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当家人一
“这封用箭射进大营里的信应该是杨磙派人射进来的。告诉咱们突围的人兵分东西两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郭药师那种一张草纸说道。
“他也不是什么好心！这就是互相消耗，跟他不是一条心的死光了，随便让咱们常胜军也损失了四五千人。这小子的心真是太歹毒了！”甄五臣说道。
“是啊，经过这两次折腾，咱们损兵折将。可是杨磙却毫发无损。想要攻城很难啊。”郭药师感慨的说道。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郭药师还是写奏折向朝廷报捷：河间府城下，歼敌万人！
然后就是派人把石千峰的人头送往京城并且向朝廷催粮催饷。
郭药师也向盐山方向派有暗探，当他得知张令徽刘舜仁大败，而且刘舜仁被杀的消息后心里只是不住的冷笑。
这一次朝廷应该明白谁是能做事的，谁是饭桶了吧。
谁都知道盐枭们彪悍，可是人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实际上是商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贩运私盐的路途中，能把招惹官府的就绝不招惹。如果能花钱解决的事情就绝不拔刀。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大楚国派常胜军来砸他们的饭碗。而且这只饭碗太大了，他们实在不忍心放弃。
盐山的盐场每年都能出上百万斤的盐，这是多大的利益啊。放在谁身上都会为了这件事拼命。
可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能把赫赫有名的常胜军打得落花流水。
这几天回到盐山县城帮忙防守的盐民们没有回盐场，而是打扫战场，把没有烧毁的粮食成车的拉进城里。
帐篷军械和其他杂物堆积如山。
所有的人都笑逐颜开，只有古二爷沉默不语，显得闷闷不乐。
别人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叹口气答道：“唉，人老了。”
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盐民们也回盐场熬盐之后，盐山县城又恢复了过去的平静。
古二爷把所有城里的商贾召集到一起商议事情。
古二爷新建好的宅子大堂里挤满了人。
“二爷，怎么没有喊小神仙和小蝶妹子他们过来？”廖超纳闷的问道。
“这一段时间我听见你小子口口不离开小神仙和你的小蝶妹子！不要忘了，咱们的当家人是古二爷，不要把屁股坐歪了！”马脸汉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想挑拨离间是不是？”廖超站起来怒道。
“这一次不是小蝶姑娘临阵指挥会把常胜军打的那么惨吗？不是小神仙带回来的那个火燎道人埋设的大瓮，我也不可能一刀把刘舜仁劈了。”廖超大声说道。
盐枭们听着两个人斗嘴。觉得他们两个说的话都有道理。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都给我闭嘴！我先说几句。”古二爷说道。
大堂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古二爷对他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威严很满意。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盐山城里也应该选一个带头人了。”古二爷说道。
盐枭们听见古二爷这么说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古二爷想趁着大胜老当益壮一次，还是准备让贤。
“我老了。再说一辈子就知道贩运私盐，现在看起来还是目光狭窄了些。”古二爷摇头说道。
“二爷，您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怎么能说目光狭窄？”一个盐枭媚笑着说道。
“我吃的盐真有你们吃的饭那么多，还让不让我活了？”古二爷没有吃他的这一套。
“我觉得咱们这些人都不行。再说以后还要行走江湖做生意是不是？所以我想从赵介赵先生、康公弼康先生、小蝶姑娘和小神仙他们几个人里挑出一个人来当头。你们看怎么样啊？”古二爷说道。
这些盐枭行走江湖多年，内心都腹黑的很。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一次杀了这么多官军，可是闯了蹋天大祸了。
古二爷这时候要选一个人出来当头儿就是想找一个人出来顶罪！
将来朝廷再派大军过来，第一个找的也会不是他们这些人。官府张贴的缉捕悬赏公文上面写的名字画的人像也不是他们！
古二爷这个老狐狸，这一招也太高了！什么是捧杀？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捧杀啊！
“二爷，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廖超于心不忍的说道。
其他人也觉得这么做实在太没有江湖道义了。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古二爷是什么人？看着众人的表情，他马上猜到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你们这些兔崽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古二爷怒道。
“我真的是想找一个带头人出来！大不了明天开始你们就出去传话说，盐山杀官军的第一人就是我古二爷！让朝廷找我算账。”古二爷说道。
“咱们怎么能这样做呢？有罪也不能推到你老人家身上。明天大家就出去传话说是我泼风刀廖超一刀劈了刘舜仁！”廖超急忙站起来说道。
“你放心吧兄弟，没有人替你宣传的。杀了一个刘舜仁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马脸汉子阴阳怪气的说。
“我知道你们会这样，不就是怕我以后在江湖上的名头压过你们吗？”廖超怒道。
“都闭嘴！”古二爷提高嗓门吼道。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说了。
“我是真觉得自己老了。真的想从刚才说的四个人里挑出来一个管事。”古二爷压低声音显得很真诚。
“这半年来我冷眼旁观，赵先生和康先生做事很能干。他们在青白王朝的时候应该也是好官。盐山县城里的事情和盐场的事情让他们治理的井井有条。现在听见康先生还有开炉炼铁打制农具，明年春天要招更多的人来种地。真是好官啊。”古二爷赞叹着说道。
“小蝶姑娘更是了不得！听说她还是从乌骨那里逃出来的公主！镇定自若，杀伐果决！真是好样的。可惜啊，可惜她是一个女孩子。如果是个男儿就更好了。”古二爷惋惜的说道。
“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听说唐朝的时候还有女人当皇上的！”廖超不服气的跳起来怒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当家人二
“谁说女人不行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小蝶姑娘如果是男人就更好了。”古二爷解释道。
现在这世道哪有让女人抛头露面的？大楚国可不是乌骨人的大赵那样民风开放。
“这件事全凭你老人家定夺！您说让谁当就让谁当。”马脸汉子说道。
“怎么能我一个人做主啊，这座盐山县城和盐场就像是一个买卖一样。大家都是入了股的。修缮城墙的钱不是大家共同出的吗？这一次也是一样，大家一起做主，这样才公平嘛。”古二爷答道。
“可是怎么一起做主啊？”廖超不解的问道。
“大家虽然多数不认识字。可是做买卖的人数目字总还认识吧？我发给大家每人一张草纸，你们回去把你们心里中意的人写在上面。记住！赵介赵先生是壹，康公弼康先生是贰，小蝶姑娘是叁，小神仙是肆。”古二爷说道。
“明天早上大家还到我这里来，支持谁的人多就让谁当咱们盐山的当家人。”古二爷加重语气说道。
他的意思是让大家回去一晚上都好好想想，琢磨明白了再决定。
这些盐枭都自由散漫惯了，没有一个人是能守住秘密的。所以城里的商贾们要推举当家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盐山县城。
胡闹！
这是赵介和康公弼听见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盐山县城的当家人自然就是盐山县的县官了。怎么会用推举的法子？
不过他们随后又都苦笑着摇头。现在朝廷的眼里，盐山就是造反者的大本营。朝廷自然不会派县令到这里来赴任。就是派来了，也许盐枭们一刀就把他杀了。
看来这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在他们两个人根深蒂固的脑袋里坚持认为只有科举后金榜题名的人才有资格做官。除了皇亲国戚，当官的就应该是读书人的禁脔。
“我在青白王朝已经历经三代皇帝了。从来都是皇帝下诏书任用我。从来还没有听见过要推举的，这算是什么事啊。”赵介苦笑着说道。
小蝶听说这个消息后很幸奋。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被推举成为盐山一县之主的可能性最高。
当初这些盐枭们经过商议后给自己的银子也是最多嘛。这说明他们对自己最认可。再说，这一次能打败常胜军自己出力最大。
以后盐山不会消停，盐枭们倚重自己的时候多着呢。他们不推举自己推举谁？
她跟在爷爷刹力虎身边时间很长。她最清楚权力的含义。
长寿正在和二毛半斗两个孩子玩把鹅卵石握在手里猜单双的游戏。
小蝶问长寿：“你说我和赵先生、康先生三个人里他们会推举谁？”
她直接把长寿忽略掉了。
“如果赵先生和康先生被推举上了，他们会做什么？”长寿问道。
“前些天康公弼还说要修缮县城里的房屋，等再有饥民来了就有地方住了。县城里房屋让流民军破坏的很多，不修缮根本没有办法住。”小蝶答道。
“不是得到了常胜军的不少营帐吗？那些东西不能给饥民们用吗？”长寿问道。
“我也是这样问的。康先生说那些营帐冬不耐寒，夏天漏雨。”小蝶答道。
“他们两个还说什么了？”长寿接着问。
“还有就是你以前规定的每斤盐里抽一文钱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日常开销的。他们要是被推举上了，一定会从盐价里多抽一点银子。”小蝶接着说。
“如果那些人推举你，你要怎么做？”长寿接着问。
“这一次打败了常胜军，可是还是损失了几十个人和几十匹马。常胜军的马匹也没有缴获几匹，都让那些常胜军士兵骑跑了。我要跟古二爷他们说说，再出一些钱购置些马匹，弄一个千人队出来！”小蝶兴奋的答道。
还有吗？”长寿问道。
“这一次大胜看得出来火药还是很有用处的。要多买雄黄硝石，让火燎道人配制成火药。”小蝶接着说。
“看来大家都准备大干一场了。”长寿叹气说道。
马匹很贵。更要命的是很可能你有银子也买不到。骑兵身上的重甲就更耗费银子了。一个骑兵连人带马花费比十个步卒可能都多。
修缮房屋的花费也绝对少不了。更不要说直接从盐价里直接跟盐商争利。
他又转头问二毛：“你看那些商贾会推举谁啊？”
“当然是师傅你了！”二毛理所当然的答道。
“我跟你说过，叫我师兄不要叫我师傅。你的师傅是天师张幻陵。”长寿板着脸说。
长寿又问半斗：“你觉得谁能被推举上？”
“当然是长寿小师傅你了！”半斗也毫不犹豫的答道。
“两个马屁精！”小蝶没好气的骂道。
“你想想看，那些盐枭为了钱可以连命都不要。他们怎么会让你和两位先生大手大脚的花他们的钱呢？”长寿笑着说。
“这么说你觉得他们会推举你这个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的人了？”小蝶不解的问道。
“无所事事好啊，这样能帮他们节省多少银子？”长寿笑着答道。
“难道你就不想干一点什么？让饥民们住在帐篷里不冷吗？康先生他们要为饥民修房子有什么不对？现在骑兵就剩下三百多人，不应该再添一些人手马匹？”小蝶质问道。
“饥民们到这里能住进帐篷有一口饭吃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大不了多烧点柴禾嘛。河滩上芦苇那么多，都可以拿来烧。”长寿答道。
“现在让他们掏出银子买马匹，他们一定不愿意。你觉得乌骨人什么时候会南下？”长寿问小蝶。
“当然最好是秋天。那个时候战马养的最肥。”小蝶答道。
“乌骨人攻打燕山府的时候，他们就知道着急了。我猜用不到那时候，这些人与乌骨人那边也做生意。他们的消息灵通的很。”长寿说道。
“权是什么？那是秤杆上的铁坨。它是用来平衡用的。房子总有一天会修好的，马匹也会有的。什么事都要慢慢来嘛。”长寿对小蝶说。
小蝶怔怔的看着长寿，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明就里
郭药师站在离河间府只有一百丈远的地方。在他的身边几千名士兵在架设高高的攻城车。
这种木车体积庞大，足有四丈高。这种攻城车推到城下，上面的士兵可以直接跳到河间府城头上。
远处有有几十架抛石车也快要完工了。
等这一切都准备就绪，几百架抛石车，几十架攻城车一起推到河间府城下，河间府里的流民军的末日就到了。
在郭药师的身后站着张令徽和一个少年。
不用问，张令徽到这里是请求援兵的。只有恳求郭药师帮忙打下盐山县城，他才能将功补过渡过难关。
少年是燕山府府尹蔡靖的儿子蔡松年。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他已经是燕山府的管勾机宜文字了。
看见郭药师这是观看攻城车的建造进度根本不理会他们。蔡松年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让将军去攻打盐山县城，郭将军放弃攻打河间府，陛下也不会怪罪你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现在也都看见了，河间府指日可下。现在让我放弃攻打河间府不是笑话吗？”郭药师答道。
“大哥，君命难违啊。就是你把河间府攻破了，陛下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张令徽说道。
“你现在又管我叫大哥了？上一次叫我大哥是一年前的事情吧？”郭药师冷笑着问道。
张令徽涨红了脸难堪的闭上了嘴巴。
看着气氛这么尴尬，赵鹤寿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大哥是因为河间府久攻不克所以才火气这么大。可是现在大营里的粮草只够几天的了，就是我们想去盐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朝廷的意思是让常胜军就地筹粮。”蔡松年尴尬的说道。
“蔡大公子！你从燕山府一路走来可曾看见几户家人？你让我们怎么就地筹粮？”甄五臣阴阳怪气的问。
蔡松年也是哑口无言。
这两年打仗把朝廷的家底都耗光了。所以朝廷才让常胜军就地筹粮。可是河北东西两路与燕山府周围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人耕作，哪里有什么粮食。
蔡松年也知道甄五臣说的是实情，可是他又不能说陛下下的旨意是错的。
“即使是从南面上千里外运粮，运一石粮食到这里就要耗费六七石粮食。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啊。”蔡松年解释道。
“所以我才要打下河间府。趁着城里的流民军还没有把粮食吃光，我还能抢到一些。”郭药师说道。
“大哥估计还要多长时间能攻下河间府？”张令徽着急的问道。这里的人最心急火燎的就是他。
张令徽离开自己的人马到河间府求援的时候，他的那些士兵已经开始吃受伤的战马了。如果他回去晚了，几百匹战马就都吃光了。
“再有三天，所有的攻城车和抛石车就都能打造完毕了。七天之内我一定能攻下河间府！”郭药师答道。
张令徽听见郭药师的回答，他的心彻底凉了。三天加上七天就是十天，再加上从这里走到盐山的时间他实在是等不起啊。
蔡松年的脸上也很难看。他贴近郭药师说道：“郭将军，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单独与郭将军说。”
郭药师狐疑的看着他然后向前又走了十几步。蔡松年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回头看见其他人也知趣的躲到一边，蔡松年才拱手说道：“郭将军先是把贼酋张万仙押送京城，然后又两次打败流民军并且把匪首石千峰的人头也送往京城，郭将军真是为朝廷立了大功了，不愧是大楚国的柱石！”
郭药师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蔡松年还有后话。
“可是郭将军立的这些功劳就是再加上攻破河间府的功劳也比不上抓住一个人。”蔡松年说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在盐山县城里？”郭药师问道。
“就在盐山县城里！如果郭将军把他抓住就立了大功了。攻下河间府而错过了抓住那个人，陛下反而会怪你。放弃攻打河间府而去盐山抓住了那个人同样是大功一件！”蔡松年说道。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陛下这么牵肠挂肚的？”郭药师好奇的问道。
“陛下送到燕山府的密旨里说就是那个长寿小法师。”蔡松年答道。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寿，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长寿小法师这几个字听到郭药师耳朵里却是一惊。
“怎么会是他？我可听说长寿小法师在京城的时候陛下还曾经见过他。怎么现在却要抓他而且这么严重？”郭药师吃惊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作臣子的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也没有必要问那么多。”蔡松年答道。
郭药师陷入了沉思。他曾经在真定府城下见过长寿。长寿就是用他能进入燕山府这个条件换了他不少粮食。
长寿当时就声称这些粮食是给真定府百姓吃的。郭药师相信长寿说的话。如果爱财直接要金银就完了。那么多粮食只能是给真定府的百姓吃。
可是不知道长寿小师傅什么地方得罪了陛下，让陛下一定要抓住他。
郭药师当然不知道，皇帝张卯会把长寿与前朝的郭姓嫡亲皇族联系在一起。否则他会惊掉下巴的。
第二天早上所有商贾按事先说好的又回到古二爷的大宅。他们每个人都把握在手里的折叠好的草纸放在桌子上。
从外面看，谁都看不出来草纸上写的是什么。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推举了谁。
“兔崽子！表面上看一个个的都是粗人。其实一个比一个猴精！看看人到齐了没有？到齐了，我就让人把纸摊开数票了。”古二爷说道。
今天是城里盐商们的大日子。他们深深的知道今天选出来的这个人是会忧关他们的利益的，自然一点都不能马虎。
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桌子上堆在一起的草纸。
“好了，都看仔细点，开票！”古二爷说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交易一
每一张草纸都被古二爷的伙计当众打开展示给大家看后放在桌子上。
从左到右草纸被分成四堆。
说分成四堆是不准确的。前三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张，只有最后那一份是厚厚的一摞。
壹贰叁肆，最后那摞自然就是长寿的了。
“怎么会这样？”廖超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小蝶姑娘只有一张。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一张是谁的。”马脸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廖超腾的站起来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行走江湖最要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在场的人单打独斗都是好手，可是你们能对抗得了常胜军的铁骑吗？论排兵布阵还不是靠小蝶姑娘？”
“你说的这些都对。哪一次我看见小蝶姑娘不是恭恭敬敬的。就是再给小蝶姑娘加银子我也同样。可是让她做咱们的当家人我不愿意。”马脸汉子答道。
“为什么？”廖超不解的问道。
“赵先生、康先生都不错。小蝶姑娘也不错。可是前两个人原来是青白王朝的父母官，小蝶姑娘是原来的乌骨人的公主。他们都是习惯管人的人。今天让你这么做，明天让你干那个。我天大，地大习惯了，不喜欢被人管。”马脸汉子坦白说道。
廖超张大嘴巴看着众人，发现很多人都在点头。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长寿小师傅这种成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所事事的当家人！
“找一个有作为的人不好吗？”廖超纳闷的问道。
听见廖超这么说，下面居然传来一片嘘声。
“有作为是要花钱的，是要死人的！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跟自己的钱和命过不去的人！”古二爷说道。
廖超彻底的哑口无言了。他觉得他自己也是不喜欢被管束的人。更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拼光自己的钱财和性命。
不是说人都是自私的吗？
“去把小神仙请过来吧。客气一点，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当家人了。”古二爷吩咐道。
长寿平静的走进古二爷家大门。古二爷带领所有商贾们出房门迎接。
“小神仙，以后盐山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古二爷拱手说道。
“我这么年轻能懂什么？以后还要多依靠古二爷和各位好汉。有什么事情，大家共同出主意想办法。”长寿答道。
古二爷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很满意。这说明长寿小师傅并没有把他们抛在一边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小神仙怎么处理城里的事啊？”古二爷问道。
“还是交给赵先生和康先生他们做吧。他们比我做的好。”长寿答道。
“回去跟小蝶姑娘说我们大家都感念她。以后一定好好答谢。”古二爷接着说道。
“昨天晚上她还念叨战马太少了，想要弄一只千人队出来。”长寿笑着说道。
所有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哆嗦。大楚国缺马，青白王朝时与大楚国开榷场做买卖，可是就是不容许把马匹卖给大楚国。
现在乌骨人也是这样。所有大楚国的马匹价格高昂。
几百匹战马那是要多少银子啊。
连支持小蝶做当家人的廖超也觉得如果要买几百匹战马回来就太过分了。
这些盐商没有办法只能造反了。
“马扩从北面回来了。常胜军大败以后并没有走远，就在离这里往北五十里的地方。马扩在那周围转了很久，看见常胜军扔出来不少马骨头。看来他们已经断粮了，所以可是杀战马了。所以我打算带人去那里看看。”长寿说道。
“我也去！”廖超兴奋的说道。
可是其他人却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常胜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离开盐山，他们好上路继续做买卖赚钱。
“跟廖大哥说实话，我并不是去打常胜军的。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和他们做一笔生意。”长寿说道。
蔡松年没有说服郭药师放弃攻打河间府。
郭药师从两次从河间府里突围出来的石千峰和韦辉的队伍里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他和赵鹤寿甄五臣断定河间府里有更多的好东西等着他们去拿。
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了，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郭药师心里很清楚，大楚国的皇帝陛下对自己心存戒心。可是现在河北东西两路大楚国就只有常胜军这么一只可以依靠的力量。
就是不听陛下的旨意，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总不能放着河间府的肥肉不吃去盐山啃硬骨头吧。
郭药师对张令徽刘舜仁都很了解。毕竟以前他们两个都是自己的下属和兄弟。
他们两个也都是很有能力的人。可是这一次他们两个却在盐山县城吃了大败仗，而且刘舜仁把命都丢了。这说明盐山的那伙贼寇的实力非同一般。
郭药师并不想去盐山触霉头。
张令徽看见求援无望只能急忙往回赶。自己的常胜军还有一万多人，都处在饥寒交迫之中。
如果回来晚了，一万多人发生兵变跑光了，自己只能找一颗歪脖树上吊了。
老天爷也许是为了配合张令徽的心情降下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不一会功夫，张令徽和他的随从身上还有战马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快一点回去！”张令徽焦躁不安的喊道。
这样的天气，自己的那些士兵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寒冷。
长寿现在也在顶风冒雪的向北行进。这一次他带着马扩郑三坨和他手下的一百流民军士兵。
泼风刀廖超带着几十个伙计也跟着他们同行。
河间府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这里。张万仙被关在囚车里面送往京城。石千峰和韦辉白白的送了性命。
郑三坨原来就是他们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头目。现在他正吐沫四溅的说着这三个人：“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跟着他们混！这些人都是人前拍着你的肩膀跟你说兄弟情义，为的是让你为他们卖命。可是背后却把金银珠宝和漂亮女人都搂到自己身边！”
“我拼死拼活跟着张万仙那头猪两三年捞到的银子还没有这几个月的零头多！”郑三坨愤愤不平的说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交易二
张令徽终于看见常胜军驻兵那个荒废的村子。
在风雪中还能看见因为生火取暖冒出来的缕缕青烟，张令徽心里安定了一些。可是想到还是没有粮食和救兵，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离的近了就看见村子边上竖起的十几根长杆说挑着人头。
张令徽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这些人一定是要逃跑的士兵被副将呼延峰抓住后砍了脑袋示众。
大楚国将官手下人数如果报备有一千，实数有五百就不错了。
明面上张令徽刘舜仁手下有三万人，实数是两万。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死去的刘舜真是老实人。
要留出给各级将校吃空饷的余地，否则他们会带兵造反的。又要保持相当的战斗力，真是太难了。
这些被砍掉脑袋的士兵可都是他升官发财的本钱啊。
听见村子外面的马蹄声，守望的士兵忙禀报给副将呼延峰。
呼延峰急忙集合士兵准备防守。直到离几丈远的时候，他们才看出来这几个浑身是雪的人是张令徽他们回来了。
“将军，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军中缺粮，我都快弹压不住了。”呼延峰惊喜的说道。
“这些天砍了多少？”张令徽用马鞭指着杆子上的人头说道。
“砍了二十多个。没有抓住跑掉的有一百多。”呼延峰难堪的答道。
“做的不错。比我想的好多了。”张令徽拍着呼延峰的肩膀说道。
呼延峰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好在这四周都是杂草丛生，可以用来生火取暖。否则没有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呼延峰把张令徽领到一座被冰覆盖的房子面前。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这是什么？”张令徽吃惊的问道。
“茅草屋都是裂缝，我让士兵把水泼在茅草屋上就冻成这样了。没有裂缝，里面生火舒服不少。”呼延峰说道。
“也不知道那些原来住在这里的百姓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张令徽感叹道。
冰冷的盔甲遇到热气居然冻结在一起。张令徽在士兵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盔甲脱下来。
不一会，一个士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
“军中不是已经断粮了吗？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粮食？”张令徽盯着碗里的谷粒吃惊的问道。
“将军，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呼延峰一脸为难的说道。
“说吧，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张令徽说。
“其实现在军中早就没有粮食了。受伤的马杀了，连马皮都熬着吃了。现在有的这小半袋子粮食是盐山县城里面到这里探查的人送的。”呼延峰答道。
“什么？他想做什么？既然盐山县的那些强匪知道咱们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把打过来？”张令徽问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虽然现在他还有一万多人。可是这些人饿的都要走不动了。
对方如果只来个三四千人，那就是屠杀！
“将军这一次去河间府找郭药师救援，他愿意来吗？”呼延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张令徽艰难的摇摇头。
“他正在攻打河间府打算大捞一笔。再说有以前的恩怨，他是不会来的。我还看见了蔡府尹的公子蔡松年。朝廷也不会再给咱们运粮草来，让咱们就地解决。”张令徽答道。
“就地解决？怎么就地解决？咱们现在住的就是百姓的房子，百姓已经跑光了。咱们向谁要粮食去？”呼延峰问道。
张令徽苦笑着说道：“我算真正看明白了。虽然我们是汉人，但是毕竟是从青白王朝投靠来的。在大楚国朝廷眼里咱们不是自己人。咱们灭了盐山的贼人很好，盐山的贼人灭了我们也不错。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和盐山的贼人同归于尽。这样的话，他们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难道就困在这里等死吗？”呼延峰问道。
“大不了把剩下的五六百匹战马都杀了作军粮！咱们返回燕山府杀进城里占城为王！”张令徽一脸狠厉的说道。
“将军不用这样做。盐山来的那个送给咱们一袋子粮食的人说盐山的人想跟你做一笔交易。如果你愿意的话，粮食不成问题。”呼延峰说道。
按说常胜军与盐山县城里的人是死敌。这一次常胜军攻打盐山死了几千人。主将之一的刘舜仁也死在他们的手里。
可是张令徽现在跟本没有考虑这些恩怨。他想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活下来。如果他能让这一万多常胜军活下来，大楚国朝廷就要认他这个节度使。
“做什么交易？”张令徽问道。
“他们想用粮食换咱们的战马。”呼延峰答道。
在一名将领的眼里，一个士兵的命都比不上一匹战马。可是在这个时候，张令徽咬着牙答道：“好！只要他们出的粮食够多我愿意交易！”
反正老子有了粮食马上返回燕山府。郭药师如果攻破河间府后再来攻打盐山，就让他在这里也碰一鼻子灰好了。
至于把战马卖给盐山的贼人算不算资敌，张令徽才不管。能给郭药师添一点麻烦更好。
雪后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的。
一颗老榆树上落满了上百只吱吱乱叫的麻雀。
长寿站在榆树下手握一根竹竿。竹竿上的铁筒对准树冠上的麻雀。
麻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它们不知道就要大祸临头了。
长寿用火折子点燃药捻。
轰的一声，长寿向后倒退四五步。这个只有两指宽的铁筒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后坐力。
大多数麻雀受惊吓后都腾空而起。像是在榆树上升起一小片乌云。只是有几只麻雀刚刚飞起来又落在地上。
加上直接被打中的，雪地上一共有二十多只麻雀。
“晚上回去放在大锅里，大家只能喝一口汤了。”长寿笑着说。
“抓这些麻雀根本不用这么费事。可惜了这些火药了。”马扩在一旁说道。虽然现在长寿是盐山的当家人，可是他还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不止是他，盐山的其他人也都没有感觉和以前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在他们这些人心里隐隐觉得，长寿只不过是他们花银子雇来的。
长寿不以为意的转头看向远处说道：“咱们要等的人来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交易三
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张令徽勒马停住。
几只麻雀惊慌的从他们的头上飞过。
“这是什么声音？”张令徽纳闷的问道。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大榆树下面的几个人。
虽然这里一马平川一眼就能看到几里外的东西。可是张令徽处于谨慎还是没有再向前走出一步。
他只是望着远处大榆树下面的几个小黑点。
“看来我们得过去了。”长寿苦笑着说道。
张令徽这次来带了几十骑。长寿只带了马扩和郑三坨和四五个流民军士兵。其他人都远远的留在了后面。
长寿带着这六七个人缓缓的向张令徽走去。
马扩原来是江洋大盗一身都是胆自然不怕。
郑三坨脸上也保持着平静。可是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只跟刚才长寿拿的是同一样的铁筒。
在河间府城下的时候，蔡松年是单独与郭药师把皇帝张卯让他放弃河间府而去攻打盐山的原因说了。
所以张令徽对这件事是一无所知的。如果他像郭药师一样也知道这件事，他一定带领部下扑上去捉拿长寿立这份大功劳。
现在张令徽心里想的就是怎么得到粮食脱离困境。
就是现在杀了眼前几个小人物却得不到粮食又能怎么样？
“是张将军吗？”长寿问道。
“我认识你。我和郭药师从易州起兵去燕山府路过真定的时候见过你。你是长寿小师傅。”张令徽说道。
“你怎么与那些反贼参合在一起？”张令徽问道。
“他们不是反贼。没有人打算反朝廷，他们只是想做生意赚钱而已。那些盐民更是只是想混碗饭吃。”长寿答道。
“那是大楚国朝廷的盐场！你们窃为己有还不是造反吗？”张令徽质问道。
“我们不是从大楚国朝廷手里得到的盐场，是从张万仙的流民军手里得到的。再说，那些盐民在朝廷官吏手下连糊口都难，盐商们想要买盐也买不到除非花高价递门包。”长寿答道。
“原来不就是这样吗？就是饿死也不能造反啊。”张令徽在长寿面前完全摆出一副上官见草民的派头。
两个人一个在说茅屋为秋风所破，另一个在说杨柳岸晓风残月，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如果张将军今天是来教训草民的那就到此为止吧。如果想谈粮食的事情，咱们倒可以接着谈谈。”长寿说道。
张令徽是大楚国的节度使，今天居然与一个草民谈怎么做买卖。他心里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可是没有粮食，他手下的一万多人就会饿死在这里。到那时，在大楚国皇帝眼里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张令徽又悲又愤的问道：“你想怎么交换？”
“一匹马二十石粮食。”长寿平静的答道。
“什么！现在这样的一匹好马能卖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买地都能买好几亩。”张令徽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说道。
“换地？这里的土地有成千上万亩。我拿来都和张将军换马怎么样？”长寿指着被大雪覆盖的荒野说道。
张令徽一下子噎住了。现在河北东西两路到处都是荒地。百姓都跑光了，把土地卖给谁啊。
“无论如何二十石粮食换一匹马都太少了。这可是肩高四尺六寸以上的好马啊。”张令徽说道。
他现在开始摆正自己的态度，语气里有一丝央求的意思。
“一匹二十石粮食！”长寿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这个价格，他就没有打算松口。
“我看小师傅当强盗真的很合适。现在你跟打劫有什么区别！”张令徽怒道。
“就是二十石粮食换一匹马。如果张将军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告辞了。”长寿说完转身就走。
张令徽坐在马上看着长寿等人越走越远。他紧锁眉头决心真是太难下了。
“要不要把他们抓住，用他们要挟盐山的那些人？”呼延峰在一旁问道。
张令徽缓缓的摇头。这几个人敢大摇大摆的来见他就一定是有后手加持。
再说他实在不敢确定把这几个抓住对盐山县城里的盐枭们有用。那些人除了方孔兄其他的什么都不认。
“小师傅请止步！”张令徽大声喊道。
长寿站住回头看着张令徽。
“我答应你了，就二十石粮食换一匹马！”张令徽咬着牙说道。他的心现在正在汩汩的向外流血。
“张将军打算换多少粮食？”长寿又问。
当然是换出去的战马越少越好。只要能保证这一万多人走到燕山府就行。
所有人都看着张令徽。而他只是沉思着低头不语。他心里在盘算着让手下这些人半饥半饱的走到燕山府到底需要多少粮食。
过了很久，张令徽才缓缓的抬起头说道：“二百匹马，也就是四千石粮食。”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下雪天五十里路一个多时辰就到盐山了。明天辰时在盐山以北二十里的地方咱们一手交粮食，一手交马。”长寿笑着说道。
“小师傅不会玩什么花样说话不算数吧？”张令徽冷冷的问道。
“如果想对你们不利，悄悄的过来偷袭就行了。可是那样又有什么好处？双方都要死人，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谁的命都是命。”长寿答道。
“把那二十几只麻雀送给张将军吧。就当见面礼了。”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郑三坨有些不情愿的把一个布包扔给张令徽手下的士兵。
“收拾的时候小心一点。有的麻雀身上有铁沙。”长寿笑着提醒道。
看着长寿他们转身走远了，那个士兵打开步包看着里面的麻雀。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对死麻雀根本不会发怵。
“这只麻雀身上怎么像是有一个小孔？”士兵捏着一只麻雀纳闷的说道。
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张令徽觉得这些麻雀应该跟他听见的那一声巨响有关系。
“快一点回去布置，明天交换的时候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张令徽说道。
两行人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离开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荒野。
第三百六十七章 规矩
在大楚国遍地都是骑驴的，很少有人骑马。原因很简单，马的价格太高了。
长寿回到盐山带回来了二十石粮食换一匹马的消息。这件事马上轰动了。
现在盐山不缺粮食。常胜军被打败的时候粮食都扔下了。
这一次正好用常胜军的粮食去换常胜军的战马。
长寿当晚就被古二爷请去商议事情。
长寿以为古二爷要跟他谈粮食换马的事。没想到长寿刚说了几句，古二爷就打断长寿说道：“这些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今天请小神仙来是商量大事的。”
用粮食换二百匹马的事情在古二爷眼里都是小事，那到底什么才是大事啊？
古二爷沉吟一会才缓缓的说道：“城里的这些盐商干的是贩卖私盐的生意。这些人在以前也都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杀人越货的事情没少干过。”
这些事情长寿和其他人也都知道。
当然了，要论干过为非作歹的事情，可能谁也没有眼前这位古二爷多。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些盐商里这么德高望重了。
江湖上的名声都是杀出来的。
“大家的身家性命现在都放在盐山了。现在盐山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什么样的人都有。你看是不是要制定一些章程，否则有人在盐山为非作歹那还不是乱了天吗？”古二爷说道。
长寿听明白了。这些盐商包括古二爷，现在银子赚的多了，以前虽然为非作歹但是现在他们上岸了，想限制别人为非作歹了。
我这么大的家业，如果有人来抢我怎么办？那是一定不被容许的！
长寿看着古二爷。人年纪大了，都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光看外表谁也想不到他当年曾经做过那些杀人越货的事情。
而今天古二爷想在盐山立规矩以后不要有人在这里为非作歹！
守着盐场这座金山以后规规矩矩做生意就好了，还干那些违法的事情干什么？
反而现在是要防着别人为非作歹坏了盐山的规矩。
“盐场的盐怎么卖？”长寿问道。
古二爷脸上露出笑意。这小子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长寿的意思是古二爷他们会不会像以前大楚国官吏那样仗着自己一手遮天就任意的压榨盐民。
“当然是按现在的规矩谁都不能少给一文钱！”古二爷答道。
“其他人坏了规矩好说，可是如果是盐商们坏了规矩怎么办？”长寿又问。
大楚国的律法里有赎罪法。除非是造反这样的重罪，其他的罪行都可以通过赎罪法和萌身的特权减轻处罚。
而且犯罪的官员很少有被杖和鞭打的。也就是皇亲国戚和士大夫不受皮肉之苦。
一句话就是不轻易抓，不轻易停俸禄，不能用刑，可以用官抵罪。
可是大楚国向来对底层草民犯法的处罚是很严厉的。动不动就是刺字发配直至砍头。
长寿问的意思就是盐商会不会享受特权。
“从我这里开始算，无论谁犯法了都不能轻饶！”古二爷面目狰狞的答道。
“咱们城里还有那么多士兵，更有好几百骑兵。他们都是吃素的吗？”古二爷反问道。
“有你老人家这句话我就懂了。”长寿笑着答道。
“这几个月我看赵先生和康先生他们和萧明衍那小子做事都很勤勉。不过也要有一个规矩吧。”古二爷笑着说。
长寿听明白了古二爷的意思。古二爷这老家伙虽然没有提到自己，但是一定也包括自己在内。
“那是当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包括我在内，如果谁私自往自己怀里揣一文钱就是贪官污吏！”长寿答道。
古二爷满意的点点头。
“我是一个不识字的粗人。今天咱们说的这些光落在嘴上是不是不行。要写到纸上吧？”古二爷问道。
“律法的事我也不太懂。我回去找赵先生和康先生两位，他们以前都做过官，自然懂得律法了。然后让他们按今天咱们说的意思写到纸上。”长寿答道。
“麻烦小神仙了，这样做大家以后就都安心了。”古二爷欣慰的说道。
长寿从古二爷家的内宅出来，经过好几进院落从走出大门。
他来过古二爷家好几次了。以前没有留心，今天仔细看才发现古二爷家宅子的巨大。
这应该是占据了原来盐山县城里几十户逃亡的人家的院落才建起来的。
长寿还在院子看见不少仆人婢女和拿着兵刃的看守。
怪不得古二爷着急立规矩。这么大的家业他怕有人惦记啊。虽然这庞大家业的大部分也不是正道来的。
现在盐山县城里的其他盐商应该与古二爷的心情一样。
对他们来说现在到了给其他人立规矩的时候了。虽然我当年抢过杀过，但是现在谁都不容许再抢再杀了！
长寿马上去见赵介和康公弼。他把与古二爷的对话都说了。
“百姓嘴里常常念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这都是骗人的，是自我安慰。古二爷真的想让他们这些盐商也守规矩？”康公弼问道。
“起码他现在是这么想的。如果以后他手下的伙计或者是他的儿孙坏了规矩，他自然会想着怎么样能法外超生了。”长寿笑着说。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怎么办？”赵介问道。
“古二爷刚才还告诉我，谁要是不服从规矩城里还有好几百士兵和几百骑兵！到那时候就由不得他说话不算数了！”长寿脸上笑着答道。可是他的眼睛却是寒光四射。
“还有你们也在规矩里面，可不要想着当贪官污吏噢。”长寿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和古二爷说的这些在大楚国和青白王朝的律条里都有。把这些写出来也不难。难的是怎么去做。”赵介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我做到了，你们做到了。那些盐商和城里的其他人包括那些盐民们也一定能够做到。也必须做到！”长寿答道。
“两位先生用大字写在纸上。写好后我就让人把纸贴到盐山城里显眼的地方。那些盐商不识字，就让萧明衍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们听！”长寿说道。
赵介康公弼和长寿三个人对视，仿佛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好久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落井不下石一
商量完这些事情，长寿又马不停蹄的招呼管理仓库的萧明衍找民夫从仓库里搬出四千石粮食并且准备好装运粮食的木车和牲口。
这样明天一早就能装车直接上路了。
忙碌了一整天，长寿也觉得累了。他刚要转身回家就看见马扩迎了过来。
“这么晚了，马大哥有什么事吗？”长寿问道。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有一件事我想问问。”马扩笑着说道。
“今天你一下子射下来二十多只麻雀的东西叫什么？”马扩问道。
“还没有名字。”长寿答道。
马扩一下子变得忸怩起来：“我知道那个东西是从火燎道人那里来的。麻烦小神仙问问道长，我能不能买一只。”
“买什么，我可以送你一只。不过……，”长寿笑着说道。
听见长寿说可以送他一只，马扩变得兴高采烈。听见长寿说不过，他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要麻烦马大哥费费心以后拿着这个东西跟你的那些盐枭朋友们多炫耀一下。让他们也见识见识这个好东西。”长寿说道。
“他们以后再贩运私盐和其他货物走在外面的时候，如果他们身上有了这个东西心里会多踏实啊。”长寿说道。
“可不是嘛。”马扩恍然大悟的说道。
“不过对他们就不是送了，五两银子一只，少一个铜钱都不行。这东西铁板都可以打穿，你可以给他们演示一下看看。”长寿接着说。
“没有问题。就看我的吧。”马扩自信满满的答道。
长寿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小蝶已经摆好了饭菜在等他。
“你今天真是跟张令徽说好了用二十石粮食换一匹马？”小蝶欣喜的问道。
“是啊。如果是打仗，一匹马比二十石粮食有用的多。不过如果为了果腹，二十石粮食比一匹马要强多了。”长寿答道。
“换了二百匹？”小蝶接着问。
“张令徽只答应用二百匹马换四千石粮食。这些粮食正好够他手下的士兵回到燕山府。”长寿说道。
“饿了吧？快吃饭吧。”小蝶微笑着说道。她在长寿面前很少像今天晚上这样的温柔。
吃完饭后，小蝶俯身对长寿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
“陛下，今天晚上不知道您想到哪个宫里安寝？不知道您想让哪个妃子伺候？”小蝶调皮的问道。
长寿一下子涨红了脸。他结结巴巴的答道：“听说，听说宫里的小蝶姑娘不，不错。就，就让她来吧。”
第二天长寿姗姗到来的时候，萧明衍已经指挥民夫们装好了粮食。牲口也套在了木车上。
为了防止张令徽耍诈，小蝶率领三百多名骑兵也跟着同去。几十名盐枭带着他们的伙计一共一千多人抱着半看热闹半保驾护航的目的一起前往。
马扩骑马跟在长寿的后面，他的身上现在也已经和郑三坨一样挂上了铁筒。
张令徽很早就带着手下仅有的五百多骑兵出发了。看着这些骑兵，张令徽心里五味杂陈十分的不舍。
等他们带着粮食回来的时候，就有二百人没有战马了。
昨天晚上，他也曾经翻来覆去的想事先派兵打长寿的埋伏。
可是下完雪的大地一马平川白茫茫的一片。十里之外就能看见人。实在是不好埋伏。
再说他手下的士兵忍饥挨饿已经快一个月了。现在士兵们走路都双脚发软，根本不能冲上去厮杀。
当初他差一点死在小蝶的手里。张令徽深知盐山这些盐枭们的厉害。
还是老老实实的把粮食换回来毕竟好。
张令徽心里反倒是担心那些盐枭对他图谋不轨。他命令手下几十个骑兵分成几对向不同方向探查。如果有埋伏，他马上带着队伍后撤。
向南走了大约三十里，张令徽命令手下们下马休息。他极力的向南张望。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看的时间长了刺的他眼睛生疼。
南面盐山方向先是出现一个小黑点。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奔了过来。
这是张令徽派向南面搜索的队伍。
“将军，他们过来了。”为首的骑兵大声喊道。
“来了多少人？带粮食过来没有？”张令徽急切的问道。
“过来的有两千人。其中有二三百骑兵。有一长串大车，上面装着麻包。看着像是粮食。”士兵答道。
像是粮食不等于真是粮食。盐山竟然出动了两千人也让张令徽担心。
他转头对副将呼延峰说道：“你带一百人过去，把他们拦在五里之外。我们是五百人，就让他们也带着五百人和粮食车队过来。”
呼延峰点头带着一百骑兵快马飞奔而去。
经过与常胜军的一场大战之后，盐枭们一个个都膨胀的很。原来他们是根本不敢招惹官军的，现在他们根本不把常胜军放在眼里。
大楚国最有战斗力的军队都不放在他们的眼里，那么其他军队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呼延峰带着一百骑兵迎着长寿他们的车队而来。
长寿让车队停住。小蝶带着的骑兵都严阵以待。盐枭们都纷纷的拔出了兵刃。
“小师傅，今天你带来的人太多了吧？我们将军只带了五百人过来。他让我告诉你，你们也只能过去五百人。”呼延峰说道。
“他们就是闲着无事来看热闹的。既然张将军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过去五百人。”长寿答道。
其实远远的长寿他们看见远处一群黑点。那就是张令徽和他的手下们。
长寿让民夫赶着大车，小蝶和三百多骑兵随后。廖超这些盐枭也跟在后面。只是把那些伙计都留在后面。
看着长寿他们和车队越走越近，张令徽紧盯着装粮食的木车。大车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印。
张令徽松了一口气。看来不像是作假。
“张将军，我把木车都送给你们了。不过这些拉车的牲口我们要牵回去。”长寿离着张令徽一箭之地的地方喊道。
张令徽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骑兵喊道：“下马！”
他的声音颤抖竟然有些哽咽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落井不下石二
看着二百匹战马就要被换出去了，张令徽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看着士兵们把二百匹战马牵到对面，张令徽紧咬牙关。他心里不恨对面盐山来的贼寇。相反是他们在自己处于死地的拉了自己一把。
他恨的是大楚国朝廷和郭药师。恨他们的见死不救让自己自生自灭。
“把战马套在木车上把粮食拉回去。”张令徽命令道。
长寿让民夫们把木车上的牲口卸下来了。张令徽只好让士兵把战马套在木车上。
看着士兵赶着木车缓缓的离开。张令徽没有动，他要于剩下的二百多骑兵挡在后面防止长寿他们有异动。
换出去二百匹战马，又有几十匹战马被套在木车上拉粮食。
张令徽这一方立刻少了二百多骑兵。
“现在动手就能把他们都留下。”小蝶小声对长寿说道。
长寿摇头。
“傻子！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干？”小蝶嗔怒道。
“今天来的都是常胜军的精锐。就是把他们都留下来，咱们这一方有要死不少人。再说，人要讲信用。”长寿答道。
“婆婆妈妈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小蝶说道。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拼命。为了几匹马不值得。”长寿还是摇头。
张令徽也很紧张。如果他有长寿这样的机会就一定会动手。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今天他一定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回头看着一长串粮车已经在七八里之外了，张令徽这才抱拳对长寿说道：“看来长寿小师傅真是一个讲道义的人。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张令徽带着二百多骑兵呼啸而去。
“今天你放虎归山，将来有你的苦头吃。”小蝶怒道。
“放他们走，有苦头吃的绝对不是我们。”长寿答道。
有四千石粮食就换回来二百匹战马。廖超这些盐枭们都兴高采烈的骑到马上。
“这些战马暂时让你们骑回盐山。回去后就得还给我！”小蝶急忙说道。
“小蝶姑娘放心，我保证回去后一匹马都不会少。”廖超说完催马向盐山方向狂奔而去。
他第一个跑出去，其他人也急忙跟在后面。茫茫雪地上二百匹战马你追我赶。
小蝶身后的三百多骑兵却一点没动。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没有小蝶下命令，他们是不敢撒欢的。
有了这二百匹战马，盐山的骑兵很快就能扩充到五百多人了。
古二爷现在真的就想在盐山养老了。生意上的事情放手给自己的儿子和伙计们去做。他也不太关心长寿他们的事情。
晚上吃完饭后，古二爷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边喝茶。
一个下人恭恭敬敬的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块后竹板放在桌子上。
“老爷，按您的吩咐竹板做好了。”下人说道。
“告诉管家拿五百两银子过来我有用。你再把家里那三个猴崽子叫过来。”古二爷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十个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
古二爷没有发话，他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
三个孩子畏畏缩缩的走进房内。最大的不过十岁的样子，其他两个只有五六岁。
他们走进屋子直接跪在古二爷的面前。
“给爷爷请安。”三个孩子说道。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显然他们十分惧怕古二爷。
古二爷盯着三个孩子看了一会。这让三个孩子都感到毛骨悚然。
“你过来。”古二爷指着最大的孩子说道。
听见爷爷让他过去，那个孩子居然浑身一颤，然后硬着头皮用膝盖当脚挪到古二爷眼前。
“听说你想学武艺？”古二爷慢条斯理的问道。
“是，爷爷。”孩子声音颤抖的答道。
“把手伸出来！”古二爷喝道。
房间里的人包括其他两个孩子和管家都吓得浑身颤抖。管家甚至把眼睛都闭上了。
孩子哆哆嗦嗦的手心向上伸出双手。
古二爷抓起桌子上的竹板用力的向下挥去。房间里就听见啪啪的响声。
两位两个孩子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管家闭上的眼睛根本不忍心睁开。
挨打的孩子紧咬住嘴唇一声都不敢哭出来，只是眼泪哗哗的向外流。
古二爷一口气打了十几下才停住手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学武艺干什么？想学你爷爷去当江洋大盗吗？”
“听爹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武艺高强……”
孩子说的话还没有完就被古二爷踢了一脚。
“放屁！”古二爷骂道。
古二爷用一盏茶的功夫才平复了情绪。他低头对着三个孩子说：“爷爷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办法才练武闯江湖混一口饭吃。现在你们就不同了。记住！要想有出息就要好好读书！”
三个孩子马上习惯性的答道：“是！”
“把银子带着跟我走。你们三个也跟着我。”古二爷对管家吩咐完径直走出屋子。
古二爷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骑马或是坐车。他徒步走出家门径直向赵介住的地方走去。
三个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管家双手捧着托盘走在最后。
街上的人都看着怪异的这一幕。人们上前与古二爷打招呼，古二爷目不斜视只是嗯一声算是回答。
赵介住在盐山县城里一处低矮的茅草屋里。古二爷进来时赵介正在伏案看书。
古二爷走进屋内二话不说在赵介的书桌上面跪下双手抚地规规矩矩的磕起头来。
这一幕把赵介吓住了。管家哗啦一声把托盘吓的脱了手掉在地上。
三个孩子吓得呆若木鸡。
跟在后面的几个看热闹的人也呆呆的看着屋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赵介反应最快。他急忙去拉古二爷起来。可是古二爷这个老家伙从小练武那里是赵介能拉起来的？
直到古二爷一丝不苟的磕完三个头，他才缓缓的起身然后回头对三个孩子说道：“还不过来给赵先生跪下！”
三个孩子急忙对着赵介跪在地上。
赵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古二爷拉着赵介的手说道：“赵先生，我们古家光大门楣就全靠你了！”
第三百七十章 从江洋大盗到书香门第
“靠我？为什么？”赵介不知所措喃喃的问道。
古二爷拉着赵介的手说道：“今天我把我们古家的三个小兔崽子带过来拜你为师，让赵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好好做人！”
这时候管家已经把银锭重新从地上捡起来摆在托盘里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
“这是，这是做什么？”赵介着实让这五百两银子吓住了。
“我听见赵先生和康先生当年都是青白王朝的进士出身，都是饱学之士。由你当我孙子的先生一定能够教好他们！”古二爷说道。
“赵先生也知道，我是江洋大盗出身。总不能让子孙后代再走我的老路吧？”古二爷动情的说道。
这句话打动了赵介，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小时候总听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是家里穷读不起书怎么办？只好走上了刀头舔血贩卖私盐这条路。”古二爷接着说道。
“现在好了，家里有了些积蓄。这时候不供孩子们读书什么时候供？”古二爷笑着说。
“好，就应该这样。古二爷你做的对。”赵介点头说道。
“现在是乱世。可是这世道不能总是乱世吧？等天下太平的时候也让他们去科场试试身手。如果能得个功名什么的，我们古家就彻底的扬眉吐气了。”古二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憧憬。
“不过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羞于提起我这个做江洋大盗的爷爷了。不过就是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就是让我去死，我也含笑九泉了。”古二爷说到这里又是伤感又是动情。
古二爷说的掏心掏肺的话把赵介都感动了。
“这世上哪里有世世代代的书香门第？就是大楚国当今的皇上他的祖上不也就是一个军汉吗？再往上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呢。”赵介说道。
他原来是青白王朝官员，所以从心里根本不把大楚国皇帝放在眼里。
古二爷是私盐贩子更是藐视朝廷的存在。
所以两个人说起这些话都是毫无顾忌。
不过书香门第这四个字让古二爷眼前一亮。
“再这样过去三四代，我们古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吧？”古二爷问道。
赵介看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老贼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了，将来中不中功名倒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书达理做一个正人君子。”古二爷说道。
这句话从一个行走江湖几十年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怪异。
不过赵介还是郑重的点头。
古二爷告别的时候深深的鞠躬并且双手捧着那块竹板递给赵介。
“任打任骂！以后就全拜托赵先生了。”古二爷说道。
古二爷带着三个孙子去拜师的事情像一阵风一样传到了每一个盐枭的耳朵里。这件事在他们的心里激起了波澜。
可不是嘛，自己走夜路贩私盐总不能让自己的子孙也一条路走到黑吧？
不用说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无法无天的盗匪。就是那些本本分分的种田的，商人和其他五行八作也都让人瞧不起啊。
要想让人瞧得起，只有让子孙读书这一条路！将来就是见了官府老爷都不用下跪！
最关键的是，现在咱有银子了。现在不送孩子读书什么时候送？
所以随后的几天，盐枭们带着自己的孩子硬往赵介那里塞！
更可观的是，赵介家里的银子堆的像小山一样！
没有孩子的盐枭看着眼热，不是骂老婆不争气的肚子，就是像着到哪里找一个女人做老婆。
小蝶听见这件事也不由得感叹道：“我们乌骨人原来的时候连文字都没有。还是几年前爷爷让有才学的人创制出文字。朝廷里有才学的人极少。这也是乌骨人必须借重原来青白王朝汉臣的原因。将来我有了孩子一定给他们找一个饱读诗书的人教他们。”
“文多了，武就没有了。将来的乌骨人还能打吗？”长寿反问道。
看见小蝶没有听懂他说的话，长寿解释道：“大楚国的太祖皇帝就是个武将。科举的时候他让两个书生相扑决定谁是状元。现在大楚国的读书人都以这件事为耻。”
小蝶听到这里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科举的前一百名以相扑格斗决定名次。如果一直这样干，文人有血性，大楚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窝囊样。”长寿说道。
“胡扯！有辱斯文。”小蝶反驳道。
“真是不得了，连你也中了他们的毒了。”长寿哀叹道。
与小蝶话不投机，长寿走出家门去找赵介。
“恭喜恭喜，恭喜发财！”
刚一进门长寿就笑嘻嘻的说道。
可是当长寿看见赵介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两三天没见，赵介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
赵介满脸愁容的看着他。
“怎么了？发愁银子花不出去？”长寿问道。
“放屁！我是在愁这么多孩子可让我怎么教啊。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三十多个了。”赵介怒道。
“赵先生，你说这话我都替你脸红。你也是圣人门徒。当年圣人门下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个。三千人圣人都教得了，三十人你就叫苦了？”长寿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家庭的孩子我恐怕教不好。”赵介解释道。
“当年圣人门下的弟子子路也是一个好勇斗狠之徒。圣人还不是把他教得很好？越是这样出身的人很可能越出人才。”长寿答道。
赵介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寿，最后咬牙切齿的说：“以后少看我的书！好经都让你念歪了。”
“赵先生想没想过，如果你把这些孩子教好了，你有多大的功德啊。”长寿说道。
赵介点头说道：“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答应教这些孩子的。”
“而且我还觉得这些人还不够多。佛祖说众生平等。从山里来的王木梁的儿子王振岳你要教吧？二毛和半斗你也要教吧？将来那些盐民的孩子和那些到这里种田人家的子弟你是不是都要教？这样才可能凑出来弟子三千！”长寿笑着说。
赵介让长寿说的话吓得呆住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铜鹤化虹一
天师张幻陵静静的躺在榻上。他的头发在半年之间全白了。双颊凹陷，如同一张皮包裹着的骷髅一样。
只有他的眼睛精芒四射看着白马观主殿的屋顶。
“大哥，你还在等什么？看你这样熬着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咱们道家看轻生死。你这样苦挨还不如早日登仙的好。”他的弟弟张闲陵在一旁悲戚的说道。
“我还是凡心未了想看一个结果才肯安心。”张幻陵吃力的说道。
“一切事情不是早就安排妥了吗？二毛也让长寿带走了。长寿那小子，外表散漫，内心奸滑的很！你不用担心，长寿一定能照顾好他的。”张闲陵劝道。
“长寿不是奸滑，只是藏而不露而已。他内心有纯善！”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幻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你对他很安心，现在咱们就会龙虎山老家好不好？有灵脉加持，或许你还能延续几年。”张闲陵试探着问道。
“回不去了，我的大限就在眼前。我早就让你们做回家的准备，都收拾好了吗？”张幻陵问道。
“早就收拾好了。只要套上骡车就可以走了。”张闲陵答道。
“那你们现在就走吧。他们已经上路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幻陵说道。
“大哥！”张闲陵一把抓住张幻陵瘦骨嶙峋的手不舍得放开。
“看不破儿女情长还修什么道！”张幻陵说道。可是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我看你总骂儿子蠢笨，不要再骂了，傻人有傻福。英姑到今天还没有大名，我看叫守妙就很好。快走吧！”张幻陵最后叮嘱道。
“大哥，我走了。“张闲陵站起来用袍袖擦了把眼泪就向外走。
毕竟是修道之人，生死离别看的比平常人更洒脱。
“郭宦，套车！”张闲陵刚走出大殿就大声喊道。
郭宦是从西北服劳役送秦岭神树进京的民夫。二毛的父亲母亲和其他民夫与他都是一起的。
结果在路上二毛的父亲病困交加死在了路上。
他们这些民夫护送神树进京后一点赏钱都没有拿到，根本没有盘缠回老家所以就留在了京城外的白马观打杂。
郭宦听见张闲陵的喊声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仙长，大雪天还要出门？”郭宦问道。
“是啊，快一点套车吧。”张闲陵答道。
张闲陵吩咐完郭宦又去后面让自己的婆娘和英姑把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拿出来装车。
英姑听说今天就要离开白马观急忙抱着整天就会傻笑的弟弟跑着来见大伯张幻陵。
“大伯，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英姑哭着问道。
“飞，飞了！”英姑怀里抱着的弟弟喷着口水奶声奶气的说道。
“是啊，大伯也要走了。去另外一个地方。”张幻陵面带微笑的说。
“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英姑哽咽着说。
“缘分总有来的时候，也总有尽的时候。还是快一点走吧。出自龙虎山张家的人就不要这么没出息！”张幻陵说道。
“快走吧！”张幻陵催促道。
英姑哭着走出大殿。
郭宦已经把车套好。听说张闲陵一家要走，白马观里的人都出来相送。
二毛的母亲王氏也赶来了。只是她的大儿子大毛没有露面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大哥让你和大毛跟我们一起去龙虎山，你为什么不愿意？”张闲陵问王氏。
“大毛这孩子死活都不愿意离开京城。他喜欢这里的热闹。”王氏嗫嚅的答道。
张闲陵叹气说道：“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
白马观的大门打开，一辆骡车从里面冲出来。张闲陵亲自扬鞭驾车碾着积雪向南而去。
李狗儿骑在一头乌云压雪的小毛驴上走在最前面。
他的身后有二十名禁军步行跟着。
皇帝张卯再一次派他到京城外的白马观接天师张幻陵进宫。
现在张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河间府和盐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张令徽刘舜仁带着两万常胜军居然被一群私盐贩子打败了。可恶的郭药师居然抗命不肯移兵攻打盐山。
看来祖宗立下的规矩还是对的。就是要压制武将，否则总有一天他们会欺君罔上！
最让张卯挂心的是长寿的身世。他一天不把长寿的事情解决了就心绪不宁。
大楚国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国祚了。经验就是外患不足虑，无非就是要银子和土地嘛。
实在打不过给他们就完了。这就相当于割肉放血，反正是死不了人的。
可是内忧就不同了。内忧是要改朝换代的，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由长寿，张卯就会想到天师张幻陵。如果没有张幻陵，长寿也不会走到今天和盐枭们混在一起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地步。
可是张卯并不能杀张幻陵。他自称自己是道君皇帝，怎么可以杀在龙虎山传承近千年的天师？
如果杀了张幻陵，天下人特别是大楚国的黎民百姓该怎么看他这个与他们一样崇佛信道的皇帝？
“都说登仙登仙，今天朕就让你在天下人面前演示给朕看。如果你没有这样的法力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怪朕的。”张卯一个人在大殿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狗儿带着禁军来到白马观面前。他低头看着地面又仰头看了看天。
天上还淅淅沥沥的飘着雪花。可是白马观的大门前明显有两道车辙印和牲口的蹄印。应该是不久前才出门的，反正早就被雪花盖住了。
这么冷的下雪天怎么还有人出门？
李狗儿心里突然紧张起来。那个据说可以通神的张天师不会已经未卜先知的逃走了吧？
他急忙伸手很拍大门上的铜环。
大门旁边的小门开了，郭宦探出头来。
“原来是李公公！”郭宦谄媚的说道。李狗儿已经到过白马观好几次了。他自然认识这个据说是皇帝陛下身边最贴心的太监。
“天师在观里吗？陛下请他即刻进宫！”李狗儿说道。
躺在大殿里的张幻陵叹息一声说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铜鹤化虹二
李狗儿就是张卯肚子里的蛔虫。张卯对人的好恶完全就能从他的身上看出来。
张卯现在心里深恨张幻陵，所以他也不会对张幻陵有好脸色。
等郭宦打开大门，李狗儿带着禁军直接闯进大殿。
张幻陵就躺在大殿里三清雕像的旁边。
”天师身体可好？陛下现在有急事要召见你。”李狗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贫道正等着你们。不过还是麻烦公公派人抬着贫道去吧，我实在是走不了路了。”张幻陵平静的说道。
“没问题。去拆一块门板过来。”李狗儿对几个禁军吩咐道。
张幻陵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轻飘飘的。四个禁军士兵把张幻陵放在门板上轻松的抬着四个角。
天空中彤云密布，雪越下越大了。
可是李狗儿示意禁军就这么抬着张幻陵走出白马观连一点遮挡都没有，就让雪花直接落在张幻陵的身上。
张幻陵完全感觉不到冷似的仰面看着天空。
从白马观到京城有二十里。从京城外城城门到宫城还要走很远。
李狗儿穿着厚厚的袍子坐在毛驴上还是觉得冷的发抖。
雪花在天师张幻陵身上盖上了薄薄的一层，张天师一动不动的躺着像是死去了一样。
“如果就这么冻死了也与陛下无关。谁知道道法高深的天师会怕冷啊。
大楚国京城的百姓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也是最喜欢谈论实事。天底下的事没有不被他们评头论足的。
李狗儿的太监服色太明显了。何况后面还跟着一队禁军。
怎么还有四个禁军抬着一个身上落满白雪的道士？
这么奇怪的一队人很快就引起了好奇的京城百姓的目光。
“这个道士是活的还是死的？”
“废话！你没有看见身上落的雪吗？怎么可能是活的！”
“你眼睛瞎了？看他们走的方向，明明是要进皇宫的。你懂不懂规矩？怎么可能往宫里抬一个死人？大不吉利啊！”
……
所有的议论都听在李狗儿的耳朵里。可是他只当做没有听见。
一行人走到内城门口，守城门的禁军士兵已经得到命令直接放李狗儿他们进去。
李狗儿他们穿过内城直奔皇城而去。走到皇城门口的时候，李狗儿下了毛驴走到张幻陵面前。
他要试探张幻陵一下。如果真的冻死了就不能抬进宫里了。
抬一个死人进宫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天师，天师？”李狗儿轻声唤道。
“走吧。”张幻陵睁大的眼睛还是看着天，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李狗儿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道：“开城门入城！”
李狗儿让禁军把张幻陵放在紫宸殿外面的雪地上。张卯这时候就在紫宸殿里面。
李狗儿一个人进入大殿向张卯禀报天师张幻陵已经到了。
张幻陵躺在门板上看着紫宸殿门口的四只高大的铜鹤。
四只铜鹤引颈向天作展翅欲飞状。
大晋时，大臣索靖有洞见未来之能。他看着洛阳大晋皇宫里的铜驼说道：“你们有一天会处在一片荆棘之中。”
他的意思是将来有一天辉煌庄丽的大晋皇宫会变成一片废墟。
张幻陵看着四只铜鹤忍不住叹息一声。一缕热气从他嘴里袅袅升起。
李狗儿进入紫宸殿良久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让几个禁军士兵站的远一点，然后才凑近张幻陵的耳边问道：“陛下让我问你，当初京城里流传童谣：二八兴，二八亡，二八天子坐龙床。这几句话指的是不是长寿小师傅？”
张幻陵嘴角现出笑意轻轻的摇头。
“那你知道是谁吗？”李狗儿急切的问道。
张幻陵缓缓的点头。
“是谁？”李狗儿的公鸭嗓忍不住叫道。然后他又急忙捂住嘴巴。他太心急了，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你真想知道？”张幻陵的声音时有时无。
李狗儿刚想点头却又犹豫了。如果张幻陵真说出一个名字，将来陛下为了杀人灭口会不会要杀他的头？
不过他又马上心里哀叹一声。这个问题他就是不想问也要问。谁让他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呢。
“天师说吧。”李狗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然后他急忙把耳朵贴在张幻陵的嘴边。
“建王今年刚刚过了成年礼，明年就二八一十六岁了。”张幻陵轻轻的说道。
李狗儿差一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难道这又是一次玄武门之变？
“胡，胡说！”李狗儿尖叫道。建王还是一个少年，可没有唐太宗的英明神武。再说建王的身边也没有当年唐太宗身边的一干文臣武将。
“谢陛下当年赐我那么多的银两让我修缮道观。贫道不打诳语。”张幻陵说道。
李狗儿现在恨不得上去堵住张幻陵的嘴巴。
回到紫宸殿张卯问起张幻陵说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建王是陛下的儿子。挑拨离间天家骨肉亲情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长寿现在在哪里？”张幻陵问道。
“盐，盐山”
现在李狗儿大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答道。
“好地方啊，贫道挨到今天终于该走了。”张幻陵喃喃的说道。
他的眼睛猛的转向那四只铜鹤。
“还不走吗？等着将来埋在杂草里面？”张幻陵厉声问道。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四只铜鹤灰绿色的身子慢慢变成白羽黑翎，鹤顶上现出一点朱红。
四只鹤扬首向天哦哦的几声清鸣然后拍翅冲上天际。它们绕着整个皇宫不停的旋转鸣叫着。
处在紫宸殿中的张卯听见声音也好奇的走到宫门口扬头看着这让人吃惊的一幕。
“该走了。”张幻陵轻声说道。
那四只鹤仿佛听见了招唤立刻俯身向下冲过来。
当它们扑到张幻陵身上的时候，一团烈焰从张幻陵身上冒了出来。烈焰把张幻陵和四只鹤包裹在里面。
“天道就是人道！”
火光中传出张幻陵的一声清喝。然后火光炸开，一道青虹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彤云密布的云层现出一个洞来，露出了一弯湛蓝的天。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情我愿一
张卯阴沉沉的看着匍匐在地上抖的像树叶一样的李狗儿。
“张幻陵说什么了？童谣里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长寿小师傅？”张卯问道。
“不，不是。”李狗儿答道。
“张幻陵说的是谁？！”张卯厉声问道。
李狗儿只是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再不说就拖出去乱棍打死！然后把你老家的父母兄弟姊妹都拉出去砍了！”张卯恶狠狠的说道。
李狗儿身子一顿不抖了。他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张幻陵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个人是，是建王。”
张卯愣在那里很长时间才想起来建王是谁。这也难怪，他有三十一个儿子，三十四个女儿，怎么能记住那么多。
皇家是最没有骨肉亲情的。张卯的这些儿子只有每年举行朝廷大典的时候才能聚齐。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心思看他们一眼。
平时的时候就更没有机会见面了。只有自己的长子也就是太子张行他见的次数多一些。毕竟是自己的接班人嘛。
不过即使是太子张行他也是常常几个月除了行礼如仪的问安之外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张卯想了半天才大致想起来自己的这第九个儿子张钩的长相。
“建王今年多大了？”张卯问道。他根本记不得自己每一个儿子的年纪了。
“建王今年刚过的成人礼。”李狗儿答道。他已经从恐惧中恢复了一些。
“这么说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张卯点头说道。
张卯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可是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自己已经立下了太子就是长子张行。可是童谣里面却说是第九个儿子建王张钩做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说会发生宫变吗？
可是张卯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的这些儿子里面没有一个有这份能耐的。
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张幻陵临登仙之前跟李狗儿说的是假话？是为了替长寿小法师开脱吗？
张卯越想越觉得张幻陵开脱的可能性大。
“可恶！”张卯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你是不想活了！”张卯对李狗儿说道。
那一天天师张幻陵在京城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皇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一天突然有四只仙鹤在皇宫的上空漫天大雪中盘旋飞舞。
那一天有一道长虹拔地而起破云而去。
京城的百姓根据些许的事实加上自己的无边无涯的想象编制出了天师张幻陵登仙直上九重的故事。
现在只剩下郭宦，王氏还有老仓头几个杂役的白马观立刻就成了万人膜拜的圣地。
郭宦马上看到了这里面的机会。白马观里如果没有道士怎么能撑得住场面？他急忙找了一身道袍穿在身上，手拿拂尘装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而且他还把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到外面玩耍的大毛硬拉了回来假扮成道童。
一开始大毛很不愿意，可是当郭宦把一大把铜钱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马上就没意见了。
从此以后，郭宦就在白马观里大发香火财。
一封加急秘奏从燕山府送到了京城。
这是燕山府府尹蔡靖写给皇帝张卯的。
蔡靖在奏折里说节度使张令徽不听朝廷调派居然私自秘密带兵返回燕山府。
张令徽一回到燕山府就马上占据燕山府的府库。他把府库里面的粮食银钱和兵器甲仗都据为己有。
张令徽手里有一万多如狼似虎的常胜军，蔡靖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楚国一百多年殚精竭虑的要收回燕云十六州，目的就是在北面形成一道屏障。
可是今天张卯算是彻底知道了。天险很重要，可是把守天险的人更重要！
可惜的是张卯手里就是没有可用的人。大楚国军队一百年来已经羸弱不堪了。新投靠过来的常胜军却桀骜不驯。
张卯思考再三决定还是让郭药师带着他的部下回到燕山府。
燕山府比河间府重要的多。如果郭药师回去与张令徽因为利益两虎相争那就更好了，就让这些不听话的常胜军在内斗中自生自灭吧。
张卯打定了主意就马上给在河间府的郭药师下旨让他立刻带兵回燕山府平乱。
七天后郭药师接到了圣旨。他望着几十架抛石车下几千名不停拉扯绳索装石发弹的士兵陷入沉思。
河间府已经三次被石弹打出缺口了。
可是每一次都被杨磙带着手下拼死把杀上城头的常胜军击退然后用麻包把缺口堵住。
不过郭药师觉得，只要再给他几天时间，河间府一定能够拿下来。
只是到那个时候，他手下的常胜军就要与城里斗志旺盛的流民军死拼。
郭药师想到这里也不由得心里发怵。他心里不得不佩服杨磙的确是一个人物。
用手腕排除了石千峰和韦辉这两个异己，又通过他们两个消耗了常胜军的有生力量。
现在城里的流民军都是与杨磙一条心决心死战到底的人。
这块骨头还真难啃啊。
郭药师想了很久然后让人把赵鹤寿找来。
一看见赵鹤寿，郭药师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有没有胆量去河间府见杨磙？”
赵鹤寿傻住了，他不知道郭药师的意图。不过悍将就是悍将，赵鹤寿没有犹豫的答道：“只要大哥有令，我马上就去！”
几十架抛石车停止了抛石。在城下准备攻城的士兵也撤了回来。
城头上的流民军迎来了难得的喘息机会。
杨磙急忙命人把城上受伤和被大石头砸死的士兵抬到城下去。然后赶紧修补缺口准备迎接常胜军的下一次进攻。
“快看，下面来人了。”一个流民军士兵喊道。
杨磙俯身向城下看去，一名常胜军将领手拿一杆白旗缓缓的向城下走来。
“不要放箭！”杨磙命令道。
赵鹤寿就这样大咧咧的走到城下扬头向上面喊道：“我是常胜军的赵鹤寿！郭药师郭大哥派我来与流民军的杨磙杨大头领好好谈谈！”
“问问他想怎么谈？”杨磙吩咐身边的士兵说道。
“你想怎么谈啊？”士兵趴在城头上喊道。
“当然是我这个不怕死的上城与你们大当家的谈了。”赵鹤寿答道。
杨磙早就心里清楚。长此以往河间府一定是守不住的。他暗中已经做好了突围逃走的准备。
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常胜军还会派人来谈判？莫不是转机就在眼前了？
杨磙喊道：“找一个吊筐把赵将军从下面拉上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情我愿二
常胜军与流民军打了这么多天，双方死的人数以千计。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是赵鹤寿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来找杨磙见面。
他来之前已经把身上的兵刃留在了大营。赵鹤寿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坐进从河间府城上吊下来的筐里被慢慢的提到城上。
刚被提到城头，几个流民军士兵就抓住赵鹤寿的手脚让他不能动弹。
又有两个士兵的四只大手在他身上一顿乱摸。
“除了下面的那杆铁枪，我这次来什么都没有带！”赵鹤寿喊道。
杨磙看着一脸无赖像的赵鹤寿沉默不语。
“那一位是杨大当家的？郭将军派我来跟他商量点事情。”赵鹤寿问道。
“我就是杨磙。郭药师派你来有什么事？”杨磙问道。
赵鹤寿看看杨磙周围的士兵没有再说话。
杨磙会意只留下三四个心腹，其他人都赶到了一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杨磙说道。
“我大哥想跟你做一笔交易。生意成了，大家都获利。生意不成，大家继续损兵折将。”赵鹤寿说道。
杨磙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杨大当家的觉得这么打下去你能守住河间府吗？”赵鹤寿问道。
“即使是守不住，让你们常胜军损失一大半然后我再带着兄弟们从容的逃走应该不成问题。”杨磙答道。
赵鹤寿伸出大拇指赞道：“我大哥不止一次的说过杨大当家的心智一流真是好手段！看事情也分毫不差。”
不过赵鹤寿语气一转说道：“就是你刚才说的对，也是你们流民军离开河间府重新又要做流寇了。杨大当家的就舍得离开河间府？”
杨磙的心猛的一跳：“这么说你们不想再攻打河间府了？”
“不想再打了。这些天我大哥心都在滴血！心疼啊，死的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兄弟。”赵鹤寿话说的很动情。
“好啊，既然是这样，我祝你们一路顺风！”杨磙说道。他的话里带着嘲讽。
“走是真的要走。可是还有些难处啊。”赵鹤寿说的时候龇牙咧嘴一脸的苦相。
心思缜密的杨磙知道赵鹤寿要说到今天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不瞒杨大头领，这一次我们常胜军是兵分两路。另外一路有两万人攻取盐山。可是那帮熊包软蛋让盐山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想到这里帮我们打河间府，结果让我大哥回绝了。粮食太少，不够那些饭桶吃的。”赵鹤寿在胡扯着。
常胜军在盐山吃了败仗的事杨磙也听出去打探消息的暗探说过。
他听出赵鹤寿的意思了，他是来要好处的。
“可是我们流民军的粮食也不多啊。”杨磙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粮食从这里到燕山府有四百里实在走不了啊。为了活命就只能背水一战攻打河间府了。”赵鹤寿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脸的无赖相。
杨磙陷入了沉思。
石千峰和韦辉带着所属部众出城后，河间府城里的粮食还能吃一个月。
这段时间又伤亡了几千人，就是又少了几千张吃饭的嘴。剩下的粮食又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
如果赵鹤寿说的是真的，为了把这些瘟神打发走给常胜军一些粮食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怕给了粮食常胜军反而不走了，吃饱了接着攻打河间府。
到那时他杨磙就成了大笑话了。
“现在城里的粮食真的不多了。如果我拿出一些银两和其他值钱的东西顶替怎么样？”杨磙问道。
金银珠宝是好东西，可是不能当饭吃，对攻城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我来之前郭大哥就说你杨大头领一定会这么说。你和我郭大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赵鹤寿赞叹道。
“就按杨头领的意思办。不过我大哥的意思是不能少于五万两银子的数目！”赵鹤寿说道。
“就这么办。银子和金银首饰珠宝我一定凑出相当五万两银子的东西来。不过得给我三天时间。”杨磙说道。
拿出这些东西杨磙根本不用花费三天时间。提出这个要求可以用这三天加紧加固城墙。就是常胜军拿了东西反悔不走，就当是用值钱的东西换了三天时间。而且还空耗了常胜军三天的粮食。
“好，三天后我们就在城下交易。”赵鹤寿说道。
杨磙又命士兵用箩筐把赵鹤寿放下城然后召集兄弟们商量凑齐一万两银子的事情。
杨磙当着几百个大小头领们的面动情的说道：“就是被常胜军攻破河间府，我杨磙一样能轻轻松松的逃出去。可是为了城里两万兄弟的身家性命我杨磙要与兄弟们同生死共患难！这五万两银子我拿一半出来，剩下一半各位兄弟每个人多少凑一点好不好？”
几百个流民军头领听完杨磙说的话心情激荡。
“我们愿意永远跟着杨大哥，跟你同生共死！”
郭药师听完赵鹤寿回来后的禀报只是命令道：“这三天不能让士兵们闲着，让他们加紧修理损坏的抛石车！”
三天的时间里，河间府城上在忙着加固城墙。城下的常胜军在修理抛石车搬运石头。都是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样子。
三天后，赵鹤寿又来到城下。杨磙直接把十几个装满箩筐的银锭和一包珠宝放下城。
“赵将军，东西都在这里了。五万两银子只多不少。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否则生儿子没**！”杨磙在城头上喊道。
赵鹤寿嘿嘿的笑着。
“等我有了儿子就与你杨大哥做亲家！”赵鹤寿嬉笑着说道。
简单的检验了一下赵鹤寿带回来的银子，郭药师命令道：“这些银子都分给下面的士兵。然后收拾行装让士兵们加快速度返回燕山府！”
得到赏赐的一万多常胜军士兵一个个精神振奋。在郭药师、赵鹤寿、甄五臣的指挥下常胜军迅速拔营向北而去。
在城头上看着孤零零的几十架抛石车，杨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场大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将近一个月的血战仿佛像一场梦一样。
第三百七十五章 熙熙攘攘一
长寿骑着老驴出城闲逛。天气没有一个月前那么冷了，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犁种地了。
可是现在跑到盐山的饥民并不多，这样下去一个月后根本不可能有多少人在盐山附近开荒种地。
长寿没有催促任凭老驴随意在道路上走着。
远处迎面有一百多人走过来。看骑马走在最前面人的硕大体态就知道是泼风刀廖超。
廖超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的马屁股后面跟着二十多破衣烂衫的人。再后面就是廖超手下的几十个伙计。
“这是廖大哥第二次这么带人回来了。”长寿笑着说道。
“没办法，把嘴都磨破了也不好使！我只能用一点手段了。明明对他们是天大的好事，有住的地方，有吃的，白给他们地种。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来！”廖超无奈的说道。
从盐山向北一直到燕山府四百里之间由于战乱百姓早就跑光了。
只有向南越深入大楚国境内人烟越稠密。
长寿让行走各地的盐商们在路途中经过的地方向当地的百姓宣传可以到盐山来种田。盐山附近有大片的荒地，而且有饭吃不会被四处流窜的匪寇袭扰。
可是大楚国的官府和乡绅地主也感觉到了威胁。他们都纷纷张贴公文告示或者放话造谣惑众。
在官府和乡绅地主嘴里盐山的这群匪人十恶不赦，去盐山就等于进了虎口一样。活着要作奴工，死了会被熬成灯油。
谎言有四条腿，而真相只有一条腿。谎言永远比真相跑的快得多。
官府老爷的话还能有假？百姓避盐山如避蛇蝎。
盐商行走各地的劝说一点用都没有。那些百姓在当地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肯向盐山迈出一步。
别的盐商看见劝说没有效果也就算了。可是泼风刀廖超是一个暴脾气，他直接指使伙计动手抢人。
上一次就是他带着伙计强掠了三十多个无地农民到盐山。
那三十多个人刚到盐山的时候吓得要死。安排住处后又连续几天都有饭吃这才渐渐的安定下来。
这一次廖超又带回来二十多人。
“这个孩子是他们家的三代单传。我把这个孩子抱来了，这些人就乖乖的在后面跟着。”廖超在马上抱着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得意的说道。
长寿看向廖超身后的二十多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脸的菜色。衣衫褴褛不说，每一个人的脚上穿的都是草鞋。
“大王，把孩子还给我们吧。让我跟你们走，当牛做马都行啊。”一个老汉带着哭腔哀求道。
他称廖超是大王。看来真的把廖超当做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了。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到了盐山就把孩子还给你们！这一路上不停的啰嗦，真是烦死老子了！”廖超不耐烦的说道。
长寿看见老汉脚上的草鞋都磨破底了。他跟过去说道：“大叔要不坐我的毛驴吧？”
结果他的话竟然把老汉吓得连连向后倒退。
“不要太好心了。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觉得你不怀好意！”廖超警告道。
长寿只好苦笑着作罢。
二十几个人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恶狠狠的盯着廖超像是随身准备扑上来的样子。
最幸福的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孩子靠在廖超肉乎乎的肚子上居然睡着了。
长寿看着这二十多人心里不住的叹气。对这些人来说到盐山种地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却需要靠廖超这样的强硬手段。
长寿跟在一行人的后面回到盐山就把廖超单独找来。两个人谈了半个时辰才分开。
几天之后，在盐山以南的刑州，易州，德州等地出现了几个闲汉。他们出入酒楼勾栏出手十分大方。
没有多长时间，在大楚国北部甚至是京城里有一个消息迅速传开了：在盐山的河床上发现了金脉。很多人就在河床上挖到了狗头金发了大财！
真相是死的，干巴巴的。可是谣言却是活的，在口口相传的润色夸大中越来越丰满。让人听了不得不信，直到血脉偾张。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更蛊惑人心的了。大楚国河北东西两路和京东京西两路的百姓现在是人心惶惶，都想去跑到盐山去发大财。
最先跑去的自然是那些捞偏门的鸡鸣狗盗之徒。本来就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来去无牵挂所以走的很快。
然后就是给乡绅地主卖身种田做活的佃户。只要能挖到一块金子就能翻身做人了。
滚滚而来的人潮像一股一股的洪水让长寿也始料未及。
小蝶忍不住抱怨道：“你和廖超搞的什么鬼？跑来的净是一些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这些天我的五百多骑兵马腿都快跑断了，抓都抓不过来！”
“先来的都是胆子大的。这些人种不了田，可以让他们当亡命徒嘛。实在不行的就把他们赶走！”长寿说道。
“后面来的，不少都是携家带口。他们可以留下来种田。大不了让他们自己先在河滩上挖几天死了心再说。”长寿忍不住笑道。
“表面上看不出来，没想到你心里这么坏！脑袋冒坏水的人比拿刀杀人的更坏！”小蝶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可是他们自己要来的，不是像廖超那样硬把人拉来的。”长寿的答话振振有词。
“所以我才说你比只知道拿刀杀人的廖超更坏！”小蝶反唇相讥。
小蝶不再像以前那样抓人了。而是任由来盐山想挖金发财的成千上万的人们在河滩上像蚂蚁一样漫无目的的乱挖。
人多创造奇迹。没有几天，本来浅浅的小河居然被挖金的人挖成了两三丈深！
盐山的人都赶来远远的看热闹。每一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成千上万的人弯腰用最简单的工具甚至是双手挖着根本不存在的金子。这个场面也实在是太壮观了。
“利字旁边一把刀！真是害人不浅啊！”赵介手捻胡须忍不住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