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图穷匕见二
张令徽和阿鲁补还是低估了郭药师的应变能力。
黑夜中从城外如城门还有谨慎小心，如城后再重新整队都需要时间。
而这时候郭药师已经一万多常胜军扑过来了。
郭药师和张令徽手下的士兵都是常胜军，服装号坎完全一样。黑夜中更不容易区别。
郭药师命令把锅灶翻过来用锅底灰涂在脸上。这让手下的士兵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一样。
猝不及防之下，张令徽和刚刚进城的阿鲁补带兵仓促迎战。可是如何抵挡得住准备充分的郭药师？
城门处的守军节节败退，城外不明真相的乌骨军队还在向城里进入。结果就是一片混乱。
看到自己一方形势大好，赵鹤寿喊道：“大哥，把乌骨人和张令徽他们从三个城门赶出去，我们独占燕山府！”
郭药师摇摇头。他可没有那么天真。乌骨人加上张令徽的人要远远的超过自己。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自己的一方就困难了。
现在是黑夜，如果杀到天亮，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了。
“能夺下一个城门就行，出城后马上带兵向南冲！”郭药师命令道。
将是兵胆。生死存亡的时刻，郭药师率先冲了出去。
“弟兄们，张令徽勾结乌骨人要杀光我们常胜军。有胆量的跟我杀出一条血路！”郭药师高喊道。
一万多常胜军士兵呐喊着跟在郭药师后面向城门处冲去。
最先退却的是张令徽手下的士兵。他们也同样是常胜军，以前也是郭药师手下的兵。大楚国朝廷把张令徽刘舜仁提拔为节度使后，常胜军一分为二他们才归到张令徽手下的。
现在看见郭药师带着常胜军冲过来了，张令徽手下的士兵一点战心都没有纷纷转身就跑。只留下刚刚进城的乌骨军队。
向死求生的常胜军锐不可当，很多乌骨士兵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郭药师迎着入城的乌骨士兵杀出去，让乌骨士兵一片混乱。
郭药师、赵鹤寿和甄五臣各带领五千人。这样的话一个人发生意外，还有另外两个人带兵冲锋。
郭药师率先带兵杀出城门。他把住城门让另外两路人马也能尽快冲出来。
在另外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那是郭药师派出去牵制乌骨人的五千常胜军与乌骨大军厮杀起来了。
“大哥，要不要杀过去把他们救出来？”赵鹤寿问道。
郭药师摇摇头。逃命的机会稍纵即逝。等乌骨人明白过来这里的才是常胜军主力然后四面合围，那样的话损失就更大了。
“顾不上了，快向南走回易州老家。”郭药师答道。
夜幕中，郭药师带着一万多常胜军狂奔而去。
阿鲁补天亮的时候才进城。另外一路常胜军只有极少数人逃跑了，大多数人都被乌骨人杀死在燕山府城下。
可是这一次捞到了小虾却放跑了大鱼。郭药师带着常胜军主力全跑了。
“张将军把守好城门不能再让人跑了！”阿鲁补面色铁青的说道。很明显他对张令徽很不满意。
“是！绝对不会再有一个人出燕山府。”张令徽战战兢兢的答道。
“还有，你把蔡靖的事情解决好了。”阿鲁补吩咐道。
“是！”张令徽急忙答应道。
蔡靖是乌骨人进攻大楚国握在手里的第一个文臣。如果让蔡靖归顺乌骨人，意义非常大。
“我早就派兵把府衙团团围住了。现在我就去劝说蔡大人。”张令徽说道。
蔡靖和蔡松年父子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是张令徽勾结乌骨人打开了城门。而郭药师已经带兵冲出城门逃走了。
让蔡靖写诗作赋他提笔立就。让他搞权术玩心眼，他也很擅长。就是让他背孙子兵法，他也一定比郭药师和张令徽背得好。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蔡靖却束手无措了。他只是浑身瑟瑟发抖的坐在书案前。
蔡松年几次想张嘴劝说自己的父亲与自己一起殉国，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还不到二十岁，实在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平时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慷慨陈词壮怀激烈。可是真事到临头的时候，能为国慷慨赴死的又有几个？
“父亲……”蔡松年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你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蔡靖说道。
蔡松年走出书房关好门却趴在门缝上观察父亲的动静。如果父亲真的想不开打算为国尽忠他就进去解救。
蔡靖一个人在房间里趴在书案上嚎啕大哭起来。蔡松年在外面听见也觉得心酸。
哭了一会，蔡靖站起来缓缓脱下自己的大楚国官服。蔡松年趴在门缝上心砰砰直跳。
难道自己的父亲准备以死报效皇帝陛下吗？
蔡靖脱下官服后犹豫一下就转身在衣架上摘下一身居家时穿的文士服穿在身上。
蔡松年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父亲是准备投降乌骨人了。可是他马上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大楚国养士上百年，一直重文抑武。同时声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蔡家是书香门第世代在大楚国朝廷里做官。受大楚国历代皇帝的重用，可是到最后也不过是哭几声后就投降了乌骨人。
张令徽来到府衙的时候看见蔡靖已经换好了常服准备投降了。他大喜过望。看来是不用与蔡大人磨嘴皮子了。
不过在心里，张令徽对蔡靖也很鄙夷。毕竟蔡靖和自己不一样，他可是因为被大楚国天子信任才派到燕山府监视郭药师和他张令徽的。
虽然郭药师带着一万多人跑了，可是毕竟攻占了燕山府。同时蔡靖和张令徽投降了大赵。这怎么说都算是一场大胜。
阿鲁补一面派人报捷一面纵兵在燕山府里大掠。现在乌骨士兵还没有军饷，全靠劫掠为生。
两年的时间里燕山府里的百姓再一次遭遇浩劫。
“现在都看明白了吧？我已经让人在家里堆满了柴草，等乌骨人进城后我就把家财还有人一把火全都烧了！”胡有纪愤然的对召集来的真定府士绅商贾说道。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利益权衡
从燕山府再向南有四百里由于战乱形成的荒野地带。南面就有真定、河间、盐山三座城池挡在前面。
其实这中间还有其他城池，只是城里面的百姓早就跑光了。
阿鲁补向南进兵绕过这三座城池也可以。可是进军大楚国京城补给线漫长，如果这三个城池里的守军截断了补给，整个乌骨大军马上陷入绝地。
张令徽投降乌骨人后立刻向阿鲁补提出建议，河间府里面的是造反的流民军。他们与大楚国朝廷为敌。这样的人可以争取，只要河间府里的流民军保证不与乌骨大军为敌就不用攻打。
当然这也是暂时的，将来腾出来手再对付流民军。
盐山位置在东面靠近大海并不在乌骨人的进军路线上，也可以派出少量队伍监视而不用全力攻打。
张令徽也是上一次在盐山吃了大苦头，实在不想无缘无故的招惹那里的人。况且盐山的那些盐枭也并不完全听命大楚国朝廷的。
张令徽建议把主攻方向放在真定。因为真定府就在乌骨大军经过的路线上，而且真定府是河北西路最大的城池。占领了真定府就能保证从燕山府到真定府这一路的安全。
阿鲁补采纳了张令徽的建议，在燕山府修整五天后就起兵向南进发了。他命令张令徽带着两千常胜军走在最前面。他又让阿懒带领四千乌骨骑兵直奔盐山。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郭药师带领着一万多常胜军却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郭药师原来打算回到原来驻兵的易州，可是到了易州后才发现易州的城墙年久失修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乌骨人的进攻。更要命的是易州根本没有存粮，一万多士兵留在这里就只能等着被饿死。
“大哥现在怎么办？要不就进燕山或者是太行山吧？”赵鹤寿说道。
“进到山里就有粮食吗？虽然乌骨人暂时不会找咱们的麻烦，可是咱们还不是一样会饿死？”郭药师答道。
”可是燕山府丢了，就是去南面大楚国朝廷也不会给咱们好脸色看。”甄五臣说道。
“这里离真定府不远，看看能不能暂时在那里容身。如果真定府不留咱们，咱们再向南找大楚国的州府要粮食。”郭药师说道。
现在这是常胜军能活下来的唯一道路。
长寿和石再亮站在三十六层七十多米高的钟楼上。这座钟楼是胡有纪为他八十岁的母亲修来祈福的。现在正好用来做瞭望塔。
“现在真定府里的大户真是要什么给什么。胡有纪把斩乌骨人一个脑袋赏银四两的贴子贴得满城都是。”石再亮说道。
“谁让他们是有钱人。燕山府传来的消息把他们都吓坏了。”长寿答道。
“乌骨人再加上张令徽的常胜军可是有五六万人。不知道咱们这几个月做的准备够不够。”石再亮说道。
他心里实在是有些紧张。多少次心里幻想过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的场面。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只是一介书生。万卷书他读过，万里路他根本没有走过几步。
石再亮见识过的战事还没有长寿多。
“乌骨人这一次挥兵南下也不是为了攻打真定府。咱们跟他们耗下去就行了。乌骨人是没有耐心在真定府城下跟咱们耗太长时间的。他们的目标是京城。”长寿说道。
把太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消耗在真定府实在是不划算的事情。
“有军队开过来了。怎么会这么快！”石再亮手指北方惊讶的说道。
一队人马从北面浩浩荡荡的直奔真定府而来。
就像一只刺猬遇见危险马上团起身体一样，真定府的厢兵立刻登上城头做好防守准备。
城里也很快传遍了乌骨大军到来的消息。
郭药师带着常胜军来到真定府城下抬头向上观看。
真定府的城墙比他一年多前经过时高了足有一丈。城墙上的厢兵至少有三四千人。
据他所知，刘光世那个长腿将军离开真定府后，真定府里的厢兵只剩下几百人了。现在怎么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
“上前面喊话，就说我们是从燕山府里撤出来的常胜军。让他们赶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城。”郭药师命令道。
一名校尉催马赶到城墙下。
“上面的人听好了！我们是郭药师郭将军的常胜军！快一点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小校喊道。
从燕山府传来的消息是郭药师带着一万多人逃走了。没想到他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绝不能让他们进城！郭药师现在明面上还是朝廷的军队。他们一进城立刻就和陈构勾结在一起。真定府马上就要变天了。”石再亮说道。
“也许真定府里只有陈构陈大老爷希望郭药师进城了。这件事还是让胡有纪那些士绅决定吧。大不了我们两个带着古尔丹的二百骑兵去盐山。”长寿笑着说。
石再亮狐疑的看着长寿：“你的意思是说胡有纪他们也不希望郭药师他们进城？”
……
胡有纪问管家：“小师傅真的说这件事由我们来决定？”
“是，小师傅的确是这么说的。”管家答道。
“让咱们决定当然是让郭药师的常胜军进城了。有了这一万多人守城，身家性命就能保住了。”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说道。
“郭药师进城能不能守住真定府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常胜军一进城就会让咱们大出血！从燕山府仓皇逃出来，他的兵现在就像饿狼一样！他们进城跟土匪进城有什么区别？”一位老者摇头反问道。
“以前我们对石再亮石先生不太满意。不过平心而论，他花钱并不太过分。我看比以前的官府老爷强多了。小师傅来了以后就更好了。每一笔银子都清清楚楚的花在刀刃上，他们两个都没有往自己身上揣一两银子。常胜军进城，真定府就又是陈构和常胜军的天下了。这件事大家一定要好好权衡一下。”胡有纪说道。
胡有纪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利益权衡二
平心而论，真定府府尹陈构并不是一个贪官。可是胡有纪他们一样很讨厌他。
陈构这些科举上来的官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经商的都是为富不仁，真定府的百姓都是只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愚昧草民。
陈构在真定府为官有几年了，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修缮真定府城墙。大楚国文官大多数都是务虚不务实。从内心来说他们没有能力做实务也讨厌做实务，也鄙视愿意做实务的人。
文章千古事。一句好诗就能让你流芳千古。给百姓修一座堤坝谁会记得你。
如果像现在这样遇到乌骨人南下的事，陈大老爷第一反应一定是六神无主。当他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他们这些大户摊派。
什么，要银子干什么？这就不是你们这些草民管的了。敢不给马上小鞋伺候！
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长寿小师傅让他们这些人商量解决郭药师的常胜军应不应该进城这件大事。
这一点其实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真定府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可以参与决定。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有时候兵比匪还坏！常胜军匆匆忙忙的从燕山府里逃出来，除了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让他们进真定府，咱们这些人阖家老小都不用活了。”胡有纪最后总结道。
“可是如果郭药师一怒之下率部攻城怎么办？”年轻书生问道。
“咱们准备这么长时间如果连郭药师这一万多人都挡不住，乌骨大军来了会挡住吗？”胡有纪答道。
刘红带来了胡有纪和其他士绅商贾的决定——不让郭药师的常胜军进城！而且胡有纪他们还说，如果常胜军攻城，谁砍了常胜军士兵一个脑袋也是四两银子！
长寿和石再亮来到城头向下望着一万多远途而来狼狈不堪的常胜军。
“郭将军，真定府实在狭小不能让常胜军进城，实在抱歉。”长寿说道。
郭药师听到士兵回来的禀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接催马来到城下。
“又见面了，小师傅。张令徽暗中勾结乌骨人，我们是九死一生从燕山府里杀出来的。就让我们进城在真定府修整，将来乌骨大军来了，我手下的一万多弟兄都可以上城防守啊。”郭药师想用情打动长寿。
“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城，是真定府的百姓不想让你们进城。郭将军还是赶紧上路往南走吧。”长寿劝道。
郭药师的脸瞬间变得阴冷。
“我们是大楚国朝廷的军队！你们居然敢抗拒天兵进城？府尹陈大人在哪里？”郭药师问道。
”如果你们真是天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了。朝廷让你同知燕山府，守土有责，你怎么带兵就跑了？”长寿质问道。
郭药师哑口无言。他不能说因为觉得打不过乌骨人所以跑了。在国家大义面前，这不是理由。就是战至一兵一卒直到战死都不应该逃跑。
“你们不让常胜军入城，我怀疑你们是不是想投靠乌骨人？既然想叛国投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郭药师怒道。
长寿用国家大义压他，郭药师就回敬一盆脏水。
这样的话，再攻城就师出有名了。
“现在是不让你们进城，乌骨人来了也不会让他们进城。”长寿斩钉截铁的答道。
“拒绝朝廷军队进城你们就是造反！等我攻进真定府再找你们这些反贼算账！”郭药师说道。
这句话威胁的意味十足。常胜军真的进城后，郭药师说谁是反贼，谁就是反贼。
“请便！常胜军就是不能进城！”长寿冷冷的答道。
郭药师气愤的拨马回到常胜军队列前面喊道：“真定府里的百姓造反，准备归顺乌骨人。攻进真定府，不要对任何一个反贼客气！”
郭药师富有心机。他的话里有话，意思就是任何人都是反贼，常胜军士兵可以为所欲为。
还有什么话比这更蛊惑人心的？杀进真定府，发财的机会来了！
面对乌骨人会胆怯。面对大楚国的厢兵，常胜军怎么会胆怯？
临时起意攻城，仓促之间没有抛石车和攻城车。士兵们呐喊着冲到城下，一部分人张弓射箭压制城头上的守军。另外一部分人一层一层搭起人梯向城头爬去。
真定府为了抵御乌骨人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第一仗打的却是常胜军。
一声呐喊，三个大汉把一根圆木从城头上扔下来。然后就是第二根，第三根，瞬间几十根圆木从城上落在正在爬墙的常胜军士兵。
一层一层摞起来的人塔瞬间溃塌了。城墙下一片哀嚎。
几声闷响后，几块大石头向城墙下几十米外正在射箭的几百名常胜军士兵飞去。居高临下气势惊人。
这是架设在城墙上的抛石车扔下来的石头。
先是听见一片惊呼然后就是石头落地激起的尘土和石头下面慢慢流出来的血水。
经过长途跋涉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常胜军士兵纷纷向后逃窜。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常胜军士兵冲进真定府大抢大掠发财的美梦开始醒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大家都知道防守真定府的绝对不是大楚国以无能著称的厢兵。
“大哥，咱们分几处同时攻城。我倒要看看真定府里有多少人守城！”赵鹤寿建议道。
“我、你还有甄五臣各带一队从三个方向攻城！”郭药师说道。
如果攻的真定府，常胜军就有了安身之处。郭药师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这里面的关键。所以这一次准备的更充分，攻的也更猛。
真定府的缺点也马上暴露出来。这些人都没有真正经过战事，在拼命攻城的常胜军士兵面前一个个手忙脚乱。
在西面攻城的甄五臣手下的士兵率先登上了真定府城头！
就在这时，韩四带着一百名属下冲过去在城头上与常胜军进行肉搏。
“兄弟们，人头四两银子一个！发财的机会到了！”韩四一边挥刀一边大声喊道。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死战一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冒死爬上城墙的常胜军不就是送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吗？
特别是那些这几个月里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江湖好汉都把眼睛瞪圆了。
战场上厮杀与江湖争夺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们与爬上城墙的常胜军士兵厮杀却是他们最擅长的。
一时之间这些山贼草寇、江洋大盗像饿狼一样朝刚刚登城立足未稳的常胜军扑去。
眨眼间，六七个常胜军士兵就倒在血泊里。他们无一不是颈部中刀。
还没有爬上来的常胜军士兵让这股狠辣的气势吓住了，变得畏缩不前。
“兄弟们，你们倒是上来啊。上来后咱们再厮杀。一颗人头四两银子，我拿到银子后买烧纸超度你。”一满脸虬髯的汉子手提鬼头刀俯身向下喊道。
这一幕更是把常胜军士兵吓得崩溃。原来自己的脑袋这么值钱，怪不得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
甄五臣这一路很快就退下去了。
守城的士兵们稳定了心神防守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有章法。
郭药师巡视三个方向后拉住已经输红了眼睛准备亲自带人攻城的赵鹤寿。
“下令收兵吧。”郭药师说道。
“为什么？花这么大气力，死这么多人就白死了？”赵鹤寿怒道。
“再这么打下去会死更多的人，还是攻不下来。现在守城的人气势越来越盛，兄弟们都疲惫不堪打不动了。”郭药师说道。
听见收兵的锣声，常胜军士兵纷纷的撤了下来。
郭药师心有不甘的看了真定府良久。
“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马上整队去刑州与刘光世较量一下。”郭药师说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郭药师不能在这里停留。本来携带的粮食就不多，再不走就赶不到刑州城了。
看着常胜军就这么向南撤走了，城头上一片欢呼。其中也夹杂着几声惋惜。
郭药师心里也确信，饭桶将军刘光世绝对比真定府好打的多。
“本来还想着大干一场，没想到常胜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溜了。”韩四遗憾的说道。
“他们来的挺好。用常胜军练练手，乌骨人来了就不会那么慌了。如果刚才是乌骨人爬上来，你有把握把他们杀退吗？”长寿问道。
韩四听到问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郭药师走的这么急，连城下的尸体都不顾了。清点一下吧，应该有几百人的样子。一会去跟胡有纪胡老爷报功。”石再亮在一旁说道。
虽然胡有纪这些人最后决定不让常胜军进城。他们也做了常胜军攻城的思想准备。可是当听说郭药师下令攻城的时候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如果常胜军真的攻破真定府，所有人只有家破人亡的一条路了。
胡有纪更是派出好几个家人不断的给他传递消息。当他听说常胜军士兵已经登上城墙的时候着实吓得不轻。
当最后听说常胜军已经败退的消息时，胡有纪又大喜过望。这么说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长寿和石再亮还是很靠谱的。还有当初让他担心是不是引狼入室的山贼草寇也很不错嘛。
赏，一定要赏！
真定府欢乐的气氛只持续了六天。第七天乌骨大军就到了。
站在城墙上看着从北面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所有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在江湖中这些年大哥你没少做事吧？怕不怕朝廷杀你的头？”长寿问那个满脸络腮胡子身后背鬼头刀的汉子。
“怕个鸟！老子做了就不会怕！”汉子答道。
“是啊，死都不怕还会怕乌骨人？”长寿说道。
周围的很多人脸色缓和了一些。
”我看他们每一个人脖子上顶着四两银子。”络腮胡子接着说道。
人群中发出哄笑声。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阿鲁补之所以落后郭药师六天才赶到真定府就因为他为攻打真定府做了准备。
几百辆木车上装的长木就是做好的抛石车又重新分拆的。到真定府后很快就能组装好攻城了。
张令徽投靠乌骨人后献出了很多好主意。他对这一带的山川地理也很熟悉，就像是阿鲁补的眼睛一样。
除去派去攻打盐山的四千骑兵，阿鲁补带到真定府的有三万多人。再加上张令徽的两万常胜军一共有五万多人。
阿鲁补下令军队在真定府城外扎营。同时把几十架抛石车架设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这更像是一种威慑。
阿鲁补根本没有把大楚国军队放在眼里。青白王朝就被乌骨人灭国了，打败青白王朝的手下败将大楚国更不在话下。
“去到城下喊话，让城里的人投降！”阿鲁补对通译吩咐道。
通译策马来到城下向城上大声喊道：“大赵国皇帝陛下的爱子阿鲁补大人有令，真定府的百姓全部出城投降！”
通译把同样的话重复了几遍不停向城头上喊着。
城头上的人都默默的听着没有人回答。
长寿走到垛口对通译大声说道：“如果不投降会怎么样？”
“如果不投降，攻破真定府后所有的人全部杀光！”通译答道。
“那么如果投降呢？”长寿又问。
“如果投降，你们都会成为尊贵的阿鲁补大人的奴仆。”通译答道。
听他说话的语气，做阿鲁补的奴仆好像是很荣耀的样子。
“这世上还真有很多愿意当狗而且引以为荣的人！”石再亮说道。
“狗性十足的人不当狗会不习惯的。”长寿冷冷的说道。
老子我天不管，地不管，朝廷不管很多年了。散漫惯了，受不了那鸟气！”络腮胡子帮腔说道。
这句话引起了站在城墙上的许多人的共鸣。
“回去告诉阿鲁补，真定府城里没有狗！要攻城就让他尽管过来吧。”长寿对通译喊道。
“不知好歹的家伙。等把你们所有人的头都砍下来堆成头冢你们就知道厉害了。”通译吼道。
阿鲁补听到通译的禀报后脸色阴沉。制造恐惧是乌骨人的有力武器。
这并不是因为乌骨人好杀，而是让敌人恐惧才能事半功倍的攻城略地。
对乌骨人心怀恐惧的人可以像狗一样的活着。没有恐惧的人就必须去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死战二
投降就能活命，不投降就全部杀光。
乌骨人这套制造恐怖的手段很管用。许多城池不用攻打就乖乖的打开城门投降了。
可问题是如果真的有哪一个城池不肯投降那就一定要攻破城池并且屠城。只有这样做才能杀一儆百。
阿鲁补从进兵以来到现在除了遇到郭药师的常胜军的抵抗，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真定府是大楚国有数的大城。一百年来，这里的许多商贾在与青白王朝的贸易中发了大财。
阿鲁补决定就拿真定府开刀震慑整个大楚国，顺便发一次大财。他根本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是一次上天给予他的机会。
“把真定府死死围住。明天就让儿郎们攻城！”阿鲁补命令道。
听说明天就要攻城，乌骨士兵都很兴奋。对于他们来说，又一场塞满腰囊的劫掠又要开始了。
真定府拒绝了投降。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城里人不怕死的很多。可是经历过大战的一个都没有。厢兵提辖马六被发配到真定府从军二十年了，可是他就从来没有打过仗。
大楚国境内有一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兵不习战，连将领都很少有上战场的。这也是大楚国显得懦弱的原因之一。
长寿把韩四找来。
他指着桌子上的包袱说道：“打跑了常胜军，城里的商贾给你们都发了赏银。还给我送来了五百两。今天晚上我让古尔丹带着骑兵吸引乌骨人的注意力，你带着手下把城外的那几十架抛石车烧了。到时候，这些银子你和古尔丹一家一半。你敢不敢去？”
“敢！”韩四毫不犹豫的答道。
“除了看守抛石车的那些乌骨士兵，不用跟其他人纠缠。点着火就往城里跑。”长寿嘱咐道。
“明白”韩四点头答道。
半夜时每一个人都饱餐一顿后换上黑色的外衣。丝麻用油浸过后缠在身上。最重要的是要带足火种。
韩四带着手下把这一切都准备好后就出发走向城门。
古尔丹和他手下的骑兵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先替你们冲杀一阵，然后你们跟上去放火。”古尔丹对韩四说道。
韩四点头。
城门只打开一条仅能通过一匹战马的缝隙。古尔丹带着骑兵依次牵马出城。韩四的一百人悄悄的跟在后面。
今天是乌骨大军到来的第一天。行军几十里赶到真定，人困马乏。除了巡哨，士兵们都安歇了。
长寿和石再亮在城头上看着黑夜中模模糊糊的人影向对面的营寨而去。
“不会有麻烦吧？阿鲁补应该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出城偷袭他们。”石再亮说道。
“我要下去跟在他们后面。我怕古尔丹看见以前的那些故人又想起了小蝶的父亲和母亲的死。一怒之下跟乌骨人拼命。”长寿说道。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你这时候出城很危险。”石再亮劝道。
“古尔丹这两百骑兵不容有失。再说出了意外我没法向小蝶交代。”长寿说道。然后他就转身下城。
战马都是精心训练过的，跟在骑兵身边踏着小步向远处那几十个黑黢黢的木架潜行。
在离目标还有二三十丈远处，古尔丹低喝一声：“上马！”然后他第一个跳上马背向抛石车冲去。
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二百匹战马的马蹄声汇合在一起就像是暴雨的雨点一样。
“劫营，有人劫营！”
黑暗中惊呼声立刻响了起来。乌骨士兵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是大楚国士兵可比的。
古尔丹离抛石车还有十丈远时对面已经亮起了火把，随后就听见弓弦的嘣嘣声。
一只只箭羽带着呼啸迎面而来。
火把映照下，古尔丹清楚的看见好几个乌骨士兵只穿着小衣正在搭弓射箭。
古尔丹双手握紧狼牙棒直冲过去。
“为幹离布王子殿下和普速完王妃报仇！”
古尔丹大喊的同时狼牙棒挂着风声已经横扫出去。
一个乌骨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比古尔丹和他身后骑兵带来的冲天杀气更让守卫抛石车的乌骨士兵胆战心惊的是古尔丹的喊声。
小蝶的父亲幹离布是大赵开国皇帝刹力虎的儿子，也曾经带兵征战沙场。乌骨士兵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有的人还曾经是他的属下。
幹离布王子不明不白死亡的事所有乌骨人也都知道。
有的人惊惧，有的人同情，大批乌骨士兵纷纷后退把守护的抛石车让给了古尔丹他们。
古尔丹没有管抛石车，而是继续向前冲去。
跟在后面的韩四带着属下冲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浸过油的丝麻缠在抛石车的立柱上然后用火把点燃。
几十架抛石车的下面还有一些乌骨士兵没有离开。韩四带兵立刻和他们厮杀在一起。逐一争夺每一个抛石车。
阿鲁补被报信的士兵惊醒。他气急败坏的带兵向抛石车方向而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真定府里的人居然敢出城偷袭。大楚国军队不是都胆小如鼠吗？
远处的马蹄声传来，阿鲁补皱眉。久经沙场的他一听见马蹄声就知道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骑兵。
真定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骑兵！
“撒改，回去调一千骑兵过来。”阿鲁补大声喊道。
只是听马蹄声，阿鲁补对骑兵的人数已经有了大致的估计。一千乌骨骑兵足够对付他们的了。
只是让阿鲁补奇怪并且气愤的是，前面的乌骨士兵一反常态的阵脚大乱纷纷后退。
“王、王子殿下，古、古尔丹！”一个亲兵说道。
阿鲁补向远处望去，一个大汉骑在马上手持狼牙棒正向他冲过来。
“放箭！”阿鲁补喊道。
听到命令，乌骨士兵仿佛下意识的摘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
一波箭雨阻挡住了古尔丹的前冲势头。他抬头也看见了阿鲁补。
“无论是青白王朝还是大楚国都是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刹力虎陛下念惜兄弟之情把皇位传给弟弟乌力合。可是乌力合却杀了刹力虎陛下的儿子幹离布王子殿下。试问还有天理吗！”古尔丹的喊杀像一阵闷雷在乌骨士兵的头上滚滚而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死战三
乌骨人粗俗野蛮，不过也比大楚国人心思简单。
他们从草原和森林里走出来根本没有见识过宫廷斗争的黑暗。
所以乌力合杀了幹离布这件事给他们造成的心灵震撼非常强烈。
“你胡说！幹离布是被他妻子普速完毒死的。”阿鲁补大声反驳道。
“你才胡说！阿鲁补，你敢手指长生天发誓吗？”古尔丹问道。
如果是大楚国的王子马上会眼睛不眨的赌咒发誓。可是深知事情真相的阿鲁补却被古尔丹逼问的卡住了。
每一个游牧民族汉化过程中好的也学，坏的也学。这其中就包括种种的宫廷斗争手段。
也许再过几年，经过更多历练的阿鲁补也可以马上赌咒发誓。可是现在他却做不到。
在一双双乌骨士兵眼睛的注视下，阿鲁补竟然卡住了。
这无疑证实了幹离布王子的死的确是乌力合陛下干的。
在古尔丹身后，几十架抛石车已经熊熊的燃烧起来。就像几十把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夜空。
“给我冲过去。谁杀了古尔丹就封他作猛安！”阿鲁补大声喊道。
乌骨人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就是一猛安。一猛安就是三千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听见了阿鲁补的话，乌骨士兵还是畏畏缩缩不肯冲过去。
“公道自在人心！我今天就先杀了你替幹离布王子报仇！”古尔丹吼道。
可是当他要催马冲锋的时候却发现缰绳被人牢牢的抓住了。
长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双手牢牢的抓着缰绳。
“我代小蝶传话给你，赶紧滚回城去！”长寿说道。
“我要杀了阿鲁补给公主的父母报仇！”古尔丹目眦欲裂的说道。
“现在你根本报不了仇，只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长寿说道。
“你不听小蝶的话是不是？”长寿接着质问道。
古尔丹握着狼牙棒的手不住的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快走！”长寿说完拉着缰绳兜转向后然后就是踢了战马屁股一脚。
“阿鲁补，什古乃公主让你多活几天。我早晚会取了你的命！”
古尔丹话还没有说完战马已经跑远了。二百骑兵也跟在后面向真定府方向而去。
跟在最后面的长寿也撒腿狂奔。
“什古乃？原来她就在这里。”阿鲁补喃喃自语道。然后他又马上清醒过来，挥着马鞭向身边乌骨士兵们的身上猛抽。
如果不是他们刚才听见幹离布的名字畏缩不前，现在也许已经抓住古尔丹了。
看来明天攻城要更多借重常胜军和大军中原来青白王朝的士兵。
而这些乌骨士兵反而更靠不住。
韩四带着属下是最先回到城里的。虽然古尔丹带着骑兵先冲杀了一阵。可是他还是损失了二十多人。
乌骨人比常胜军难对付的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烧毁了抛石车总归算是一场胜利。几十上百斤的石头从天而降砸到城墙上，再坚固的城墙也挺不了多长时间。
气急败坏的阿鲁补回到大帐后马上命人把张令徽和萧铁里找来。
“明天你们派兵四处收集木料重新打造抛石车和攻城车。这一次攻取真定府就看你们的了。”阿鲁补说道。
……
阿懒奉阿鲁补的命令带着四千乌骨铁骑直奔盐山。
张令徽投靠乌骨人后给阿鲁补出了很多主意。可是他偏偏没有提醒阿鲁补他曾经在盐山吃过大亏。
四千乌骨骑兵很难拿下盐山。
阿懒带兵快到盐山城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条上千丈长，十几丈宽的深沟横亘在面前。
他不知道这是那些想发财的挖金人硬生生用最简单的工具挖出来的。
如果在沟的北岸扎营与盐山县城隔沟相望，对盐山一点威胁都没有。如果越过深沟在城下扎营又离盐山太近，背后就是深沟作战时骑兵没有办法展开。
再有运送补给也很困难。
阿懒看着这条不是护城河的护城河只能从很远的地方绕过去在盐山城南扎营。
由于深沟的存在，他包围盐山的计划也行不通了。
现在的盐山士气高涨。打败过刘光世，又打败了张令徽的常胜军。这些盐枭们谁都不放在眼里。
“上一次常胜军来了两万还不是让我们打跑了。到最后差一点饿死在外面。是小师傅换给他们粮食，他们才能回到燕山府。现在城外就四千乌骨骑兵，怕他个鸟！”廖超口沫横飞的说道。
“廖大哥愿意试试铁浮屠的厉害，现在就可以出去。我的意见是就守在城里让他们来攻，吃到苦头后就该滚蛋了。”小蝶说道。
乌骨人铁浮屠的大名在坐的人除了小蝶谁都没有看见过。
不过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
“就听小蝶姑娘的。粮食早已经收回来了。就和乌骨人耗到底！”古二爷说道。
阿懒是乌骨皇族中读书最多的，有最有心机。他没有造抛石车和攻城车的打算。
来盐山之前他已经让士兵准备了几千个麻包口袋。阿懒准备让手下士兵在麻包装满土，攻城的时候扛到城下堆出一条几十丈长的斜坡，然后让士兵们骑着战马一直冲到盐山城头。
第二天一早，阿懒骑在马上。几百名乌骨士兵身穿轻甲没有携带兵器而是站在装好沙土的麻包旁边。
上千名乌骨骑兵纵马来到城下不远处张弓搭箭直向城头。
很明显，阿懒想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在盐山城下堆出一条斜坡直到城头。
“听说盐山城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盐。发财的机会到了！”阿懒喊道。
几百名乌骨士兵扛起麻包呐喊着向城下冲去。他们冲到城下把麻包扔到城墙根处转身就往回跑。
城头上的人一时间都傻了眼。无论是盐枭还是郑三坨这样的流民军都不擅长射箭。可是他们刚刚露出身子想把石头滚木扔下去，城下一波箭雨就射了上来。
难道要等到乌骨骑兵冲到城头上再跟他们肉搏吗？
廖超举起门板一样的大刀挡住箭雨想骂娘的时候，就听见嘭嘭两声巨响。然后就看见郑三坨和马扩手里两只铁筒冒出了烟。
请假
今天实在没有时间了。请假一天。
第三百九十七章 死战四
阿懒在弓箭手的后面听见巨响的同时几个弓箭手也翻身落马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哀嚎。
有两个士兵手捂住脸，可是血水却从指缝间汩汩的流出来。
受伤的士兵并不多，可是造成的混乱却不小。特别是有的士兵受伤的地方是在铁甲的下面，是什么居然让身穿铁甲的士兵受伤？
趁着下面一片大乱，城头上的人们纷纷把石头和圆木砸了下来，暂时阻止了乌骨士兵在城下堆麻包。
“这是什么鬼东西？快一点再放两下！”廖超说道。
“放什么？里面的渣子我还没有清出来。然后还要装药。一时半刻放不了。”马扩答道。
“这么麻烦！当时怎么不多造一些？”廖超问道。
“小师傅说过让我拿给你们大家都看看。可是当时事情太多，一忙起来我就给忘了。”马扩遗憾的说道。
说话间，阿懒已经命令把受伤的几个人拖下去然后继续进攻。
乌骨士兵又呐喊着扛起麻包冲过来。
“大不了就让他们冲上城墙然后跟他们拼了！城里的上万人还拼不过他们四千人吗？”古二爷说道。
虽然现在有些被动，可是大家心里并不害怕。如果是大楚国军队遇到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跳走了。
乌骨士兵在骑射上超出大楚国士兵不止一筹。飞蝗般的箭雨把城上的人压制在跺口的下面不敢露头。
只有廖超挥舞着他那把硕大的刀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
无论是刘光世的部队还是张令徽的常胜军都没有给过他们这么大的压力。这让他们防守的准备做的不足，很多人连必要的盾牌都没有。
就在古二爷他们缩在城上看着一只只箭从头上呼啸飞过的时候，盐山县城的南门打开了。小蝶率领五百骑兵冲了出去。
事发突然，阿懒也没有想到盐山县城里的人会出城与他们较量。
五百骑兵直接向正向城上射箭的乌骨士兵冲去。
这五百骑兵都是古二爷他们招来的所谓江湖好汉。这些人本来就有一身功夫在身，马术纯熟后在马背上的厮杀本领也不错。
只一交手，乌骨士兵就感到遇见了前所未有的对手，几十人瞬间落马。
“阿懒！你给我滚出来！”小蝶在马上用乌骨语喊道。
看见有骑兵从城里冲出来。阿懒先是惊然后就是狂喜。试问天下谁是乌骨骑兵的对手？何况只有区区四五百人。
他正准备下令包抄这五百骑兵的时候就听见对方有人在用乌骨语喊他的名字。
声音清脆而且熟悉，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在阿懒发愣的时候，一千弓箭手的队伍让五百骑兵冲的七零八落。
阿懒急忙带兵迎了上来。
对面队伍中头遮面甲身材瘦小的人竟然双手持矛直刺阿懒！
阿懒用刀隔开长矛说道：“就是你刚才喊我的名字？”
对面又有四五个骑兵冲过来把那个身材瘦小的人护在后面。
那个人缓缓的抬起手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是你——什古乃！”阿懒不由自主的惊叫道。
幹离布王子和王妃普速完被乌力合派人暗害，什古乃和古尔丹逃走的事在乌骨人的高层中大部分人都知道。
阿懒没想到什古乃公主居然就在盐山。
“大胆！什古乃是你能叫的吗？虽然我的爷爷的父亲与你的爷爷的父亲是亲兄弟。可是我的爷爷是皇帝！我是大赵的公主！”小蝶说道。
“你，你是大赵的叛徒，是反贼！”阿懒说道。
“我父亲是大赵的王子，无缘无故的被你们杀了。现在居然敢说我是大赵的叛徒？今天我先杀了你替我父母报仇！”小蝶说完就向阿懒冲过来。
“谁抓住反贼什古乃有重赏！”阿懒喊道。然后他就兜马向后退去。
他刚才说的是抓住什古乃而不是杀了什古乃。
当今的皇帝陛下乌力合无疑是希望小蝶去死的。可是如果阿懒杀了小蝶，无疑乌力合心里是高兴的。可是阿懒心里不确定乌力合会重赏自己还是会杀了自己。
如果到时候乌力合虚情假意的掉几滴眼泪然后下令把自己杀了怎么办？
所有的乌骨士兵大部分没有见过小蝶，可是都听说过她的名字。他们也都听见了阿懒刚才下的抓人的命令。可是怎么抓啊？
小蝶带兵冲向哪里，那里的乌骨士兵就纷纷向后退去。
看着小蝶带兵在队伍中横冲直撞，阿懒没有办法只能下令收兵。然后凭借营外的栅栏据守。
阿懒决定马上派人报告阿鲁补，告诉他什古乃公主就在盐山。如果阿鲁补下令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杀了什古乃，他再下令攻城。否则现在只把盐山看住就好。
看见乌骨士兵凭营寨据守，小蝶下令回城。
“今天多亏小蝶妹子了。否则我真就要拿着大刀和他们拼命了。”廖超有些后怕的说。
“那还用说？小蝶姑娘就是咱们盐山的主心骨！还有，马扩和郑三坨手里的东西再造一些出来。让匠人们马上开炉炼铁。”古二爷说道。
……
一颗颗石弹呼啸着飞出上百丈然后重重的砸在城墙上悬挂的木围栏上。然后就是碎裂的木头横飞。
为了防止抛石车扔出的石头砸坏真定府的城墙，马六他们特地用木头做成围栏悬挂在城墙外面。
这已经是阿鲁补重新修造好抛石车攻城后的第六天了。双方在攻防中已经有上千人倒在血泊中。
“把攻城车推上去！”阿鲁补喊道。
几百名士兵呐喊着推着一个三丈多高的巨大木架向真定府城墙冲去。
木架上有几十名士兵一手用盾牌阻挡着飞箭，另一只手拿着兵刃准备木架靠近城墙时跳到真定府城墙上搏命。
“准备金汁！靠近的时候泼他们！”韩四在城墙上喊道。
城头上烧的滚热的大锅里黄黑色的汤汁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几个士兵拿着大铁勺正眼也不眨的严阵以待。
金汁就是用人的粪便加水和其他东西熬开。落在皮肤上，烫出伤口后溃烂很难痊愈。
还有一些人手握钢刀盯着缓缓而来的攻城车等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临兵斗者
长寿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他也死死的盯着慢慢靠过来的攻城车。
他的右手慢慢的伸向身后的那把木剑却又放下了。
攻城车上的一张张躲在盾牌后面的人影已经能看的清清楚楚。
被派到攻城车上的士兵都是能杀惯战的亡命徒。
两个大汉大喊一声把两个木桶甩了出去。木桶在空中不停翻转着，里面装的油像雨一样的泼洒下来。
又有四五个人猛的站起来把手里的火把向攻城车扔去。
攻城车的士兵用盾牌阻挡着空中落下来的油沾到身上，也奋力拨落飞向攻城车的火把。
不过还是有两个火把落在攻城车上燃烧起来。
“推快一点！”阿鲁补在后面吼道。
几百名士兵冒着上面落下来的石头滚木发力向前猛推。
攻城车上的士兵如果扑打燃烧起来的火就会疏于防守。已经有几个士兵扑火时被箭射中。他们都是惨叫着从攻城车上摔下来砸在正在推车的士兵头上。
底下的士兵一阵大乱后不用下令重新推着攻城车向城下冲。
这时候没有人把生死放在心上，包括自己的。
攻城车足足比真定府的城墙高出两米。在离城墙还有四五米的时候，攻城车上的士兵纷纷呐喊着从上面一跃向城头跳过来。
城头上防守的人纷纷把手里的刀矛扬起来迎了上去。城头上顿时就爆发肉搏。
城墙上其他地方的士兵纷纷赶过来增援韩四和马六他们。
作为敢死队跳下的人也个个悍勇。就是被层层包围在中间还是在困兽犹斗。
“架梯！”阿鲁补在后面大喊。
趁现在城头上的人顾不上防守，这正是攻城的好机会。
三架云梯就在城头上正肉搏的地方架起来。乌骨士兵登上梯子向城头爬去。
第一个乌骨士兵刚在城墙上露头就被一刀砍了下去。
“直娘贼，你爷爷在此！”
一声大喊，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手持鬼头刀又出现在城头。他左劈右砍接连放倒好几个在人群里死战的乌骨士兵。
马六带着几个厢兵端着一根长勾杆顶在云梯上面奋力向外推去。
云梯的前端离开墙面向后倒去。几个乌骨士兵惊呼着和云梯一起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韩四劈倒人群中的最后一个乌骨士兵的时候，马六他们已经推倒第二个云梯了。
最后一架云梯上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同伴在自己身边惨叫着摔了下去。他们急忙从云梯上快速的溜了下来。
就在这几个士兵脚战在地面上，那架云梯就悠到空中然后摔在地上。
“快把攻城车烧了！”韩四喊道。
离城墙只有四五米远孤零零的攻城车上瞬间被泼了几桶油然后把点燃烧成一只巨大的火把。
地面上的乌骨士兵纷纷躲开，防止火星落在自己的身上。
阿鲁补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这一次进攻又失败了。感觉就差了一点点。
“把那几个人拉过来！”阿鲁补喝道。
一眨眼功夫，那几个临阵脱逃从云梯上跳下来的士兵就被押了过来。
“把他们都砍了，人头挂在旗杆上。”阿鲁补气急败坏的命令道。
“将军，推过来了。”张令徽走过来禀报道。
阿鲁补回头就看见一辆巨大的攻城车缓缓而来。
这辆攻城车足有四丈高，六七丈宽。除了后面，三面都被挡住只留下观察射箭用的小孔。
”这架攻城车上至少能装下一百多人。再准备好四五架云梯，随时准备增援。这一次一定能一举攻上去！”张令徽说道。
“告诉攻城的人，攻下真定府后我有重赏。每个人都会被升为谋克。就从真定府里分出三百户作为他的奴隶。”阿鲁补说道。
阿鲁补看着二百个精挑细选的乌骨勇士登上攻城车。
如果攻破真定府后这二百个人都活着，整个真定府里的人口都不够给他们做奴隶的。
可是到最后这些人里十个人能活下来一个就不错了。
阿鲁补刀尖指向真定府大声喊道：“攻城！”
在几百个士兵的推动下，攻城车像一座小山一样缓缓的向真定府移动。
城墙上的三四千人和城下的数万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架庞大的攻城车上。
有的人是期盼，有的人是绝望。
“就是真定府被他们攻破，我们就退到城里一街一巷跟他们拼了！”韩四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个人头四两赏银。这些天光是赏银他已经得了二十多两了。不过现在韩四似乎并不把银子放在心上。
“准备火把油桶和弓箭！”马六喊道。
最先用上的是弓箭，可是羽箭射在攻城车外面的挡板上直接叮在上面。不一会攻城车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
“不要再射了。一会把这个劳什子烧了。”马六嘶吼道。
听声音，他心里也没有信心。
攻城车以一种缓慢却如山岳般的气势向真定府城墙靠近。虽然慢却又带着摧枯拉朽的威压。
“扔油桶！”马六喊道。
攻城车比真定府城头还高出一丈，几个大汉把油桶向斜上方抛去。
有的油桶直接落在攻城车顶盖上面。有的砸在侧面，里面的油顺着攻城车向下流淌。
“扔火把！”马六喊道。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几个火把扔出后，攻城车的外面迅速燃起了火。
“快一点往前推！”紧跟在攻城车后面的张令徽催促道。
几百个推车的士兵就是油桶和火把落下来也没有停顿奋力的向前推着。
按这样的速度，没等让火烧毁攻城车就已经靠到真定府城墙边上。
到那时二百个乌骨勇士居高临下的跳下来，再把云梯架好，乌骨士兵源源不断的登城。真定府真的就被攻破了。
“还是让我来吧。”
一句低沉的说话声后，长寿已经站在垛口迎着攻城车的正面。
长寿双手合在一起嘴里一字一顿的念道：“临兵斗者阵列前行！”
他每念一个字就变幻一个手势。双手对着的就是缓缓靠过来的如山岳般的攻城车。
九个字念完，长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攻城车猛的一顿，火势突然大盛。微黄的火光变成炙眼的亮白色！
攻城车最上面装人的地方嘭的炸开，里面一个个浑身着火的人影像一片片树叶般向地面落去。
一声惨叫声都听不见。仿佛他们早已经死了。
城上城下几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长寿缓缓的向后倒在城头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夹壁之战一
长寿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石再亮就坐在身边。
“你总算醒过来了。你一倒下把整个真定府都惊动了。胡有纪八十岁的老娘都跑过来看你了。”石再亮说道。
“看看房间里堆的这些东西，那些大户把家里藏的多少年的药材都搬到这里来了。这些药你要是都吃了，我估计至少能成两次仙的。”石再亮笑着说。
”乌骨人还在攻城吗？”长寿问道。
”那座攻城车毁了之后他们就退下去了。看来一时半刻他们不会攻城了。”石再亮答道。
阿鲁补的确没有打算继续攻城。一架攻城车建造起来颇花费时日。这里本来就是一马平川的地方，很难找到造攻城车的木料。
更让阿鲁补心疼的是死的那二百名乌骨勇士。那可是他从几千名乌骨士兵中挑出来的。
阿鲁补带领的这只军队大部分都是异族人。有张令徽带领的常胜军和萧铁里等人带领的原来青白王朝的军队。
如果乌骨士兵不够多不够强悍就没有办法约束这些异族军队。
最让阿鲁补胆战心惊的是在城下看见攻城车烧毁的那一幕。那不会是什么妖法吧？
他现在觉得攻打真定府也许是一个错误。应该现在停手绕过这里继续南下才是。可是如果绕过真定府又怕自己的后路被切断。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进来禀报：“殿下，阿懒从盐山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阿鲁补说道。
不一会一名校尉走进来先给阿鲁补施礼然后把一封书信双手捧给阿鲁补。
阿鲁补打开书信刚看了几行就猛的抬头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当大帐里只剩下阿鲁补一个人的时候，他在大帐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阿懒在信里说在盐山看见了什古乃。
幹离布的死在乌骨人的高层里人人都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干的。只是讳莫如深而已。
阿鲁补觉得自己的父亲乌力合做的对。斩草就要除根嘛。
乌骨人建国，刹力虎称帝后封自己的父亲乌力合为皇太弟。明确表示自己的父亲就是将来的大赵皇帝。
可是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刹力虎明显犹豫过。他想学青白王朝和大楚国那样把自己的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这其中，幹离布是最有希望的继承者。
阿鲁补那些年在父亲乌力合身边明显感到他活的如临深渊战战兢兢。
如果刹力虎改变主意打算传位给自己的儿子那就一定会对自己的父亲和他们全家下手。
只有这样，刹力虎死后乌骨才不会发生内乱。
每当夜晚刹力虎派人到府中传旨的时候，乌力合和全家老小都吓得浑身发抖。
终于熬到了刹力虎死了，自己的父亲继承皇位当然不能把幹离布这个在乌骨人中很有号召力的儿子留下。
现在幹离布死了，可是这个当年刹力虎最疼爱的孙女，曾经也带兵打仗的什古乃必须要死！
阿鲁补觉得阿懒之所以把这件事禀报给他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他思考再三后决定派萧铁里带领一万人去增援阿懒。
萧铁里和他所带的人马都是异族人。他们根本不关心乌骨人的宫廷斗争。现在派他们去盐山反而更让人放心。
“来人，快去把萧铁里将军叫来！”阿鲁补大声喊道。
萧铁里听说阿鲁补有要事找他就急忙赶到阿鲁补的大帐。
“明天你就带领一万人马赶往盐山。我会写一封书信给阿懒让他一切都听你的命令。听说盐山城里富户很多，打下盐山所得到的财物任由你赏赐给部下！”阿鲁补说道。
阿懒是皇族，南下以来地位一直在自己之上。现在阿鲁补怎么让自己去盐山指挥阿懒？
萧铁里满心狐疑和忐忑。
“记住！到盐山后就把那里团团围住。一个老鼠也不能放出去！城里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阿鲁补命令道。
“是！”萧铁里躬身答道。
尽管萧铁里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为什么让自己居于阿懒之上，自己带兵离开真定府，这里的人马足够攻下真定府吗？
可是萧铁里一句话都没有问。作为一个异族将领他只管执行命令就行了。如果他问了反而遭人猜忌。
第二天萧铁里带兵出发后，阿鲁补命令继续用新造好的抛石车攻击真定府。
一块一块石头砸在城墙上总有一天会把城墙砸塌。阿鲁补决定把真定府困死，慢慢的耗下去。
乌骨人准备那么充分，造的那么大的一个攻城车都没有攻下真定府。守城的三四千人精神大振。真定府里的许多百姓也纷纷送饭搬运石头滚木支援他们。
“不能让乌骨人一直用石头这么砸下去。还是要出城与乌骨打一次。再把那几十架抛石车毁了才行。”韩四说道。
“乌骨人擅长野战。咱们本来就人少，出城决战一定会吃亏的。”马六摇头不同意。
马六的看法就代表城里原来几百厢兵的看法。
乌骨人的铁浮屠，三匹战马连在一起。战马和马背上的士兵都是全身盔甲。上千匹战马一起冲过来，你有再高的本领也抵挡不了。
本来嘛，几万人的乌骨大军死两三千人不算什么。可是守城的人被拼掉了两三千人就不剩下几个人了。
被重金招到真定府里的江湖人在乌骨人的一排排铁骑冲进下只有死的命。擅长单打独斗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能与乌骨人单打独斗就好了。城里的这些人谁也不怕他们！还不如就让他们攻上城头，然后咱们与乌骨人在城上肉搏。”韩四愤愤然的说道。
“乌骨人源源不断的登城，你打算带着你的人与几万乌骨大军肉搏？”长寿走过来问道。
看见长寿过来，在场的人都纷纷站起来。
“可是如果让乌骨人把城墙砸塌，我们这些人与冲进城的乌骨人肉搏到最后还是全部死绝。”韩四无奈的答道。
“这么说还是应该像上一次那样，再偷偷出城烧一次抛石车。等咱们做几天准备后就让你们出城！”长寿答道。
第四百章 夹壁之战二
三天后的夜里，真定府的北门又一次悄悄的打开了。古尔丹又带着二百骑兵出了城门。
古尔丹一行人还是步行牵马小心翼翼的向乌骨大营处那几十架抛石车而去。
乌骨大营外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寂静。看来乌骨人还是认为真定府里的人不敢出来偷袭所以才疏于防守。
古尔丹走在最前面离那几十架抛石车只有四十丈远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在四处观察后，古尔丹大声喊了起来：“不好，有埋伏！上马回城！”
说完这句话他第一个跃上马背向真定府方向飞奔。
那二百骑兵也纷纷上马跟在古尔丹的身后挥鞭猛打战马屁股。
就在这时，一阵箭雨从乌骨大营方向射了过来。可是由于古尔丹他们撤的太快离的也太远，箭只纷纷落在地上。
“追！把他们堵在城门外面！”黑暗中传来阿鲁补的喊声。喊声中既有焦急又有遗憾。
如果古尔丹他们来到抛石车附近就绝对不会让他们逃走。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让古尔丹看出来有埋伏。
自从新的抛石车架起来以后，阿鲁补一直在这附近设有伏兵。他绝对不会让真定府城里的人第二次烧抛石车得逞。
阿鲁补手下的第一悍将撒该带着一哨骑兵像旋风一样紧追不舍。
阿鲁补带着大队人马跟在后面。
也许是因为古尔丹他们在真定府里憋的时间太长，疏于训练。
撒该带着骑兵越追越近。
阿鲁补在后面隐隐约约的看见后心里一阵狂喜。最好是趁着城门没有关上的时候就冲进城去。
阿鲁补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他猛抽了一鞭，战马像箭一样向前狂奔。
他身后的侍卫恐怕他遇到危险紧紧的跟着。
黑暗中真定府的城门只能让两匹战马并行。二百骑兵进城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撒该也像阿鲁补一样看到了进入真定府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带着手下五百多骑兵向城门出猛扑。
“快！杀肥羊的机会到了！”撒该对手下士兵喊道。
乌骨人习惯于劫掠。对他们来说，被劫掠的人就是肥羊。
乌骨士兵们都被激励的热血上涌恨不得直接飞进城去。
阿鲁补在后面也听见了撒该的喊声。他的战马如流星赶月般的直追撒该和他手下的骑兵却把身边的侍卫们甩出很远。
古尔丹的二百骑兵刚刚进城，撒该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他用大戟顶住城门大喊：“进城！”
由于太过激动，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能够攻下真定府就是因为他今天晚上横戟真定府城门的功劳！
撒该手下的骑兵毫不犹豫的纵马如城。这是他们做梦都在盼望的事情。唯一遗憾的是事先没有准备几个口袋。
城门出并没有守军把守。这些胆小如鼠的大楚国人看见乌骨人冲过来已经吓跑了吧？
撒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狂奔过来的大队人马就催马进城了。
撒该刚进城，阿鲁补就已经到了城门口。他比撒该沉稳就守在城门洞里等着后续大队的到来。
几千人的后续队伍正狂奔着向城门而来。
“不能让后面的乌骨人进城，扔木头！”
随着一声呐喊，城门上面垛口两侧纷纷落下木头和杂草。瞬间就把阿鲁补堵在了城门洞里。
阿鲁补马上明白中了埋伏。他已经顾不上冲进城里的撒该和五百多骑兵。他急忙想从城门洞里冲出去。
可是纷纷落下的木头和草已经把城门堵的严严实实的。
骑兵出城已经是不可能了。阿鲁补当机立断跳下战马想找一个缝隙钻出去。
“点火！”城门上一个声音喊道。
几只火把落在城门两侧的木头和杂草上。顿时烈焰熊熊烧了起来。
已经赶到城门口的乌骨士兵们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
“阿鲁补王子殿下已经进城了！”
乌骨士兵中一个焦急的声音喊道。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进城了。城门处浓烟滚滚烈焰升腾。在城门的上面还不时有木头扔下来让火势持续燃烧。
撒该沿着街道一直向前飞奔。黑夜里他兴奋得无法抑制的脑袋根本想不到会发生的意外。
砰的一声，他的战马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撒该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撒该将军，前面没有路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边都是墙。”
撒该这才隐隐约约的看见，拥挤着的都是人和战马。
“没有路了？怎么可能！”撒该说道。
一只火把在不远的地方点燃了。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撒该这才惊骇的发现，他和属下站的地方的确就是街道。可是街道两边居然修起了两米高的土墙！
在不远处的一座座房屋的屋顶站着几十个手举火把的人。
“有埋伏，赶紧出城！”
撒该喊的同时调转马头就向回跑。可是他没有跑出多远就看见城门口的冲天火光！
“关门打狗！杀乌骨狗！”
一只只弩箭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乌骨骑兵纷纷从战马上栽了下来。
“弃马！翻出墙与他们拼了！”撒该绝望的喊道。
这一夜，城外的乌骨士兵疯狂的向城里冲。城头上的木头扔光了就扔石头直到彻底把城门堵死为止。
乌骨士兵又改为攻城。可是仓促之间他们并没有准备，也没有攻城器械。很多搭人墙爬城的乌骨士兵最后倒在城墙下面。
这一夜，撒该带着属下们舍弃战马困兽犹斗。韩四他们花费了很多气力，死了几十人才把这些拔掉牙的老虎杀死在真定府城里。
当张令徽知道阿鲁补已经进城的消息后吓得魂飞魄散。他下令士兵不惜任何代价攻城。可是付出巨大代价后还是无奈的无功而返。
他战战兢兢的给大赵皇帝乌力合写奏折禀报阿鲁补王子可能已经身遭不测。
“没想到这些乌骨人就是舍弃了战马还是这样难缠。好在单打独斗可是城里这些好汉的看家本领。一个不留都死在刀下了。”韩四略带得意的说道。
“可惜啊，北门彻底烧毁了。只能用石头把城门堵死了。只是在草木灰里还发现一副马骨架和人骨架。应该也是乌骨人的。”马六接着说道。
第四百零一章 自作孽一
阿鲁补进城后音信全无。现在乌骨大军中地位最高的居然是降将张令徽。
可是军中的乌骨士兵他根本指挥不了。况且又损失了五百多乌骨骑兵，乌骨人的锐气在真定府城下已经被消磨殆尽了。现在能保持军队不会溃散就很不错了。
从真定府向北到上京有四千里。奏折送到京城，皇帝陛下再下旨派其他人来指挥这只军队至少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张令徽只能在这里等着乌力合皇帝陛下的圣旨。
真定府城内的百姓眼睁睁看着又杀了这么多乌骨骑兵，心理更安定了。胡有纪拿出两千多两银子分给众人兑现诺言。
乌骨人的东路大军暂时在真定府和盐山受阻。
可是乌骨人的西路大军却势如破竹。
大楚国守将张孝纯在太原府固守。粘莫胡只派出少量军队监视太原府，然后带领大军继续南下。
忻州守将黄烈急忙下令关闭城门。他一面命令士兵上城坚守，一面在忻州城里的百姓中挑选年轻力壮的人帮助守城。
紧接着黄烈又召集城里的豪商大户到府衙商议事情。
乌骨大军马上就要抵达忻州。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这个时候官府老爷要召见自己商议事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伸手要银子。
虽然大家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可是大敌当前被官府通知到的人都来了。
如果真能守住忻州报一家老小平安，大家咬牙也会把这笔钱掏出来。
今天黄烈居中而坐比以往更显得威严和高高在上。
黄烈向南也就是京城的方向拱手一脸庄重的说道：“本官食朝廷俸禄保护乡梓守土有责！今天把各位父老请到这里就是商议守城的大事。”
虽然明知道黄烈找自己到府衙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钱。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商议。可是大家听见黄烈把话说的这么慷慨激昂也都觉得精神一振。
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站起来躬身说道：“黄大人要与忻州百姓共存亡，真是让忻州百姓感佩。只要能守住忻州城，晚生愿意尽绵薄之力。”
说话的人是忻州首富严富春的儿子严疏桐。严富春卧病在床所以就把钥匙交到儿子严疏桐手里。
忻州首富已经表态了，就起到了带头作用。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
“严兄真是深明大义啊！”黄烈感慨的说道。
“本官誓于忻州共存亡！这一点请各位乡亲放心。不过现在府库空虚，还请各位父老多伸援手。”黄烈说道。
果不其然，黄烈马上就说到正题了。
“不知道黄大人还缺多少银子？”严疏桐问道。
“忻州有五千兵马。最近我又从城里召集了三千民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想至少还需要十万两银子。现在就与各位父老商量商量。”黄烈答道。
大家都明白。说是商量，但是不给也得给。谁敢不给你试试！
平心静气的说，乌骨大军当前，黄烈伸手要十万两银子并不多。起码比大家心里猜测的要少一点。
在场众人都在低头盘算着自己可以拿出来多少。
“黄大老爷和官军是拿命为我们守城！大家现在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严疏桐起身激动的说道。
“我们严家愿意出一万两！”严疏桐紧接着说道。
严疏桐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严家就拿出一万两银子，剩下的九万两大家分摊就是了。
被黄烈和严疏桐的态度感召，大家纷纷慷慨解囊。三千两，五千两，不一会就凑足了十万两银子。
“各位乡亲真是深明大义啊！”黄烈赞叹着说道。
“将来我一定上报朝廷，让陛下赐匾褒奖各位父老。”黄烈满面红光的说。
商议完事情，严疏桐出府衙回府。他回到家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卧病在床的父亲禀报今天的事情。
病恹恹的严富春躺在床上听着儿子的叙述。当他听见儿子说带头捐出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他猛的睁开眼睛骂道：“败家子！这么痛快就拿出一万两银子？少不更事的东西！”
“爹，咱们严家家大业大。如果官军能够守住忻州，拿出一万两银子并不多。”严疏桐急忙解释道。
“守城？他黄烈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听见马蹄声都会吓尿出来！你知道这些年他从咱们严家敲诈了多少银子吗？”严富春问道。
“可是这一次毕竟不同了。大敌当前，黄烈他守土有责啊。”严疏桐还是不甘心的解释道。
“你想太多了。张孝纯守住太原只是个例。大楚国官员大多数还是贪生怕死，贪财忘义的。”严富春说道。
看见儿子还是一脸的不服气。严富春说道：“你马上吩咐下去，让家里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装车。你再派人暗中盯住黄烈，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为国尽忠，我就把家里的事彻底交给你。”
“我答应拿出来的一万两银子还要不要给？”严疏桐问道。
“给！明天你就派人送到府衙。”严富春说完又缓缓的闭上眼睛。
生死关头，忻州百姓众志成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十万两银子两天就都送到府衙。
军情一天紧似一天。从北方逃亡的百姓像洪水一样抵达忻州城下。
黄烈严令关闭城门不许一个百姓进城。
“忻州城小，装不下那么多百姓。况且城中的粮食也不足，根本添不了这么多张嘴。”黄烈说道。
北面传来消息，乌骨大军离忻州只有一百里了。两天之内就会到达忻州城下。
黄烈在府衙里坐卧不安。其实他根本没有勇气留在忻州死守。
副将齐安国走了进来。
黄烈急切的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回大人，属下都打听清楚了。忻州以北的几个府县官员没有一个战死的。他们都临阵脱逃了。”齐安国答道。
“还有，陛下派到这里主持防守大局的佟贯佟大人也已经逃走返回京城了。”齐安国接着说道。
“好！他们都这样做我就安心了。”黄烈欣喜的说道。
“你马上去准备十几辆大车，我们也马上立刻忻州。记住，装银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趁黑夜我们悄悄出城！”黄烈嘱咐道。
第四百零二章 自作孽二
十几辆大车载着忻州城大户捐的十万两银子和这些年黄烈搜刮来的忻州百姓的民脂民膏还有黄烈的一家老小在二百亲兵的护送下悄悄的出了府衙。
车队出了忻州南门消失在夜色里。
严疏桐快步走进父亲养病的房间。他既感到气愤又脸上发烫觉得难堪。
黄烈真的像父亲预料的那样临阵脱逃了。
听完儿子的禀报后，严富春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咱们府上有多少能打的人手啊？”严富春问道。
像严家有这么大家业的人家怎么会不请一些身手高强的人来看护？
严疏桐马上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有三十多个。这些人要对付黄烈的二百亲兵不够用啊。”严疏桐答道。
“怎么会就咱们一家出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能置身事外？都要沾一定血才好。你马上去通知出了银子的其他人家。再凑二三百人也没有问题。骑快马蒙面出城去追！”严富春说道。
“蒙面蒙不住身份。再说，守城门的士兵也不会给我们开城门。”严疏桐说道。
“官老爷先跑了，忻州城还能守住吗？马上出去撒播消息就说黄烈带着家眷已经逃了。明天天亮，我们家也要赶紧出城。出城前先把黄烈的事情办完了。”严富春答道。
“是！”严疏桐说完就转身出去布置了。
半个时辰后，管家匆匆走进来向严富春禀报道：“老爷，公子他和家里的那些好汉一起出城了。”
“压不住火的东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鲁莽。”严富春叹气说道。
作为父亲，严富春知道严疏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怒气。他恨黄烈满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却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
“还是年轻啊，官老爷说话能作数，母猪也能爬大树。”严富春说道。
漆黑的山路上就靠几盏纱灯照明。装满银子的大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抬头望向远方，东方赫然出现几座大山的影子。黄烈不觉得舒了口气。前面就要到五台山了。
乌骨人会一直小南打，而黄烈他们却是向东横穿太行山然后再向南。这一路上无论如何都不会遇到乌骨人。
带回去的银子拿出一半打点朝廷里的要员，自己的官位应该就能够保住了。
黄烈想到这里心里居然有些得意。身后几万忻州百姓的死活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在山路上排成一字长蛇的队伍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黄烈挑开车帘问道。
“将军，前面的道理让大树挡住了。”一个亲兵跑过来禀报道。
就在这时，山路两边的树林里窜出来二三百条黑影向山路上的队伍扑过来。
“有强人！”
黑暗中那一个个身穿黑衣的人只有手中的兵刃是亮的。点点寒光直奔二百名士兵而来。
黄烈虽然带兵多年却并不不习武。能够当上武职全靠他那个当过大楚国将军的父亲。
黄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经常以儒将自许。可是今天看见暗夜中肉搏和不时发出的惨叫声，黄烈吓得浑身乱抖。
“老爷快跑吧。看样子官军打不过山贼。”黄烈的夫人在一旁劝道。
“我，我的腿麻了。”黄烈哆哆嗦嗦的答道。他已经被吓得腿软走不了路了。
这些山贼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却下手狠辣。黄烈的亲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些士兵看着情势不好转身就钻进树林里逃走了。大部分人都倒在血泊中。
十几条黑影来到黄烈的车前。
“公子，怎么处理这些人？”
“把黄烈给我拖到树林里。其他人全部斩草除根！”
黑暗中一个人咬牙切齿的答道。
听见这句话，大车里黄烈的一家老小吓得惊叫起来。
“好汉爷爷饶命，这些值钱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了。就饶了我们吧。”黄烈哀求道。
“这些银子本来就是我们的！”那个人恨恨的答道。
两个人上来不由分说抓住黄烈的肩膀就往树林里拖。
黄烈的身后立刻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那两个人把黄烈拖进树林扔在地上。
“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贼人不得好死！”黄烈双眼喷火的说道。
“你这贪赃枉法胆小如鼠的狗官才不得好死！”黑衣人骂道。
黄烈喷火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丝困惑。他觉得眼前说话人的声音很熟悉。
“你到底是谁？”黄烈问道。
“我就是当初那个被你慷慨陈词蒙骗的傻子！”黑衣人答道。
“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一刀结果了这狗官算了。”旁边另一个黑衣人说道。
“他不是能跑吗？把他双腿砍下来扔在树林里。看他还怎么跑？”黑衣人答道。
两天后，粘莫胡率领大军抵达忻州的时候，忻州只剩下一座空城。
这也是乌骨人希望的。如果每一座城池都殊死抵抗，乌骨人早就精疲力尽了。也根本不可能打到这里。
张通古在大楚国京城的驿馆里悠闲自得的喝着茶。
他是皇帝乌力合派来送讨楚檄文的。换句话说就是来下战书的。
张通古抵达大楚国京城已经有半个月时间了，可是皇帝张卯却迟迟不肯接见他。
京城里已经在风传乌骨人南下的消息，可是朝廷却还是在极力掩盖努力粉饰出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来。
大臣们连着几天在朝堂上商议应对乌骨大军南下的事情。可是却众说纷纭久议不决。
给事中吴冕到驿馆中来见张通古。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问张通古：“有什么条件可以谈嘛，到底要怎么样乌骨大军才能不再南下？”
“条件也很简单。大致只有三条：第一，燕山府，真定府，河间府还有太原府以北都归大赵所有。第二，赔款。每年的岁币要加到一百万两。第三就是称臣。大楚国要向我们大赵上表称臣。”张通古傲慢的答道。
给事中吴冕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条件比当年与青白王朝签订的和约要严苛的多。
大楚国一直在百姓心里灌输大楚国是天朝大国万邦来朝的思想。如果现在答应这三个条件，那么大楚国要何以立国？
第四百零三章 因祸得福一
虽然朝廷一直不承认。可是京城里还是言之凿凿的谈论乌骨大军南下的事情。
京城里的百姓茶楼酒馆里谈起这件事都非常兴奋。我大楚国的皇皇之师一定会让乌骨人那些野蛮人有来无回！
但是像吴冕这样的朝廷重臣却深知，今天的大楚国根本不能与乌骨人开战。
将无战胆，兵无战心怎么跟乌骨人打？
更重要的是朝廷现在开销一年比一年花的多。根本没有钱支付开战的费用。
朝廷无奈增发交子的这几个月物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再这样搞下去，百姓就要揭竿而起了。
开源的路走不通，节流更不可行。你是奉劝陛下把耗资巨万的天苑和花石纲停下来还是要消减官员的俸禄？最好是大刀阔斧的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把地主士绅家该交的税赋都收上来。
可是吴冕知道，这几件事朝廷一件都办不到。
这就像一座高大恢宏的建筑。外面看着很好，可是其实白蚁把房梁立柱早就蛀空了。大风刮过可能就会倒塌。
现在考虑的是怎样给正苟延残喘的大楚国续命的问题。
吴冕垂头丧气的从驿馆里出来准备进宫向陛下汇报张通古提出的罢兵条件。
就在这时，主街上响起了鸣锣声。而且是好几面铜锣一直在响。
这是哪一个朝廷重臣的仪仗？吴冕坐在马上举目望去，只看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队伍中居然还有几百禁军开道。大楚国能有这样场面的只有枢密院那两三个重臣了。
吴冕看向队伍中的旗帜，大旗上赫然绣着一个佟字。
原来是领枢密院事的佟贯回京了。乌骨大军进攻前，陛下派佟贯宣抚山西。本意就是让他坐镇山西，统筹整个山西的防务。
可是在乌骨大军势如破竹南下的时候，佟贯居然大摇大摆的回京城了！
吴冕看到这一幕满嘴的苦涩。陛下会因此杀了佟贯吗？绝对不会。皇上怎么舍得杀了佟贯这位宠臣。
佟贯现在坐在马上正顾盼生姿，完全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京城的百姓最喜欢看热闹。道路两旁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佟太尉，是把乌骨人打得落花流水得胜回朝吗？”路边一个百姓抻长了脖子兴奋的问道。
佟贯并不答话。他只是面带微笑对两边的百姓频频点头。
“无耻！”吴冕小声骂道。
当天，佟太尉打败乌骨人得胜回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张卯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铁青。他知道，乌骨人南下的事情再也不能捂住了。
他不能处罚佟贯。谁都知道佟贯是他的宠臣，也是他派到山西去的。如果处罚了佟贯就是打他自己的脸。
如果乌骨人打到家门口的时候再让百姓知道消息，朝廷的脸就丢尽了。
百姓原来以为怀里抱着的是火盆，结果却是一块冰！
百姓从小就被教育说上至皇帝下到地方官员都是百姓的父母。
当父母好啊，钱要管物也要管。这里面的好处是多多的。打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听父母的话就是不孝！
这也是大楚国奉孔夫子为圣人，以孝治天下的原因。
这样做也有缺点。那就是什么事都要朝廷来承担。吃蜜当然很美，可是屎来了你也要吃下去！
可是张卯心里清楚大楚国这副担子他已经挑不动了。他现在必须找一个人替他来挑这副担子。
人选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楚国的太子张行。
第二天的朝会张卯特意让李狗儿去通知太子张行，让他也来参加。
朝会开始的时候，张卯坐在上面可是撇了刚刚回到京城的佟贯一眼然后就转向太子张行。
看到父皇在注视自己，张行急忙出列跪在张卯的面前。
自从当了太子以后，张行行事谨小慎微生怕引起父亲的猜忌。日渐老去的皇上看见自己风华正茂的太子没有一个人心情会好的。
好像自己的老去就是因为太子成长的原因似的。谁觊觎自己的权力都不行，哪怕是未来的皇上。
“这些年你谨守分际，克勤克俭，用功读书，不好女色。真的很不错。”张卯称赞道。
历史上的太子大多数都是克勤克俭，不好女色的人。只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当了皇帝以后就性情大变了。原因只有一个，不这样做很可能就当不成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总有一双或者很多双阴冷的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
“这件东西今天就赏给你吧。“张卯接着说道。他一挥手，李狗儿捧着一个玉盘走了下来。
几十个大臣的眼睛都盯着玉盘里的东西。那是皇帝张卯平时扎在腰间的紫金玉带！
难道陛下要交权了吗？这是在场所有的大臣心里的疑问。
“谢父皇！”张行磕头说道。二十五岁的太子一直远离政治中心，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你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该出来历练一下了。京城府尹这个位置就由你来坐吧。”张卯又说道。
在场的大们内心更是一阵狂跳。
大楚国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只有开国皇帝就是太祖皇帝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太宗皇帝做过京城的府尹。后来管理京城的官员在府尹的前面一定要加一个“权”字。意思是暂时代理的意思。
今天，大楚国第二个京城的府尹出现了。看来陛下是真的准备交权了。
“儿臣遵命。”张行磕头答道。看起来他没有大臣们的老辣，没有明白这个任命里面的含义。
大臣们中间有人心喜，有人内心悲凉。欣喜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将来可能被重用的希望。悲凉的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很快就要退出舞台了。
蔡太师和佟贯这些张卯的宠臣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处理完张卯心中的头等大事。张卯才缓缓的问道：“现在乌骨人的大军进军到哪里了？”
枢密院的副使秦家鼎禀报道：“据报，西面的乌骨军队已经快到虞州了。不过东面的乌骨大军还是被挡在真定府。”
如果是同样的速度，东路的乌骨人应该来的更快才对。听见乌骨大军还被挡在真定府，张卯马上就觉得精神一振。
这么说，乌骨人是被真定府那帮反贼挡住了。
第四百零四章 因祸得福二
如果真定府还在大楚国官员的手中，这一次不可能挡住乌骨大军的进攻。可是在反贼手里却抵挡住了乌骨人！
这里面的原因张卯没有功夫去想。他也不愿意去想。他现在要的就是结果。
现在只剩下西路的乌骨军队。两路夹击大楚国京城可怕的事情没有变成现实。
事情简单了，只要抵挡住西路乌骨军队就可以了。据报，西路乌骨大军只有四万，又留下几千看住他们没有攻克的太原府，现在只剩下三万多人了。
大楚国的几十万军队打不过这三万多人吗？
昨天晚上，张卯在宫殿里枯坐了整整一夜。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不舍。如果把权力交给儿子，那么他就是太上皇了。
到那时候真正拥有权力的人是他的儿子张行而不是他。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刚才赏赐张行紫金玉带和让他做京城府尹的事情做的太草率了。
老子我还可以再干几年嘛。最好一直干到龙驭殡天的时候。
下面的时间张卯又把太子张行晾在一边。他与大臣们讨论起怎样防守京城的事情。
在京城里和京城周围还有三四十万禁军。以十抵一还不能抵挡住乌骨人吗？
最好张卯决定派禁军将领梁师中率领七千人马防守祖龙河北岸的巡州。让将领何冠率领三万禁军在祖龙河南岸防守。同时准备随时支援祖龙河北岸的梁师中。
乌骨大军要进攻大楚国京城就一定要渡过祖龙河。现在派出将近四万禁军在祖龙河两岸防守，乌骨人无论如何也渡不过祖龙河。
何冠在接到圣旨后吓得浑身发抖。别人不知道实情，他自己却最了解。
虽然明面上他手下有三万人马。可是实际上人数还不到一万五千人。这些兵户出身的士兵，从他们的祖父辈开始就再也没有打过仗了。
京城的禁军已经有一百年没有经过战事了。那些士兵平时也几乎没有训练。做买卖的，当工匠的，五行八作什么事情都会干，唯独不会的就是打仗！
何冠回到家里思忖半晌让家里的婆娘装了一木匣珠宝出门去往太宰白时中府上。
看见是禁军何大将军到访，门房急忙进去禀报。然后又出来把何冠领进白时中的书房。
何冠先把木匣放在书桌上然后施礼说道：“卑职给太宰问安。”
“何将军今天到府上来是为了驻守祖龙河的事吗？”白时中问道。
“正是。卑职从军以来一直苦学攻城战守。卑职留在京城里守城更合适一些。能不能换一位将军带兵去守祖龙河？”何冠一脸媚笑的问道。
白时中怎么会不知道何冠今天来打的什么算盘。他也完全知道木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圣旨已下，你想让陛下该圣旨吗？”白时中问道。
“白大人身为太宰总有办法通融一下吧？卑职实在是不能胜任啊。”何冠苦着脸说道。
白时中看着何冠一时无语。
太平无事的时候，每一个官员都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不适任的。都觉得自己是国家的栋梁。俸禄拿的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可是当国家有难的时候，一个个都像乌龟一样把头缩回去了。
白时中完全没有要痛斥何冠的意思。其实他也是这样的人。再说看在这匣贵重礼物的份上，他也不会这么说。
白时中看着何冠心里不由得升出鄙夷之情。这些武夫就是没有脑子。仗打输了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替自己开脱。
可是临阵退缩就是态度问题！在朝堂上，态度永远比输赢重要。
在陛下眼里这就是死罪。
白时中决定开导一下何冠。
“今天陛下让太子殿下打理京城的事务。如果是以前，陛下念旧可能就放过你一马。现在可就不一样了。”白时中说道。
“可是，可是”何冠连说两个可是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样子总要做足嘛。就是仗打的不好，陛下还是会体谅你的。”白时中说道。
何冠眼睛一亮，他终于明白了白时中的意思。
“卑职明白了。谢白大人给属下指点迷津！我这就回去整顿人马，明天就浩浩荡荡的出城！”何冠说道。
第二天，何冠别出心裁的带人马在皇城外墙下向皇宫方向磕头效忠。
名义上的三万士兵头磕在地上发出嘣嘣的响声真是蔚为壮观。为陛下效死，血染沙场的喊声直冲云霄。
张卯在皇宫里听见喊声也不由得叹道：“这个何冠还真是一个忠臣啊。朕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乌力合拿着张令徽写的奏折，手在不停的颤抖。
张令徽在奏折里说阿鲁补王子身陷真定府城中生死未卜。
乌力合凭着直觉认为他最心爱的儿子应该已经死在真定府城中了。
他的哥哥刹力虎动过让儿子接皇位的念头。不过最后还是传给了他。
乌力合登上皇位后就想要将来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阿鲁补就是他最喜爱的儿子。
可是阿鲁补现在却死在了真定府。
“传蒲鲁虎进宫来见我！”乌力合说道。
蒲鲁虎是乌力合的长子。可是这一次出征他却没有人蒲鲁虎带兵南下。
蒲鲁虎进宫后听说自己的弟弟也是自己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很可能已经死在了真定府，他强压制住内心的狂喜。
“父皇，让我带兵出征，我一定要给阿鲁补报仇！”蒲鲁虎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一边悲愤欲绝的说道。
“我找你来就是这个意思。我刚刚下令从各地再抽调两万人马。这一次由你带领南下，一定要踏平真定府！”乌力合说道。
“等我杀入真定府，一定用人头堆一座山出来为弟弟报仇！”蒲鲁虎发誓说道。
“阿鲁补前些天曾经写奏折回来说，什古乃就在盐山。你这一次出征出来真定府的事情，也要把什古乃抓回来。没有活的，死的也行！两万人马还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在上京聚齐。你先下去准备吧。”乌力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