕他个鸟！明天我就带着手下的伙计们出去跟他们死拼！还有哪一个同道愿意和我一起出城？”泼风刀廖超吼道。
“我们人多，就在城里和他们硬耗。慢慢的就把他们的锐气磨光了。何必硬碰硬呢？”古二爷说道。很明显，他主张稳扎稳打。
古二爷发话后，众人都纷纷点头。
盐山是这些盐枭和商贾的利益所在不能不守。常胜军没有来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豪情万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可是现在看见城外的人山人海，大部分人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常胜军和刘光世那种大楚国的军队不一样。它可是原来青白王朝的军队。比大楚国军队善战的多。
“光是龟缩在城里防守是守不住盐山的，必须出击！”
一个少年的声音让所有的人都转过了头。
说话的人赫然就是萧明衍。他看见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他脸色一红喃喃的说道：“这是，这是我小时候常听我的爷爷和父亲这么念叨的。”
“说的对！如果不出战的话，等他们用木头把砲车造出来天天往城里抛石头，早晚有一天把盐山县城填平了。”小蝶附和道。
“可是我们怎么跟骑兵打呀？”古二爷说道。
“咱们马少，不过也不是没有。刘光世那一次大败不是留下四百多匹马吗？”小蝶说道。
“我们这些人是都会骑马。可是结队冲锋就不行了。我看还是守在城里比较稳妥。”古二爷说道。
“古二爷，这半年来的这里的江湖人我让他们骑马也练的差不多了。总得让他们出战见见世面吧？”小蝶劝道。
“我看还是要稳。他们的粮草补给够不够？能不能接济得上？就和他们耗下去！”古二爷固执的说。
长寿环视大厅里面众人的表情知道看见常胜军的气势后大部分人都有些心虚了。他们应该都同意古二爷的想法龟缩在城里。
最后大家什么结果都没有商量出来。
“事到临头就都怕了。再说，到底应该听谁的啊？”
在回去的路上，小蝶不满的说道。
“谁能打赢常胜军，他们就听谁的。他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都是看着刀说话。给他们再多的笑脸都没有用。”长寿叹气说道。
“明天我就带着城里的四百人马队出城！”小蝶发狠的说道。
“好啊，明天我站在城上给你助阵。”长寿笑着说。
“我看你是没安好心！”小蝶怒道。
天将破晓的时候也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
盐山县城的北门悄悄的打开了。小蝶带着几十人的马队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辆木车。
长寿和火燎道人各坐在一辆木车上。每一辆木车上还各装了五个黑釉的大瓮。几十个民夫拿着铁铲跟在大车后面。
“停车！”
在离开城墙只有二十丈远的地方，长寿就小声叫停了木车。
“一字排开，每隔两丈挖一个大坑。”长寿对民夫们说道。
“道长，一会坑挖好了。你指点他们挖浅沟埋药索。”长寿对火燎道人说道。
“好在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药索埋在土里几个时辰后就不能用了。”火燎道人说道。
看着民夫们几个人一伙分头在挖坑，长寿又赶到前面小蝶和几十个骑兵处。
有他们在这里巡视，如果有情况还能抵挡一阵让那些民夫先逃回城里。
“那些大瓮管用吗？”小蝶不放心的问道。
“你带着人跟常胜军挑战后就诈败往回跑。跑回城后如果没有响就把城门关上守城。如果把常胜军炸了一个人仰马翻就带人反身杀回去！”长寿说道。
暗夜中除了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微的铁铲声外四野寂静，静悄悄的。
“常胜军太自大了。把我们围住以后居然连一个巡哨都看不见。他们以为攻下盐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这就是咱们的机会。”长寿说道。
“打完这一次，城里的那些人就知道应该听谁的了。”小蝶冷冷的说道。
人多好干活。十个埋大瓮的土坑很快就挖好了。
火燎道人亲自指挥民夫小心翼翼的把大瓮放入坑里，然后又亲手接上拇指粗的药索。
通向城门口的十条沟槽也挖好了。把药索放在沟槽里，上面盖上浮土。
随着药索向城门口引，民夫们也慢慢退入城内。
长寿和小蝶也带着马队缓缓的退回城里。
“越快动手越好。我可不敢保证时间长了还能有效。”火燎道人说道。
“回去就杀几只羊造饭。天一亮我就带着四百骑兵突袭常胜军！”小蝶决绝的说道。
她现在又恢复到了当年指挥乌骨骑兵冲锋陷阵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