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期而遇二
千童在盐山县城以南四十里。当年始皇帝派徐福带着千名童男童女渡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就参加在这里驻留过。所以起名为千童。
刘光世这一路上抓住了不少从盐山县城里返家的苦力。
从他们的嘴里打听出不少盐山县里的事情。
“小神仙？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刘光世身边的一个副将纳闷的说道。
刘光世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些泥腿子造反哪一次不是装神弄鬼的？只有这样才好骗人嘛。”
“将军，我们抓住的这些苦力怎么安排？”副将问道。
“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为张万仙他们晒盐，否则张万仙他们没有银子进项能挺到今天？他们都是和流民军一伙的，全部都砍了！”刘光世毫不犹豫的说道。
副将答应一声圈马就去安排了。其实他没有问的时候就知道刘光世会怎么回答。这已经是老规矩了。反正砍下来的人头都算作军功，那就不管是谁的脑袋，砍的越多越好。
不一会功夫，在队伍的后面就传来了求饶声和惨叫声。刘光世和他手下的士兵不为所动静静的等待着。等这一切的声音结束就向盐山县进发。
四十里的距离对于军队来说只一个时辰就到了。
在刘光世的部队离盐山县城只有几里的距离站在城头上远远的就能看见的时候，长寿才得到消息。
郑三坨禀报的时候脸色惨白。刘光世虽然跟青白王朝的军队打一次败一次，可是他在对付大楚国造反的这些人时鲜尝败绩，几乎是全胜。张万仙更是几次被刘光世打得屁滚尿流。
这些事情郑三坨全都经历过。
长寿听见消息后却一脸的平静。
“时间还来得及。各位好汉带着手下先从北门撤吧，我带着一百多流民军还能抵抗一会。”长寿说道。
泼风刀廖超扭动胖大的身躯问道：“看着那些官军像是有多少人啊？”
“我看见大旗上有一个刘字。应该是刘光世的队伍到了。看样子有四五千人。”郑三坨结结巴巴的答道。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然后突然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泼风刀廖超一跃从椅子上跳到地上——他的两条腿太短了。廖超兴奋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是一个滚动的肉球。
“刘光世之所以带着四五千人就敢来盐山县，一定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卖私盐的在这里！”廖超边走边说道。
一位老者面带微笑神态沉稳的说：“他如果知道盐山县城里有一千多盐枭，打死他也不敢来！”
马脸汉子是专门运私盐过太行山去漠上与游牧人交易的，最是彪悍。他带着做买卖的口吻说道：“我们事先要说好打完这一战后战马怎么分，兵器盔甲怎么分。”
漠上的游牧人最缺乏铁器。一副盔甲能换上百张好羊皮。
“那还用说？自然是按人头分了。”廖超答道。这里面他带来的人最多，这种分法对他最有利。
马脸汉子勃然大怒：“人多有个鸟用！我的人个个以一敌百！”
像是变戏法一样廖超瞬间从胖胖的身上抽出一把三尺长型如门板的刀来。
“吕兄弟是想和为兄较量一下？”廖超阴笑着问道。
马脸汉子抄起一根熟铁棍怒道：“这样就能吓住我吗？你也不问问我撞破天怕过谁！”
仗还没有打，为了分还没有影的战利品先就要窝里斗了。
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戏。
年纪看着六十多身形佝偻的老人霍然站起。身体直的像一杆长枪一样。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贩卖私盐也是有传承的。很多人父一辈子一辈传下来卖私盐的历史比大楚国的历史都长。
所以他们也都很讲辈分。这个屋子里数这个老者古二爷辈分最大。
看见古二爷站起来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抱拳说道：“全听古二爷吩咐！”
“兔崽子！”古二爷骂道。
“自然是谁得的就算谁的了！在死的人身上做上记号就是了。”古二爷接着说道。
刘光世带兵来到盐山县城下。
盐山县的城墙周长只有两三里。破败不堪的城墙只有两丈高。搭人梯很快就能爬上城头。
城门紧闭，城墙上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这正是攻城的好时机。
刘光世最擅长的就是有老鼠一样的预感。老鼠在地震之前和船沉之前就会躁动不安。刘光世也是一样，他现在看着盐山县的城墙沉吟不语。
“将军，下令攻城吧。“身边的亲兵建议道。
刘光世还是不说话。他没有任何证据不下令攻城，这么一大块肥肉摆在这里没有理由不吃。攻下盐山县不仅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立功还能大大的捞一笔。而且手下的这些兄弟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呢。
“攻城！”刘光世终于下令说道。
十几个人一伙搭人梯就能爬上两丈高遍布裂缝长满蒿草的城墙。
攻进盐山县城里面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盐。
刘光世手下的士兵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士兵们蜂拥而上踩着肩膀像蚂蚁一样向城墙上爬去。
直到看见士兵们爬上城头又在城墙上消失，刘光世这才放下心来。这些人应该是已经下城墙进城了。
没有多久，爬进城的士兵就打开了盐山县城门让大军入城。
“将军，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看来这些流寇看见咱们来就吓跑了。”一个士兵禀报道。
现在，所有人都不担心那一百多流民军。他们只是希望流民军逃跑的时候带走的银子少一点，给他们留下的多一些。
“兵分两路。一路去另一个城门把守。另一路跟着我去县衙。”刘光世大声喊道。
县衙的里面就有银库和盐库。发财的机会到了！
所有的官兵脸上放光跟在刘光世后面向县衙而去。
刘光世这时候却有意的把战马放慢一些让士兵们走在前面。
作为最高长官他不用着急。就是慢一些也不会少了他的那一份。
可是命却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官府的特征就是有一根高高的门槛。现在盐山县衙的大门洞开，门槛上坐着一个大肉球。
“都来了？老少爷们，吃饭了吗？”泼风刀廖超笑着问快要奔到面前的士兵们。
第三百三十二章 勇气是逼出来的一
看见一个胖得像磨盘一样的人大模大样的坐在县衙门口的时候，刘光世就觉得大事不妙。
刘光世下意识的回头望去，自己的队伍在后面堵满了整个街道，而且还在不停的向前涌来。
现在想回头出城太难了。
泼风刀廖超霍然站起门板状的大刀已经擎在手中。
“都出来吧，杀牛宰羊的时候到了！”
随着廖超的一声大喊，一百多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伙计各拿兵刃从衙门里冲出来扑向刘光世和他的士兵们。
大楚国一个将领如果带一千士兵。可能实际上只有六七百人甚至更少。账面上的三四百人是让他吃空饷的。
那六七百人大部分也会经常被克扣军饷，军服军械也不能足备甚至形如乞丐。
将领会精选出其中身高力壮的一二百人发给足饷，军械盔甲精良。如果是唯利是图的亡命之徒就更好了。这些人就是他保命的本钱。
刘光世身边就豢养了三四百这样的人。刘光世这几次吃大败仗可是每每逃出性命就是靠这些人的誓死保护。
这年头人命贱如狗，花一点点钱就会有人为你卖命。
可是几次败仗下来，刘光世身边这样的人也只剩下几十个了。
“将军快走！”
一声厉喝，几个亲兵冲出来挡在刘光世的前面。他们立刻与廖超手下的伙计交上了手。
刘光世调转马头想从后面士兵的人缝里挤出一条路来。
廖超舞动手里门板样的大刀瞬间就把刘光世的两个亲兵斩于马下。
这时盐山县城里杀声四起。听声音南北两个城门处最先打了起来。这些做事狠辣的盐枭明显是要关门打狗把刘光世的五千人一网打尽。
剩下的十伙左右盐枭从埋伏的小巷子里杀出把刘光世的队伍拦腰截成几段。
贩运私盐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所以个个彪悍敢战。千百年来许多盛极一时的王朝最后就倒在盐枭的起事造反之下。
盐枭们一个个像虎入羊群一般在官军中冲杀自如。大楚国的官军现在想的就是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像惊散的鸟群一样四散奔逃。
让人惊讶的是盐枭里面冲的最猛的反而是年纪最大的古二爷。他手持一根一丈长的白蜡杆一马当先，身体一左一右有两个人手使鬼头刀和板斧的壮汉护持。
白蜡杆在古二爷手里像一条灵蛇一样。缠、绊、戳、点，古二爷专攻迎面官军的下三路。
官军士兵纷纷倒在白蜡杆的攻击下。两名壮汉挥动鬼头刀和板斧冲上去就砍倒在地上的官军。
看见古二爷老当益壮，其他的盐枭更是拿出全部本事一路冲杀。否则一会仗打完了，古二爷这个老不死的不知道会怎么骂他们。
官兵们纷纷转头钻进一个个小巷逃命。盐枭们手持兵器在后面紧追不舍。
泼风刀廖超的手下也去追官兵去了。可是他却拉着一匹战马的缰绳满脸懊恼。
这是刘光世的战马。刘光世看见骑马很难在挤满人的街道上逃命就果断的弃马跑了。
知道刘光世带着官军到来后，盐山县城里的一百多流民军吓得躲在县衙里瑟瑟发抖。
他们以前被官军杀得太苦了。本来就是世世代代的种田的，由于生活所迫而造反。他们怎么会是经过训练的官军的对手？往往还没有打的时候就吓的跑了。
流民军望风而逃的态度反而激起了官军的勇气和斗志。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是对手了。
今天看见官军原来这么不堪一击都惊呆了。
“看见了吧，不能怕，心里害怕了没有打就已经输了。你们比官军差在哪里？本来那大吃一顿，看你们这样子连汤都喝不上了。”长寿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以前都被官军吓破胆了。”一个流民军答道。
“人活着就是这样，你越怕他，他就不怕你。你不怕他，他反而就怕你。就像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经过第一次就好了。”长寿笑着说。
“既然不能像那些卖私盐的发大财，就跟在后面捡一点便宜也好！”一个流民军咬牙说道。
“现在官兵们各跑各的，你们四五个人一伙不要分开。几个人对付他们一个总可以吧。如果还不行那也太孬种了。”长寿激励道。
“就按小神仙说的办！”
流民军士兵各找和自己相交的伙伴四五个人一伙冲了出去。
官军们各自逃命谁也顾不上谁。一个个惊慌失措一个人怎么是四五个人的对手？
流民军士兵很快就砍倒了两个。这一下子就激起了他们的勇气，不再缩手缩脚而是在小巷里对逃命的官军紧追不舍。
如果刘光世当初不跑而是带着手下官军困兽犹斗真有可能杀出一条生路。甚至可以反败为胜，毕竟他们的人比盐枭多很多。
可是刘光世遇见这种事情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逃命。主将一失，官军马上人心涣散各自逃命。
刘光世在十几个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冲到盐山县的城墙下面。他沿着女儿墙登上城头。
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亲兵只有四五个人了。刘光世和亲兵解下腰带系在一起绑在城头上顺着腰带翻到城墙外往下坠。
刘光世逃出城外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望向盐山县城。他隐约还能听见城里传来的喊杀声。
刘光世现在欲哭无泪。士兵就是将领的资本。可是几次惨败后，他已经是光杆将军了。不知道这一次陛下能不能像前几次那样饶他一命。
盐山县城里现在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只有两三百官兵坠城逃走，一千多官军被杀剩下的都跪在地上求饶。
现在最高兴的就是那位马脸汉子了。他专门做口外生意。草原上一个小部族如果有几十副盔甲就能所向披靡。今天收缴的盔甲兵器能武装好几个部族的。
看来不用再买盐了，明天就启程把这些东西运到漠上草原狠狠的赚他一笔。
连流民军士兵都送来了十几副盔甲和几十把刀来。
马脸汉子统统登记入账。
“我这一次只带了五百两银子到盐山县买盐。这些银子就都送给流民军的兄弟们吧。”马脸汉子说道。
“那我们的银子怎么办？”泼风刀廖超阴阳怪气的问道。
“其他人的我只能从漠上回来再给了。不是银子，只能用羊皮牛皮和其他兽皮还账。一倒手兄弟们还能多赚一点。走江湖的就讲究一个信字。我赛吕布孟大洪绝不含糊！”
“本来我们大家还信你，一听是吕布就不敢相信了。”廖超继续揶揄道。
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哄笑。孟大洪这个绰号的确不好，赛谁不好，非要赛吕布。
“都不要笑了，我相信他。不是相信他一个人，而是相信他没有这个胆！除非他不怕京东京西两路还有河北东西两路所有绿林好汉的追杀！”古二爷悠悠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荒野一
行走江湖的人比朝廷里的官员还注重自己的名声。名声坏了，他也就不能在江湖中混下去了。甚至一辈子被追杀，直到他死为止。
泼风刀廖超之所以揶揄马脸汉子只是想出口恶气。谁让他跟自己不对付了。
剩余的兵器和盔甲都让马脸汉子带到漠上与游牧人交易。俘获的三百多匹马十几伙盐枭就地分了。
剩下的就是怎么处理抓住的那些官军。
江湖人靠的不是凭勇用很。大多数时候做事都是留有余地的。
如果把这三千来人杀了，那么跟朝廷的仇就结大了。所有的人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所有的人都看向古二爷。古二爷低头沉思，他也拿不定主意。
“古二爷，从根本上说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嘛。”长寿这时候突然插话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长寿身上。自从他们第一次见到长寿就觉得他很好说话，总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你是说就这么把他们都放了？这也太便宜他们了吧？”古二爷问道。
“这一次刘光世把老本都陪进去了。朝廷如果知道他现在几乎就是光杆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处罚他。就是砍了他的脑袋也是很可能的。如果这三千人放回去，马上又会变成他手下的兵。这样他的损失就不大了，甚至他可以给皇帝写奏折说互有胜负。”长寿答道。
古二爷的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就更不能放这些人回去。就让皇帝老儿砍了他的脑袋！”廖超晃动着胖大的身躯说道。
“闭嘴！先听小神仙把话说完。”古二爷怒道。
“咱们派人给刘光世送信告诉他可以把这三千人还给他。不过嘛，这可是有条件的。”长寿接着说道。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长寿的意思。
“狠狠敲刘光世这狗官一笔！”马脸汉子拍着大腿说道。
“告诉他，拿十万两银子来就放人！”廖超也兴奋的嚷道。
姜是老的辣。这些人里面最沉稳的就是古二爷。
他轻轻的摇摇头说道：“十万两银子刘光世拿得出来吗？起码一时半刻他拿不出来。如果拖的时间长了，刘光世就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朝廷一定会知道事实真相。那时候就是三千人放回去对他也没有用了。”
“老爷子说的对！这笔银子一定得是刘光世很快就能拿出来才行。”长寿说道。
“就要一万两！这个数刘光世一定有。这些银子也够大家分了。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你一笔。”古二爷转头看着长寿说。
“银子我就不要了。盐山县城里的粮食不多了。那些苦力就要饿肚子了。我要在一万两银子上面加码两千石粮食。让刘光世从军粮里出。”长寿答道。
古二爷看着长寿缓缓的点头。
“刘光世一定是逃回自己的大本营刑州去了。这一次就让我去刑州给刘光世送信。”长寿接着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盐枭都瞪大眼睛看着长寿。作为江湖人，他们都是拼杀起来不要命的主。可是他们也都是谨慎小心的人。否则他们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也不会活到现在。
“这一次刘光世败的这么惨。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杀了你？”古二爷问道。
“千里做官只为财。贩卖私盐是门生意，做官也是门生意。刘光世作为生意人不会杀了我的。”长寿笃定的说道。
从盐山到刑州有六百里。由于战乱，这中间都是没有人烟的荒野。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这里经常有匪盗经过。
刘光世带着五名亲兵就是要穿过这茫茫荒野回到刑州。
刘光世出身将门。从他懂事的时候起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进入军中。当然是做一名将领。
不过从本质上说他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从来就没有吃过苦。
刘光世坐在篝火边呆呆的发愣。由于北伐青白王朝二十万大军一败涂地，他的父亲刘延庆已经被贬到南方去了。
这已经是陛下法外开恩了，就是把他父亲杀了也不过分。而且陛下还是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带兵清剿流民军。
这一年来，他东打西杀剿灭的流民军无数。可是这一次还是在盐山县栽了大跟头。现在只剩下五个人跟着自己逃回来。
这一刻刘光世觉得自己前途茫茫。他都想过偷偷回到刑州后收拾好全部家底带着家小去北方投奔乌骨人。
“将军，烤好了。吃一口吧。”
刘光世看了一眼亲兵递过来的东西忍不住趴在地上哇哇的吐了起来。刚刚喝进肚子里的清水又吐出来了。
亲兵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上面插着一只刚刚烤好的剥了皮的田鼠。田鼠龇牙咧嘴的格外狰狞恶心。
“快一点拿走，我不吃！”刘光世吼道。
“还有五百里路要走，不吃东西怎么走回刑州？将军，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吃一点吧。”亲兵劝道。
“拿走！我说不吃就是不吃！”刘光世气急败坏的说道。
亲兵看劝不动刘光世就把木棍凑到嘴边闭上眼睛啃食着田鼠。
我怎么混到了这步田地？刘光世现在有一种拔刀自刎的冲动。
这时候长寿和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骑着两匹骡子在向南赶路。
这个汉子名字叫马扩，是古二爷派来保护他的。
江湖人都生性多疑，不知道他是不是古二爷派来监视自己的。怕他与刘光世私下里达成什么不利于古二爷他们的交易。
所以长寿没有拒绝。如果拒绝了反而让古二爷他们起疑心。
“刘光世他们全靠两条腿走回刑州。咱们骑着骡子脚力比他们强的多。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在路上就赶上他们。”马扩笑着说道。
“那样更好。省得进刑州城了。这一路上匪盗强梁很多，马大哥一个人对付的过来吗？”长寿笑着问。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敢说对付的了？不过到时候我抬出古二爷的名头，大多数人都会给一点面子的。”马扩自信的答道。
虽然马扩嘴里是这么说，但还是握紧了手里的秋水雁翎刀。
第三百三十四章 荒野二
马扩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在几天的路途中长寿和马扩遇到几伙强匪，当马扩提到古二爷的名头后，强匪们都没有找他们的麻烦。
有的强匪还好心的想给两个人提供帮助，但是被他们统统拒绝了。
马扩心里不禁有一些得意。可是长寿却紧锁眉头。
强匪在这一带出没的这么频繁，刘光世他们会不会遇见？
这些强匪遇见刘光世他们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刘光世不会已经被强匪杀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夜幕将近，长寿和马扩准备在野外一条小河边安歇。
马扩找来干柴升火准备烤带来的硬面饼。长寿把两头骡子牵到河边饮水顺便给他们刷毛。
这样的活长寿从小到大常干，力气都用到了那头老驴身上了。
硬面饼在火上烤的松软焦糊发出阵阵香味。连在河水中给骡子刷毛的长寿都闻到了。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
远处马扩的一声大喝惊得长寿抬头向远处望去。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已经把马扩团团围住。
十几个人里面只有三个人手持朴刀，其他的人都拿着木棒。其中还有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
“我是古二爷跟前的伙计。这一次行走身上并没有带着黄白硬货。各位兄弟还是去别处发财吧。”马扩把雁翎刀横在胸前朗声说道。
马扩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心里并不惧怕。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谁有几斤几两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入行的西贝货。
大多数人连兵器都没有怎么和他斗？
听见马扩提到古二爷的名头又看见马扩一副有恃无恐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伙强人都是一愣。显然他们也听说过古二爷的大名。
“古二爷的名头我们也听说过。按说兄弟们现在就应该告罪抬腿走路。可是兄弟们都两三天没有吃过一粒粮食了。好汉你也看见了，能不能赏两个面饼给孩子吃？”
为首一脸土色的汉子收敛起强横的表情抱拳谦卑的说道。
马扩愣住了。打劫抢面饼的强匪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把咱们带的面饼分给他们一半。”
一个声音响起。
所有的人都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过去。
长寿牵着两匹骡子已经站在不远的地方。可见这些人做强盗是多么没有经验，连搜索一下四周的事都没有做直接就奔着马扩去了。
“这样的话不等赶到刑州我们就没有吃的了。”马扩为难的说道。
“路上再走快一点。我少吃一点也行。总不能让孩子饿着吧？”长寿答道。
像是在配合长寿说的话，就在这时女人背上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在空旷的荒野上传出很远。
“江湖救急也是绿林道上的规矩。这可不是我马扩怕了你们！不信只管杀过来！”马扩听见孩子的哭声也心软了，不过他还是先撂下了狠话。
他把雁翎刀插在地面上弯腰打开火堆旁边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摞硬面饼。
“这些饼给你们了！”马扩一声喊顺手把面饼扔了出来。难得的是十来张硬面饼在空中还是贴在一起居然没有散开。
这一手露的干净漂亮。
为首的强匪急忙扔掉手里的朴刀去接向他飞过来的面饼。手忙脚乱之中，大部分面饼落在了地上。
“果然是硬点子，佩服，佩服！”那个汉子面红耳赤的说道。
看来他们真的想动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说出去丢人，谢过两位好汉。”
等把所有面饼捡起来后，为首的汉子抱拳说道。
“谁都有吹风淋雨的时候。”长寿笑着说道。
十几个人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长寿叫住了：“几个面饼能解决什么问题？以后你们打算去哪里？”
为首的汉子一脸的悲戚答道：“我们这些人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走这条路的。以后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从这里向北，你们去盐山县吧。到那里能给你们一口饭吃。”长寿指着北方说道。
“这是真的。反正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总不能饿死吧？”马扩也接茬说道。
“谢谢两位好汉指点。”那个汉子将信将疑的抱拳说道。
看着一群人走远了，长寿转头苦笑着对马扩说道：“我小时候就常饿肚子。”
马扩也笑着答道：“我也是。”
几天一路同行相处下来，两个人越来越亲近了。
“这年头连做强盗的都快饿死了。”马扩叹息着说。
长寿指着一望无际的荒野。
马扩不解的看着长寿。
“这就是根本。从皇帝大臣官军到强盗追根溯源吃的都是在块土地。吃的都是土地上的人。连种地的人都跑光了，他们还能吃谁？”长寿解释道。
马扩大有同感的点头：“什么时候国泰民安就好了。”
“最好还是能少吃一点。”长寿补充道。
“今天晚上咱们还是不能留在这里歇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走了的人饿疯了趁咱们睡着了下手怎么办？”马扩说道。
长寿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人收拾东西放在骡子身上很快消失在荒原上。
刘光世盘腿坐在火堆旁边有滋有味的啃着一只烤田鼠。他啃的很仔细生怕落下一点肉丝。
一名亲兵肩头包着一块衣襟正烤着另一只田鼠。
不见踪影的另外四个亲兵在前几天与强匪的搏斗中都死了。只剩下他保护着刘光世走到了这里。
离刑州还有两天的路程。到了刑州就算逃出生天了。
刘光世恋恋不舍的把一根田鼠后退骨从嘴里取出来。
“等我回到刑州就给你一笔银子赶紧回家吧。等我被朝廷押入大狱的时候你就走不了了。”刘光世叹气说道。
亲兵眼睛一热差一点流出眼泪。他跟着刘光世这么久，刘光世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本来他们这些人只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跟着刘光世的。
他刚想说几句话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亲兵拔刀在手喝道：“将军先走，我来断后！”
刘光世狼狈的爬起来就想跑。
火光的映照下，两个人牵着两匹骡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少年略带惊喜的说道：“将军？是刘光世将军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何为盛世
看见从黑暗走出来的是两个人和两匹骡子，刘光世心里稳定一些没有急着逃跑。
又听见走在前面的少年问是不是刘光世将军，他又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刘光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们是从盐山县来的。就找你——刘光世刘将军。”长寿面带微笑的说。
看着长寿和他身后的马扩好像没有敌意，可是他们又声称是从盐山县来的。
如果是从盐山县来的。那么他们自然就是那帮把自己杀的屁滚尿流的亡命之徒了。
“阁下是哪一位？”
长寿已经指称他是刘光世了，可是他还是不肯直接承认而是追问长寿是谁。
长寿走到火堆旁边大模大样的坐下说道：“我叫长寿。他们都叫我长寿小师傅。”
长寿小师傅的名头刘光世听人说起过。
他禁不住凑近长寿问道：“你就是陛下当年派到青白王朝乞雨的长寿小师傅？那你怎么现在在这里？”
还没等长寿回答，刘光世马上又想到他听到的从盐山县里传来的消息。
“我听说盐山有一个小神仙带着苦力造反，说的就是你吧？”刘光世接着问道。
“就是我。流民军疯狂抓人送到盐场做苦力。我就是造反也是造流民军的反。”长寿苦笑着答道。
“巧言令色！你们在盐山县城里把我的士兵杀的像砍瓜切菜一样。你还敢说没有造反？”刘光世手按刀柄咬牙切齿的问。
“那也是你们杀上门自找的！难道让我们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吗？”长寿反问道。
“我听说在京城的时候，陛下还召见过你。这是多大的恩典啊！你要是回到京城也许陛下会让你当京城一座道观的观主。多少王公大臣主动与你交好。你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这里带着苦力造反？”刘光世又是愤怒又是不解。
“我没有造反。百姓饭都吃不上了，找一口饭吃就是造反了？难道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饿死才是良民吗？”长寿答道。
“大楚国朗朗乾坤，皇皇盛世哪有那么多饥民？再说，那些饥民关你什么事？过自己的好日子就完了。”刘光世不耐烦的说道。
“盛世？哪里有盛世？”长寿反问。
“你不是在大楚国京城待过吗？那是何等的繁华！那不是盛世，什么是盛世？”刘光世答道。
“在我眼里，帝王将相的盛世屁都不是！百姓的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长寿突然一改温文尔雅的态度提高声音说道。
“从盐山到这里已经走了几天了。本来这一大片土地都是有人在耕种的。可是现在这些人哪里去了？这是盛世吗？”长寿指着四周茫茫荒野问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天生就长着反骨！”刘光世恶狠狠的答道。
“不当刁民就会被饿死。难道要当待宰的羔羊吗？”长寿冷冷的说道。
他心里一片冰冷。他说的每一个字刘光世都听到了。刘光世说的每一个字他也听到了。
可是两个人说话如同鸡同鸭讲，根本没有办法交流。
一个在将军府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看那些整天劳作的穷苦人就是愚昧无知的下等人。也许在刘光世眼里他们跟牲口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跟他刘光世一点关系都没有。
长寿觉得不要再浪费时间与刘光世争论这些事情。还是直接与刘光世讨价还价说这一次找他的目的。
“刘将军这一次回去不怕陛下龙颜大怒把你下狱砍头吗？”长寿问道。
“这一次大败，我愧对将门虎子这四个字。陛下要杀我，我也没有怨言。我就以死尽臣节！”
刘光世话说的慷慨激昂。连他的亲兵都心里暗骂煮熟的鸭子嘴硬。
“这么说盐山县里我们抓住的三千人你不想要了？”长寿轻声问道。
“什么？那些人还活着？你们没有杀了他们？”刘光世忍不住凑到长寿身边低头急切的问道。
“没有。”长寿答道。
“你们想放了他们？”刘光世声音颤抖的问。
“想放，不过要有条件。”长寿看着他说。
“什么条件？”刘光世问道。
现在长寿如果让他跪在叫爷爷，刘光世也会毫不犹豫的跪下。
“银子一万两。粮食两千石一两银子一粒粮食都不能少。”长寿答道。
刘光世愣住了。没想到条件就这么简单。对他来说也不难达到。
不会是那些该死造反的遇到什么困难了吧？所以才这么好说话。
像是猜到了刘光世的心思，长寿看着他说道：“盐山县里的百姓粮食不多了，再过些日子就断顿了。”
原来是这样。刘光世的脸上不禁现出笑容。原来是有求于我，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也是我的责任。听说百姓没有粮食我也是心如刀绞啊！”刘光世一副老子娘要死了的表情。
“可是我做不到啊。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银子和粮食啊。”刘光世苦着脸说道。
刘光世不在大楚国京城的勾栏瓦舍里当戏子实在太屈才了。
长寿冷冷的看着刘光世表演。听他说完后，起身带着马扩就往回走。
“长寿小师傅，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百姓疾苦。那三千士兵也是百姓家的孩子。你不会真的杀了他们吧？”刘光世在后面问道。
长寿缓缓的转身答道：“我不会杀了他们。我会让人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刺上刘光世大饭桶六个字再把他们放了。”
刘光世紧走几步一把拉住长寿。马扩拔出雁翎刀担在刘光世的脖子上。
“不要乱动！”马扩吼到。
刘光世赶紧缩手退回几步强笑着说道：“我刚才是跟你小神仙开个玩笑。为了百姓，我就是死也要把银子和粮食凑足！”
“从这里到刑州是两天路程，从刑州到盐山七天路程。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一过我就刻字！马大哥，给他们两个面饼解解馋！”说完，长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用火烤，刘光世就狼吞虎咽的把一张面饼吃进肚子。
他觉得长这么大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刘光世擦擦嘴疑惑的问亲兵：“刚才长寿小师傅说的盛世、百姓什么的，你听懂了吗？”
“听懂一点。”亲兵迟疑的答道。
“奇怪，连你都听懂了，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听懂啊？”刘光世喃喃自语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收获一
长寿和马扩走出很远，马扩纳闷的问道：“小师傅说的话我在一旁都听懂了。我怎么觉得刘光世像是没有听懂一样？”
“我从小就饿肚子，你也是从小就饿肚子。刘光世可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和咱们不一样。我想他的亲兵都比他听懂的多。”长寿微笑着答道。
“就是听懂了也没有什么用。本来屁股就不坐在一起。大楚国的饼就那么大，他们吃的多，百姓自然就吃的少了。百姓想多吃一点，他们就要少吃能愿意吗？”长寿叹着气说。
马扩点头表示赞同。
“一路上相处，我觉得与马大哥很投缘。回去我就与古二爷说让你留在盐山帮助我做事怎么样？”长寿笑着问道。
自己的身边太缺人了。再说，盐枭们也不可能待在盐山县城里不走。他们走了以后，盐山就空了。
“如果古二爷答应，我愿意留下来！”马扩爽快的答道。
事情已经办妥，两个人星夜兼程往回赶路。四天后的下午就远远的看见了盐山县城。
“小师傅你看那是什么？”马扩指着城门口问道。
上百辆的独轮木车鱼贯向城门行去。
“回来的正是时候。盐场的盐民来送盐来了。“长寿高兴的说道。
这上百辆独轮车装的盐至少有上万斤。按时间算，长寿本来以为还要过些天，盐民们才能送盐来。没想到会这么快。
两个人催动座下的骡子急忙向城门口赶去。
郑三坨正站在城门口指挥着盐民入城。他看见长寿赶过来高兴的喊道：“进城来大家都没有看见小神仙，盐民们心里都担心以前你说的一斤盐十文钱还算不算数。现在看见你了，大家心里该踏实了。”
“算数，当然算数！多亏走的快，没想到你们会回来的这么早。”长寿笑着答道。
“一斤盐十文钱。这些盐民干的起劲，起早贪黑的。以前就是用鞭子抽他们也干不了这么多。现在我们这些看守的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照干不误！”郑三坨叹息着说。
“这一次领了钱回去。他们会干的更有劲！”长寿笃定的答道。
大楚国盐场行规是每斤盐五文钱。官吏们经常拖欠不说，七扣八扣最后到盐民手里的只有一斤两三文钱。
嘴里高喊公平的流民军更狠。他们是把人抓来不给钱用鞭子抽逼着干活。
流民军的头领也不是傻子。这样做虽然出盐少一些，但是几乎是没有成本。反而榨取的钱财最多。也是最不人道的方法。
长寿采取的是出盐最多的方法。也是对盐民最有利的方法。
长寿带着马扩进城先去见古二爷和其他盐枭。
长寿把看到刘光世的经过跟大家说了一遍。
“刘光世这厮不会耍咱们吧？”泼风刀廖超问道。
“他现在有耍别人的本钱吗？快一点把这三千人带回去再扩充一点，他手下的人马很快又回到五千。这样他就可以跟朝廷说他没有输。”古二爷轻蔑的说。
“前些天得到消息，张万仙带着流民军往盐山县来了。看来他们是想重新夺回盐场。可是在半路上他们就听说刘光世被咱们打得大败，就把张万仙又吓回去了。”古二爷对长寿说道。
“没有了盐场，流民军就没有了财路。这样下去，他们也挺不了多久了。”长寿说道。
盐枭里一个长的敦敦实实的汉子笑着说：“以前跟流民军买盐，我去过河间府一次。流民军抓住的百姓并不都送到盐场当苦力。很多人就留在河间府里给那几个头目修府邸。气派的很！”
古二爷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年纪大了，这种情况看的多了。造反的那些人心里都藏着皇帝梦。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过着住在皇宫里，吃着山珍海味，妻妾成群的日子。”古二爷说道。
“后来呢？”廖超邪笑着问。
“那还用说吗？一个比一个败的惨！没有一个是善终的。”古二爷答道。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古二爷有意无意的看了长寿一眼。
“老爷子，你不要这么的看着我。我可没有做皇帝的瘾。”长寿笑着说。
“盐民们送盐的车队已经进城了。我估计各位要买的盐数量够了。各位掌柜能不能先把银子给我，我去给盐民们分银子。”长寿抱拳作揖的说。
盐民们拉盐的独轮车在仓库前面拍成了长龙。每一个人都等着过秤入库领银子。
不仅是他们，郑三坨和他手下两百看守盐场的士兵也在等着分钱。他们看守盐场，每斤盐里也有他们的两文钱。
不仅是郑三坨他们，盐山县里还有两千左右的盐民心存疑虑没有去盐场。现在他们也都纷纷赶来看着长寿能不能兑现当初的诺言。
一斤盐十文钱，大楚国的盐场从来没有给过这么高的价钱。
现在盐已经运到了，长寿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盐枭们会不会突然翻脸不认人。
长寿匆匆的赶来了。他身后跟着马扩和盐枭手下的几个伙计。他们身上都背着装银子和铜钱的大包袱。
听见包袱里传出的稀碎响声，盐民们心里安定了下来。
长寿推开仓库的大门转身喊道：“出来几个盐民。你们自己校验一下秤。然后就可以过秤入库了。”
以前大楚国官府收粮和收盐都是大秤入小秤出的。在秤和斗上做手脚，再克扣百姓一次。
这一套手法盐民们也懂。马上又几个人出来验看过权杆后笑着退下去了。
“喊你的人过来帮忙过秤入库。你们的钱在最后有了总数后才能发给你们。”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长寿找把椅子静静的坐在一旁。
一包一包的盐从车上卸下来过秤。马扩和几个伙计还有盐民双方直接四目相对看秤最后记总数。
当第一伙一百多个盐民拿到银子的时候，所有的盐民才敢相信这的确是真的。
“分银子的时候要公平一点。哪个盐民觉得在你这里赚不到钱，还可以去其他的地方干嘛。谁要是阻拦报复，我绝对不答应。”长寿笑着对这一百多个盐民的带头人说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收获二
盐场干活需要各道工序互相配合。每伙人至少都是一百多个。所以秤盐得到银两后也是这一百多人分。
三千盐民分成二十多伙。也就是领二十多次银子。两个时辰后，所有盐都已经入库了。所有盐民也拿到了银子。
今天他们分到的银子是以前要晒三四倍的盐才能得到的。
因为犹豫没有去盐场的两千盐民一直在旁边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这回安心了。咱们也回盐场晒盐去。”一个老汉说道。
“好的盐田都让他们占光了。你们现在回去只能用差的了。”刚刚搬完盐的郑三坨擦把脸上的汗水说道。
“哼，马上就到雨季了。想要出盐就要用盐盘熬盐。谁出的盐多就全凭手艺了。”老人显然自持自己的手艺高超不屑的答道。
他的话代表着两千盐民的共同心情。落下一次赚钱的机会，以后就要加倍补回来。
所有盐民都散去了。马扩拿着账册走过来。
“一共入库一万七千三百二十多斤盐。除了给盐民的每斤十文钱，另外的每斤五文钱，就是八万五千多文。也就是八十多贯，我就交给你了。”马扩对长寿说道。
长寿摇摇头。
“把这八十多贯分成五份。两份给郑三坨他们，这是他们看守盐场应得的。另外两份给守城的一百多流民军士兵。他们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剩下的十几贯交给萧明衍，总要留些钱应急吧。”长寿说道。
“你不自己留一点？”马扩问道。
“我用不着钱。我也不缺钱。”长寿笑着答道。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本来流民军原来打算在盐山县里住一夜再走，分到银子后却都纷纷要赶回盐场晒盐去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另外两千盐民。
最高兴的是郑三坨和看守盐场的两百个流民军。晒盐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下去下一次再回来他们也能多分不少银子。
“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钱？”古二爷在房间里问向他禀报的马扩。
“没有。我以为剩下的十几贯钱他要留下，结果没有。”马扩答道。
古二爷沉吟一会说道：“他不是想让你留下来帮他吗？你就留在这里吧。现在兵荒马乱的，混江湖的日子也不好过。看着能成事的也让他们到盐山来。”
马扩抱拳答了一声是。
刘光世赶回刑州后马上让守城的士兵从仓库里搬出两千石军粮装车。
一直把他护送回刑州的亲兵问道：“将军不怕那些盐枭骗你吗？把银两和粮食送到后，东西和人都回不来了。”
“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我还怕什么？缩头，陛下给我一刀。伸出头，也许还有一条活路。现在只能死中求活了。”刘光世答道。
“告诉装车的士兵多带一百石粮食上路。他们把三千人放了，他们回来的路上也要吃啊。”刘光世命令道。
说完这些话，刘光世转身回到自己的府邸。
刘光世出身湟川的将门。这些年积累的大部分积蓄都送回老家去了。可是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一下子拿出来也不成问题。
名义上他带有上万兵马。也就是刘光世可以吃三四千个士兵的空饷。
除去打点朝廷里的大臣和安抚手下的部下用去一大半。可是剩下来的银子还是很可观。
刘光世回到府里叫来两个最贴身的家人。
“掌灯。”刘光世说道。
两个家人根本不问为什么大白天却要点油灯。急忙点着两盏油灯捧了过来。
刘光世也不说话带着两个家人就往府中最深处走去。穿过两停院落，刘光世站在一座小屋前面。
“什么人？”里面传出一声厉喝。
“是我！”刘光世不怒自威的答道。
房门打开，四个全副武装的武士站在门口。
刘光世径直走进房内站在一块铸铁板上。他把手伸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把半尺长钥匙。
弯腰打开铸铁板上的铜锁，刘光世站到一旁。
“把它打开。”刘光世命令道。
两个武士过来吃力的拉动把手把铸铁板掀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你们两个先下去。”刘光世对手拿油灯的家人说道。
两个家人走到洞口，弯腰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扶住洞口的梯子慢慢的走了下去。看样子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刘光世低头看着洞里摇曳的火苗这才放心的也扶着梯子走下洞口。
在油灯的照映下，地下洞室里精光一片。二十步见方的洞室里的木架上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刘光世随手拿起一锭银子，上面有张卯的年号。刘光世清楚的记得，他小时候曾经下到老家的银库里。里面银锭上的年号是几十年前大楚国皇帝的。
那可是他们刘家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富啊。多亏这些银子没有送回老家，否则现在就麻烦了。
两个家人拿着油灯极力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
刘光世坐在一个箱子上说道：“让上面的四个人也下来。你们两个点数，让他们往上面搬——搬一万两银子上去。”
刘光世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不舍。
麻皮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一次石再亮石先生让他带着五十人从真定府护送赵介和康公弼还有小蝶去盐山是他头一次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霸王枪顾惜风是第一个进盐山县城买盐的人。长寿就委托他把一封书信带给真定府的石再亮。
石再亮在看过书信后立刻让人回燕山里去请赵介和康公弼到真定府来。
在燕山里几个月时间百无聊赖的小蝶听说了也要跟着赵介和康公弼出山。而且他还把二毛和半斗也带了出来。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赶到真定府后才知道长寿已经去了盐山。现在是请他们去帮忙。
“长寿这小子不错嘛，自己也可以拳打脚踢了。”赵介笑着说道。
“有的玩的，他谁都不想了。”小蝶怨怒的说道。
二毛和半斗两个人同乘一匹马。身体上的残缺现在只是让半斗觉得不便和难堪。只有真正长大了，他才会知道对他意味着什么。
老驴不用牵着，自己跟着队伍一路欢跑。
“你们觉不觉得这头老驴好像一个人？”小蝶问道。
赵介和康公弼微笑不语。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盘算一
马扩登上城头巡视了一圈。古二爷同意他留下来帮长寿。长寿就把城里的一百多流民军交给他管理。带领这些流民军士兵看守盐山县城就是他的责任。
现在城里原来的两千多盐民也去盐场晒盐了。盐山县城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过几天刘光世把粮食和银子送来。盐枭们分完银子也要离开这里。那时候盐山县城就更空了。
虽然盐山县城很小。可是只有一百多流民军士兵看守也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这些士兵一个个挺胸抬头走路虎虎生风。
前些天跟在盐枭后面捡漏痛打了刘光世手下士兵一顿，流民军士兵上交了不少盔甲的兵器。马脸汉子把身上带的五百两银子都给了他们。
这一次盐民卖盐，长寿又从每斤盐里抽出两文钱给他们。
长寿没有来的时候，他们每天在盐场里整天用鞭子抽打那些苦力干活，也很辛苦却没有什么进项。
现在每个人腰里鼓鼓囊囊的却都以百姓的保护者自居。马扩安排他们做的事情都一丝不苟的完成。
“马头，从西面来了几十个人。”一个流民军士兵跑过来一脸郑重的对马扩禀报道。
马扩马上沿着城墙快步走到西侧向远处望去。果真有五六十人骑在骡马上正向这里赶来。其中大部分人明显带着兵器。看装束里面还有两个学究和一个女人。
最让人惊奇的是，一头毛驴空着身子却屁颠屁颠的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去县衙里禀报小神仙，让他来看看是不是他等的人已经到了。”马扩命令道。
一个流民军士兵撒腿就向城下跑去。
盐山县城只有两个城门。小蝶他们转到南门喊城头上的流民军士兵开城门。
马扩手抚垛口低头笑着说道：“各位是不是来找小神仙的？我叫马扩，小神仙让我把守城门。职责所在，一会小神仙验看过了我马上打开城门迎接各位进城。”
“这小贼这么快就从小师傅变成小神仙了？怪不得这么的乐不思蜀。快一点让长寿滚出来见我们！”小蝶嗔怒的说道。
“看来咱们根本不用来。他已经把这里弄的很不错了。”赵介笑着说。
康公弼却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盐山县城周围也是一片荒芜。看来百姓已经跑光了，怎么能说是不错。”
康公弼在青白王朝做官的时候就以爱民著称。造反的百姓攻破府城的时候，并没有像他们在其他地方那样大杀贪官污吏，而是客客气气的把康公弼礼送出境。
大楚国的税负和劳役把百姓压的喘不过气来。为了谋求一条活路，百姓们揭竿而起。揭竿而起的百姓以更猛烈的方式把一切都摧毁了。就变成了现在千里荒野的样子。
长寿一路小跑的来到城门口，他直接让士兵把城门打开了。
“赵先生和康先生来了，以后我就轻松多了。走了几百里了，快一点进城吧。”长寿抱拳笑着说道。
有两位前青白王朝的大官到盐山县投奔长寿小师傅的消息很快到盐枭中间传开了。
赵介原来是青白王朝南院副使。康公弼是燕京三司使。都是青白王朝权重一时的朝廷大员。
大楚国贩卖私盐的盐枭和前青白王朝的大臣同处在一个县城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要管那些。在大楚国朝廷眼里我们这些人比青白王朝的汉人大臣还坏。再说现在青白王朝已经没有了，燕山府以南都是大楚国地界。他们在朝廷眼里是平民百姓，而我们还是见不得光的贼寇。”古二爷说道。
“盐、铁、铜这些凡是百姓必须的都被朝廷垄断了。要不我们也能堂堂正正的做生意，谁愿意像老鼠一样的活着？”泼风刀廖超抱怨道。
“我就等着刘光世那个龟孙快一点把银子送来。我就带着装盔甲兵器的车队上路。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马脸汉子说道。
就在这时，马扩满脸堆笑的走进来。
“老爷子，长寿小师傅让我带话。他想请几位好汉过去，然后引见两位先生给你们认识。”马扩说道。
不管是大楚国的官还是青白王朝的官，都是官啊。这些整天翻山越岭走在羊肠小道上的厮杀汉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县令还大的官员。
“不会是鸿门宴吧？”廖超抖着浑身肥肉说道。
“鸿门宴个屁！现在盐山县城里咱们最大！怎么可能摆鸿门宴？”马脸汉子鄙夷的说道。他与廖超互相看不顺眼，所以找到机会就互怼。
廖超刚要反唇相讥被古二爷摆手制止了。
“小神仙不是那样的人。再说现在咱们是互相合作的关系。谁都离不开谁。他向咱们引荐那两个大官也是给咱们面子嘛。”古二爷说道。
面子就是江湖人的命。没有了面子还怎么行走江湖？
听说是小神仙给他们面子。十几个盐枭头子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了。
“浑身上下收拾利落些。让咱们也见识一下青白王朝的大官是什么样子。”古二爷最后说道。
长寿小师傅带着两个学究和一个女孩子早早的等在县衙门口。
长寿把赵介和康公弼引见给十几个盐枭。最后忸怩的对着众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婆娘。”
小蝶上前一步没有像大楚国女子那样俯身施礼而是和盐枭们一样抱拳施礼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
进入到县衙大堂，分宾主坐在椅子上。康公弼咳嗽一声直接说道：“各位好汉不久就要离开盐山行走各处。如果路遇饥民就让他们到这里就食吧。盐场的盐民只有四五千人，远远不够。如果愿意种田，盐山城外一望无际都是荒田。”
盐场干活的人多就能多出盐。盐枭们就能多卖盐。十几个人自然是都纷纷点头应允。
“各位好汉再到盐山的时候也可以带着粮食和布帛铁料来嘛。用这些东西换盐还可以多得一些。”康公弼接着说道。地方官做的时间长了，他盘算起这些事情来驾轻就熟。
现在长寿反而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坐在那里面带微笑只当一个听众。
第三百三十九章 盘算二
“大楚国朝廷一时半刻还顾不上这里。我想到这里买盐的盐商会越来越多。可是买的人多了，互相竞争压价到最后赚的钱还是会变少。不过好处是百姓吃到嘴里的盐变便宜了。”康公弼说到这里嘴角现出笑容。
坐在旁边的长寿和赵介也忍不住笑了。
古二爷这时才想到这个结果原来长寿小师傅早就想到了。
“不要光贩卖盐嘛。布匹、药材、铁料什么赚钱都可以拿来卖。南下北上，向西直到西凉国都可以互通有无。”康公弼侃侃而谈。
“乌骨人很快就会挥兵南下了。”赵介慢条斯理的说道。
可是他说的话像是重锤一样敲打在十几个盐枭的心头。
他们都没有见过乌骨人，可是都听说过乌骨骑兵的厉害。幅员万里的青白王朝在乌骨人的打击下几年的时间就土崩瓦解了。
他们也都清楚，大楚国的武力还远远不如青白王朝。如果乌骨人挥兵南下，大楚国的后果不堪设想。
“趁现在这个时候多招一些饥民把盐山县的城墙加高加宽好好修缮一下。将来各位好汉还有附近的百姓也有一个容身之处。”赵介说道。
“不用担心。没有向大家伸手要银子的意思。每斤盐里我留下了一文钱，希望能够修缮的费用。”长寿接口说道。
也就是说盐场出产的盐越多，修缮城墙的银子就越多。
“除了这里的盐场，大楚国还有淮南的盐场。或者与西凉国互市从西凉进盐。我们去给更多同道打招呼让他们从这里买盐。”古二爷说道。
小蝶站起来捧着一个木匣走到马脸汉子面前。她把木匣放在马脸汉子面前的几案上。
“阁下是江湖上闻名的撞破天吕大哥吧？听说你准备把从刘光世的士兵那里得到的所有盔甲和兵器卖到漠上草原去？”小蝶问道。
马脸汉子不明所以的点头。
“带着上百个伙计先要穿过太行山再到坝上的戈壁沙漠。来回要走几千里，几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一定有汉人和游牧人想打你们的主意。听说带回来的还不是银子而是毛皮。还得再卖一次。不如吕大哥就把那些盔甲兵器留下，你看这里的东西够不够？”小蝶笑着说道。
马脸汉子听小蝶这么说自然高兴。如果不用走出盐山一步就把这些盔甲兵器换成银子当然求之不得。可是看着木匣的大小，就是装满了银子也还是太少了。
他狐疑的伸手打开木匣瞬间睁大了眼睛。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吃惊的看着木匣里面的东西。
“这些金锭有一百两。虽然少一点，不过不用再去漠上能节省几个月的时间多贩几次盐也赚回来了。“小蝶在旁边说道。
大楚国金银的比价大致在一比十六。一百两金子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
按说就是这些金锭也不抵那些盔甲兵器的价值。可是扣除几个月往返路上的消耗和遭遇的风险又大大的占了便宜。
就像这个姑娘说的，省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可以多卖几次盐嘛。
“够了，足够了！”马脸汉子欣喜的说道。
“还是这黄灿灿的东西招人稀罕。如果让老子等几个月再分给老子几大车毛皮，老子还得满世界卖皮子去。”泼风刀廖超摇晃着大脑袋说道。
马脸汉子这一次少有的没有反唇相讥。
其他盐枭也都很高兴。卖盔甲兵器的钱里面都有他们的一份。这一次居然可以带着金子走了。
“这些金锭是水泊梁山的宋大哥送给我的。”长寿这时候却黯然的说道。
大堂里瞬间一片寂静。
古二爷率先站起来抱拳对长寿说道：“原来小神仙是水泊梁山及时雨的好兄弟。失敬，失敬！”
其他盐枭也站起来抱拳向长寿施礼。
这一次聚会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古二爷他们现在也把长寿看成是行走江湖的自己人，感情上更进了一步。
而且这些汉子对小蝶更是另眼相看。没有大楚国女子身上那种忸怩作态，豪爽大气简直就是巾帼英雄！
如果他们知道小蝶不是大楚国人而是乌骨人的公主就更会惊掉下巴。
县衙后院有不少空房。所有原来盐山县的衙役书吏都跑了。更不用说原来县令全家住的地方。
小蝶在后院给自己和二毛半斗收拾出来两间房。其中的一间就是原来流民军头领段牛崮住的地方。房间里一张大床，还有绸缎做的锦帐。
“这个房间让两个孩子住吧。这里原来是流民军的头领和他四五个婆娘住的地方。咱们住在这里不太合适。”长寿忸怩的说道。
听前半句还瞪着眼睛的小蝶，等听完后半句急忙从床上跳下来。
“死鬼！你为什么不早说？”小蝶怒道。
“原来我也没有想到你会住在这里。”长寿答道。
二毛看见长寿后变得规规矩矩的。他和半斗站在一起也不敢随便说笑。
两个孩子太小，也还不明白长寿话里面的意思。
“从京城出来时天师给你的书都看了吗？”长寿问二毛。
“都看了。不懂的字我就问赵老先生。”二毛答道。
“除了看书还干什么了？“长寿又问。
“赵老先生还给我讲了圣人的书和史书。”二毛答道。
“还有呢？”长寿接着问。
“还有就是帮着村民放羊种地……”
二毛话没有说完就被小蝶打断了。她怕再说下去，老实的二毛把她带着他们两个下河捞鱼上树掏鸟的事情都说出来。
“你不怕二毛圣人书读多了变成圣人门徒？将来你怎么向把二毛托付给你的张天师交代？”小蝶质问道。
“一切都顺其自然嘛。圣人也曾经向老子问道。现在读一些儒家的书又能怎么样？”长寿无所谓的答道。
“你什么都无所谓。自己家的金锭送出去也无所谓！”小蝶不满的说。
“我都盘算好了。人有了，粮食有了。城墙也修好了，再准备好守城器械。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在这里碰一个头破血流！”长寿笃定的说道。
第三百四十章 各取所需
刘光世带着五百士兵赶着长长的车队用了六天的时间来到了盐山县城下。
长寿和赵介康公弼赶到城墙上的时候，以古二爷为首的十几个盐枭头子带着他们的伙计总共有一千来人已经在城墙上黑压压的站成了半圈。
他们在盐山等了这么长时间不走就是在眼巴巴的盼着刘光世送银子来。
一万两银子两三车就够了。长长车队主要装的是长寿要的粮食。验看银子很快，一车一车的验看粮食就慢了。
虽然盐枭们人多，可是这里还是以长寿他们为主。要长寿答应才能开城门派人出去验货。
“古二爷，你派几个人出去验银子。我和马大哥带人出去检验粮食。”长寿对古二爷说道。
“小师傅放心，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古二爷笑着说道。
盐枭们生性小心。十几伙盐枭每伙派出一个人，却没有一个是头目。不要在官军面前露出真容以免后患无穷。
长寿却完全不理会这些。他让流民军士兵打开城门带着马扩走向为首的刘光世。
带着五百士兵到盐山送银子和送粮食是刘光世带兵以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没有办法，已经被逼到绝地了，只能置于死地而后生。
“刘将军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天。既然刘将军这么心急我们就快一点验货，然后马上就放人。”长寿向刘光世抱拳说道。
“希望长寿小师傅说话算话。”刘光世答道。然后他一挥手让手下的五百士兵都离开大车退到几十仗之外。
如果现在城里的悍匪冲出来，他也只能带兵落荒而逃。结果三千士兵没有放出来，银子和粮食全都丢了。
不过刘光世在心里赌长寿不会这么做。
马扩指挥着十几个人手拿细竹管走到装粮食的大车旁边把竹管插进袋子里面，再拔出来时竹管里塞满了粮食。把粮食倒在手心里查看粮食的成色。
看到长寿的人安然无恙已经在检验粮食了，古二爷才挥手让自己的人带着银剪出城。
盐枭们把大车上装着银锭的箱子都搬到地上依次撬开。然后每一个箱子都摸出几块银锭先称重量再用银剪一夹两半看里面有没有灌铅。
城头上的盐枭们都伸长着脖子手按刀柄向下观看。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他们马上就会杀出城去。
长寿马扩他们检验粮食倒没有什么。可是看见盐枭们检验银锭的时候，刘光世手下的士兵隐隐的出现了骚动。
“都不要动，否则立斩！”刘光世大声喊道。
虽然装粮食的大车有上百辆之多，可是马扩他们还是先检验完了。
马扩朝长寿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长寿向城内招招手。一百多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流民军士兵赤手走出来纷纷从车上卸下粮食向城里扛去。
验看银子的盐枭们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几乎每一块银锭都仔细检查后才向城头示意没有问题。
“抬进来吧。”古二爷在城上说道。
十几个人把银子重新装箱。然后两三个箱子摞在一起单手托着向城门走去。
一万两银子每人不到百斤。搬回来也不算什么。可是不到百斤的东西用单手托在手里如若无物的走回城里还是让人吃惊。
刘光世身后的士兵发出一片惊呼。刘光世眯着眼睛看着心里暗骂这些该死的强盗。
“长寿小师傅，该放人了吧？”刘光世问道。
“马大哥你现在回城放人。”长寿对马扩说道。
就在粮食被搬运大半的时候，那三千多被盐枭抓住的士兵被陆陆续续的放出来了。
刘光世把粮食和银子送到盐山县城的南门。长寿却让马扩从北门把人放了出来。
所有的人手腕绑手腕连在一起组成一条长链绕过半个盐山县城向刘光世走来。
城墙上古二爷他们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这一幕。就是现在让这三千人拿起兵器他们也不怕。
刘光世看见这三千人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地了。这可是他当官的根本。有了这些人，失去的一万两银子会加倍的回来。
刘光世看着这三千人微微蹙眉。这些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都不在乎。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身上穿着甲衣，更不要说带着兵器。
看来回去给陛下写的奏折里除了报捷说小挫反贼外还要加倍的催粮催饷催军械了。
“看来长寿小师傅是个信人。咱们后会有期！”刘光世对长寿说道。这话语里面语带威胁。
“现在粮食有了，我马上开粥让投奔到这里的饥民有饭吃。朝廷说我是反贼我不认！”长寿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刘光世默默的看着长寿一会带兵返回刑州。
“回去大家就分银子。从明天开始，每一伙人出发后隔两个时辰再走一伙人出城。两天时间大家都出城贩盐吧。”古二爷在城头上对其他人说道。
众盐枭们齐声答道：“都听二爷吩咐！”
如果没有他这个辈分高有威望的人压着。现在有这么多银子，这些盐枭很可能就会发生火拼。隔两个时辰出发一伙是防止他们在路上黑吃黑。
赵介和康公弼就在旁边看着听着。青白王朝境内也有贩运私盐的。眼前的这些人当年就很可能游走于大楚国和青白王朝两地。
赵介和康公弼当年都曾经处决过私盐贩子。可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和做事规矩居然与官场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长寿悠闲自得的站在大青河边看着滚滚碧波和两岸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他身边的老驴背上坐着东张西望的二毛和半斗。
赵介和康公弼来了以后长寿就变成了甩手掌柜。长寿让萧明衍给他们两个当下手。
萧明衍的父亲萧铁里原来都是青白王朝的大臣。两个人看见故人之子也不胜唏嘘。自然要多加关照。
小蝶真的把盐山县城里的一百多流民军当做兵来练。让那些刚刚离开锄头把子的农民苦不堪言。
长寿偷闲带着二毛和半斗跑出来玩耍。
这里离南皮还有十里，经过南皮就是盐场了。
长寿指着远处水中的一块巨石说道：“看到没有？那就是当年姜太公的钓鱼台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潜龙在渊一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已经是深冬时节。
天气寒冷，盐场已经不适合晒盐了。盐民们开始搭灶割芦苇用盐盘煎盐。
长寿就站在原来晒盐的盐池上看着上万人各司其职像蚂蚁一样忙碌着。
这里面有一半的人都是后来陆陆续续加入的。原来河北东西两路的饥民知道消息的纷纷向这里聚拢。甚至有京东京西两路的百姓也跑来讨生活。
现在这座盐场出产的盐比官府管理时多出一倍都不止。从这里买盐私运到各地的盐商卖给百姓的盐价比从朝廷管辖的淮南盐场的盐价低一半还多。这让那些花高价从朝廷那里购买盐引的盐商叫苦不迭。
这些盐商也转而偷偷的到这里购盐。
大楚国一年税负六千万两。单单盐这一项就是三千万两。百姓都去买盐山出产的盐，朝廷一两银子的税负都拿不到。
那些管理盐务的官吏们更是怨声载道。他们暗中的收入没有了，这不是让他们喝西北风吗！
这已经造成了朝廷震动。张卯屡次下严旨让驻守在刑州的刘光世尽快出兵进剿，可是刘光世总是以粮饷不足推脱。
当初他带着五千人在盐山县城吃了大亏。现在就是给他一两万人他也不敢出兵。
郑三坨笑着走到长寿身边说道：“小神仙，车队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长寿回头朝郑三坨点头。骡子毛驴拉的车和人推的独轮车已经拍成了长龙就等着一声号令出发了。
“告诉他们出发吧，咱们走在后面。”长寿说道。
“启程！”郑三坨喊道。
顿时抽打牲口的鞭子声和喝叫声响成一片。运盐的车队像一条长龙在道路上蠕动着。
“这一次有多少盐啊？”长寿问道。
“二十几万斤总该有吧。”郑三坨答道。
盐商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北到大漠游牧部落和乌骨人的大赵，西到山陕，南面甚至绕过京城卖到金陵等地。
在大楚国用银子打通官府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其实你根本不用跟着护送车队。运盐的有两三千人。谁还敢来打劫？”长寿笑着说。
郑三坨尴尬的笑道：“在这里待久了想到盐山县城去转转。弄点茶喝喝，买匹布做身新衣裳。”
商人见机最快。包括古二爷这些原来专门贩盐的人现在也开始做起其他生意来了。
现在盐山县城里不仅有盐商，还有贩运茶叶布匹铁料瓷器的。他们在这里贩卖或者中转歇息在偷偷的向北。
俨然有再现当年大楚国与青白王朝互市的繁荣景象。
现在没有大楚国和青白王朝的官府管着，商人们经商的成本更低获利更高。
可以想见现在盐山县城的热闹繁华。难怪郑三坨想回去看看。
现在这些盐民远不是长寿当初刚来时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样子。运盐的车队走起来也快的多。途中稍作休息，三个时辰后盐山县城就远远的在望了。
几千人在城下搬石夯土。盐山县的城墙明显比长寿离开的时候高了很多。
“乌骨人真的能打过来？”郑三坨有些怀疑的问道。他觉得在修城这件事上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很不值得。
长寿郑重的点点头。
“燕山府在咱们北面几百里，那里还有数万的常胜军。这也挡不住乌骨人？”郑三坨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觉得刘光世那个草包如果在燕山府的话能不能挡住乌骨人？”长寿反问道。
郑三坨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萧明衍就站在民夫们的后面，看着他们一下一下的夯土。那个当初面容姣好宛若女子的少年由于风吹日晒变的坚毅和沉稳。
他早就看见运盐的车队了。木轮碾压在道路上发出的隆隆的声音和扬起的灰尘老远就能听见和看见。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完工啊？”长寿离着很远就大声问道。
萧明衍板着脸抬起手竖起三个手指。
“三年？能不能快一点。”长寿故意揶揄道。
“是三个月！”萧明衍一本正经的答道。历经世事的他仿佛已经不会开玩笑了。
“快一点进城吧，古二爷他们都回来了。”萧明衍对长寿说道。
为了保一家老小的平安，古二爷和其他盐枭都把家偷偷的从南面迁到了这里。
现在几个盐枭就齐聚在古二爷家里吆五喝六的推杯换盏。
这其中有一名女子也大模大样的坐在一个小几后面正用一把尖刀对付一条羊腿。这个人赫然就是小蝶！
小蝶把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盐枭们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小蝶。那个小神仙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豪爽俊俏的婆娘。如果自己家里的女人也这么豪爽，自己还在这里与这些臭男人喝什么酒！
“古二爷和各位大哥，谢谢你们招揽了那么多江湖好汉到盐山来。可是这些人不服管束真是让人头疼！”小蝶话语里略带不满的说道。
“管束什么？那些人都是一身的好武艺！乌骨人来了，就让他们出去厮杀好了！”泼风刀廖超说道。
小蝶摇头：“论单打独斗他们可能一个人能打十个乌骨人。可是如果面对乌骨骑兵特别是铁浮屠，他们比一群农民拿着锄头站成几排面对乌骨人死的都快！”
小蝶现在说话改变了很多。原来她会说我们乌骨人。可是现在的口气却和长寿还有屋子里的盐枭们一样了。
盐枭们都听说过乌骨骑兵的厉害。想像着自己面对着成百上千重甲铁骑的冲锋也觉得不寒而栗。
“我小时候站在爷爷的后面看牵羊礼。一大群人不分男女老少赤着上身跪在地上把羊皮绳交到我爷爷手里。爷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用羊皮绳在这些人身上抽几下或者是把羊皮绳套在这些人的脖子上牵着走。当时我只觉得好玩，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不能忍受！”小蝶说道。
屋子里一片沉默。所有的人想到自己和家人如果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发抖。
“小蝶姑娘，哪一个兔崽子不听话你就告诉我！”古二爷把酒碗墩在桌子上大声说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潜龙在渊二
看来小蝶的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廖超咬牙切齿的说：“明天我就给全家每人配一把短刀。乌骨人来了，我就跟他们拼了！”
廖超的话引起了共鸣。所有的人都纷纷点头。
牵羊礼的话题太过沉重。马脸汉子转移话题说道：“这一次我带着伙计一直到了克烈部，倒是听说了一件大消息。原来青白王朝赫赫有名的林牙慕容星石带着两三万人马西进高昌，听说就要在叶立密重新建立青白王朝了。”
这句话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特别是小蝶。她参加和慕容星石的夫人塔不烟曾经在燕山里见过面。而且塔不烟还送她不少贵重的礼物。
青白王朝的最后时刻慕容星石带着家眷和两百属下西逃的时候也是穿过燕山走的。
房门开了，长寿走了进来。
“是小神仙回来了。这一次运回来多少盐啊？”马脸汉子问道。
“二十万斤。”长寿答道。
“从这里到克烈部吕大哥走了多长时间？”长寿问道。显然刚才他在外面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这半年我只跑了这一次。多亏在汪古部的时候买了几十峰骆驼，如果是马或者骡子可能货物都要扔在沙漠里。”马脸汉子答道。
“如果能与高昌的慕容星石联系上也许能有大生意做。”长寿说道。
“现在只能穿过燕山北上大漠然后一路向西穿过戈壁沙海。如果穿过山西如陕再过西凉国地理上能更好走一些。可是有人有官府的地方实际上根本走不通！还不如冒险闯沙海！”马脸汉子说到这里都想破口大骂了。
商人言利。谁不能让他好好做生意他就想骂谁。
“兄弟，你上一次说要雄黄硝石。这一次卖盐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回来了。”廖超在一旁插嘴说道。
“多谢廖大哥。各位大哥如果有机会都帮我买一些回来。有多少我买多少。”长寿抱拳说道。
“我倒是听说过雄黄和硝石可以拿来炼丹。可是能用得了这么多吗？”古二爷纳闷的问道。
“我要用它们炼药就是京城里年节时放花的那种。”长寿答道。
古二爷见多识广看见过京城里的放花。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用。
“这半年多你和赵先生康先生他们都很辛苦。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和这里的商贾都说了，大家都愿意按月凑一笔银子给你们。小神仙觉得怎么样啊？”古二爷问道。
“我无所谓。不过赵先生和康先生的家小都在燕山里。现在靠那些山民照顾，给一些银子也好。”长寿答道。
“我们这些人这半年多少赚了些银子。现在把一家老小都接到这里来了。也就是把身家都押在这里了。修城守城也都是大家的事情。该出的银子我们大家还是会出的。”古二爷接着说道。
长寿沉思一会字斟句酌的说道：“大家事大家办。盐山城和盐场事涉大家的利益，这就像是做买卖入股一样。以后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和赵先生康先生还有我商量。”
商量的双方就是平等协商的意思。赵介和康公弼原来都是青白王朝的朝廷大官。长寿的意思是说以后可以与他们商量办事了。
这些盐枭以前贩运私盐都是像老鼠一样活在地下。就是那些明面上做买卖的人也不可能跟官府老爷们商量做事。即使是交了赋税和贿赂后你在他们面前还是孙子。官老爷说什么你都要照办，否则后果自负。
“我，我也入一股！”
廖超像一个大肉球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说道。
“我也入一股！”马脸汉子瞪了廖超一眼恨他抢了自己的风头。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说道。
长寿和小蝶走到外面，小蝶还是没有想明白古二爷他们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为什么还那么兴奋。
“小鬼头！”小蝶忍不住骂道。
“如果你现在去西域，慕容星石会不会给你一个护国大法师当当？”小蝶又问道。
“我不去！”长寿断然答道。
晚上赵介和康公弼两个人都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找长寿。
听见包裹放在桌子上发出的砰砰响长寿问道：“这是古二爷他们给你们的？”
“是。古二爷还说这是你的提议。以后每个月都有这么多。还有就是以后有事要商量着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介问道。他的语气里还有一些不满。
虽然青白王朝和大楚国都容许商贾子弟科举了。可是千百年来以商为耻之风犹存。赵介和康公弼心里多少觉得有些羞辱。
“赵先生当年在升龙府，慕容延希带着精锐撤退。先生向他建议不要撤退而是与乌骨人决一死战是不是？”长寿问道。
“是”赵介老实答道。
“慕容延希可以不听你的话。以为他是一言九鼎的皇上。他就是想杀了你，你也只能束手待毙。”长寿说道。
“你和康兄弟的俸禄是慕容延希给的。给你们的时候，你们要跪在地上磕头谢恩。”长寿接着说道。
“慕容延希掌握着你们的生死，做事不用与你们商量，你们每一次看见他还要跪地磕头。这些事情你们觉得很正常。现在有人恭恭敬敬的送你们银子，做事与你们商量，古二爷他们更不会杀了你们。你们怎么反而觉得不自在了？”长寿问道。
赵介和康公弼一下子愣住了。对于长寿的歪理邪说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可是这样做到底算什么？”康公弼半天才喃喃的问道。
“这是商贾们筹集银子让你们给他们和百姓做事的报酬嘛。”长寿答道。
“这样也可以？”饱读诗书的赵介惊问道。
“是不是觉得比以前给慕容延希磕头舒服多了？”长寿笑着问。
赵介和康公弼两个人又抱着银子满怀疑虑的走了。
“小鬼头！”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小蝶又忍不住骂道。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的银子还没有给我？按说也应该给你一份啊。”长寿脸上带笑说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倾轧一
直到第二天早上廖超终于来给长寿送银子来了。
他抱拳与长寿和小蝶施礼面现尴尬。
“古二爷他们让我把给二位的银子送来。”说着廖超从怀里掏出明显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出来。
“昨天下午古二爷召集城里的商贾商量了很长时间才讨论出一个章程出来。这可是大家商量出来的，我只是一个听招呼的。”廖超反复强调道。
长寿打量着两个包裹。那个大的包裹似乎比昨天晚上赵介和康公弼他们两个拿出来的包裹还稍微大一点。而那个小包裹只有大的包裹一半大。
“小蝶妹子这几个月来一直很辛苦。操练那些糙汉子真是让她费心了。小神仙这一段时间也很辛苦，带着两个孩子四处巡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廖超说完转动胖大的身子就向外走去。
可是他刚刚走到门口又扭头说道：“那个大包银子是给小蝶妹子的，小包银子是给小神仙的。”
说完这句话廖超就在门口消失了。他刚才用上了功夫，瞬间就移动到几丈之外。
听见廖超最后说的话，长寿一下子愣住了。他半天后才恨恨的说道：“我还以为那个大包银子是给我的，原来那个小包才是我的！”
小蝶笑的前仰后合：“你刚才没有听廖大哥说吗？你带着两个孩子四处巡视也很辛苦。他的本意是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四处游玩远远没有我和两位先生辛苦。”
“这个老古头，我给他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他却反过来给我最少。”长寿还是恨意难平。
“昨天你还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在乎这些。”小蝶笑道。
“我不在乎银子。可是比你们的银子都少就心里不舒服。”长寿答道。
“平时这些小事情都让我们干就行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你啊。”小蝶劝解道。
“虚伪！乌骨人说话直率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你和大楚国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学了一身他们的坏习惯。现在你也喜欢颠倒黑白文过饰非了。”长寿痛心疾首的说道。
刘光世正在刑州城里自己的帅府内处理公务。
被俘的三千多人带回来后，他的麾下又有五千多士兵。可是重新配备盔甲兵器的事情让他很头疼。
将刑州城的甲仗库翻了一个底朝天又几次三番的向朝廷讨要。几个月后，这些东西勉强才全部配齐。
可是刘光世也知道，这只是面子上的摆设，中看不中用。这三千多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能拉出去打仗。
他只是靠着这五千多人的人数维持着自己的将军名号而已。
这两三个月陛下再也没有给他下过旨。朝廷也没有公文送到这里。
很明显陛下已经对自己彻底的失望了。在皇帝张卯的眼里，他刘光世已经不堪大用了。
这时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城外来了几十个的仪仗。据称是朝廷派往燕山府的官员路过这里。”
“你们没有问过他的名称官职吗？”刘光世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说他叫蔡靖。这一次去燕山府接任知府。”士兵禀报道。
“是蔡靖？蠢材！快一点让外面二百骑兵整队，我要亲自出去迎接！”刘光世一下子站起来命令道。
从乌骨人的大赵转而投靠大楚国的张觉在乌骨人的逼迫下被王安中杀了。
这件事引起了驻守燕山府的常胜军的骚动。他们也是从青白王朝投靠大楚国的。
“今天乌骨人要张觉的脑袋，王大人就给了。哪一天要我们的脑袋，王大人是不是也要给啊？”
郭药师的这句话让王安中深感不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常胜军不会叛乱吧？燕山府不是久留之地。
王安中频繁的给朝廷大臣写信帮助自己上下活动。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张卯下旨王安中转任大名府，由蔡靖同知燕山府。
燕山府尹官位崇高，再进一步就是宰职。特别是在大楚国，武将都有巴结文官的习惯。
这一次燕山府府尹路过刑州，特别是在刘光世被朝廷冷落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去巴结蔡靖？
刑州城南门敞开，二百名骑兵驰出分列两边。刘光世一马突出奔到仪仗前面翻身跳下战马。
“蔡大人，京城一别有三年了吧？”
还没有看见蔡靖，刘光世就爽朗的笑着抱拳说道。
他与蔡靖并没有深交，三年前在京城也是礼貌性的寒暄两句而已。
可是外人听见刘光世这么说就好像两个人是多年知己久别重逢一样。
蔡靖由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扶下马车向刘光世微笑着走来。
“刘大将军久违了。松年还不快拜见刘将军。”蔡靖说道。
那位少年急忙俯身向刘光世说道：“拜见刘将军。”
“不敢当，不敢当！松年可是咱们大楚国有名的才子啊。”刘光世说道。说着弯腰扶起蔡松年。
这句话刘光世并没有说错。蔡靖的儿子蔡松年的确是大楚国闻名的少年才子。
“快进城洗洗风尘。然后我再设宴给蔡大人接风。”刘光世说道。然后他就与蔡靖把臂亲热的向城内走去。
一场丰盛的酒宴在刘光世的曲意逢迎下让蔡靖通体舒畅。
撤下酒席摆上茶具饮茶的时候，蔡靖故意的扭头向左右看了看。
刘光世会意马上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
蔡靖看见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才叹息一声说道：“叔平，陛下对你可不太满意啊。”
叔平是刘光世的字。蔡靖这么说显得两个人关系亲密。
“陛下对我和家父有天高地厚之恩。刘光世愿意以死相报！可是陛下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光世实在是有苦难言啊。”刘光世说道。
“我这一次燕山府上任还带着陛下的一份旨意。陛下让你带兵剿平河间府的贼人，你却推三阻四。他已经下旨让燕山府的郭药师张令徽他们带着常胜军南下剿贼了。”蔡靖说道。
刘光世差一点把茶杯摔在地上。陛下要抛弃自己这个旧人，重用郭药师这个新人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倾轧二
刘光世送蔡靖去安寝后回到书房里烦躁的来回踱步。
朝廷对郭药师的常胜军充满了戒备之心。所以才会把郭药师的两个属下提拔起来与郭药师同为节度使。用这种手段分化常胜军。
可是大楚国武力羸弱，张卯现在也只能依靠常胜军。现在常胜军已经从原来的两万人扩充到四五万人了。
张卯指靠着他们阻挡乌骨人可能的南侵。
刘光世越想越觉得不能让常胜军南下剿匪得胜。如果是那样，自己在陛下的眼睛里就更无足轻重了。
“来人，去把陈辉叫来。”刘光世喊道。
陈辉就是保护刘光世从盐山城里杀出来最后剩下的那个亲兵。现在是刘光世最信任的人。
片刻之后，陈辉急匆匆的走进刘光世的书房。
“将军有什么吩咐？”陈辉问道。
刘光世凑到陈辉耳边小声说道：“你现在就带十个骑兵出发向北去盐山找那个咱们遇见过的长寿小师傅。你告诉他燕山府的常胜军很快就要南下攻打河间府和燕山了，让他们早做准备。”
惊异之色在陈辉脸上一闪而过。刘将军这不是窝里反吗？
不过陈辉马上恢复平静抱拳说道：“遵命”然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刘光世又叫住了陈辉。
“事情太机密了，我不能给他们留下只言片纸，免得将来有麻烦。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说！离盐山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就让手下士兵等在原地，你一个人去盐山懂了吗？”刘光世问道。
“属下明白。”陈辉答道。
由于有了新办法由古二爷等商贾作为百姓的代表，盐山县城里的事情由他们与赵介和康公弼商量办理。
赵介和康公弼一开始的时候心里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不过慢慢的他们两个也发现这样做的好处。
盐山县城城墙的修建和其他事物都从每斤盐里抽一文钱里来。比如这一次盐民往城里送盐二十万斤，就能从里面抽出二十万文钱，也就是二百两银子。
这些钱对于修建城墙来说捉襟见肘。赵介和康公弼对此苦恼不已。
现在不同了，盐山县城里的商贾对城里的事情像是对自己的事情一样关心。古二爷又召集全城的商贾们筹集了一千两交给两位先生。
“盐山县城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大家的事大家办嘛。”古二爷说道。
长寿这些天没有再出城游玩。他把廖超带回来的雄黄硝石按火燎道人的方子按比例和烧好的木炭混在一起。
“应该把火燎道人和小奥勒根接到这里来。还有山里的那些炼铁的匠人也应该接过来。”长寿对小蝶说道。
“光是奥勒根吗？她的母亲要不要来？”小蝶没好气的问道。
“当然要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离得开母亲？”长寿答道。
“不知道这段时间火燎道人又琢磨出什么新东西了。我这里把火药都配好了。这里现在铁料也很多，就是缺少匠人。”长寿接着说道。
“现在盐山这么财大气粗，他们会不愿意来吗？等有商人向西经过真定府的时候让他们告诉石再亮一声。还是让石再亮派人进山把人接出来。”小蝶答道。
一个守城的流民军士兵走进来先对小蝶施礼然后对长寿说道：“小神仙，有一个人进城来找你。他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好，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长寿答道。
长寿从县衙后院走到签押房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像根大枪一样笔直立在那里。
“长寿小师傅还记得在下吗？”陈辉笑着问道。
长寿看了陈辉一眼答道：“记得。我遇见刘光世刘将军的时候，你正在旁边火堆旁边烤田鼠。刘将军现在还喜欢吃田鼠吗？”
“我家刘将军现在听见别人说到田鼠两个字都会忍不住的呕吐。”陈辉莞尔答道。
“你这一次一定是刘光世派你来的吧？有什么要紧事快一点说吧。”长寿说道。
“我到盐山的事如果传出去对刘将军很不利。我希望小师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曾经到过这里。”陈辉盯着长寿说。
长寿与陈辉对视一眼然后缓缓的点头。
“好！早就听说小师傅江湖义气，我相信长寿小师傅的为人。”陈辉先给长寿一顶高帽子戴上。
“说吧。”长寿淡淡的说。
“我家刘将军让我告诉你，朝廷让燕山府的常胜军南下剿灭河间府流民军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一个月左右，常胜军就会南下。盐山县城守着盐场，常胜军一定不会放过。刘将军让你们早做准备。”陈辉低声说道。
“刘将军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长寿不解的问道。
“如果常胜军剿灭流民军又拿下盐场，河北就再也没有我们刘将军的容身之地了。”陈辉答道。
“我明白了。”长寿点头。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现在就要告辞了。”陈辉对长寿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就向外走。
长寿没有挽留就默默的看着陈辉远去。
长寿叫来在县衙门口的流民军士兵说道：“你马上去告诉赵先生和康先生还有古二爷等人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让他们都到这里来商议。”
赵介康公弼还有古二爷等二十多个盐山县城里的商贾头面人物陆陆续续赶到县衙大堂的时候，长寿正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双眼微闭双手抚膝像是在修炼道家的高深法门。
看看人都到齐了，赵介问道：“找大家来到底有什么事吗？”
长寿慢慢睁开眼睛缓缓的说道：“刚才我突然觉得心潮起伏就屈指算了一卦。实在是大事不妙啊。”
古二爷他们都不明就里呆呆的看着长寿。
装神弄鬼！赵介心里暗骂。
“有什么话就说！”赵介嗔怒的说道。
“我算出少则二十天，多则三四十天燕山府的常胜军就会南下到我们这里。这可任何是好啊！”长寿像是京城里勾栏瓦子的说唱艺人似的说道。
“小神仙连这都能算出来？如果是真的，你可太神了！”廖超忍不住赞叹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倾轧三
赵介和康公弼都是儒生。对于鬼神之事，子不语。所以他们对这些事情也是敬而远之。
不过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们都是不信的。
可是老于世故的赵介从长寿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笃定。
古二爷他们对鬼神之事却是深信不疑的。贩卖私盐就是干的掉脑袋的生意，稍有差池就性命不保。
所以盐枭们每一次出门之前都要祭拜神灵。路上无论遇见寺庙道观还是什么野神都会虔诚的祭拜。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们大多遭遇过明明被官府追到绝路无处可逃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或者是天降暴雨从而逃出生天。
他们也都听说过这样的故事。明明有的盐枭安然无事却以为官府抓捕偷了一件烂衣服的小贼却误打误撞闯进盐枭安歇的住处。
冥冥之中一定是有神灵，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听见长寿小神仙这么说，古二爷他们这些商贾真的相信了这是长寿算出来的。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修好城墙？”古二爷问道。
“再有两个月明年春上就差不多了。”
坐在角落里的萧明衍答道。
“不行！一定要尽快完工。可以曾加人手嘛。大不了多花一些银子。”古二爷说道。
他们这些人已经把家搬到这里。光是置办宅院就花了大笔的费用。再说到哪里找像盐山这么好的地方守着一个大盐场不说还是谁都管不到的好地方。
绝不能放弃这里。
“常胜军是不是要南下，去燕山府探查一下不就行了？我带着几个伙计装一些货品到燕山府贩卖。如果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个机灵的伙计骑两头骡子星夜兼程赶回来送信。”廖超出口说道。
“好主意，我也跟你们去。到时候扮成一个小伙计就行了。到时候还能回燕山一趟。”长寿急忙说道。
小蝶终于忍无可忍的说道：“你不会是想回燕山才装神弄鬼编出来的吧？”
“怎么会！这可是我用从张天师那里学来的天演术推演出来的。如果不准，我在你们大家面前吃一海碗盐！”长寿赌咒发誓的说。
“去燕山府看看也好。看看燕山府的城防和常胜军的武备到底能不能抵挡住乌骨人的进攻。”赵介最后点头说道。
“说走就走，明天带上些粗茶就上路。”廖超说道。
燕山府就是青白王朝时的南京。无论是汉人还是异族都喜欢饮茶。虽然他们没有大楚国的文人骚客喝的那么精致，可是量要求很大。贩运粗茶去燕山府一定很好卖。
“这一次我回燕山把火燎道人也带来。这样守住盐山就更有保证了。”长寿对赵介和康公弼说。
两个人在燕山里居住的时候都看过火燎道人点火放射火药。只是按他们的传统思维这是淫计乞巧，不是两国交兵的正规路数。
夜晚小蝶给长寿准备出行的衣服。
“你不会就是为了把奥勒根带到这里来才编的谎言吧？喜欢孩子你不会自己生吗？”小蝶满脸绯红的说道。
长寿顿时语塞：“贫道，贫道……”
“贫道个屁！你就是个怂货！”小蝶小声骂道。
从盐山去燕山府有五百里。廖超安排十头骡子驼着茶包，他和长寿带着五个伙计也骑在健骡上向北进发。廖超身体肥胖一个骡子不够骑，他还多准备一头骡子中途换乘。
“小蝶妹子怎么没有出来送你？”廖超好奇的问道。
长寿瞬间红了脸喃喃的答道：“她从小娇生惯养早就习惯睡懒觉了。现在还没有起来呢。”
“不会啊，这段时间小蝶妹子每天操练那些招来的糙汉子起的都很早啊。”廖超纳闷的说道。
泼风刀廖超生性豪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路上与长寿谈天说地一点都不寂寞。
夜晚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伙计们把茶包围成一圈像城堡一样挡住寒风也不觉得辛苦。
廖超食物酒水带的很充足。坐在茫茫狂野上吃肉喝酒更多了几分豪气。
直到一行人靠近燕山府的时候，他们才看见路上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这些人大部分与他们一样都是往燕山府贩运货物的。
“河北百姓尚武任侠。如果这一路上的村落里都有人居住，就是乌骨人南下也能抵挡一阵子。”廖超说道。
“青白王朝为了抵御乌骨人进攻把这里的壮丁拉到辽地作战，大部分百姓因此逃亡者。大楚国两次二十万人北伐，这里就彻底的空了。”长寿叹息说道。
“我听老人口耳相传，当年袁绍到这里把豪强都赶跑了。他死后很久百姓还怀念他。可是一个人好不好百姓说了不算，文人的笔说了才算数。成败论英雄嘛！”廖超说道。
长寿默然。没想到表面上粗豪的廖超却是一个内心锦绣的人。
快到燕山府城门口的时候，廖超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攥在手里。
进城的时候把银子塞进士兵的手里就万事大吉了。
廖超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燕山府。几个人进城后轻车熟路奔一家客栈而去。
长寿在进城前就开始仔细观察。燕山府的城墙还是他上一次看见时的老样子并没有修缮过。把守城门的士兵检查起来漫不经心，廖超把银子塞到他手里连货物看都没有看就直接放行了。
廖超的那把门把大刀和几个伙计藏在茶包里的兵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带进城里。
反而是几个百姓因为没有给他们塞银子，所有的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货物散落在地上，士兵们还不解恨用枪尖在上面捅着。货物让他们糟烬得眼看就卖不成了。
“就凭这一点盐山县城就不能丢！如果落在他们手里，还有咱们的活路吗？”廖超愤愤的说道。
客栈的掌柜明显与廖超认识。他远远的就看见一行人过来忙让客栈的伙计帮着卸货。
“告诉后面，先端茶水过来。快一点给客人准备吃食。”掌柜高声喊道。
廖超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掌柜，我怎么看见城里的常胜军忙忙碌碌的。难道他们要去哪里出兵吗？”
“出兵？没有听说啊。我消息最灵通了。常胜军出兵我怎么会不知道？”掌柜笑着答道。
长寿和廖超互相愕然的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