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铳一
蒲鲁虎走的晚，大军行军速度也慢。可是乌力合的圣旨却在十几天后就抵达了盐山。
死死的围住盐山，不能让什古乃跑了。
作为一个帝王每天念兹在兹的就是自己权力的稳固。谁对他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威胁也要马上消灭在萌芽中。
刹力虎在乌骨人心目中的影响力是不可撼动的。幹离布在乌骨人心里也很有影响力。什古乃作为他们的孙女和女儿，只要活在这世上一天就让乌骨人有离心离德的危险。
萧铁里率领一万人马抵达盐山后也采用阿懒的方法堆土攻城。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里东靠大海，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想找大树伐木造攻城车太难了。
他手下的士兵作战的骁勇不如乌骨士兵。可是更善于器械机巧。
所以堆土的效率比乌骨士兵高很多。
现在对盐山里面的上万人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了。一种是开城投降然后让乌骨人杀了。另外一种就是与乌骨人拼命。
泼风刀廖超身体肥胖不好容易把一身极不合身的盔甲套在身上然后挥舞着门板样的大刀挡在萧铁里堆土斜坡的正面。
攻城的士兵们呐喊着沿着勉强能爬上城头的土坡向上冲去。
“直娘贼！今天爷爷就用这把大刀给你们开荤！”廖超吼道。他手里的大刀舞的像风车一样。
其他盐枭也纷纷站起身像廖超一样挡住冲上来的士兵。
双方就在土坡上展开了肉搏。
城头上向下射出的弩箭稀稀拉拉的。一个是城里的人本来就没有乌骨人善射。再有就是守城这么多天弩箭早就射光了。
可是城墙下面如蝗的箭雨却向城上射过来。
虽然守城的人都穿着盔甲可是还是让这一波箭雨逼得节节后退。
萧铁里和阿懒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的。只要士兵们能站到城头上，他们就让下一批士兵冲上去一举拿下盐山。
“放！”
城头上有人喊了一声。
萧铁里听后却没有看见弓箭射下来。
三四个弹指的时间后就听见四五下嘭嘭声。城头上笼罩着一团黑烟。
几十个乌骨士兵惨叫着从土坡的滚了下来。还有更惨的，正跟廖超肉搏的士兵脑袋直接炸开了。
一只铁筒几乎就架在廖超的肩膀上对着下面，还冒着黑烟。
吓得廖超都倒退几步坐在土坡上。
“这也太霸道歹毒了吗？”廖超喃喃自语的说道。
乌骨士兵没有受伤的也纷纷后撤，这一次进攻就算是被打退了。
“要不要再接着攻上去？”阿懒问道。
“先看看士兵是怎么死的和受伤的，然后再攻城。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萧铁里答道。
他命人把受伤的士兵抬过来，并且让人把随军郎中找来。
又有几个刚才还在惨叫的士兵没有了生息。
郎中剥开死去士兵的衣甲露出身上几个豆粒大的伤口。
郎中用尖刀切开伤口从中剜出几个铁沙来。
“将军，铁沙穿透了盔甲又打进了内脏。其他人也应该是这样。”郎中禀报道。
萧铁里看着郎中手里的铁沙沉默不语。
硬弩都无法穿透的盔甲，这样的铁沙却能轻易的击穿要人性命。
“明天让士兵蜂拥向上冲。我就不相信攻不破盐山！大不了多死一些人而已。”阿懒在一旁说道。
虽然圣旨里让他听命于萧铁里，可是他毕竟是乌骨皇族，萧铁里要给他几分面子。
“好，让士兵们多携带弩箭，盐山城里的人夜里敢出来破坏土坡就用弩箭对付他们。”萧铁里点头说道。
他们在商量怎么才能拿下盐山。盐山城里的人也在想怎么样才能守住城池。
“明天我让人多准备柴草。把柴草扎成捆点燃后沿着土坡扔下去。”小蝶说道。
“怕什么？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正在与我厮杀的乌骨人一下子被打飞了脑袋。明天还用那东西对付他们。”廖超说道。
众人把目光都看向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萧明衍。盐山的人只有小蝶和赵介康公弼知道萧明衍的底细。今天在外面带领乌骨士兵攻城的萧铁里就是他的父亲。
萧明衍看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就开口说道：“小师傅在走前的几个月，盐山买进了不少雄黄和硝石。木炭也不成问题。看着好用，这些天让工匠打制出了几十根铁筒。只是这东西装药，点火，去渣，再装药麻烦的很。”
“点一次火，下一次再点火的时间够喝一盏茶的。”小蝶也惋惜的说道。
“是啊，不过现在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明天如果他们还来攻城就可以用来试试。”萧明衍笑着说。
“读书人就是鬼点子多。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廖超口无遮拦的说道。
好久不开口的古二爷说道：“我看这后生行。平时虽然话少，但是事情办的利索。既然他说行，应该就差不多。我老了，就放手让后生们干嘛。大家都是一体的，大不了在城里再跟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众人散去，小蝶私下里问萧明衍：“在乌骨人眼里，盐山城里第一个改死的人就是我。如果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个人就应该是你。现在你父亲来了，如果你想出城与他汇合，我马上打开城门放你出去。”
萧明衍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小蝶问道。
“小师傅临走之前也问过我同样的话。我不走，我绝对不会投靠乌骨人！”萧明衍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城墙上堆着打成圆捆浇水油的柴草。萧明衍今天到城上来的最早。马扩和郑三坨带着三十个手持长竹竿上固定铁筒的大汉。
每一个大汉身上都带着好几个装着火药的牛角。
小蝶没有登上城头。她带着五百骑兵在城门处待命。如果乌骨大军攻上城墙后，她就带着骑兵杀出城去让守城的人有喘息的机会。
萧铁里和阿懒也带兵出了营寨。
今天萧铁里把五千精锐分成五队准备轮番攻城，不让盐山的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牛角号响起，萧铁里身边的亲随竖起了纛旗。
“攻城！”萧铁里长矛对着盐山城喊道。
第四百零六章 铳二
一千个乌骨士兵一手举着盾牌挡在身前，一手拿着兵刃呐喊着抽上土坡。
城头上的几个士兵用长矛挑起成捆的柴草，旁边有人用火把点燃柴草。浇过油的柴草瞬间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士兵双手用力一甩，冒着火苗和浓烟的就顺着土坡滚了下来。
一个又一个士兵就这样把燃烧的柴草扔了下来。几十米长的土坡很快就烧成一片火海。
“快把牛粪和马粪扔下去！”
随着萧明衍的喊声，几个士兵又用铲子把城头上准备好的牛粪马粪扬了下去。
牛粪和马粪落在大火上，火势一下子小了很多，就是却升起了滚滚浓烟。
那些冲上土坡的乌骨士兵刚才正用兵刃拨打着火的柴草想开辟出一条路来。现在却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纷纷后撤。
“让他们下来吧，把带兵的猛安砍了。让第二队用湿布绑在脸上冲上去。”萧铁里不动声色的命令道。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萧铁里早就没有了菩萨心肠。
第一队人马还没有完全撤下来，第二队人马已经冲上去了。带队的猛安知道，攻不上去等待他的就是被砍头。
浑身被水浇透的猛安冲在最前面。火星落在湿漉漉的铁甲上发出嗞嗞的响声。
这些悍勇的乌骨人竟然趟过冒着火苗和浓烟的柴草嚎叫着冲向城头。
就是不断落下的燃烧的柴草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第三队人马往上冲！谁敢后退一步就砍了他！”萧铁里吼道。
一只只乌骨士兵的脚毫不犹豫的踩在正在燃烧的柴草上向上冲来。
烧伤冲上去总比退下来被砍头好。
这些曾经在草原上放牧与群狼搏斗过或者是在森林里打猎曾经与老虎黑熊搏斗过的士兵的悍勇不是大楚国人能够想像的。
“放！”萧明衍大喊一声。
十个大汉举起绑有铁筒的竹竿对准土坡。瞬间嘭嘭声响成一片。
几十个乌骨士兵嚎叫着倒在土坡上。
“冲上去！”胸腹上汩汩向外流血的猛安举着钢刀呐喊着还在向上狂奔。
在他的身后，受伤和没有受伤的乌骨士兵又重新呐喊着冲上来。
“放！”萧明衍喊道。
又有十个大汉出现在城头垛口，然后又是一阵嘭嘭声。
第二队带队的猛安终于倒下了。他的一只眼睛成了一个流血的窟窿。
在他身后又有几十个乌骨士兵倒在血泊中。
第三队带队的猛安用刀砍倒几个后撤的乌骨士兵然后大喊道：“后退者死！给我冲上去！”
这一次萧明衍没有急着让士兵点火。而是看着为首的猛安离城头只有十丈远的时候才大声喊道：“放！”
士兵们把火绳凑近药捻，然后就听见嗤嗤的药捻燃烧的声音。
就在第三队的猛安准备再跑几步然后一跃跳上城头的时候，嘭嘭声响起。
他感到自己像是突然被大锤砸中了胸口，然后就仰面朝天倒在土坡上。他身后的十几个乌骨士兵像是被割倒的庄稼似的齐刷刷的倒下了。
再往后的几十个乌骨士兵还是被一些铁沙打中身体。不停痛苦的嚎叫着。
“放！”萧明衍又喊道。
第一拨举起铁筒的士兵已经重新装好了火药举了起来。
失去猛安的指挥在土坡上正茫然无措的乌骨士兵又有几十个倒下了。
土坡上的乌骨士兵终于崩溃了，转身向后狂奔。留在土坡上的是二三百具乌骨士兵尸体和上百个受伤后倒在地上哀嚎的乌骨士兵。
”萧将军，现在应该怎么办？”阿懒转头问萧铁里。
可是萧铁里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城头一个年轻人的脸。
虽然距离有些远，可是萧铁里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站在城头上像是在发号施令的年轻人就是与自己分别两年的儿子。
那个当年喜爱诗词歌赋明眸皓齿的翩翩少年现在变得脸色黝黑却目光沉静，举止沉稳。
“萧将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阿懒提高嗓音又问了一遍。
萧铁里这才清醒过来。
“不是还有两队人马没有用上吗？让他们攻上去！”萧铁里说道。
“不能再攻了，将军！给乌骨人留一点种子吧。”阿懒忍不住抓着萧铁里的手说道。
随着乌骨人控制的疆域越来越广。乌骨人的军队人数也越来越多。可是乌骨士兵却显得越来越少了。
这样以来，乌骨族士兵的重要性反而上升了。像阿懒这样的乌骨皇族深深的知道，如果没有了骁勇善战的乌骨士兵，大赵国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那些现在臣服于乌骨的部族马上就会骑在他们的头上。
阿鲁补率领南下的乌骨大军中，纯乌骨士兵不足一半。可是就这一段时间以来就伤亡两三千人了。
想到这些，阿懒的心都在流血。
萧铁里这个异族将军不会是故意的吧？
“那好吧，先把盐山围住慢慢想办法。不知道城里有多少粮食，还能坚持多久。”萧铁里点头说道。
再等一段时间，蒲鲁虎王子殿下就带着大军赶到了。他现在把盐山围住也算达成了目的。
看见乌骨大军退下去了。盐山里的众人仗着胜势出城拆毁堆在城墙下装着土石的麻包。
如果乌骨人要攻城又要重新堆一次。
古二爷把一只铁筒摆在面前仔细的端详着。就是这个黑黢黢不起眼的东西刚才打退了乌骨人的进攻。
现在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单论勇武城里的人是比不过乌骨人的。
看来以后就要多靠这样霸道机巧的东西了。
“等将来乌骨人退了之后，我再带人贩运货物的时候也要带几只这个东西。我看谁敢招惹我！”廖超说道。
马脸汉子这一次没有习惯性的与他唱反调而是点了点头。
像他们这些人遇到官府的拦截和同道中人的黑吃黑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如果有了这样的利器以后就好办多了。
“这东西就叫铁筒，没有名字吗？”古二爷问道。
“工匠手里的铳能在铁器和铜器上钻出窟窿来。这东西一样能把铁甲打穿。所以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铳。”萧明衍答道。
第四百零七章 无欲则刚一
礼部侍郎肖严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又上路了。
陛下这一次让他想方设法到真定府去探查情况。真定府到底能不能顶住乌骨大军的进攻。
不要说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就是到了真定府附近怎么穿越乌骨大军的防线进入真定府也是一个大问题。
肖严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出行。可是君命如山他不得不出行。
收复燕云诸州后，张卯进行了大肆的封赏。许多皇族和朝廷重臣家还在吃奶的娃娃都有了官身。
可是肖严这个多次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跨海与乌骨人谈判的人却没有升官。张卯只是象征性的赏赐他一些布帛和银两。
朝廷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为他抱屈。
但是当乌骨大军南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有许多大臣却纷纷上书，说他就是造成今天大楚国危局的罪人。
肖严心里有苦却说不出。他做的这些事情还不是陛下让他做的？有功不赏，无罪却要罚。
现在这个差事也是一样。这种讨不到好处却九死一生的任务陛下只会让他这种人去做。
肖严这一次出行只带着两个家人乔装改扮悄悄的出了京城。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同姓族人最信得过。
刚刚渡过祖龙河就把肖严吓了一跳。在祖龙河的北岸滞留着成千上万的难民。
原来北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大批难民已经开始南逃，可是朝廷在祖龙河北岸紧急部署了重兵严禁难民渡过祖龙河。
这也是京城现在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百姓对危机一无所知的原因。
不要说是京城的百姓，就是肖严这个朝廷大臣也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肖严触目惊心的看着重兵把守的祖龙河河岸和河边拥挤成一大片衣食无着的难民。
这件事只能由陛下来管。陛下不下旨让成千上万的难民渡河救济，那么这些人也只能在这里等死。
肖严一路走一路打听消息。各种消息混在一起让他无所适从。
有人说刘光世已经投降了乌骨人并且做了乌骨人的先锋带兵南下。
还有人说郭药师准备带兵南下进攻京城要做皇帝的。
各种消息在肖严的脑袋里搅成了一锅粥。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事情很糟。可能比陛下和朝廷里那些大臣知道情况的还要糟糕。
快到相州的时候，一只军队正迎面开过来。
肖严急忙带着两个家人远远的躲开。
那只军队打着大楚国军队的旗号，穿着大楚国军队的服饰。队伍中还有几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刘字。
肖严心里把大楚国北方的军队盘算一下。这只军队只可能是刘光世的队伍。
可是一路上肖严已经听过太多的传言，他不敢去找刘光世问事情的真相。
又走了六七天，肖严来到刑州附近。再往北走就有可能遇见乌骨人了。
肖严看了看跟着他来的两个家人。一路上风餐露宿走了二十多天，两个家人不用改装看着也像是逃难的。不用问，他应该也是一样。
“老爷你看，刑州城还打着大楚国的旗号。上面还有常胜军的旗帜。”一个家人指着城墙上面说道。
肖严也看清楚了。而且守城的士兵衣服都是左衽，应该就是郭药师的常胜军。
如果郭药师投降了乌骨人，按说在这里没有必要还挂着大楚国的旗帜。
北面就是被乌骨大军包围的真定府。常胜军在这里骗不到任何人。
“走，过去叫开城门进城！”肖严说道。
“老爷，如果常胜军真的投降了乌骨人怎么办？”家人担心的问道。
“即使是这样，郭药师抓到我也会把我送到乌骨人那里。乌骨人未必会杀我。”肖严答道。
既然奉旨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就不能怕死。再说，肖严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陛下给他这么危险的差事不就是舍不得别人才让他来送死吗？
“我是大楚国礼部侍郎肖严，快一点让你们郭将军出来见我。”肖严在城下喊道。
肖严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城头上射下来的弩箭。
“滚远一点！”城头上的常胜军士兵骂道。
城上士兵是这样的态度，肖严反而更放心了。
“喊，大声喊。就说礼部侍郎肖严要进刑州城。”肖严对两个家人吩咐道。
可是两个家人的喊声换来的还是城头上的骂声。
城头上的骂声引起了正在这里值守的甄五臣的注意。他也走过来向下观看。
“将军，城下又来了乌骨人的探子。”守城的士兵禀报道。
“为什么不出城捉拿？”甄五臣问道。
守城的士兵却讷讷的不敢回答。
甄五臣知道这些士兵已经让乌骨人吓破了胆。根本没有胆量出城。
“甄将军，是我礼部侍郎肖严！”肖严在下面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喊道。
甄五臣听见城下的人居然认出了自己也很惊讶。他俯身向下看了蓬头垢面的肖严半天也没有认出来。
“这二十多天走的太辛苦了。打开城门见面后就认出来了。”肖严说道。
甄五臣向四下里望去，看不出埋伏伏兵的样子。
“开城门！”甄五臣命令道。
郭药师正在巡视甲仗库。看着里面的成套的盔甲和兵器军械都忍不住想骂娘。
增发交子后，朝廷给燕山府的常胜军也补充了一些军资。可是远远没有他在这里看到的多。
看来在朝廷眼里，他还是后娘养的。而长腿将军刘光世才是亲儿子。
不过现在他把刘光世那个饭桶打跑了，现在刑州城里的粮食和军械都是常胜军的了。
“大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甄五臣兴冲冲的走进来说道。
郭药师回头看着甄五臣身后那个满身污垢，胡子至少有二十多天没有修剪的男人。
“郭将军，我是礼部侍郎肖严啊。这一次是奉陛下的旨意来慰劳常胜军来了。”肖严口是心非的说道。
郭药师这才把肖严认出来。
他也像肖严一样口是心非的答道：“乌骨大军当前，常胜军愿意做大楚国柱石，为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四百零八章 无欲则刚二
听见郭药师把话说的这么慷慨激昂，肖严实在忍不住说道：“郭将军的话不太属实吧。据我所知，刘光世刘将军本来驻守在刑州。他怎么带兵南下了？”
郭药师先是一愣然后就面带讥讽的答道：“大楚国不是都是这样吗？你骗我，我骗你。虽然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可是并不说破。难道肖大人真的是奉陛下旨意来慰劳郭某的吗？”
“可是郭将军的常胜军本来驻守在燕山府，现在怎么到了这里？”肖严反问道。
这就是肖严在朝廷里不被皇帝和群臣喜欢的原因，说话太过直白，不懂得变通。
现在，他的命已经掌握在郭药师手里，可是肖严还是直言不讳。
“朝廷想要分化常胜军，所以就把常胜军一分为二。结果张令徽处处与我作对。这也是朝廷和陛下希望看到的吧？”郭药师怒道。
肖严无言以对。
“如果四万常胜军都在我的手里。我有把握守住燕山府。可是朝廷偏偏让张令徽拖我的后腿！张令徽投降了乌骨人，放乌骨人如城。我孤木难支不逃跑难道在燕山府等死吗？”郭药师愤怒的问道。
肖严是头一次听见别人给他讲燕山府丢失的真相。不过他并不完全相信郭药师说的话。
“那蔡靖蔡大人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殉国了？”肖严问道。
肖严没想到他的问话让郭药师和甄五臣都哈哈大笑起来。
“殉国？你们这些文人平时写文章的时候天花乱坠。每一个都装的像道德先生。事到临头的时候变的最快！蔡靖已经投降乌骨人了！”郭药师说道。
“不可能！”肖严失声说道。
“我骗你干什么？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真相大白的。”郭药师说道。
“我带兵从燕山府逃出来后一直南下到了刑州。刘光世这个饭桶居然见死不救不给我开城门。我刚刚摆出要攻城的架势，没想到居然就把他吓跑了。”郭药师接着说道。
郭药师说的这句话肖严倒是信了。朝廷里的大臣们背地里都叫刘光世为长腿将军。
可是大楚国现在能带兵的将军不多，不用刘光世又用谁？再说，有能力的将军带兵，陛下和朝廷里面的大臣们又会担心他有不臣之心。用刘光世这样的人让人放心啊。
“从燕山府南下必然经过真定府。郭将军为什么不在真定府驻守？”肖严问道。这个问题是他最关心的。
郭药师低头沉默然后答道：“我本来就是想留在真定府。可是城里的人不开城门，我一怒之下攻城，却吃了大亏。见机不好，我只能南下刑州了。”
郭药师攻打真定府没有攻下来。然后常胜军又跋涉了四百里到刑州城下。那时候一定更加疲惫不堪。可是把守刑州的刘光世却弃城而逃了。
肖严想到这些也恨大楚国的将领无能。
“郭将军现在有了落脚之地。如果将来乌骨人打到刑州城下，万望郭将军一定守住刑州。”肖严说完这句话竟然向郭药师俯身施礼。
大楚国的文官什么时候向武将低过头。
肖严的态度让郭药师也很意外。他慨然的答道：“我郭药师现在还是大楚国将军，虽然不能说一定会守住刑州，但是一定会血战到底！绝对不会像刘光世那样望风而逃。”
肖严能得到郭药师这样的回答也算满足了。
“我奉陛下之命想进入真定府。不知道郭将军可有办法？”肖严问道。
郭药师现在才知道肖严北上的真实目的。
“虽然真定府被乌骨大军包围了。可是周长七八里长的真定府怎么会让两万多人的乌骨人围得密不透风？只是两三个人进去还是有办法的。”郭药师答道。
“郭将军可否派人送我进真定府？”肖严急切的问道。
“可以。肖大人一路上劳累。先在刑州城里好好休息几天再去真定府不迟。”郭药师点头答道。
“不行！去晚了真定府被乌骨人攻破了怎么办？”肖严说道。
郭药师摇摇头答道：“不会。我一直有派人探查乌骨人的动静。乌骨人应该是在真定府吃了大亏。而且乌骨人两次分兵派往盐山县城一万四千人。现在真定府城下的军队只有两万多人，怎么可能攻破真定府？”
大楚国朝廷里一直盛传乌骨人入水如蛟，入山如虎，攀城如猿。
在肖严眼里，两万多人已经不少了。可是郭药师却笃定的说乌骨人打不下来真定府。
看到肖严眼睛里的困惑，郭药师解释道：“真定府是人口数万的大城。人人都是为自己守城，乌骨人自然是攻不下来了。刑州虽然是一个小城，可是现在也有数千百姓。如果人人都拿着菜刀与乌骨人拼命，再加上我的常胜军，乌骨人要攻下来也难。”
“重要的是要让百姓觉得是为自己守城而不是为了大楚国张家的江山社稷，也不是为了皇帝陛下。这就是真定府府尹陈构陈大人成了不管事的牌位，真定府反而能守得住的原因。果然现在真定府还是陈构主事，真定府一定不可守！”郭药师接着说道。
郭药师是一个从青白王朝投靠过来的武人，说话直白近于悖逆。
肖严听得目瞪口呆。
“真定府里的长寿小师傅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据真定府里的人说，他不贪财不好色居然还不揽权！这样的人肖大人见过几个？”郭药师问道。
肖严还是哑口无言。
大楚国着实出过不少清官能臣。他们也都不贪财不好色。可是他们无一不好权力。道理也很简单，手里没有权力还怎么做事？
更不要说拥有权力的时候那种天下苍生皆决于我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拥有财宝美色可以比的。
这世上还有不爱权力的蠢人吗？肖严就对陛下迟迟没有提拔自己耿耿于怀。
“在刑州休息三天，郭将军就派人送我进真定府。”肖严说道。
听完郭药师说的话，肖严就更想早一些赶到真定府。
第四百零九章 无欲则刚三
三天后，肖严把自己的两个家人留在了刑州。而郭药师派自己的一个得力属下带着肖严上路了。
“虽然我说从乌骨大军包围中穿过去并不难。可是这一路上还是很凶险的。肖大人一路保重吧。”临别时郭药师对肖严说道。
朝廷里上至皇上下到群臣对郭药师都没有好印象。现在是国家用人之际不得不用他，可是在心里都把他当做东汉末年的董卓之流。
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一定要杀之而绝后患。
肖严却有不同看法。每一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己的不得已就是理所应当的，别人就都应该按照所谓的大义活着。这么想的人就是伪君子。
郭药师派出带肖严去真定府的校尉名叫栗谷。光是脸上就有大小两道刀疤。看着就觉得为人十分强悍。
两个人骑马向北疾驰一百多里后就变得小心翼翼了。栗谷带着肖严白天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消息，夜晚的时候悄悄的上路。
乌骨人虽然在围困真定府，可是他们一定会向南派出巡哨。
这一大片地方都没有山岭树林，一眼就能望出去很远很容易被发现。
“如果遇到乌骨人肖严不要说话，靠咱们两个身上的衣服也能骗住他们一时半刻。一切都看属下我的。”栗谷嘱咐道。
两个人出发的时候都穿着常胜军的衣服。而张令徽的常胜军刚刚投降乌骨人也来不及换装。光看外表，就会把他们两个当做张令徽手下的常胜军。
时值寒冬，肖严一路向北吃住都在野外。对他这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大臣来说受尽了苦头。
可是身边的栗谷就不同了。白天肖严睡觉的时候他警戒，晚上还要在前面给肖严带路。却依然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
离真定府越近，两个人越是小心走的也是越慢。
可就是这样，在第四天夜里两个人还是被巡视的乌骨人发现了。
“什么人？站住不要动！”
满天的繁星下，三匹战马向肖严和栗谷疾驰而来。
距离尚远，这个时候逃走应该还有机会。可是栗谷却拉住肖严的缰绳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大声喊道：“这里，这里！”
肖严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就是让他骑马逃走，他也逃不了。
三个乌骨骑兵像旋风一样冲到两个人面前，狐疑的上下打量两个人。
“常胜军不是不能随便出营吗？”一个乌骨士兵用生硬的汉话问道。
两个人这时才知道原来乌骨大军中只有乌骨士兵才能出营巡哨。
肖严浑身发抖就要从马上掉下来了。作为大楚国的文官能有他这样的胆量已经算是出色的了。
可是栗谷却不动声色的答道：“张将军有重要任务让我们两个执行。”
现在整个大营张令徽说了算。可是乌骨士兵却并不把这个刚刚投降他们的常胜军将军放在眼里。
“令牌！”那个乌骨士兵伸出手来说道。
“就在我腰上。”栗谷答道。同时他伸手向腰间摸去。
可是他却从腰间摸出的不是令牌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栗谷在马上起身右手探出，短刀在离他最近的两个乌骨士兵的颈间划过！
没有惨叫声，只有两道血线飙了出来！
还没等第三个乌骨士兵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栗谷双腿一夹战马直接向他撞过去。带血的短刀竟然穿入了乌骨士兵的胸甲。
栗谷的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肖严头一次看见杀人。黑夜里他看见喷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刺鼻的血腥味让他闻之欲呕。
两匹战马的缰绳让栗谷及时抓在手里。可是第三匹战马却向远处狂奔而去。
“快走，离开这里！”栗谷说道。
两个人四匹马跑出很远，栗谷才勒住缰绳。
栗谷从腰间解开另外两匹战马的缰绳对肖严说道：“肖大人换马。不能直接去真定府了，向东绕道再从北面南下进入真定府。”
栗谷肖严两个人跑了一夜远远的绕过了乌骨大营竟然来到了真定府的北面。
“天就要亮了。休息六个时辰。晚上就进真定府。”栗谷说道。
“真是壮士！你是出身军户吗？这一身的本领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肖严由衷的赞叹道。
“我就是出身农家。母亲劳作时把我生在谷地里所以起名栗谷。本事都是自己练出来的。杀的人多而且自己又侥幸没有死自然就有了。”栗谷轻描淡写的答道。
肖严看着栗谷脸上的两道刀疤说不出话来。
真定府周长七八里。两万多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把真定府完全包围起来。
人的胆子是被吓出来的，也是被逼出来的。
他是科举出身，文章自然写的不错。可是写颂圣文章赞美陛下英明和大楚国国泰民安的事情从来轮不到他。
陛下把这个深入敌境很可能会一死报国的机会交给了他。
轻轻松松就可以立功的机会陛下只会留给他最亲近宠信的人。而这种危险的事情就只能让肖严这样只知道埋头干活不懂得讨好的人去做了。
从远处看乌骨大营，除了点点篝火外都是静悄悄的。
栗谷面色平静骑马走在前面。肖严白天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把乌骨大营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找到了一个可以进入真定府的空隙。
快接近两座营盘的间隙时，栗谷放慢了马速在马背上竟然呜哩哇啦的唱了起来。
肖严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这是要干什么？找死吗？
常胜军士兵都是出身于辽地的汉人。那里千百年向来都是各族混居。栗谷现在唱的正是一首高句丽歌谣。
“闭嘴！灌了多少马尿这么晚了还在唱歌？”大营里一个守夜的士兵骂道。有人在骂，大营里也有人在笑。甚至还有人跟栗谷唱和。
栗谷唱歌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没有停止。他带领着肖严在两座大营狭窄的缝隙之间已经走了大半。
“快走！”栗谷低声说道。然后他就狠抽了战马两鞭向真定府城门狂奔而去。
肖严也狂抽战马紧紧跟在栗谷的后面。
“兄弟，酒喝多了想去真定府送死吗？快一点回来！”身后的大营中有人喊道。
第四百一十章 无欲则刚四
急促的马蹄仿佛一下下都踏在肖严的心坎上。一百多年的大楚国文官可能没有一个经历过他今天晚上这么刺激的事情。
大营里的人也反应过来觉得情况不对。几匹战马追了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栗谷和肖严坐下的两匹战马狂奔离真定府城下只有几十丈远了。
马蹄声也惊动了守城的士兵。几个士兵拿着火把向下观看。
“开城门！礼部侍郎肖大人要进城！”栗谷大声喊道。
可是想让真定府的士兵开城门哪里那么容易，谁知道你是真是假？再说现在真定府的士兵也不会把什么礼部侍郎放在心上。
肖严的反应更快，他大声喊道：“快点让长寿小师傅过来，我与他有旧。我这一次就是来找他的。”
肖严的这句话明显好使多了。虽然现在士兵们还是不敢马上打开城门，可是他们马上用弩箭把两个人罩住，不让后面追来的乌骨士兵们靠近。
“先等一下，已经派人去请长寿小师傅来。他来了以后如果让开城门，我们马上就打开城门。”城上的士兵喊道。
长寿得到消息急忙赶到城墙的垛口处。借助火把的光亮看了半天才把肖严认出来。
他以前见过肖严很多次。可是那时候的肖严都是穿着大楚国官服，走路说话四平八稳。完全不是现在这样的狼狈相。
对于一个大楚国官员来说，脱掉了官服感觉就没有以前那么高大威严，连形象也变得猥琐起来。现在就是有人说肖严是一个草寇，别人也会相信。
“开城门，让他们进城。”长寿说道。
栗谷和肖严两个人长出一口气，终于逃过了一劫。甚至肖严都想过，如果长寿刻意指认他这个大楚国官员是假的，他就只能委屈的死在真定府城下了。
“小师傅，陛下听说你们在真定府独抗乌骨大军特地让我来慰劳你们。”肖严一脸真诚的说道。
毕竟官场混久了，肖严演戏还是很在行。
“一路上两位都辛苦了。这么晚了，先跟我回府衙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我再与肖大人面谈。”长寿笑着答道。
去往府衙的路上，肖严不住的看着真定府里的景物。即使在乌骨大军压境围城的情况下，真定府里还是一切如常。
看到这里，肖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真定府府尹陈构已经被架空的事情是知道的。没有他们这些万中选一金榜题名的大楚国官员坐镇，真定府还是井井有条甚至变得更好了。
府衙很快就到了。长寿吩咐人给两个人准备吃食和住处。
“小师傅，我听说陈构陈大人也住在府衙。我与他是多年的好友，能不能去见他一面啊？”肖严一些胆怯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管是不是多年好友想见就去见嘛。”长寿笑着答道，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长寿走出来后，刘宏悄悄的跟在他后面。
“小师傅，我用不用悄悄的盯住肖严，听听他与陈构到底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刘宏问道。
“不用。就他和陈构两个人能翻得了真定府的天吗？再说，让真定府翻天了，他们去对付城外的乌骨大军？”长寿答道。
“这时候皇上派肖严来真定府绝对不是让他俩夺权的。除非皇上希望两路乌骨大军都南下进攻京城。就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聊聊。”长寿最后说道。
肖严和栗谷大吃一顿。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吃完饭后栗谷立刻就去睡觉了。这些天他比肖严还要辛苦的多。
肖严强忍住疲乏真的去府衙后院找陈构去了。
陈构现在每天无所事事就在书房里读书。他当年是少年和青年的时候每天寒窗苦读干劲十足。不为别的，就为了金榜题名升官发财。
可是他现在每天读书就是为了排解无聊和寂寞。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是睡不着啊。
听见管家进来禀报说礼部侍郎肖严想见他，陈构惊讶得把书掉在桌子上。
这个肖严为了升官发财真是拼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请他进来。”陈构吩咐道。
很快肖严就进来了。他先给陈构施礼。作为真定府府尹的陈构再上一步就可以入相了，官阶比他高。
陈构急忙还礼。
“乌骨人把真定府包围了，肖大人却能进真定府，胆子真是大啊。”陈构叹息着说道。
“陛下有命，我敢不来吗？”肖严苦笑着答道。
“给肖大人上茶。”陈构吩咐道。今天晚上终于有人陪他聊天可以不寂寞了。
“陛下很关心真定府的事情。虽然我是晚上才进的城，可是感觉真定府秩序井然一切如故啊。”肖严说道。
“不是一切如故，而是比从前更好一些。”陈构叹息着答道。
“听说一年多前厢兵兵变，真定府里的官员都跑光了。没有父母官治理地方，真定府怎么还会这样如常？”肖严问道。
“没有了官，不是还有吏吗？他们现在都被当做官来用，俸禄也多了些。这些人现在脚下生风干的起劲的很！”陈构答道。
”真定府里税负照常收取吗？”肖严接着问。
“真定府少了那么多官员吃俸禄，税负自然是少了很多。乌骨大军南下，守城要花大笔的银子。不过这些银子都是城里的士绅大户们出的。毕竟他们家大业大最怕人财两空嘛。”陈构答道。
陈构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么说他们这些苦读圣贤书的人反而是无用之人了？
仿佛是看出了肖严的心思，陈构说道：“俗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肖严压制住心里的不适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陈大人你看真定府守得住吗？陛下之所以派我到这里就是想知道这件事情。”
“守得住！退一步说，乌骨人就是攻破了真定府。但是他们将来也无力再南下了。”陈构毫不犹豫的答道。
“现在真定府里有几千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还有几万的真定府百姓。到那时必然与乌骨人死战！”陈构笃定的说道。
第四百一十一章 无欲则刚五
“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肯定？”肖严吃惊的问道。
“为什么？这一年来我成天无所事事就一直在想为什么！”陈构说道。
肖严抬头看着陈构等着他给出答案。
陈构看着被夜风吹的呼啦啦作响的窗纸缓缓的问道：“如果肖大人是真定府的府尹。乌骨大军南下的时候陛下有旨意让你带兵南撤，你是为了真定府的数万百姓抗命不从还是听从陛下的旨意南撤？”
肖严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猜最后你还是会带兵南撤的，把真定府百姓扔给乌骨人。”陈构自问自答的说道。
“原因很简单。真正能让你升官发财的是皇帝陛下不是真定府百姓。所以在陛下旨意面前真定府数万百姓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陈构平静如常的说。
“陛下也不能下这样的旨意吧。陛下还是敬天爱民的，否则就不会自称道君皇帝了。”肖严有些尴尬的答道。
说实话，他心里对此没有多少信心。
“真定府一年前就已经在修缮城墙做乌骨人南下的准备了。大楚国其他州府还有哪一个做这样准备的？真定府里的粮食至少可以够全场百姓再吃办年的，大楚国的其他州府可以吗？”陈构接着问道。
其实陈构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不舒服。这些事情并不是他这个真定府府尹做的。
如果真定府还是他掌权的话，他很可能也不会这么做。
“陈大人刚才说守城的花费都是城里的士绅大户出的。又修城墙又购买粮食，他们没少花钱吧？”肖严问道。
陈构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银子当然没少出。但是我敢断定，那些大户心里想的数目一定比现在花的多！现在那些人心里一定认为花那点银子就能保住一家老小和万贯家财非常值得！”陈构答道。
肖严听得目瞪口呆。
“我做事的时候即使我不爱财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下面的人多少往口袋里面揣一点。他一点，你一点，到最后就是一笔数目惊人的银子！可是现在这笔银子就可以省下来了。”陈构解释道。
大楚国的官员本来就俸禄丰厚。从大楚国立国到现在，官员的数量就像是兔子生崽一样一生十，十生百。国家相当一部分税负都用在官员的俸禄上了。
可是即使是俸禄优厚也还是挡不住官员贪腐。
几代大楚国皇帝都想裁撤官员数量，却根本裁撤不了。甚至是越裁撤官员的数量越多。
真定府的官员都跑光了，俸禄银子加上贪腐的那一部分自然就都省下来了。
反正下面还有留下来的吏员做事。根本不用担心事情会没有人去做。反而没有官员的扯皮，事情往往做的效率更高。
“真定府现在做事的这一套都是长寿小师傅干的？”肖严问道。
陈构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
“石再亮我看得懂。他出身坎坷，愤世嫉俗，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做一个建功立业的人。可是长寿小师傅我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陈构答道。
陈构指着书架上的一摞摞的书籍说道：“长寿小师傅经常到我这里借书回去看。也曾经向我请教过问题。可以看出来他的天资聪颖常也经常有出人意表的见解。”
“可是我就看不出来他想要什么。真定府里的那些大户现在对他奉若神明，他想弄一些钱财很容易，可是他分文不取。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他想要也很容易，可是他就只有那个有名无实的乌骨公主。”陈构接着说道。
“我听说现在真定府里的大事都是长寿小师傅把城里的士绅大户召集到一起商量决定。看起来他又不专权。什么都不喜好，也许这就是无欲则刚吧。”陈构最后说道。
“他虽然年纪小可是不会像张万仙那样想造反自立吧？表面上无欲无求，其实都是装出来的？”肖严压低声音问道。
当年大楚国的太祖皇帝不就是这样的吗？属下们把龙袍披在他身上，他还假模假式的大哭一场。
陈构却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像。”
这一次张卯派肖严到真定府来的任务肖严通过与陈构的谈话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转移话题问道：“我在真定府再住几天就要出城回京城了。陈大人不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吗？你就是跟我一起回京城，陛下也会体谅你的。长寿小师傅他们也会派人送你出去。”
陈构却苦笑着摇头：“真定府现在被乌骨人包围看似凶险，可是却安稳的很。现在是天下大乱，就是出了真定府，哪里又是真正的太平之所？我看我还是在这里看看书打发时间的好。”
时辰已经过了三更，肖严向陈构告辞出来回到住处安寝。
从京城出来后的这一段时间，肖严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奔波，寒冬时节睡在野外。
现在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好好睡一觉了。
早晨的时候他没有起床，直到日将近午的时候被府衙中的嘈杂声惊醒。
“乌骨大军来了！”
乌骨大军不就在城外吗？已经包围这么多天了，现在又什么好惊讶的？
肖严狐疑的起身更衣。
“肖大人，听说又有两三万乌骨大军到了真定府城下。”栗谷走进来说道。
什么，又来了这么多乌骨人？这样的话，真定府就会被围得更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城回京城了。
肖严心里一阵焦急。
“长寿小师傅还在府衙里吗？”肖严问道。
“不在，他说要到城里那座钟楼上看看。”栗谷答道。
肖严也急忙出府衙向钟楼赶去。钟楼很好找，抬起头就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塔尖。
等肖严赶到钟楼又上气不接下气的爬到最高层就看见长寿和石再亮都在上面。
“肖大人也来了。看起来这一次你一时半刻不能回京城了。”石再亮笑着说道。
肖严迫不及待的趴在钟楼栏杆上向城外望去，城外人欢马叫，一大队人马正在城外忙着扎营。
城外包围真定府的各个大营之间再也看不见空隙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老神仙与小毛驴一
张令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他的前面的地上放着一具残缺不全的人骨架。
蒲鲁虎面色阴沉的低头看着那副人骨架。
“除了这个人之外的其他人都是被真定府里的人杀死的。都能辨认出模样来。他们中没有一个与阿鲁补王子相似的。只有这一具没有确定身份。”张令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们从城里扔出来的尸体人数都对上了吗？”蒲鲁虎问道。
“对上了。加上阿鲁补王子，那天晚上冲进城里的是五百二十六个人。其他人都被辨认出来了。所以属下认为这具人骨就是阿鲁补王子的。”张令徽答话的时候汗都下来了。
蒲鲁虎盯着那具骨架不说话。他表面上哀伤，其实内心都乐开花了。
这个得到父亲宠爱的弟弟居然也有今天！他真的应该感谢真定府里的那些人才对。
看将来还有谁要跟自己争夺皇位！
“起来吧，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蒲鲁虎对张令徽说道。
从心里说，蒲鲁虎就不想处罚张令徽。再说，跟着张令徽投降过来的有两万常胜军士兵。如果杀了张令徽，这两万士兵马上就人心散了。
从盐山传来消息，萧铁里攻打盐山受挫。蒲鲁虎没有想到一座小小的县城，一万四千人居然还攻不下来。
阿懒给蒲鲁虎的密报中说萧铁里还算尽心尽力，只是盐山城里的人太凶悍了。
摆在蒲鲁虎面前的有三条路。集中力量攻打真定府或者是盐山。第三条路就是绕过真定府直接南下直取大楚国京城。
与其把力量消耗在这里啃骨头不如去大楚国京城吃肉。
可是没有办法，蒲鲁虎只能选择留在这里与真定府和盐山的人对耗。
自己的弟弟被真定府的人杀了，你不报大仇却挥兵南下。在父皇的心里会怎么看你？
是金银珠宝美女重要还是皇位重要，蒲鲁补还是能分清楚的。
“听说你曾经攻打过盐山，真的那么难打吗？”蒲鲁虎问道。
如果打下盐山抓住或者是杀了什古乃那个小妖精，父皇会很高兴的。
“盐山虽然小，但是城池坚固。更重要的是现在城里的不是大楚国官军而是一群大楚国的私盐贩子和江湖悍匪，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张令徽答道。
蒲鲁虎默默点头。两路大军一共有八万人。经过的大楚国州县城几十上百。如果每一个地方都像真定府和盐山这样抵抗，八万大军早就消耗殆尽了。
越是这样越要攻下真定府和盐山。杀光里面所有的人，杀一儆百！要让所有大楚国人听见乌骨这两个字就浑身发抖！
“三天时间准备，然后就攻城！”蒲鲁虎命令道。
“我在给陛下写的奏折里写了，真定府里有一个叫长寿的很有些鬼道。”张令徽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这一次来是带着高人来的。”蒲鲁虎自信的答道。
这一次蒲鲁虎的确带来一位所谓的高人。他就是号称自己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岁的落魄道人王灵宝。
一个自称孔圣人问礼于老子的时候他也在场的人。秦始皇封禅登泰山的时候还请他同行登山的人。一个楚汉相争垓下之战霸王自刎时他就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人。就问你，这样的人到底牛不牛？
光靠吹牛怎么能骗得了蒲鲁虎这样的人？关键是蒲鲁虎为了争当太子却发现父皇更喜爱自己的弟弟阿鲁补的时候，王灵宝就告诉他大位可期吉人自有天相。
果然不久之后就传来了阿鲁补可能命丧真定府的消息。现在更得到了证实，阿鲁补已经变成一堆白骨就躺在他的脚下。
蒲鲁补命令把阿鲁补的尸骨装进木棺即刻送回上京。然后他就走出大帐去往他特意给道人王灵宝准备的暖帐。
蒲鲁虎刚走进大帐就吓了一跳。王灵宝正盘腿坐在一张狼皮上。一只黄色的大蟒盘绕在他的身上。
看见蒲鲁虎进来，王灵宝身子一抖蟒蛇钻进他的衣袖瞬间就不见了。
“这是我五百年前在昆仑山收服的一条大蛇。再过一段时间它就要变成蛟了。为了不妨碍它的修行，我就得把它放归大海。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啊。”王灵宝伤感的说道。
乌骨人刚刚从莽荒走出来，还是比较好骗的。蒲鲁补现在已经对王灵宝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有这样一位高人在自己身边，继承皇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老神仙，听说真定府里有一个小子还是有一些道行的。”蒲鲁补说道。
“道行？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个鼠辈！”王灵宝不屑一顾的说道。
”我老人家有好生之德。我已经算出那小子就是当年张果老坐过的那头小毛驴。现在居然也修成人形了。过几天开战的时候我就把他打回原型然后带着它云游四方。”王灵宝捻须微笑说道。
“老神仙怎么能走啊，我还需要你时时提点。需要你的时候到哪里找你老人家啊。你放心，将来你只要说一个地方，我就在那里为你建一座天下第一的道观！”蒲鲁虎恳求道。
“王子放心，对我来说几年的时间就像白驹过隙一般。我就再在你身边待几年，直到你登上大位的那一天。”王灵宝点头答应道。
蒲鲁虎心花怒放真想跪在地上给王灵宝磕头感谢。
三天的准备时间其实是不够的。抛石车的木料都不好找到。而且抛石车极易损坏，还要准备出备用的来。
乌骨士兵并不善于攻城。他们的长处是野战。所以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张令徽，这三天忙的他焦头烂额。
从阿鲁补王子战死开始，张令徽心里就时常后悔。如果当初与郭药师精诚合作的话，打败乌骨大军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封侯了吧。
可是事情到了今天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三天后终于到了攻城的时候。蒲鲁虎满意的看着一排抛石车满意的点头。
“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真定府城头的赏黄金百两！”蒲鲁虎自信的说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 老神仙与小毛驴二
抛石车需要校正的。否则就打不准。第一架抛石车甩出来的石弹就高高的飞过城墙落在真定府城内。
肖严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的大石头从自己的头顶上飞过。
乌骨人增兵后，他又去见过陈构。
“到了真定府后我才知道，原来守城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山贼草寇！这些人守得住真定府吗？”肖严担心的问道。
“怎么，肖严难道认为大楚国更靠得住一些？”陈构苦笑着反问。
“如果不怕危险，乌骨人攻城的时候肖大人可以去看看。等你出城回到京城再看看那些京城禁军就有比较了。”陈构接着说道。
所以听说乌骨人攻城的时候，肖严执意要到城上来看看。将来回到京城见到陛下也有一个交代。
守城的人都跺在垛口的后面。城墙外侧悬挂着木栅栏和装满糠皮的袋子。用这些东西来减轻石弹对城墙的冲击力。
肖严稳定心神后左右观察才发现守城的士兵们并不慌张。
肖严看着用条石垒起来的垛口才发现这些都是新修好的。
真定府的城墙是新修缮的。可是大楚国那么多州府的城墙已经有一百年没有修过了。
想到这里，肖严心里不由得一紧。
乌骨西路大军势如破竹，大楚国州县守军纷纷弃城逃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破败不堪的城墙，疏于训练的士兵，让他们怎么守城？
几十架抛石车打了几个时辰也没有什么效果。心急的蒲鲁虎直接下令攻城。
数千名士兵呐喊着几十人一队抬着长长的云梯向城墙冲过来。
躲在垛口后面的众人纷纷一跃而起。抱起早就堆在城头上的石头圆木向城下抛去。
上千名真定府里的青壮百姓又源源不断的把这些东西从城墙下面搬上城头。
马六把一捆干柴点燃后扔到城下。其他人也同样把点燃的干柴扔了下去。
霎时间一股股浓烟从城下升腾而起。
这些干柴里面都加入了药物，点燃后升起的烟雾又浓又呛。
攻城的乌骨士兵们很快就忍不住发出巨咳，双眼通红止不住的流泪。
不过攻城的乌骨士兵没有撤退，都是忍着浓烟继续架梯攻城。
云梯刚刚搭在城墙上有的立刻就被城头上的人用长勾推倒了。许多乌骨士兵跟随云梯重重的摔在地上。
可是除了受伤爬不起来的，其他人爬起来重新架梯攻城。
韩四手持前端是一个大铁勺的木杆从城头烧开的铁锅里崴了一勺热油泼了下去。马上就听见下面传来的惨叫声。
肖严看到城头上那些他本来看来很难入眼的山贼草寇一个个不畏不停飞里的石弹和从城下射上来的弩箭奋勇守城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血脉偾张的感觉。
他猛的俯身也抱起一块石头奋力的扔下城去。
然后他就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拉住了。
“肖大人，这里太危险了。还是下城去吧。”栗谷说道。
他是郭药师派来保护肖严的人。护送肖严进城还要护送他出城。
现在看见肖严这个大楚国官员居然也加入到守城的队伍真有些哭笑不得。
“本官不走！你看本官像是贪生怕死的人啊？”肖严怒道。
不过，栗谷还是连拖带拽的把肖严拉下了城。
在乌骨士兵的拼死攻城下，慢慢的他们人多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抬着几百架云梯同时攻城，的确让守城的人应接不暇。
有零星的乌骨士兵登上城头。不过旋即就被斩杀抛了下来。防守不是这些守城的江湖好汉的强项，论起单打独斗就是悍勇的乌骨士兵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越来越多的乌骨士兵登上城头。也有越来越多的乌骨士兵惨叫着身首异处。
城头上有了混战，城下的乌骨士兵反而不敢放箭。
城墙上的防守的众人正好可以放开手厮杀。
表面上看，攻城的乌骨人占据了上风。越来越多的乌骨士兵登上了城头。
可是蒲鲁虎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已经有几百名乌骨士兵被杀后从城上摔下来。
在外人看来，蒲鲁虎带来的两万人都是乌骨人。可是乌骨人居住的地方广阔，大大小小的部族上百个。甚至彼此之间习俗都有所不同。
来的时候这两万人都是高高兴兴来的。与其说他们是来打仗的还不如说他们来大楚国是来抢劫的。
可是这么多人连金钱女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就死在这里了。
这一次攻城过后，可能有的小部族壮丁就死的差不多了，从此整个部族就彻底的衰落了。
照这样算起来，攻下真定府要死至少几千乌骨人。可是现在这样就退下来蒲鲁虎又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蒲鲁虎进退维谷的时候，王灵宝骑着一头骆驼凑了过来。
“殿下不用担心，看贫道助你攻城！”
说完这句话王灵宝骑着骆驼直奔城下而来。
在众多骑马的乌骨士兵中间，骑着骆驼的王灵宝格外显眼，也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罡气化蛇！”王灵宝大喝一声。
那条黄色的大蟒又从他的宽大衣袖里钻了出来。
光是看见这一幕就引起了一片惊呼。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王灵宝把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蟒蛇的口中。
蟒蛇立刻变得狂躁起来。盘在王灵宝手臂上的头高昂着，张口吐出血红的信子。
“汝急速去——急急如律令！”王灵宝喊道。然后他一扬手把蟒蛇甩了出去，正好让蟒蛇盘在一个云梯上面。
蟒蛇像一道黄色的闪电疾速的向上爬去。云梯上的几个乌骨士兵惊叫着从什么摔下来。
眨眼的功夫，蟒蛇就已经窜上了城头。瞬间城头上一片大乱。刚才还奋力厮杀坦然面对生死的江湖好汉和乌骨士兵，现在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
”不要看着，快一点登城！”蒲鲁虎兴奋的喊道。就是要趁乱一举拿下真定府！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却静静的站在蟒蛇的前面。仿佛他早就等在那里一样。
“这是罡气化成的蛇吗？我信你个鬼，你这老头子坏得很！”长寿看着蟒蛇微笑说道。
第四百一十四章 老神仙与小毛驴三
虽然张令徽里的远，可是他曾经见过长寿所以立刻就在后面喊道：“老神仙，他就是长寿！
王灵宝微微一笑说道：“贫道我早已经算出来了。看我来降服他！”
那条黄色的蟒蛇昂头吐信挺立在长寿面前一动不动。
王灵宝大喝一声：“盘他！”
蟒蛇头颅下低贴着城墙上的跑马道地面闪电般的窜到长寿的脚边。然后贴着长寿的双腿一圈一圈的盘了上去。
城墙上厮杀的双方和城下攻城的士兵都停住了动作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张果老登仙后你怎么又跑到人间作乱？还不快快现出原形！”王灵宝盘腿坐在骆驼上张牙舞爪像是在施法。
长寿眼睛里露出一丝困惑然后又笑着对王灵宝说：“你这个老骗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还敢跟老仙我顶嘴！”王灵宝怒道。然后他就双手在空中虚抓做起法来。
“盘！”王灵宝大喝一声。
蟒蛇盘在长寿身上的身子瞬间收紧。慢慢的把长寿勒在里面。
真定府地处北方，攻城的乌骨人和常胜军士兵更是生长在极北和辽地。
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蟒蛇。不过他们大都听说过，蟒蛇并不直接吃东西。而是把人或者动物缠在身上慢慢勒死再来享用美味。
据说蟒蛇收缩的力量足够把一头牛勒得骨断筋折。
蟒蛇的身躯在长寿身上不停蠕动着，感觉长寿的身体都被勒细拉长了。只有长寿的两只眼睛依然定定的看着蟒蛇的两只绿豆眼。
“快现出原型！”王灵宝吼道。
“现形？现什么形？还有别的招数没有？”长寿问道。
王灵宝的头上见汗了。勒到这种情况人应该早就气绝身亡了。可是这小子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没有别的招数那就看我的了！今天晚上就吃蛇羹好了！”长寿说完这句话仰头向天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长寿这一口气吸得洞彻天地。在场的数万人仿佛都听见了他呼吸的声音。
蟒蛇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也仿佛知道大事不妙就想从长寿的身上挣脱开来。可是像是牢牢的粘住了一样，蟒蛇昂首摆尾就是无法挣脱。
长寿清喝了一声：“开！”
瞬间长寿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蟒蛇张大了嘴巴吐出长长血红的信子仿佛痛快至极。
长寿的身体越胀越圆，慢慢变成了一个球形。勒在身上的蟒蛇的皮肤由黄变成了透明。
如果现在长得像磨盘一样的泼风刀廖超在场一定叹服的管长寿叫大哥。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比我更圆的人！
蟒蛇缓缓的低下头靠近长寿两只绿色的眼珠变得黯淡无光。它仿佛是在哀求长寿饶过它这一命。
长寿轻轻的摇头又喊了一声：“开！”
瞬间一大团血雾在长寿身体周围爆开！
等大家再看见长寿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了。可是那条巨蟒却踪迹皆无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滩血水。
大楚国人信不信神？信，他们最相信的是财神。可是还处于莽荒的乌骨人就不同了。他们相信万物皆有灵。
所以刚才的这一幕对乌骨人的震撼更强烈。
据说蟒修行五百年化为蛟，蛟一千年化为龙。当年汉高祖斩白蛇从此开创了大汉四百年基业。
肖严站在女儿墙下面仰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心里不住默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长寿低头看向城墙下面，王灵宝已经翻身从骆驼背上掉下来口吐鲜血人事不省了。
“还要不要打啊？”长寿向远处的蒲鲁虎问道。
一句话惊醒了在城墙上的众人。韩四率先一刀劈倒了身边一个还傻愣愣站着的乌骨士兵。
刚才中断的厮杀又重新开始了。只不过守城人的气势完全压倒了乌骨士兵。
瞬间杀的乌骨人节节败退。再加上城墙下面的乌骨士兵接续不上来，不一会功夫登上城头的乌骨士兵就死伤大半。
“收兵！”蒲鲁虎下达了命令。他现在没有心思再打下去了。看来他请来的神仙并不灵光。
听见后面传来收兵的锣响，城头上心急的乌骨士兵居然纵身从四丈高的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跑的慢的就被斩杀在城上。
城墙上的乌骨士兵尸体被马六韩四他们直接抛到城下。
蒲鲁虎下令挖了一个大坑把死的一千多人扔到坑里埋了。
“王灵宝现在怎么样了？”蒲鲁虎问随行的郎中。他现在已经不管王灵宝叫老神仙了。
“王道长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郎中答道。
蒲鲁虎现在并不关心王灵宝的死活。他踌躇的是现在要怎样攻下真定府。乌骨人自从起兵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丢人的事情。几万人团团围住真定府这么长时间居然束手无策。
而且蒲鲁虎实在是不想硬攻了。今天连死带伤的就有两三千人。消息传回上京，他的那些兄弟们不知道该怎样背地里嘲笑他。
“张将军你有什么好办法？”蒲鲁虎问张令徽道。
“现在天寒地冻土质坚硬，我看可以用土遁术！每天派出少量士兵佯装攻城，在各个方向上悄悄挖十条地道一举拿下真定府！”张令徽说道。
“好，就这么办。佯装攻城的事情交给我。挖地道的事情就由你负责。等攻下真定府我一定挖一个方圆一里的大坑把真定府里的人都埋在里面！”蒲鲁虎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定府又取得了一场大胜。看来就是在乌骨人增兵的情况下守住真定府也没有什么问题。
真定府里的英雄好汉们这一次又分到了不少银子。每一个人都是兴高采烈，可是稍有遗憾的是为了节省粮食，真定府现在早就不酿酒了。不能喝酒助兴嘴里淡出个鸟来。
这几天蒲鲁虎依然指挥士兵攻城。可是强度远远不如第一天，对付起来轻松很多。
长寿在城墙上巡视下来准备解开栓在女儿墙下木桩上的绳子骑老驴回去。
可是他却发现老驴一反常态正焦躁不安的踏着蹄子。
“怎么了？你脚下埋着金子？”长寿问道。
老驴两只后梯居然在地上刨了起来。
“看来是真有东西啊。”长寿笑着说道。然后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入瓮
石再亮趴在地上听了一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听过的第六处地方了。刚刚贴着城墙走了一半，再往下走应该还有。”长寿说道。
“既然发现了就不用怕了。从明天开始就让人贴着城墙内侧挖一圈壕沟出来。然后就可以守株待兔了！”石再亮说道。
张令徽这些天很高兴。地道挖的很顺利。为了挖的快一点只挖了四尺高的洞口，士兵们只能在里面蹲行。一百多人挖一条地道日夜不停，每天能挖十丈。再有两三天就从真定府城下挖到城内。
攻下真定府也算是他为乌骨人立下的第一功。后面的功名利禄可期。
“再有三天所有十条地道都能挖到位置？”蒲鲁虎问道。
“快的明天就能挖到位置。慢的要两天以后。”张令徽答道。
“快的先等一等。三天后的三更天让士兵们从十个方向一起杀出来。到时候真定府一定会大乱！我们就一举拿下真定府！”蒲鲁虎说道。他现在又恢复了信心。
“到时候我一定从两万常胜军中选出精锐杀出地道。”张令徽说道。
“地道挖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常胜军就撤出来吧。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最后那段我让乌骨士兵去挖，就让他们做先锋攻城。”蒲鲁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是不让常胜军立头功而让乌骨人得彩头了。张令徽强压住心里的不快只得点头答应。
在人屋檐下就不得不低头。
真定府内的一圈壕沟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挖好了。通过听声辨位最后确定了十个地方。
石再亮在每一个地方派出二十个厢兵值守。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一个洞口一次只能出来一两个人，一刀一个杀了就完了。
重要的是每一个被标记的地方还准备了一堆柴草。这才是对付乌骨士兵的重点。
每天不只是长寿和石再亮要来查看几次。就是肖严和城里的那些士绅大户和不少百姓都跑来观看。
乌骨人这一次是要玩大把戏了。
“我已经让马六和韩四带人分昼夜值守，不能出一点纰漏！”石再亮板着脸说道。
乌骨人在城外失败几次都可以重新再来。开始真定府里的人只要有一次失误就满盘皆输了。
“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几天我就在这里看着。”长寿说道。
白天的攻城一反常态。前几天明显能够看出来乌骨人在虚应对付。可是今天的攻城却是一浪高过一浪。
几次都是士兵已经登上城头了又被堪堪杀退。
一直到太阳落山，攻城一方丢下几百具尸体撤了下去。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在挖地道了还攻的这么卖力。”石再亮说道。
“还有更奇怪的。今天攻城的都是张令徽的常胜军。”长寿说道。
三更时分，暗夜里蒲鲁虎身后站在两万多乌骨士兵。上百架云梯和几百只没有点燃的火把放在地上。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合成一只巨大的怪兽正蓄势待发。
蒲鲁虎在十个地道口每一个都分配了五百乌骨士兵。
就等着一声令下，十个地道一齐挖通最后的几米然后一起杀出来。先杀退城墙上的士兵占领城头，蒲鲁虎再让身后的两万多士兵登城攻进真定府。
再然后就是杀光城里的所有人抢光城里的所有财物！
“让他们开始！”蒲鲁虎命令道。
十个传达命令的士兵骑马飞奔而去。
蒲鲁虎骑在马上就静静的等着城里发生大乱的那一刻。
长寿盘腿坐在女儿墙下一个避风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一个厢兵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小师傅，那个地方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声音了。可是刚才又有像是铲子发出来的声音。”厢兵禀报道。
长寿一跃而起跟着厢兵去到发出声音的地方。
长寿的耳朵贴在壕沟壁上听了片刻转头看着身边二十个已经聚拢过来的厢兵。
“不用紧张。只要一挖通，人露出头来就上去一刀！然后就用柴火堵住洞口点火！”长寿嘱咐道。
“这一次不知道多少人会被闷死在洞里！”一个厢兵兴奋的说道。
“不要紧张，也不要大意！我还要去其他九个地方转一圈。”长寿说完就顺着壕沟疾速的走了。
一盏茶的功夫，城头上的守军和在十个地点处看护的人都得到讯息紧张的准备着。
韩四手握一根长矛眼也不眨的盯着声音发出越来越大的地方。
壕沟壁上的土哗啦啦的脱落着，突然一个洞口露了出来。一个脑袋慢慢的探出来。
韩四毫不犹豫的一枪扎进去。
随着一声惨叫，洞里传出急促的叽里咕噜的乌骨语。
“用柴草堵住洞口点火！”韩四命令道。
几个厢兵早就把柴草抱在怀里，现在直接塞进洞口。浸过油的柴草点燃后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几十捆柴草在洞口出堆成一座小山。火苗直窜向半空。
“这样不行，要往洞口扇风！”韩四着急的说道。
一处，两处，三处，围着壕沟十个地道口处一眨眼间都燃起了大火。
地道里挤满了手持兵器的乌骨士兵。一阵阵浓烟和热浪扑面而来。
“不好了，我们被发现了！洞口有大火！”
狭窄的地道里人和人都挤在一起，想转身都困难更何况要逃跑。
浓烟灌满了地道，所有的人都拼命转身想往后爬。除了最后钻进地道的乌骨士兵转身狼狈不堪的爬了出来，其他人都被卡在地道里最后活活的呛死在里面。
“殿下，不好了！十个地道洞口都冒出了浓烟！”
一个乌骨士兵骑马飞奔到蒲鲁虎面前禀报道。
“什么？”
蒲鲁虎向真定城望去。他感觉真定城突然亮了起来。城墙的剪影在夜幕中各位显眼。就像是城里点起了几十堆篝火在饮酒狂欢。
“带我去看看！”蒲鲁虎命令道。
洞口出有几个士兵爬伏在地上不停干咳着，面色漆黑双眼赤红。
洞口出一股股浓烟冒了出来。
蒲鲁虎握着马鞭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每一个地道里没有出来的乌骨士兵至少有两三百人。这就是说有两三千乌骨士兵被活活的憋死在地道里！
第四百一十六章 坚城一
蒲鲁虎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本来张令徽请缨让常胜军由地道攻城。是他硬是把这件事揽到乌骨士兵的身上。
从抵达真定府到现在，乌骨士兵已经死伤超过五千人了。其中死的就有四千人。
更重要的是，乌骨人心里那种面对一切对手都无所畏惧的心态已经改变了。让他们攻城的时候开始显得畏手畏脚起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乌骨人没有了锐气就像老虎失去了虎威一样。哪一个山猫野兽都敢来挑战他。
就连蒲鲁虎自己心里也犹豫起来。如果他带来的两万乌骨士兵折损大半，在父皇的心里会怎么看他？
“张将军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蒲鲁虎问随后跟来的张令徽。
“接着挖地道！挖到真定府城下的时候逐渐挖深。先用短木做立柱撑住真定府城墙。随着越挖越深，就把短木换成长木。然后用麻线浸油缠在立木上用火点燃，烧毁立柱让真定府城墙崩塌！”张令徽说道。
张令徽投降乌骨人后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乌骨人也算拼尽全力了。
蒲鲁虎思索片刻点头答道：“好主意！这件事还是交给常胜军来做。不过一定要快！这些天军需粮草消耗巨大。总这些耗下去，我们能撑住后方的人却支持不住了。”
乌骨人一贯是以战养战。如果像现在这样空耗下去，真定府没有攻下来，数万士兵已经把大赵国吃垮了。
“可是如果加快速度就要在离城墙很近的地方开始挖土。这样做就暴露目标的。”张令徽迟疑的说道。
“没关系！难道他们敢出城阻止吗？就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真定府垮塌的那一天。这几天对他们来说看着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却偏偏无可奈何，这也是一种折磨。”蒲鲁虎狞笑着说道。
他又有了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
又一次的阻止了乌骨人攻城，真定府又获得了一场胜利。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常胜军就在真定府城墙外几十丈的地方分三处开始明目张胆的掘土。
而且他们冒着城头上的石木攻击硬是在立城墙十丈远的地方用掘出来的土开始堆土山。
两天的时间，土山已经与真定府城墙等高了。从土山上向城内射箭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而且土山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高。过不了几天，乌骨士兵站在土山上就可以居高临下的射箭了。
到那时，上面有弓箭压制再加上乌骨士兵架云梯攻城，真定府很难防守。
“乌骨人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在咱们眼前挖地道？而且三条地道居然挖出这么多的土！我好像在看到过类似的事情。”石再亮眯着眼睛边说边思索道。
”不会是高欢与韦孝宽在玉璧城斗法的事吧？”长寿在一旁接口说道。
石再亮蓦然回首目光炯炯的看着长寿。
石再亮寒窗苦读尽二十余年。可是连他都想不起来的事情，长寿却能脱口而出。
这让石再亮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长寿看见石再亮的表情尴尬的笑了笑答道：“我好像在赵介赵先生随身带的书里看见过这个典故所以就顺口说了出来。不知道对不对？”
“当年高欢就像乌骨人这样攻玉璧城。韦孝宽是怎么应对的？”石再亮问道。
“韦孝宽在城墙上架设木楼总是高过土山一头。从上面压制它。我看还可以在城墙上架几个小型抛石车，把石头和装满油的瓦罐抛过去再用火烧他们！”长寿答道。
“好，就按兄弟你说的办！”石再亮点头说道。
张令徽指挥常胜军用死伤几百人的代价在离真定府城墙十丈远的地方垒起一座三丈多高的土山。
土山上是五丈方圆的平台。平台朝向真定府的方向竖起一丈高的后木板挡住弩箭。几十个士兵晚上就躲在木板后面坚守。
入夜后在土台中间升起一堆篝火驱赶寒意，士兵们躲在木板后面铺上干草席地而眠。
一阵奇怪的响声从对面真定府城墙上传来。为首的常胜军小校爬起来透过木板上的瞭望口向对面看去。
对面城墙上上百个厢兵正迅速的把一根根木料拼接在一起。三架抛石车正迅速的成型。
显然这三架抛石车在城下的时候已经组装好了又拆开运到城头上重新组装的。
“快起来射箭！”校尉大声喊道。
几十个常胜军士兵从睡梦里惊醒爬起来从几个瞭望口向城头射箭。
可是真定府城墙上早有准备。一排木板竖起挡在三架抛石车的前面。
校尉知道真定府这么晚突然在城头上架起抛石车一定有所图谋。他对一个士兵命令道：“快下去禀报张将军，真定府预对我不利！”
话音刚落，一颗石弹就重重的砸在挡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个瓦罐越过挡板落在土台上哗啦一声碎了。里面的油在土台上横流。
“快去！”校尉撕心裂肺的喊道。
又有几个装满油脂的瓦罐砸在土台和挡板上面。
一只装油的瓦罐直接向土台中央的篝火堆飞去。
“全部都撤下去！”校尉大声喊道。然后他第一个向土台下面跑去。
轰！瓦罐摔碎在篝火里，一团两丈高的火苗冲天而起！
几十个常胜军士兵惊叫着连滚带爬摔下土台。有几个士兵落在地上还满地打滚扑灭身上已经烧着的火。
等张令徽和蒲鲁虎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土台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炬。
“慌什么！大不了明天早上再登上去。土台在城外，真定府里的人干瞪眼得不到。”张令徽不以为意的说道。
土台上的常胜军士兵都已经跑光了。可是三架抛石车还是不断的把石弹和瓦罐不停的抛到土台上面。
土台上面的火势越来越小直到熄灭。可是三架抛石车一晚上都没有停，不断抛着石弹和瓦罐。
张令徽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可是现在又不能派人到土台上去查看究竟。
直到第二天天光放亮，真定府城下的蒲鲁虎和张令徽和所有士兵都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三丈多高的土台现在足有五丈高。方圆五丈的平台不见了，上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尖顶。
土台变成了一座土山。整个土山被一层厚厚的冰甲包裹成了一座冰山！在初生太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第四百一十七章 坚城二
原来昨天晚上真定府的守军用火把土台上面的常胜军士兵驱赶走后抛了一晚上的土石和用瓦罐装着的清水。
土石把土台堆成了尖顶变成一座土山。清水把整个土山包裹起来冻成了一座冰山。
在离真定府城墙十丈的地方让士兵爬上光滑如镜的土山再弄出一个平台出来不知道让死多少人。
想到这些张令徽真有些绝望了。不过他现在还有挖掘到真定府城墙下面让城墙倒塌。
肖严也来到城头上看那座一夜之间冻出来的冰山。
看着远处一众传着常胜军服色的士兵和中间簇拥的一匹战马上的张令徽。
“如果这些攻城的计策都是张令徽想出来的。虽然没有得逞，不过他也算是一个将才了。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肖严叹气说道。
“张令徽的确是个将才。郭药师似乎还在张令徽之上。他们两个都比刘光世这些大楚国将领强得多。可是大楚国朝廷会重用他们吗？我看皇帝陛下和朝廷里的那些大臣恨不得他们两个早一点死吧。”石再亮揶揄的说道。
肖严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石再亮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大楚国的武将如果太能干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开国初年的那几个武将交出兵权在家里饱食终日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甚至这不是大楚国的问题而是一个千古难题。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都是必然的。
长寿在城墙下面看着几十个民夫在忙碌着。摇把拉动绳索一圈圈摇上来桶里一开始的时候装着的是干硬的土块。再然后就是松软的泥土。后来桶里装的就是稀泥。然后是半泥半水。最后是浑浊的井水。
这已经是民夫们在城墙内侧打出来的第四口井了。
长寿把手伸进桶里。天气太寒冷，长寿感觉从四丈深的地下打出来的水是温热的。
“还有几天能挖到真定府城下？”蒲鲁虎脸色难看的问道。
他刚刚接到父皇的旨意。乌力合只是轻描淡写的询问攻打真定府和盐山的进展并没有再说别的事情。
可是就是这种态度才让蒲鲁虎胆战心惊。如果乌力合在旨意里把他大骂一顿，蒲鲁虎反而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乌力合没有。蒲鲁虎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乌力合真的生气的时候反而会表现得表面上心平气和。
也许父皇怀疑自己幸灾乐祸并不真的想为自己的弟弟阿鲁补报仇雪恨。同时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帝王家是没有亲情的。有的是一团和气下的刀光剑影。如果将来蒲鲁虎当上了皇帝，他的几个兄弟会很惨。反过来也是一样。
要不就是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接受万民的顶礼膜拜，要不就是跌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蒲鲁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密探穿过太行山给他送来了密报。西路军长驱直入已经快到祖龙河了。渡过祖龙河就是大楚国的京城。
别人马上就要吃肉了。而他还在这里啃骨头！
“再有两天就能挖到真定府城下。不过要让真定府城墙崩塌就要深挖。我已经准备好了几十根一丈长的木柱。一切都布置好要四天以后。”张令徽答道。
“好，就再给你四天时间。”蒲鲁虎强忍着心里火烧火燎的焦急说道。
三条地道挖到真定府城下后用立木支撑然后再向中间扩展连成一片。再向下逐渐挖深至一丈余，在这个过程中逐次的把短木换成长木。
在四五十丈宽的真定府城墙下面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再把易燃之物堆在几十根立木周围点燃。用不了多久，深坑上面没有支撑的城墙就会轰然倒塌。
这时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乌骨士兵就越过倒塌的城墙冲进真定府城内。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为了加快进度，张令徽不惜对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几十个常胜军士兵予以重罚。
四天以后，副将呼延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张令徽禀报道：“将军，完全布置好了。就等着把柴草放进去再浇上油点燃了。”
“好，我马上向蒲鲁虎殿下禀报。”张令徽兴奋的说道。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蒲鲁虎听完张令徽的禀报后立即让张令徽回去布置点火。他转身就下来所有的士兵整队准备攻进真定府城里。
蒲鲁虎一刻也等不急了。现在乌骨人已经占据了燕山府。再把真定府拿下了。即使这一次他没有赶上率兵南下。
可是占据了这几处要地，以后乌骨大军再要攻打大楚国那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张令徽听到柴草已经堆如真定府城下的时候，他立刻下令：“点火！”
三四个常胜军士兵举着火把冲进了地道不一会又都空着双手出来了。
再有半个时辰支撑真定府城墙的立柱就应该烧得差不多了。城墙就会轰然倒塌。数万士兵就会蜂拥冲进真定府。
“小师傅，冒烟了！”
一个厢兵急切的对长寿说道。
在紧贴着真定府城墙挖出来的壕沟壁的缝隙里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烟雾。
“时间不等人。慢一步真定府就失守了。快一点挖通放水！”长寿吩咐道。
十几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壮汉立刻跳进沟里在沟壁上奋力的向城墙下挖去。
更有数百的民夫把从四口深井里打出来的水倒进沟中。
常胜军士兵几乎把这一段城墙下的泥土都挖空了。十几个壮汉在沟壁上挖了两三米的距离就挖通了。
一股股浓烟从洞口冒了出来。
刚刚倒进壕沟里的水哗哗的流进了洞里。
“快一点倒水！直到烟雾消失为止。”长寿催促道。
张令徽看着三个地道口冒出来的滚滚浓烟他觉得这一次真定府一定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半个时辰过后真定府的城墙纹丝不动，三个地道口处只有些许的烟雾冒出来。
“怎么回事？派一个人进去看看！”张令徽吩咐道。
呼延峰犹豫不决。这个时候派人进去，如果城墙塌下来就有去无回了。
“将军，再等一等吧。”呼延峰劝道。
“派人下去，我有重赏！”张令徽厉声说道。
呼延峰没有办法指派身边的一个亲兵进地道查看。
亲兵用湿布捂住口鼻钻进地道。两盏茶的功夫亲兵又从地道里钻出来。
“禀将军，火已经熄灭了。放柴草的坑里全是积水！”亲兵禀报道。
张令徽听见禀报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脱逃一
蒲鲁虎听完张令徽的禀报面色阴冷的问道：“能不能立刻把坑里面的水引出来？”
“一时半刻引不出来。而且现在天气寒冷，再过一两个时辰水就彻底的冻上了。”张令徽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现在特别恨自己多事。如果不提什么意见而是蒲鲁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步天地。
“让你手下的士兵拿着斧子下到坑里把那几十根柱子砍倒！”蒲鲁虎命令道。
听见蒲鲁虎的话吓得张令徽浑身一哆嗦。这样做的确可以把立柱砍倒，可是派进去的人在城墙倒塌的时候一个都别想出来。
这两万常胜军士兵是张令徽的本钱。如果没有了他们，他在乌骨人眼里就什么事不是了。
从感情上说，这两万士兵和张令徽一样都是出身辽地的汉人。青白王朝时为了对付乌骨人被征召成立了怨军。
然后转战到河北跟着郭药师投靠了大楚国。又跟着张令徽投靠乌骨人。同命相连，张令徽也不可能让他们去送死。
如果张令徽真的按蒲鲁虎说的做了，他在两万常胜军将士心里就彻底的不是人了。
张令徽在常胜军将士面前缓缓的跪在蒲鲁虎脚下。
“殿下，这一次掘地攻城的主意是属下出的。没想到真定城里的人这么狡猾。卑职回去一定想一个更好的主意出来将功补过。”张令徽说道。
“这么说你不愿意派人进去？”蒲鲁虎厉声问道。
“这些兄弟离开故土跟着我转战千里。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去送死。”张令徽匍匐在地上哽咽着答道。
蒲鲁虎听见张令徽居然敢当面违抗自己的命令就想伸手拔刀。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侍卫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蒲鲁虎猛然抬头正好与数千双冒着怒火的常胜军士兵的眼睛相对。
如果这时候蒲鲁虎拔出刀来，立刻就会引起兵变。常胜军士兵一哄而上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好，好！张将军爱兵如子。有你这样的人，我早晚会攻下真定府。将来张将军在大赵的前途不可限量啊。”蒲鲁虎赞叹的说道。
他缓缓的把腰间的刀连着刀鞘一并解了下来双手捧到张令徽面前。
“这把刀我就赠与张将军！攻城的事不用着急，真定府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攻下真定府只是时间而已。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安歇，攻城的事情明天再议。”蒲鲁虎笑着说道。
张令徽双手捧过刀感激涕零的说道：“谢殿下体谅卑职的一片苦心。张令徽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好！好！”蒲鲁虎拍着张令徽的肩膀连声赞道。说完他就转身上马带着几十个侍卫匆匆离去。
他刚刚离开，张令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大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呼延峰在一旁问道。
张令徽慢慢的摇摇头。
“你派人观察乌骨大营的动向。有什么事情马上来告诉我。”张令徽说道。
蒲鲁虎回到大营中自己的营帐里来回的踱步。他在想要不要对张令徽下手。两万常胜军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这些天常胜军攻城不可谓不卖力。
平心而论，张令徽两次出的攻城的主意也是好主意。没有攻破真定府也不能全怪他。
不过今天张令徽居然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实在是可恨！如果能有一个既杀了张令徽又能安抚常胜军，让他们为自己所用的主意就好了。
蒲鲁虎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来人，传我的命令下去。今天晚上让几座乌骨大营加强戒备。”蒲鲁虎说道。
还是应该小心一点好。张令徽是一个脑后有反骨的人。乌骨已经是他投靠的第三个主人了。如果他再想反水，不能让他杀一个措手不及。
呼延峰快步走进张令徽的大帐。
“大哥，乌骨大营加强了戒备。弓上弦，刀出鞘。会不会是要对咱们动手？”呼延峰说道。
“不一定。也许是怕咱们对他们下手吧。不过显而易见嫌隙已经有了。就是过得了这一关，将来也不会有咱们兄弟好果子吃。总有一天会对咱们下手的。”张令徽叹息着说道。
“现在怎么办啊？大楚国回不去了，又得罪了乌骨人。还能在哪里容身啊？”呼延峰焦急的说道。
“要不我们去投靠真定府？他们现在也是和我们一样两边都不讨好。”呼延峰说道。
“糊涂！前些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他们怎么会相信我们？”张令徽说道。
“再说，我们不是二百人。而是两万人！进了真定府鸠占鹊巢怎么办？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进城的。”张令徽解释道。
“难道就等着有一天被乌骨人找到机会砍头吗？”呼延峰问道。
“机会不是有很多吗？你想想看，现在郭药师在刑州过得多滋润！刑州是他从刘光世那个饭桶手里抢来的。”张令徽答道。
呼延峰也是眼睛一亮的说道：“对啊，咱们偷偷的带兵南下找一个富庶的府城攻进去。大楚国那些软蛋谁能挡住咱们？”
“然后咱们就凭城固守。有这两万常胜军，就是被几万乌骨人围住我也不怕！”张令徽接着说道。
”最重要的是，天大，地大咱们最大！再也没有人管我们了。”呼延峰兴奋的说道。
“不过怎么样离开这里却是一个问题。让乌骨骑兵在野外纠缠住那就坏了。”张令徽踌躇的说。
张令徽思索半晌说道：“我发现蒲鲁虎其实对盐山的事情十分关心。你在常胜军中找一个可靠的人假扮成萧铁里派来给蒲鲁虎送信的人。就说盐山攻城双方伤亡巨大，再派一只人马就能拿下盐山。”
张令徽看见呼延峰没有听懂就解释道：“如果蒲鲁虎派常胜军去盐山是最好的了。咱们趁机在半路上南下。如果他派一只乌骨人支援盐山，剩下的人就更好对付了。”
“好，我马上就去选人办这件事！”呼延峰说完就走出营帐。
第四百一十九章 脱逃二
萧铁里带走去攻打盐山的队伍与常胜军一样也是原来青白王朝的军队。
所以派一个人冒充萧铁里派来的信使并不难。
“一万四千人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盐山县城？”蒲鲁虎厉声问道。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精明强干的中年汉子。
“盐山早就不在大楚国官府手里。已经被上千盐枭盘踞一年多了，又有两三万晒盐的民夫帮助守城。实在是棘手的很。”汉子答道。
“萧铁里想让我派多少兵去盐山？”蒲鲁虎又问。
“萧将军在信里已经写了，大军同时攻打两座城池顾此失彼。结果可能一座都攻打不下来。还不如先围住真定府，集中力量攻打盐山。然后再返回来五六万大军一举拿下真定府。”汉子从容不迫的答道。
蒲鲁虎陷入了沉思。萧铁里说的的确有道理。如果现在阿懒的四千乌骨骑兵和萧铁里的一万军队在这里，他会从容很多。
也许已经攻下真定府了。大赵国从皇帝到整个朝廷对萧铁里的信任可不是张令徽的常胜军可比的。
这也是阿鲁补活着的时候放心让萧铁里统领包括阿懒的四千骑兵在内的一万多人去攻打盐山的原因。
蒲鲁虎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盐山。原因只有一个，那里有父皇一直惦记着的什古乃。
如果他把什古乃抓住了，父皇对他的态度一定会有所改观。
不过这一次蒲鲁虎一定要把张令徽也带在身边。现在他对张令徽越来越不放心了。只有把张令徽带在身边他才会安心。
阿鲁补南下时的四万大军有一万四千人在盐山。剩下的有两万多人。
再加上蒲鲁虎这一次带来的两万人一共有四万多人。
可是这一个月的攻城又损失了五千人。能作战的只剩下四万人了。
蒲鲁虎决定带一万乌骨士兵再让张令徽带领五千常胜军跟随。
这个决定有些出乎张令徽的意料。
“大哥，现在蒲鲁虎把常胜军一分为二，这可怎么办？”呼延峰着急的问道。
“慌什么！我还指望你留下来主持大局。”张令徽说道。
“蒲鲁虎这样做也好。这样的话蒲鲁虎对我们会更放松警惕。那么咱们就各带一路人马逃走！”张令徽接着说道。
“从真定府到盐山至少要走五天。我在第三天宿营后趁蒲鲁虎不备带兵逃走。两地传递消息要一天多的时间，你就在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逃走。乌骨人好酒如命，还有马是乌骨人的腿。你要在这两件事上多做文章。”张令徽嘱咐道。
“大哥你怎么办？蒲鲁虎带走的一万人都是精锐，你只有五千人。”呼延峰担心的问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妙计。记住，向南直奔相州城。告诉底下的人，相州城里金银都堆成了山！我也到相州与你汇合。”张令徽最后说道。
乌骨人想通过掘地道让城墙崩塌的图谋失败了。不过长寿和石再亮还是紧紧的盯着城外，不知道蒲鲁虎又使出什么招数。
可是他们两个看到的是一大队人马离开营寨向东而去。
“这队人马至少有一万多人。向东应该是去盐山吧？”石再亮说道。
小蝶现在就在盐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乌骨人先后有这么多人去盐山，不知道盐山能不能守住。
俗话说关心则乱。总是显得古井无波的长寿也不禁为小蝶担起心来。
他蹲在城头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掷了出去。铜钱落在城头条石上发出清脆的叮铛声。
长寿连掷了六次。
石再亮低头看着。读书人没有不熟读易经的。他自然也懂卜卦。
“这应该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四十卦——解卦。解有冰雪消融的意思，还真是与现在的时令相符。”石再亮说道。
“这一卦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吉兆。看着是解困的意思。初爻就更好了，分明是无咎嘛。”长寿接口说道。
“怎么会是这样？”石再亮喃喃的说道。
蒲鲁虎离开真定府一直向东走了三天。安营后，张令徽在大帐中把亲兵叫了进来。
“把那个人给我带进来。”张令徽说道。
亲兵走后不久走进来一个蒙面男子。
“李从乾，呼延峰派你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张令徽问道。
“呼延将军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说让我一切都听张将军的。”蒙面汉子抱拳答道。
“我让你来就做一件事情，就是演一出苦肉计。”张令徽淡淡的说道。
入夜，临时搭设的营寨里静悄悄的。
几十个常胜军的偏将校尉被张令徽的亲兵悄悄的招进张令徽的大帐。
他们一进大帐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张令徽面色铁青的站立着。在地面的枯草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这不是呼延将军的亲兵李从乾吗？你不在真定府怎么跑到这里？”一个校尉惊呼道。
“没有了，所有的人都没有了。”李从乾躺在枯草上声音微弱的说道。
“没有了”这三个字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张令徽外。
“你们走了一天之后的夜里，三万乌骨人突然向常胜军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常胜军被团团包围。兄弟们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就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刀箭之下。”李从乾断断续续的说道。
“呼延将军也身中数箭。他拼死掩护我杀出重围给张将军报信。”李从乾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都死了？都死了！”一个偏将难以置信的自语道。
“这么说乌骨人终于向我们动手了！”另一个校尉激愤的说道。
“看来一两天之内，蒲鲁虎也会向我们动手的。谁想活命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拿着我的人头向蒲鲁虎报功。”张令徽咬着牙说道。
“常胜军兄弟同生共死！誓杀乌骨狗！”一个偏将眼睛都快瞪裂了。
“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吗？”张令徽冷冷的问道。
“同生共死！与乌骨人拼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义愤填膺的答道。
“好！大家现在就回去集合本部人马。臂缠白布等我号令就直冲蒲鲁虎的大帐！”张令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