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谁在彀中一
在肖严送张通古去驿馆的路上张通古勒住了马。
“肖大人，你这是送我去哪里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就被砍头啊？”张通古厉声问道。
肖严脸色一红。没想到张通古在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了，知道他们要把他送到哪里。
大楚国京城里有两个接待外国来使的驿馆。一个是以前给青白王朝单独使用的。在当时大楚国眼里青白王朝是上邦大国，至少与大楚国平等。另外一个驿馆是给向大楚国称臣的小国使臣使用的。
现在肖严带张通古一行人去的就是接待向大楚国称臣的小国使臣使用的驿馆。
接到圣旨时肖严心里就嘀咕。可是这是陛下的旨意他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去那里，我只能现在就回去了。”张通古冷冷的说道。
“去哪里不是一样啊？张大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安排下住处，陛下还等着召见你。”孟良嗣出来打圆场说道。
“原来接待青白王朝使节的地方就是长满荒草我也要住进去！其他地方我一概不去！”张通古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只在这里等半个时辰，你们看着办。”张通古最后说道。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所有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吩咐京城的衙役赶快驱赶行人！”孟良嗣小声说道。
现在京城百姓就在街道两边围观。把乌骨人的使节带到接待臣服小国住的驿馆这会让皇帝陛下在万民提高形象。
可是如果陛下不得不让张通古一行人住进原来接待青白王朝使节的驿馆，那么就是向因为收复燕山府群情激奋的百姓心头浇了一大盆凉水！这样的话，陛下在百姓心里还有什么面子？
“肖大人，你看这件事……”孟良嗣问道。
肖严咬了咬牙说道：“我去禀告陛下。”看来这个坏人只能他来做了。
御街就是直通皇宫的。肖严骑马很快就到了。
“陛下，肖严在宫门外求见。”李狗儿向张卯禀告道。
张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这个肖严不辞劳苦勇于做事，可就是不会做官！朕也知道朝廷里会做官的人太多，会做事的人太少。可是朕就是喜欢啊。
肖严也不想一想，这是朕的大楚国，这里是朕的京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朕会不知道？
御街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张通古说的话早已经有人快速的向张卯禀报了。
没想到朕的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让乌骨人的使节看出来了。
“朕就不见他了。你出去告诉他，把乌骨人的使节安排在原来下榻青白王朝使节的驿馆吧。”张卯浑身无力的说道。这一段时间由于收复燕山府产生的好心情都让这件事破坏了。
肖严得到张卯的旨意重新回到张通古他们等待的地方。
“这不是陛下的本意，是下面的人搞错了。希望张大人不要见怪。现在我就带你去驿馆。”肖严强笑着说道。
“回去禀告你们的陛下。大楚国这样的小花招用过不止一次了。于国无益！”张通古冷笑着说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低着头装着没有听见。
把张通古一行人安排进原来青白王朝使节居住的驿馆后肖严带着张通古前往皇宫拜见张卯。
张通古牢记刘彦宗嘱咐他的话进皇宫后拜见张卯时规规矩矩行礼如仪。
张卯坐在上面看见张通古对他恭敬有加顿时对张通古产生了好感。
他在位二十多年，多次接见青白王朝的使节。可是那些使节在张卯面前一个比一个倨傲无理，都摆出一副上国使节来见小邦君主的样子。这让张卯愤懑无比。
可是眼前的张通古就比那些人好多了。
张通古这一次到大楚国京城一时半刻也不会走。国事自然可以慢慢的去谈。先联络一下感情比较重要。
张卯就像是拉家常一样跟张通古攀谈起来。攀谈之下张卯惊喜的发现张通古对大楚国的繁华富足充满了羡慕之情！同时他又对故国青白王朝的覆灭充满了痛惜。
张卯心里蠢蠢欲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产生了。
他又拐弯抹角的问了些乌骨人成立的大赵国朝廷里的情况，这才发现原来青白王朝投靠到乌骨人那里的文臣武将有那么多！
“这些人朕大多都知道。他们都是国之栋梁啊！”张卯感慨的说道。
“可惜生不逢时没有遇见明主以至于国破家亡！”张通古也感慨着附和道。
送走张通古后张卯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大楚国的军队就是外面光鲜亮丽的银样蜡枪头好看不中用，张卯是心里清楚的。
乌骨人在北方虎视眈眈，这一点他也清楚。
可是怎么办啊，朕拥有的就是一个这样的江山。
如果投靠乌骨人的那些文臣武将能够脱离乌骨人自立一国臣服于大楚国，朕愿意把山西或者河北的一块地方让出来。这样他们就能够挡住乌骨人对大楚国的威胁。
张卯自鸣得意的想着。
不过现在不是向张通古袒露心计的时候。还要再加几把火。
随后的几天里，张卯大排宴席招待张通古。
大楚国朝廷里的所有重臣都与张通古热情寒暄。实话实说，大楚国的大臣大多数都是通过科举层层选拔上来的。一个个书法诗文都是出类拔萃，有一些堪称大家。
张通古在与他们的言谈中交流学问真是有些自愧不如。这一切也都看在张卯的眼里，喜在他的心上。
他还要再加一把火！
宴会上舞女舞姿曼妙，乐师演奏的乐曲如天籁一般。美酒佳肴像流水一样送到张通古的面前。
青白王朝和乌骨皇帝的宴席远远没有大楚国的奢华。可是张通古就是不喜欢大楚国君臣那种你这个乡巴佬，这么美的舞蹈你看见过吗？这么美的乐曲你听过吗？这样的玉液琼浆珍馐美味你品尝过吗？
这种态度其实让张通古心里很愤怒。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将来挥兵南下的时候把舞女乐师和所有吃的喝的都掠回去！
而且我们会带走的更多！
张通古心里不住的冷笑。
第二百八十七章 艰难的谈判
大臣们都是人精，很快就领会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对张通古都是殷勤相待。
他们的意思张通古心里明白。以为与他搞好关系，在随后的谈判中张通古可以多通融一些。
大臣们都含笑不语。他们对张通古的态度已经有了就在陛下那里过关了。至于说对谈判有没有帮助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张通古苦笑着抱拳对众位大臣说道：“陛下和众人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启程前吩咐我要达成的条件，我是一个字都不能改的。”
谈判这个苦差事又落在肖严身上。明面上的道理是他全程参与了与乌骨人的结盟，对整个过程最了解。
实际原因是大家都觉得这个谈判会很棘手所以没有人来抢功。最后张卯只能又让肖严做这件事。
这一次收复燕山府，大楚国普天同庆。朝廷里的官员普遍的加官进爵，可是真正参与整个过程的肖严只捞到了一个宝文阁学士的贴职。
这说明张卯心里对肖严实际上是不满意的。只是不用他又没有人可用而已。
“去岁肖大人渡海去北地与先皇见面把有的条件谈妥了。现在就不必再重复了吧？”张通古问道。
他指的是以后大楚国要把以前每年都要给青白王朝的岁贡转交给大赵国。
肖严点头。这一点是赖不掉的。刹力虎和张卯双方通信的文书尚在。而且张卯对这个条件也认可。
大楚国与青白王朝第一次定下的盟约是每年大楚国给青白王朝银十万两，绢二十匹。后来青白王朝趁大楚国与西凉国开战之际进行勒索，又加了十万两银子和十万匹绢。
这样以后每年大楚国给大赵国的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三十万匹绢。
如果谈判到此为止的话就容易多了，双方马上可以缔结盟约然后把酒言欢。
张通古带来了乌力合给的新的条件。
“当初大楚国两次派出二十万大军却攻不下区区的燕京府。彼国皇帝无奈派肖大人北上到奉胜州见我国陛下。请他出兵攻打燕京府，然后由大楚国出钱赎回。有这件事吧？”张通古笑着问道。
肖严脸上一红点头说道：“有，可是燕山府后来还是大楚国自己收复的啊。所以这一点就不用再谈了吧？”
“怎么不用谈？虽然燕京府不是我大赵攻占的，可是我们也依据谈判出兵了。这军队调动往返的粮草不应该由大楚国出吗？”张通古问道。
肖严想想也觉得张通古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就试探着问道：“那么贵方想要多少粮食？”
“二十万石！一粒也不能少！”张通古毫不客气的答道。
“一万石粮食就够五十万大军吃一天的。你们居然要二十万石粮食！”肖严吃惊的说道。
“光是人吃吗？战马也是要消耗一些粮食的。大赵国士兵大多都在马上，而且还是一人多马。岂是大楚国士兵可比的！”张通古强词夺理的答道。
“战马不是主要吃草料吗？”肖严问道。
“草料必须按粮食算！”张通古毫不客气的说道。
也就是说乌骨人行军沿路上的青草吃到战马肚子里就变成了大楚国必须给乌骨人的粮食。
肖严彻底无语了。他半晌才又问道：“就不能减少一些？”
“不能！”张通古斩钉截铁的答道。
这一点谈不下去了就再谈别的。乌骨人也不可能就加了这么一个条件。
“其他的条件肖大人以前在奉胜州的时候已经和我皇陛下谈好了啊。就是燕京府周遭几百里范围之内的每一年的赋税都要交给我大赵。还有，凡是原来青白王朝土地上的百姓我们都要迁走！”张通古说道。
“百姓都让你们迁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赋税？”肖严问道。
“大楚国人多地狭，正好可以把百姓迁移到那里嘛。既解决了大楚国缺少土地的问题又让新得到的土地不至于撂荒。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张通古笑着答道。
肖严终于明白乌骨人为什么那么渴求原来青白王朝的官员了。他们对政务的能力不在大楚国官员之下，这正是疆域越来越大的乌骨人急需的。
而且他们这些人对大楚国也十分了解。如果乌力合冒冒失失的派一个乌骨人来谈判绝不能谈的比张通古好。
“燕京府周遭每年的税赋我们比你们还了解。每年就加十万两好了。”张通古脸上又露出平和的微笑。
肖严却听得头疼欲裂。如果青白王朝每年能在燕京附近收十万两赋税，那里的百姓早就被逼造反了！张通古明显是狮子大开口。
“还有吗？”肖严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陛下仁慈，我临走的时候就嘱咐了这些条件。”张通古笑着答道。
“我要回去向陛下禀报。”肖严说道。他打算用拖字诀跟张通古慢慢的耗下去。
不过张通古带来的条件肖严必须一字不漏禀报给张卯。
张卯听后却比肖严淡定许多。
燕山府周遭的百姓迁走最好。他心里从来没有把那里的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幽州千百年来就处在胡汉杂处之地，民风彪悍野性难驯。这样的人留着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迁走这些人最好。把大楚国温驯得多的百姓迁移到那里就是了。
在肖严这里觉得根本不能同意的百姓迁移问题对于张卯来说根本无所谓。
这也是张卯不满意肖严的地方。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张卯踌躇的是粮食和赋税问题。
“粮食和赋税就不能通融一下？”张卯问道。
肖严轻轻的摇头。
张卯沉思起来。虽然大楚国经常发生灾荒。饿死百姓和流民失所的事年年都会发生。可是大楚国总的来说并不缺粮食。起码京城不缺。
大楚国京城有三四十个粮食，里面的粮食足够京城百姓吃的了。你看外地那么多饿死人的，大楚国京城什么时候饿死过人？这也是大楚国一发生灾荒，外地百姓就往京城跑的原因。
驱赶这些灾民每年都让地方官头疼不已。
朕的大楚国要安定，京城就必须安定。京城的百姓就必须安定富足。这也是大楚国的脸面，朕的脸面。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利诱
张卯希望谈判快一点结束。张通古不是来要饭的，他是乌力合派来打劫的。
虽然朝廷极力给大楚国百姓特别是京城百姓的印象是乌骨人是吃不上饭派人来乞讨。我大楚国国泰民安，给乌骨人一口饭吃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更显得我大楚国生活富足吗？
可是张卯自己知道实情。要快一点结束谈判打发张通古走。否则时间长了有碍观瞻。
“二十万石粮食不打紧。京城里清出几个仓的粮食就够了。”张卯说道。
“那么乌骨人要的燕山府的赋税怎么办？”肖严问道。
张卯沉吟思索着，半天才抬头说道：“每年都给这样不好，跟张通古好好谈谈，能不能改成一次性的拿出一笔银子？”张卯问道。
“如果改成一次性的给，那可就是一大笔银子啊。”肖严说道。
“还是这样的好。你回去就与张通古就这样去谈。最后银子的数量由朕来定。”张卯说道。
张通古听到肖严转达张卯的话陷入了沉思。其实临走的时候乌力合开出的条件比他跟肖严说的宽松的多。二十万石粮食就是他临时加码的。燕京府的赋税和迁移百姓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谈。
可是没想到迁移百姓和二十万石粮食的事张卯一下子就答应了。现在就剩下燕山府的赋税问题没有解决了。
张通古确定他这一次一定是满载而归了。乌力合对他这一次出使大楚国一定会很满意。
“燕京府归了大楚国就是千秋万代的事情。如果一次性的给银子，这件事我很难做这个主啊。”张通古故意为难的说道。
“有什么为难的？连年战乱，燕京府一带一片荒芜。就是让你们占据燕京府，你们一年能收多少赋税？就是十年也未必恢复正常。”肖严说道。
“大赵国皇帝能够派你来可见对你的倚重！临走的时候一定是给你临机处断的权利了吧？”肖严笑着问道。
张通古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罢了，我就冒险做一次主！”
肖严一拍座椅扶手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应该这样嘛！”
“那大楚国就一次性的给二百万两银子好了！”张通古咬牙说道。
满脸笑容的肖严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他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张通古。
这哪里是狮子大开口，简直就是饕餮大开口！
“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才决定的。肖大人不会有不同意见吧？”张通古笑着问道。
“我看张兄还是叫张通神比较好，钱能通神嘛。张大人真是一张口就吓住我了。”肖严摇头说道。
燕山府的赋税问题是张通古肖严两个人谈判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肖严鼓动唇舌跟张通古软磨硬泡谈了七天。最后张通古装作无奈的让步了。
“一百万两银子，不能再少了！如果肖大人还像前几天那样跟我耍赖皮，我马上启程北返！”张通古说道。
实话实说，肖严觉得一百万两银子还是太多。可是既然张通古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只能回去向皇帝陛下禀报。
张卯听完肖严的禀报后立刻决定就是一百万两！而且他还嘉勉了肖严几句，夸他做事很得力。
在张卯看来银子就像是地里的庄稼一样割了一茬再长一茬。大不了多割几刀嘛。
大楚国和大赵国的谈判就这样达成了。
张卯立刻决定召见张通古。
张通古在大楚国皇帝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给足了张卯面子。
“听说张大人闲暇之余和我朝大人们赋诗会文觉得怎么样啊？”张卯笑着问道。看起来显然他对达成的谈判很满意，所以心情不错。
“大楚国大臣个个书比羲之，才比子建。岂是我能够比的？”张通古答道。
张卯很满意张通古的回答。大楚国历代文臣中才子辈出，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大楚国傲视他国的原因。
“可是张大人注重实务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青白王朝不在了，可是那么多像张大人这样的人才真是可惜了！”张卯感叹道。
张通古在下面听得心里砰砰乱跳。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在大赵国做官的原来青白王朝大臣很多吧？”张卯问道。
“还有一些。我算不了什么。文臣还有刘彦宗这样的人，武将还有坡里乌台，萧乙斜这样的人。大大小小能登上朝堂的总有几十个吧。”张通古答道。
如果算上州县下面的小官和吏员就成百上千了。
张卯一边听着张通古的答话一边点头。刘彦宗等几个人的名字他都听说过。
“我大楚国对待大臣之优渥远非以往历朝历代可比的。可是朕还是觉得身边没有人才啊。”张卯叹气说道。
张通古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原来张卯这是在拉拢他！如果回去让乌力合知道这件事，他很可能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不过他又想起出发前刘彦宗跟他说过的话急忙稳定心神。
张通古的表情都落在张卯的眼里。他自认为张通古在做心理挣扎。
本来嘛，我大楚国怎么是蛮夷乌骨人草创的大赵国可比的！我大楚国官员生活优渥，就是办公时间带着同僚下属或者是娇妻美妾到野外游山玩水那也是常事，甚至传为美谈。
更重要的是，乌骨人那些野蛮人动不动就要砍大臣们的头。可是我们大楚国，只要你不是造反一百多年来大臣杀过谁？就是佟贯，刘延庆刘光世父子这样的导致二十万大军一败涂地的，死了几万人。丢失的兵器粮草无数。朕不是也没有杀吗？还不是让他们好好的做官？
回到京城恕罪，丢了真定府的陈构，朕也没有杀。只是贬官而已。
这样好的朝廷谁不愿意来当官他就是傻子！
朕只要勾勾小指头，投靠乌骨人的那些原来青白王朝的文臣武将还不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张卯越想心里越是得意。
他低头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张通古就像看着一只肥羊一样。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谁在彀中二
张卯看着张通古像是一只肥羊。低着头装作忐忑不安的张通古却觉得张卯像是一条要进网里的鱼。
企图策反他国使节，如果让乌力合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
张通古、刘彦宗这些极力鼓动乌骨人挥兵大楚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吧？
“朕正在派人与逃到夹山中的慕容延希联络。如果他愿意到大楚国来，朕原因以兄弟视之！封以王爵，赐予府邸。”张卯说道。
听张卯说到慕容延希的名字，张通古一下子跪在地上。这可是他在青白王朝时的皇上啊。
“如果你和那些现在大赵朝廷的青白王朝大臣想到大楚国来，朕一样重用！甚至朕愿意在河北或者山西割出一块地方给你们，让你们在那里保着你们的皇上重新称王！”张卯说道。
这就是张卯心里的真实目的。既然大楚国军队不能打，就让青白王朝的人在北面挡住乌骨人。
现在，张通古完全明白张卯的心意了。
“如果刘彦宗他们能够亲耳听到陛下说的话一定感激涕零！可惜啊，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为臣回去后一定私下里联络这些青白王朝的旧臣，到时候一起归顺大楚国！”张通古装成哽咽的说道。
“好，事成之后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张卯满意的说道。
“可是臣回去后只凭着空口说白话怕是那些人不会相信。陛下能不能写一份圣旨让为臣偷偷带回去给他们看？”张通古问道。他的心又开始乱跳了，这份圣旨回去交给乌力合就是大楚国耍阴谋诡计的铁证！
已经被自己的“睿智”冲昏头脑的张卯听见张通古这么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一道圣旨。等墨迹稍干，张卯示意李狗儿把圣旨递给张通古。
“陛下还没有用印啊。”张通古在下面说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证据就要到手了。
“取印玺来。”张卯对李狗儿说道。
李狗儿颠颠的捧着印玺过来，张卯接过在自己刚才书写的圣旨上面盖下了自己的印玺。
张通古把这份圣旨揣进怀里就像揣着一块火红的铁块一样。
他完全能够想像得出乌力合看见这份圣旨会是什么表情。
既然谈判已经结束，他又拿到了张卯想要策反大赵朝廷里原来青白王朝大臣的铁证，张通古就想尽快的离开大楚国京城。
如果事后张卯反应过来觉得让自己带一份圣旨回去不妥，再来讨要怎么办？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这里的事情以毕，臣打算尽快回北方去。还是尽快把陛下托付的大事办成。”张通古说道。他现在在张卯面前口口声声称臣，就好像他已经投靠大楚国了似的。
“好，这一路山高水长要走两个多月吧？一路上辛苦了。”张卯温和的说道。
“不过这一路上你并不孤单。朕已经派王安中为燕山府府尹，他会陪着你一路走到燕山府的。”张卯接着说道。
李狗儿奉张卯的旨意把张通古送出大殿转身回来在张卯面前欲言又止。
张卯还是十来岁少年的时候李狗儿就跟着他。两个人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了。
“有什么事吗？”张卯问道。
“派出去的两路人已经回来了。事情也查的差不多了。”李狗儿答道。
“哦，快说来听听！”张卯急切的说道。
真定府府尹陈构早就回到京城了。他回来的时机非常好，正赶上京城里热烈庆祝燕山府收复的时候。
张卯看见跪在下面请罪的陈构的确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的真定府府尹居然让几个厢兵吓得落荒而逃！
可是在朝廷里大臣的劝说下，在收复燕山府的喜庆气氛中张卯并没有处罚陈构，而是让他重新回到真定府再去当他的府尹。
这就是大楚国优待文人的传统。再说更该死的刘光世，张卯不是也没有处罚吗？
可是重新带着全家回到真定府上任的陈构却被石再亮挡在了真定府城外。
陈构在真定府城外进退维谷。他如果现在打道回府，张卯不会杀了他，但是一定会让他灰头土脸的去职归乡。这样的话他二十几年的官就白做了。
陈构让两辆马车就停在城外三天就苦苦的求与石再亮见一面。
两辆马车里住着陈构的妻妾和孩子。三天的时间里就这么在野外露宿。这也太可怜了。真定府的百姓都看着石再亮怎么应对。
石再亮没有办法只能出城与陈构见面。
陈构看见石再亮没有说话之前就痛哭流涕好半天。最后陈构恳求石再亮让他全家进城，回到真定府府衙的后院居住，就当一个什么事情都不管的府尹。真定府的大小事情还是让石再亮说了算。等他通过书信在朝廷里上下沟通后让陛下把自己调到其他地方去。
石再亮犹豫一下答应了。他不怕陈构背后搞阴谋诡计。他现在手里小蝶留下来的二百骑兵和新招来的几百人的民团，在真定府他谁都不怕。
就这样陈构带着家小进入真定府回到他以前居住的地方，住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对石再亮来说，真定府还是他说一不二。对大楚国朝廷来说，府尹回来了，一切又恢复了安定。
可是风声还是慢慢的传到了京城。这还了得！有人居然在大楚国的地盘上李代桃僵，把堂堂的真定府府尹当做傀儡！
张卯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出兵。大楚国不缺兵，缺的是能打的兵！
大楚国一百年的时间里把三四十万禁军像心肝宝贝一样花重金养在身边。可是一百年没有打仗，这些士兵一代代都慢慢变成了各级军官的私人。在长官的指使下长途贩运货物做买卖生利。在京城里盖房搭屋，侍弄花草个个都是好本事。
这些士兵唯一不会的就是打仗。大楚国养兵百年养了几十万废人！
大楚国历代皇帝都知道这是一个弊端。可是怎么办？如果把这几十万人裁撤了，大楚国立马天下大乱！
第二百九十章 身世
人人都觉得当皇帝好。可是谁又知道做皇帝的难处？张卯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他真的有些厌倦这个位置了。
大军开拔就要先发饷银。没有几十万两打发不了这些军汉。庆祝收复燕山府又花了一大笔银子，现在真是捉襟见肘啊。
没有兵可以派，没有钱可以用。张卯灵机一动想到了调查一下石再亮和那个长寿小师傅的底细。也许从这里下手能收到奇效。
所以张卯派出两路人分别调查石再亮和长寿的底细。现在，调查的人终于回来了。
“都查出什么了？”张卯问道。
“长寿小师傅哪里没有查出什么。查访的人追根溯源查到了云龙山里的一个破道观。可是现在道观里一个人都没有。听附近的山民说原来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孩子住在那里。想必那个孩子就是长寿小师傅。”李狗儿答道。
“那怎么现在又没有人了？”张卯好奇的问道。
“听山民说，那个破道观香火根本不旺。就是靠几个信道的农妇看着孩子可怜，时常送些粮食周济他们师徒两个。可是自从长寿小师傅不见以后，就没有人再送粮食了。后来那个师傅也不见了，可能是被饿跑了吧。”李狗儿接着答道。
“就这么多？”张卯不甘心的问道。
“就查出来这么多。”李狗儿答道。
“那么石再亮呢？”张卯问道。
“石再亮就精彩了！”李狗儿眉开眼笑的说道。
张卯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陛下记不记得那个老当益壮的陆定啊？”李狗儿问道。
“你是说那个八十岁才从黄州府尹位置上退下来告老还乡的陆定？”张卯吃惊的问道。
其实陆定告老还乡是被张卯硬逼着的。他自己在奏折里还说自己虽然八十了，但是老当益壮还能为朝廷出力。说白了，他还想做几年官。
“石再亮就是陆定的儿子！而且是他六十几岁的时候生的！”李狗儿表功似的说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陆定居然快到古稀之年还能生儿子。这一点真把张卯震惊到了。
“陆定算起来现在怕有九十了吧？他还活着？”张卯不确定的问道。按理说大臣去世，家里的儿孙都是要向朝廷报丧的。朝廷会根据他生前的功劳还有皇帝对他的好恶给一个谥号。
可是张卯不记得给过陆定谥号啊。
“还活着！已经九十有五了！”李狗儿的回答都带着惊叹。
张卯彻底惊呆了。在大楚国来说这已经是人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张卯说道。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
“陆定本人能力很一般。原来的三司使陈老大人的独生女儿刁蛮任性，京城里人所共知。根本没有人敢娶这个姑奶奶回家。最后被嫁给了陆定。这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李狗儿说道。
张卯缓缓点头：“是老陈大人念翁婿之情把陆定拉拔起来的？”
“正是！”李狗儿答道。
“也就因为这样，所以陆定在家里是出了名的惧内！可是他又有一个喜欢偷鸡摸狗的毛病。因为这件事还被他夫人打过！”李狗儿眉飞色舞的说道。
“这么说石再亮也是这么来的喽？”张卯笑着问道。
“陆定六十多岁的时候和家里的婢女生下了石再亮。可是孩子刚刚出生就让陆定的夫人把母子两个人赶出家门，陆定连个屁都没敢放！”李狗儿说道。
“那为什么石再亮不姓陆，而是姓石？”张卯问道。
“因为这件事母子二人痛恨陆家，怎么会姓陆？石再亮就跟着母亲姓了石。也因为这件事，石再亮的母亲一定要让儿子有出息，一定要超过陆定！”李狗儿答道。
“石再亮的母亲还在吗？”张卯接着问道。
“已经不在了。为了让儿子读书，她给富人家帮佣。前年已经死了。”李狗儿答道。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无依无靠还要让孩子读书。这么多年不用想也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可是这不是张卯想的。他也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想怎么利用这件事达成他在真定府的目的。
“陆定有几个儿子？”张卯问道。
“有两个。都不是读书的材料，已经由朝廷恩荫做了小官。大儿子六十岁上已经死了。”李狗儿答道。
恩荫是大楚国朝廷对官员贵戚的一种恩惠。让他们的儿子不用科举也可以出来做官。
“按说朝廷恩荫陆定两个儿子做官已经可以了。可是念在陆定为国效力五十多年的份上，再恩荫一个也可以嘛。”张卯笑着说道。
“这样的话就得让石再亮认祖归宗，他会愿意吗？”李狗儿担心的问道。
“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陆定是他父亲的事实！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天下没有不是的君主，也没有不是的父亲！三纲五常不要了，大楚国就该亡了！”张卯含怒说道。
李狗儿只能低着头听着。
“只要他认祖归宗就有官做。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做官。先让他在京城里做一个小官，慢慢来嘛。”张卯接着说。
张卯总喜欢自以为是。但是他是皇上，没有办法，别人根本不能劝。
“赶紧派人找陆定给石再亮写一封信。让他写的情真意切一些。最后劝他认祖归宗。只要做到这一步，石再亮就是朝廷的人，朕的人了。而不是那些图谋不轨的乱民！”张卯欣慰的说道。
“这件事好办。陛下的话陆定怎么敢不听？再说他的母老虎老婆早已经死了。说不定陆定心里也想让石再亮重新姓陆的。”李狗儿顺着张卯的话说道。
张卯满意的点头接着说：“长寿小师傅那里还要接着查。一定要把他的师傅找到！”
李狗儿急忙低头答应一声。
最后张卯居然嘿嘿的笑了：“陆定这老儿居然这么厉害，而且还能活到九十多岁。派去找他的人顺便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如果有，一定要让他献出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文恬武嬉
张通古这一次北返受到的礼遇比来的时候还要隆重的多。
张卯让蔡太师率百官相送。仪仗队伍拉出来有两三里长。就是连要出来慢行的慢行大师也被临时挡在寺庙门口。
京城北门外的长亭下已经摆好了酒盏。诸位大臣挨个向张通古敬酒，喝的他觉得天摇地晃为止。
有的大臣即兴提笔写下一篇诸如山高水长，秋思难忘之类的屁话。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叫好。
张通古想说现在北方已经是隆冬时节，等我两个多月后到了上京怕已经是初春了。
五千威武雄壮的禁军沿途护送，一直把张通古送到一百多里外的祖龙河岸边。
“我实在是不胜酒力。不如今天晚上就夜宿在这里吧。明天一早再乘船过河。”张通古说道。
他现在的体力并不是不能过河。只是张通古想乘着留宿祖龙河边的机会好好看看这条河。将来乌骨大军南下的时候也能早做准备。
既然张通古发话了，随行和护送的人马上安营搭营帐。张通古趁这个机会策马来到河边看着祖龙河滚滚向东的浊流。
“张大人趁着酒兴看着河水想赋诗一首？”跟他同行的王安中凑过来问道。
“我哪有王大人的文采？只是想吹吹河风去去酒气。”张通古答道。
王安中是现在大楚国有名的才子。他年轻时师从苏大学士，二十五岁科举高中。他本人也善于巴结逢迎，所以在朝廷里很得张卯的欢心。
燕山府现在是大楚国的北方重镇。王安中打算在燕山府尹的位置上过过水然后再向更高的位置攀爬。
“这祖龙河的水太浑浊了，根本看不出深浅来。”张通古说道。
“冬天河水其实并不太深，勉强可以行纲船。可是雨季真是浊浪滔天啊！每一年陛下都为此提心吊胆的，一旦决口可就是大事啊！”王安中叹息着说。
“祖龙河九害唯利一套。”张通古点头答道。现在那一套之地就在大赵国的管辖之下。
“不过张兄不用担心，现在水势平缓。明天我们一定能安安稳稳的乘船过河的。”王安中说道。
张通古在河边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大军过河的良策。大战的时候船只本来就难找，就凭几条小船一点一点的把人马运过河去怎么行？
大楚国只要派出一两千人马在河岸上弓弩齐发，想过河比登天还难！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办法，张通古只好无奈的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通古就催着洗漱然后就要渡河。
张通古一行二十多人加上马匹需要船只摆渡四五次才能全部过河。张通古看着就心焦。
如果人和马都披上甲胄再带上兵械岂不是更慢？
船行到祖龙河中央张通古装作不经意的拿出一块小石头扔进水里。
通的一声石头瞬间就不见了。看来即使是冬天，河水依然很深。那么别的季节就更深了。
祖龙河两岸千里平原。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四战之地。这也是逐鹿中原的由来。
一场大的大乱，朝代更迭都让这里的百姓饿死、病死、被杀的无数。可是只要有二三十年的太平时光就又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大楚国与青白王朝之间一百年没有战事让这里市井繁华，人烟稠密。
张通古北返途中看见的州县个个都是城墙年久失修。墙皮脱落，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缝。甚至城墙上都长出了野草和胳膊粗的小树来。
这样的城墙用几十斤的石砲，只要两三下就打塌了。张通古边看边想。
一百年的时间，大楚国的人口不知道翻了几倍。州城县城里面住不下，很多百姓直接借助城墙搭建房屋。既能挡风挡雨，又能少搭一面墙。
张通古看到这些觉得如果乌骨大军南下一定能够势如破竹！
一百年没有见过战争了，无论是官还是兵还有百姓还不得吓破胆？再加上这样的城防，大军一到，城池旦夕可下。
与张通古同行的王安中一路上过的也很快乐。沿途接待的地方官们表面上是迎接张通古，可是实际上对王安中更热络。
大家都是一朝之官，自然要搞好关系了。官场不就是人吹人，人捧人，人拉人，人踩人的好地方吗？
眼看着王大人步步高升，谁还不想跟他搞好关系？
从渡过祖龙河到现在，众多官员们送给王安中的私仪也不少了。
张通古一路上旁观王安中和这些地方官的所作所为不住的心里冷笑。可是无论是王安中还是那些地方官都对此浑然不觉。这已经是大楚国一百多年来官员们养成的斯通见惯的事情了。没有人觉得这样做不正常。
一行人就在这种大楚国地方官熙然百姓安乐的气氛中走了几百里。直到走到刑州城下突然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看着张通古疑惑的样子，王安中笑着说道：“我出京城时听说陛下已经下旨让刘光世收复河间府。让张万仙那群流民一直待在河间府像什么样子？”
“皇帝的圣旨走的是驿传快马。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刘大将军还没有出发？”张通古诧异的问道。
王安中淡淡的笑着。就好像这件事在大楚国要多正常有多正常。大楚国办事向来如此。
“准备人马器械，准备粮草都需要时间嘛。不过刘大人心里有为难情绪那也是真的。”王安中答道。
王安中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从德州来到刑州收拢败逃人马的刘光世一点也不想去河间府城下作战。
张万仙的流民军在真定府被长寿他们击败跑回了河间府。现在已经休养生息几个月了，人数又恢复到了十万。
现在只要你有粮食，就会有成群的饥民来投靠你。大楚国南面的各州县都不让饥民进入乞食，饥民们只能在北面这一带流窜。所以张万仙从来不为缺人发愁。
张卯在圣旨里含蓄的说，希望刘光世攻占河间府把饥民从城里赶出来。然后就让饥民们在这纵横几百里的荒野里自生自灭。
刘光世心里在呐喊：“陛下，微臣真的做不到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有备无患一
刘光世听到禀报急忙出城迎接张通古和王安中。
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因为耽误皇帝旨意的慌张。刘光世举止闲雅，浑身的淡定从容。这就是大楚国大臣所讲究的养气功夫。
只有老练的王安中在刘光世的眼神里看见一丝丝慌急之色。
王安中心里对刘光世很是鄙夷。一对蠢货父子让大楚国损兵折将丢尽了脸面！
王安中对刘光世的态度也是大楚国文臣对武将的惯常态度。这里面有历代皇帝的纵容，文臣就是把口水喷到皇帝脸上又怎么样？再怎么样也不会造反。武将就不同了，别忘了大楚国就是以武力篡夺天下的。
刘光世将张通古和王安中接到府中热情招待，彼此说了一些场面话喝了几杯酒后就散了。
刘光世送别两个人后转身向后堂走去。他三十几岁也为国征战十几年了，早就没有刚上战场时为国厮杀的豪情壮志。
他现在回头看二十岁的自己就是莽撞和愚蠢！
皇帝张卯下旨让他夺回河间府。刘光世马上去自己的父亲刘延庆写信讨教对策。
刘延庆的信里只有一个意思就是——拖。要以拖待变。刘延庆打仗不行，可是看事情很准。那些流民军你去打他，他就报团和你死磕。如果你不去管他，他自己就会发生内乱。
刘光世所以一面向朝廷要粮要饷，一面静静的等待时机。
“两位大人，从刑州向北到燕山府有几百里之遥。虽然说都是在大楚国境内，可是现在可都不太平啊。还是要多加小心。”刘光世在送别张通古和王安中的时候嘱咐道。
果然从刑州出城上路后，越向北走越荒凉。到处可以看见被弃荒的土地。
张通古冷眼看向王安中，王安中神情自若。仿佛他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再向前没有走多远，王安中的脸色却变了。
在他们的前面出现几十百姓推着独轮木车上面装着东西向北赶去。
看样子这些人像是贩卖东西的货商。可是这北面没有人烟，他们要把东西卖给谁啊？
那些百姓也看见了他们，纷纷躲避在道路两旁给张通古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张通古和颜悦色的问道。
张通古和王安中一行人都骑着马而且明显穿着官衣。所有百姓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
“回老爷的话，我们这是要去真定府送一批货物。”为首的老汉答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车上装的什么货物？”王安中面色不善的问道。
“车上装的是药材和铁料。是真定府的大老爷陈构张贴公文要的。小老儿一行人是从隆德府来的。没有别的，就是贪图陈大老爷给的价钱高。”老汉答道。他看见王安中脸色不对就急忙把真定府尹陈构抬了出来。
王安中的脸色缓和了。看来真定府并没有听说的那么遭。都有人来往做买卖了，情况还能差到哪里去？
“真定府要铁料干什么啊？打造农具开春让百姓开荒种地？”张通古笑着问。
“大老爷猜的真准！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要打造工具，陈大老爷要召集百姓修缮城墙。陈大人在张贴的公文里说乌骨人早早晚晚要打过来，真定府要早做准备。”老汉答道。
张通古听完老汉的话骤然色变。
“胡说！大楚国与大赵国两家通好怎么会打仗？真是一派胡言！”王安中怒斥道。
老汉被王安中的怒斥吓得一哆嗦喃喃的说道：“是，是陈大老爷公文里说的。小老儿有样学样。”
王安中强压心里的怒火。他在想要不要写奏折参陈构一本。如果让陛下知道真定府在大修城防也一定不会高兴。
张通古这时候脸色已经缓和了。他看着独轮车上的麻包问道：“这是什么药材？袋子外面像是黄色的粉末？”
“回老爷，里面装的是雄黄和硝石。”老汉答道。雄黄和硝石也的确是药材。
王安中觉得今天在张通古面前丢了脸。他对张通古说道：“张大人，我要快一点赶到真定府。我有话要质问陈构陈大人。”
“好啊，那我们就加快速度。”张通古点头答道。
一行三十几个人策马扬鞭向真定府而去。
“看里面有一多半人不是大楚国人的装束。我今天说错话了？”老汉在后面喃喃自语道。
张通古王安中加快了速度，这一路上又遇见不少向真定府运送货物的人。除了铁料雄黄硝石，还有粮食木炭等东西。有的百姓就空着一双手准备去真定府干活混口饭吃。
张通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了。大楚国的个个城池都像真定府这样，乌骨大军打不下来几个就消耗殆尽无力再进攻了。如果绕过这些城池，那么大军的后路就暴露在敌人面前。
这个陈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与大楚国其他地方的官员这么不一样？
张通古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时候王安中心里的疑问更多。他认识陈构。在他的印象中，陈构是一个谨小慎微陛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大刀阔斧，标新立异起来了？
大楚国官场里讲究的是老实持重。谁要是标新立异，那是要被所有官员唾弃的！
就你懂？就你明白？就你高瞻远瞩？就你明辨是非？……
这样的人在官场里会死的很惨的！
难得糊涂才是做官的真谛！
两天以后，他们紧赶慢赶来到真定府城下。
真定府城墙还没有开始修缮。可是大批的砖石木料和灰泥已经堆在了城墙下面。
看着材料堆放的地点，张通古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真定府要加修瓮城和女儿墙！王安中只知道诗词歌赋看不懂这些，可是张通古却懂很多。
如果让真定府的瓮城和女儿墙修成，将来乌骨大军到城下会头疼的很！
“叫城！让里面赶紧开城门，就说我王安中来了。让他们马上去禀报陈构陈大人！”
王安中对属下吩咐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备无患二
现在真定府里管事的人是石再亮而不是陈构。
石再亮听完刘宏的禀报后笑着说道：“那就让他们进城。你陪着他们去见陈大人。然后再安排他们在城里住一夜。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刘宏点头出去了。
刘宏原来是真定府的书吏精明强干。可惜由于是吏，所以一辈子没有做官的机会。他们家几代都在真定府做小吏。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真正了解真定府实情，与真定府里各色人等交往广泛的是刘宏这样的吏，而不是陈构这样的官。
可是官就是官，就是高高在上。刘宏是在长寿石再亮他们到这里后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这一次石再亮让自己陪同王安中去见陈构，自然是让自己在一旁监视他们。
王安中对陈构没有出城迎接自己很不满意。张通古也对陈构没有像其他州县的大楚国官员那样热情招待自己感到奇怪。结合修城的事情，他对陈构更好奇了。
刘宏让衙役带着王安中张通古的属下去休息，然后他带着两个人走进府衙的后院来见陈构。
王安中憋了一肚子气。他的级别比陈构高，却要来拜见陈构。岂有此理！到燕山府后一定写奏折在陛下面前告陈构一状！
可是王安中看到陈构的第一眼就吓了一跳。几个月前瘦的弱不禁风的陈构，现在肥头大耳胖的像寺庙里宝相庄严的佛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说河北遍地都是饥民。可是看见陈大人胖成这个样子倒是不像啊。”王安中嘲讽的说道。
“心有慈悲，形如佛祖。王大人可是比以前瘦多了。”陈构笑着说道。
王安中越想越觉得陈构在讽刺他不心忧天下。
“我听说真定府要修城墙，这是怎么回事？”王安中问道。
“真定府里的几十家大户体谅朝廷没有钱，他们自愿拿出银子让官府修建城防怎么了？这不是义举吗？”陈构反问道。
王安中愣住了，居然有这么好的百姓？他做官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有遇见过？
“下官就是大赵国皇帝派往大楚的使节。我大赵皇帝还是想与大楚国友好相处的嘛！可是你们大楚国这样做就是对我大赵怀有戒心！我皇帝陛下听到后会不高兴的！”张通古语带威胁的说。
大赵国皇帝不高兴，问题很严重。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擅自修城的后果！大楚与大赵两国已经缔结盟约，你们这么做后果很严重！我一定要把这件事禀报陛下！”王安中继续加码说道。
陈构不为所动。他那张胖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河北流民泛滥，造反频发。难道不需要修城抵御吗？我陈构为国为陛下守城问心无愧！”陈构慷慨激昂的说道。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王安中心里骂道。
张通古也悲哀的发现并不能阻止陈构修建城墙了。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没有必要留下来了。王安中和张通古愤愤然的告辞了。
双方谈话的时候，刘宏一直平静的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这时候又向陈构施礼然后跟着两个人出去了。
老家人看看左右没有人就低声对陈构说道：“大人，要不要我晚上偷偷的去二位大人那里把你在真定府已经被架空的实情告诉他们。修城其实并不是你的本意。”
“不要，千万不要！”陈构断然的说道。
“如果让朝廷里的人都知道我一个堂堂真定府府尹居然被人架空了，以后我还有脸在官场里混吗？”陈构接着说道。
“这样正好。王安中看起来一定是要写奏折参我一本了。那就让陛下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去吧。”陈构笑着说。
老人家恍然大悟了。看来是老爷故意这么说气王安中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惭愧。去年我写奏折给陛下要修缮城墙，可是陛下在圣旨里把我痛骂了一顿说我不识大体。朝廷现在哪里有银子修城墙？”陈构叹息着说。
“老爷，我打听过了。这一次他们修城墙并没有花太多的银子。这一次厢兵哗变，那些当官的都吓跑了，如果让他们修城墙就是再加两倍的银子也不够！”老人家答道。
陈构无奈的点点头。说出来丢人，真定府的城墙居然是他被架空后开始修的。
第二天一早，王安中和张通古就带着手下人匆匆的出城了。
王安中官做的很大，可是从来就不理实务。文人间诗词唱和时韵脚对不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本职职务应该处理的事情他却都推给属下。他本人对此还颇为得意，自认为洒脱。长此以往养成了习惯，眼睛里根本注意不到本该他这样的官员管理的事情。
可是张通古不一样。他就察觉到真定府与他经过的大楚国其他州县的不同。
从昨天到现在，他就没有看见除了陈构外的一个官员。只看见刘宏等几个小吏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
城门处把守的士兵穿的服色只有少部分是厢兵的。大部分居然是百姓的打扮！
可是这些事情王安中居然也视而不见。他只是生气陈构今天居然不出来送他们一程。
他的心里现在已经为怎么给皇帝陛下写奏折措词了。一定要让陈构从真定府灰溜溜的滚蛋！
长寿站在城上看着王安中张通古一行三十多人匆匆的出城向北而去。
“王大人到了燕山府不知道又能做多少诗词，写出多少篇好文章。”长寿笑着说。
“燕山雪花大如席已经有人写了。这样的人太平盛世的时候颂圣唱太平歌有一些用处。现在？真不知道大楚国京城里的皇上把他派到燕山府能干什么！”石再亮不屑的说道。
长寿是前几天进的真定府。总在山里太无聊了，几个月没有见石再亮他们就一个人出山看看。
“我给你看的火燎道人的东西很霸道吧？大楚国的能工巧匠很多，多找几个人仿造几只出来不是难事。”长寿说道。
“你没有看见吗？公文已经贴在真定府的各处了。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人找上门的。”石再亮答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反复无常一
青白王朝和大楚国缔结盟约后，双方在边境上互市，各取所需。
大楚国无论是丝绸布帛还是铁器瓷器等物都是青白王朝上至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需要的。
所以每一年大楚国从青白王朝赚回来的银子就远远的超过它给青白王朝的岁贡。
为什么青白王朝需要这些东西？制造业上不去，能工巧匠远远没有大楚国的多。
“王木梁王大哥说铸铁筒不如打铁卷成铁管。那样会更好用。可惜他做不到。不知道大楚国来的工匠能不能做到。”长寿说道。
“我听刘宏说乌骨人派来的使节对真定府修城很气愤。我看乌骨人真的快要南下了。”石再亮说道。
石再亮说这句话并没有一丝焦急甚至还有点期待。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太平年月怎么能看出来谁是英雄谁是饭桶？只有在这个乱世中才能看出谁有真本事！
厢兵马六那些人更喜欢用弓弩。射的准，也射的快。而不像长寿带来的东西装一次火药都要花很长时间。
不过对急于想表现自己的石再亮来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有用就都拿来用。就是这爆炸时震耳欲聋的声音也能吓住一大片人。
“听消息，刹力虎到现在还没有下葬。看来今年乌骨人不会南下了。正好有时间把真定府城修好。等明年他们来了，这里就是坚城一座！”石再亮胸有成竹的说道。
王安中根本不了解真定府的事情。他实际上是要把已经被石再亮架空的陈构赶走。他更不了解石再亮的谋划。
当然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当王安中和张通古赶到燕山府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燕山府里和刘光世的刑州一样也是一片战前的繁忙。而且这是真忙，不是刘光世那种装模作样的假忙！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看见郭药师简单寒暄后王安中急忙问道。
“平州知府张觉发来急报，乌骨阇母带兵攻打平州。他让燕山府出兵支援。”郭药师答道。
旁边站着的张通古更是脸色难看。张觉勾结大楚国反叛大赵的事终于摆到台面上了。
皇帝乌力合终于派兵讨伐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让燕山府出兵。
“张觉的事是我大赵国的家事。你们大楚国为什么要插手？不怕我大赵事后报复吗？”张通古厉声问道。
“张觉拒绝把平州滦州的百姓迁移到北方去，这是义举！可是却引起了大赵国皇帝的不满，派兵讨伐。这些百姓原来都是青白王朝的百姓，现在被乌骨人像牲畜一样的驱赶，死者遍道！你作为一个原来青白王朝的大臣不觉得惭愧吗？”郭药师反口质问道。
张通古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过这个红不是羞红，而是气红的。那些底层的百姓死活关他屁事！原来在青白王朝时就不关他屁事，现在依然不关他屁事！
“如果你们出兵去支援张觉，就等着乌骨大军南下吧。”张通古说道。他话说的显得轻描淡写，可是字字像重锤一样击在王安中的心上。
王安中只想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做两年官然后拍拍屁股高升走人。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更重要的是他太了解皇帝陛下了。如果让张卯做决定，他肯定不会同意出兵。
既然是这样，就绝不能让郭药师带着常胜军去支援张觉。
“郭大人，虽然我们两个都是同知燕山府，可是民政总是归我管吧？你如果出兵，燕山府绝不会出一粒粮食！”王安中阴着脸说道。
“如果不出兵，朝廷以后怎么再取信于人？谁还敢来投靠大楚国？”郭药师质问道。
“大楚国答应过张觉什么吗？再说这种朝秦暮楚的墙头草又何足挂齿？”王安中不屑的说道。其实这是他的心里话，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和皇上从心里上是看不起那些投靠过来的人的。这些人只能利用不能信任更不能重用！
郭药师死死的盯着王安中良久然后转身大踏步的离去。没有粮食，他也没有办法出兵了。而且今天他更进一步的看清楚了大楚国君臣的内心。郭药师觉得内心冰冷。
“张大人，你不用担心了吧？大楚国不会出兵干预大赵国内政的。”王安中笑着对张通古说道。
张觉中过青白王朝的状元，按理说是个文人。可是他在乱世中由文官到武将也慢慢磨炼得会打仗了。由此看来人的能力往往是被逼出来的。
兔耳山上张觉站在山顶向北瞭望。他的身边站着都统张敦固。
乌骨阇母刚从锦州出兵张觉就知道了。他派张敦固带兵五千前去应战。
“属下带兵在乌骨阇母进军的路上和他打了一仗。交战没有多久我就诈败带兵逃走了。可是乌骨阇母追了一会就退兵了。”张敦固在一旁说道。
“乌骨阇母在海土需扎营以后，属下又带兵回去袭扰。乌骨阇母又带兵前来接战，我又一次诈败逃走，终于把他引到这里来了。”张敦固笑着说道。
乌骨阇母仗着乌骨骑兵的悍勇，只有两三千人也敢追这么远。这一次我们集合了一万精兵就在兔耳山下把他打败！”张觉自信的说道。
“我带着主力与乌骨阇母交战，当他们追击的时候你率领埋伏在兔耳山上的伏兵从山上冲下去，冲他的侧翼！”张觉吩咐道。
“属下遵命！”张敦固俯身答道。
“到那时我再带兵杀回，一举打败乌骨阇母！”张觉毅然的说道。
半个月后坐镇燕山府的王安中接到了张觉在平州传来的捷报。
张觉在兔耳山下大败乌骨阇母率领的乌骨骑兵，斩敌上千！
王安中惊呆了。
大楚国军队远远不如青白王朝军队。青白王朝军队远远不如乌骨军队。可是今天，张觉居然打败了乌骨人的骑兵！
如果一个大楚国将军率兵阵斩青白王朝军队上千，他很可能会被封侯。那么张觉的功劳呢？
燕山府北面有张觉像一道屏障一样挡在那里，他还怕什么？
王安中觉得自己半个月前犯了一个大错。如果他让郭药师出兵支援张觉的话，现在他会有多大的功劳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反复无常二
王安中感到深深的后悔。为了讨好乌骨人把一件将将就要到手的大功劳弄丢了。
如果他让郭药师出兵增援张觉，甚至是他亲自带兵前往平州。不用费什么力气，甚至根本不用出力就能赢得战胜乌骨人的威名。
大楚国的文臣瞧不起武将，但是他们一样渴望战功。当年的范相公和韩相公在西北并没有取得多大的胜绩，甚至还吃过大败仗。可是一样成就了他们知兵的好名声。
如果自己有了战功就可以进入掌管大楚国兵马的枢密院了。
王安中越想越觉得遗憾。
不过现在还有有补救的办法。他马上提笔写奏折向张卯报捷。在奏折里王安中用他如花的妙笔把张觉与乌骨阇母作战的过程写的活灵活现就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把他自己写成在后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将。
奏折写完后王安中马上安排人把奏折用快马送出。
张卯七天后接到王安中的奏折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振奋不已。
他并不是一个糊涂蛋。张卯现在心里无时无刻不担心乌骨人的南下。
如果乌骨人南下，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越过燕山攻占燕山府然后从河北平原一路南下。
第二条路线就是从西京大同府南下攻占太原再南下。
张卯心里清楚大楚国军队不堪一战只能用其他方法补救。策反投靠乌骨人的原来青白王朝大臣在山西一带划出一片地方由他们治理。这样就能挡住从大同西京府南下的乌骨人。
可是河北这一路乌骨人怎么办？他为此忧虑丛丛。
现在好了，没想到平州的张觉这么能打。居然靠一己之力就打败了乌骨人！
这样的话，北面有张觉抵挡乌骨人，向南还有郭药师带领常胜军坐镇燕山府。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张卯越想越兴奋。其实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把郭药师和张觉这样的人当做自己人。
重用郭药师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以夷治夷之策。现在用加上一个张觉。
夷狄都是一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既然要利用他们，就给他们利好了。
张卯马上下旨意封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同时赏赐五万两银子和五万匹绢即刻送往平州。
乌力合接到乌骨阇母战败消息的时候，也正好赶上张通古也千里迢迢的赶到了上京。
当他听说大楚国在原来给与青白王朝同样的岁币外加了一百万银和二十万石粮食。
“看来大楚国是真的富有啊。这么多东西就轻轻松松的拿出来了。”乌力合冷笑着说道。
张卯想不到的是，大楚国靠压榨百姓而拿出来的慷慨反而勾起了乌骨人的无尽贪念。
乌力合对张通古大加赞赏。
张通古跪在地上将身上带着的张卯写给投靠乌骨人的原来青白王朝大臣的策反诏书双手捧过头顶！
乌力合让太监接过诏书，然后让通译把诏书上的内容念给他听。
乌力合越听越是脸色煞白。他原来与哥哥刹力虎一样主张与大楚国友好相处。可是随着打垮青白王朝的过程中越来越看到了大楚国的懦弱和无能。而且在懦弱无能中时不时的藏着南人的狡诈和奸滑！
乌骨人中的少壮派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对南方用兵了。
“今年把先帝葬入睿陵。明年我就兵分两路直取大楚国！”乌力合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通古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道：“陛下圣明！”
他这一次将近半年的往返奔波，费尽心思套取到的张卯的诏书终于没有白费。朝廷里原来青白王朝大臣们盼望的攻取大楚国的事情终于成功了。
西北数千里外的可敦城。
这里是青白王朝西北都护府所在地。也是现在青白王朝拥有的最后一块土地了。
二百年前，青白王朝的太祖皇帝在这里设下都护府后就颁下旨意，后代子孙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驻守在这里的兵马都不能挪动寸步！
慕容星石带着全家和二百亲随历尽艰辛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后，他就成为了可敦城的主人也是驻守在可敦城两万兵马的统帅。
乌骨人势如破竹覆灭青白王朝的消息早已经传到这里，让这里的两万士兵和青白王朝百姓人心惶惶。
也喜、乌古里、乎母思、唐古等早就归附青白王朝的草原部族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在青白王朝皇族中能力出众威名远播的慕容星石的到来让可敦城的人们精神一振。
“祖先创业艰难，披荆斩棘才有了这纵横万里的青白王朝。乌骨人原本是我附属，却造反为虐荼毒生灵！青白王朝子民自当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再造青白王朝！”
这是慕容星石到达可敦城后传檄晓谕西北都护府所在八州和附近十八个部族的话。
在青白王朝皇族的古老传说里，一个青年男子骑着白马沿着西拉木伦河而下与骑着青牛沿着老哈河而来的美丽女子相遇。
两个人结合在一起繁衍生息出青白王朝皇族慕容氏的八部。
所以每当青白王朝祭司的时候，都会杀青牛白马祭司天地祖先。
大祭司穿着五彩羽衣敲起皮鼓唱着晦涩难懂的古老歌曲。
两名士兵牵着一匹白马和青牛走进场地。
慕容星石站在高高的土台上一脸凝重的看着这一幕。
塔不烟站在下面激动的看着土台上玉树临风只有三十出头的丈夫。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塔不烟喃喃的说道。她为了这一天等了很多年，也谋划了很多年。
今天是慕容星石自立称王的日子。慕容延希这个青白王朝皇帝还在逃亡中。不过慕容星石再前进一步坐上宝座的日子看来也不远了。
到那时候，她塔不烟就是名正言顺的青白王朝皇后了！
大祭司走到白马和青牛旁边用短刀准确的隔断它们的喉管。白马和青牛痛苦的扑倒在地上。
大祭司接了十几碗鲜血分别递给站在土台上的慕容星石和众多的草原部落酋长们。
“长生天保佑，大家同心戮力必能重新匡扶青白王朝！”慕容星期大声说完一仰头把一碗鲜血喝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身世之谜一
慕容星石杀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祖先后没有以卵击石回兵攻打乌骨人。而是明智的带领人马借道回鹘向西域而去。
他准备在西域开辟一片国土休养生息然后再带兵杀回来恢复青白王朝。
所有在西北都护府青白王朝兵马和臣服于青白王朝惧怕乌骨人报复的草原部族都跟着慕容星石准备穿过茫茫荒漠向西开辟一片新天地。
慕容星石率部西进的消息很快传到乌骨人的大赵和大楚国。
乌力合松了口气，慕容星石这个心头大患终于走了。
那些归附乌骨人的青白王朝大臣，汉人大臣无动于衷。他们是不可能跟着慕容星石西去的，他们的家业就在这里，他们的根也在这里。
现在只有依靠乌骨人才能延续自己家族的辉煌，保住自己的土地和利益。
这个消息只在慕容塔塔和萧铁里这样的武将心里掀起了一点波澜。
“去国万里，卧薪尝胆而宁死不投靠乌骨人。真是忠臣啊！”张卯叹息着说道。
大楚国北伐的时候，慕容星石几次打败大楚国军队。这反而让大楚国的君臣非常尊重和敬佩慕容星石。
想让别人敬佩你，也许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别人惧怕你。慕容星石这个以科举入仕途然后带兵纵横千里屡建奇功的皇族年轻人做到了。
“陛下，长寿小师傅的师傅已经抓到，哦不对，已经找到了。”李狗儿在一旁略带兴奋的说道。
“找到了？现在他在什么地方？”张卯问道。
“已经被押送到京城了。”李狗儿答道。
“都问出什么了？”张卯顺口问道。他现在把心思都放在石再亮身上。希望石再亮能认祖归宗，然后朝廷给他一个小官做从而解决真定府的事情。
所以张卯对长寿师傅的事情并不上心。一个乡下孩子被人收养在破道观里，这件事很正常。
“这个人是在青州找到的。他现在已经不修道了。因为会写字所以在店铺里做了账房，还娶妻生子了。抓，不是，是找到他后青州知府没有敢问，因为，因为在他家里找到了这个东西。”李狗儿吭吭哧哧的说道然后双手捧着一方小印递给张卯。
张卯看着这方小印面露迟疑之色。这是一方青黑色的玉印，印章的钮呈乌龟状。乌骨趴在印章上线条生动纹路精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张卯作为一个帝王知道这样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张卯急切的伸手抓过印章翻过来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
“曹王之玺？”张卯小声念道。
“是曹老令公家的东西？”李狗儿忍不住说道。说完马上闭上嘴巴。他的话太多了。
张卯却轻轻的摇摇头。曹老令公指的是太祖太宗时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个人。
“曹老令公的确被封王了。可是他被封的是周武惠王而不是曹王。他只是姓曹而已。”张卯说道。
张卯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本朝只封过一位曹王就是太祖太宗皇帝的大哥。可是大楚国建立时，他已经死，是死后追封的王爵。
这方印就是这一位曹王的印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寿师傅的身上？现在曹王的后人在老家由朝廷供养生活优渥怎么会把印玺弄丢了。
张卯又摇摇头。他在坐皇帝之前也被封王。本朝一等王爵用的都是金印而不是玉的，这应该不是本朝的印玺！
张卯越想这件事越觉得非同小可。
“去把蔡太师招进宫来。”张卯说道。
蔡太师不仅长于书法而且对篆刻印章一道也很擅长。
李狗儿看着张卯的脸色就没有等吩咐就亲自到蔡太师府上请他入宫。
蔡太师看见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上门也知道事情紧急。他急忙起身赶奔皇宫。
“卿家看看这方印玺。”张卯说道。然后示意李狗儿把印玺递给蔡太师。
年过古稀的蔡太师捧着印玺眯着眼睛仔细看着上面的篆字说道：“看样子不像是本朝之物啊。曹王，曹王是谁啊？”
熟知历史的蔡太师突然浑身颤抖像是捧着一个烧红铁块一样差一点把印玺扔在地上！
“卿家想到什么了？”张卯问道。
“陛、陛下，前朝不、不是还有一位曹王吗？”一向从容不迫的蔡太师结结巴巴的答道。
张卯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大楚国的太祖皇帝黄袍加身，前朝七岁的小皇帝禅位。这这个兵荒马乱的过程中，小皇帝的兄弟只有五六岁的柴熙让不知所踪。
而柴熙让就曾经被封为曹王！
张卯的心在砰砰的跳着。虽然太祖太宗皇帝表面上对前朝柴姓族人倍加礼遇。可是禅位的皇帝活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死了。他的五个儿子也都相继死去，没有一个活到成年。
柴姓的直系几乎都死绝了。现在活着的基本上都是柴姓旁系。
作为一个皇帝，张卯深知这里面一定有黑的看不见底的内幕。涉及到皇权，再仁慈的皇帝也会心狠手辣！
“蔡太师辛苦了，卿家回去吧。”张卯说道。
蔡太师如蒙大赦赶紧跪下磕头退了出去。
张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李狗儿这时候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现在何处？”张卯突然问道。
李狗儿怔半天才想明白张卯问的是长寿的师傅。
“被押在大理寺狱中。”李狗儿答道。
“把他秘密的押进宫里，朕想问他几句话。”张卯说道。
长寿的师傅一个人在山里实在待不住了，就跑下山还俗成了一个账房先生。
对他来说，修道和当账房先生都是一种职业。目的就是吃饱肚子。相比较来说，还是当账房先生更容易吃饱一些。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长寿。想起他那个不用教自然通晓的徒弟。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吃饱肚子。
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一天晚上官府的衙役莫名其妙的闯进来二话不说把他抓了起来。
“你认识长寿小师傅吗？”青州府尹第一句话就问。
“小人的确有一个徒弟叫长寿。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小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呀。”
在衙役从他家里搜出那一方印玺交给府尹大人。
仔细看过印玺后，府尹阴着脸说：“把他押起来送进京城”再以后就没有任何人问过他话了。
长寿的师傅在大理寺大牢里想着往事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看情形好像问题出在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长寿身上。
就在这时，他就听见一个公鸭嗓在外面说道：“把犯人罩头后押出来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身世之谜二
长寿的师傅从青州被押送到京城。折腾的十几天里他也由最初的恐惧变得麻木了。
这年月饥荒可以死人，盗匪可以死人，疫病可以死人，战争可以死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就是能活过五寻的又有多少？
自己现在已经年过四十，也差不多了。
在大理寺大牢中他就不知道黑夜和白天。出来后被黑布蒙面依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马车在街上骨碌碌的走了很长时间七拐八拐停在皇宫后面的一处角门。
几个早就等在这里的身材魁梧的太监把他从马车上揪下来从敞开的角门处押了进去。
押到一处地方后，原来就捆住的双手又被加了一道绳索。连双脚也被牢牢的捆起来。浑身上下几乎成了一个粽子。
“把他的面罩拿下来吧。”
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响起。
就觉得眼前一亮，黑布面罩被摘掉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
不大的屋子里居然点着两只蜡烛。这里不像是官衙却像是一处民宅。
一个五十多岁文士打扮的人正低头看着他。他的身边还站着也是五十多岁颌下无须身形佝偻的人。看他那佝偻的样子仿佛一辈子都没有直起腰过。
“你以前修过道，你的道号是什么？”文士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修过道？”他吃惊的问道。他从被抓住到现在就没有人问起过这些事情。
文士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着，那幅表情意思在说我就是知道，而且我什么都知道。
“小、小人修道的时候自称无忧子。”他坦白道。他在山中住了十几年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文士翻手托着那方玉印在手里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快说！否则让你生不如死！”文士身边的那个人尖着嗓子喝道。
无忧子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什么叫生不如死？就是死了比活着还舒服。这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做绿林大盗的时候对肥羊说的话：说了吧，值钱物都藏在什么地方了？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的。
这么说自己怎么都是一个死了？
无忧子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明显是被官府抓住然后送到这里来的。官府让你死，你怎么可能不死？
想到这里，无忧子躺在地上扭动一下身躯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到了这时候了，人就要光棍不能怂！
“既然到了这里，想不说实情是没用的。”文士平静的说道。他就好像在说人如果不吃饭会饿肚子一样。
“是我拦路打劫的时候抢来的。”无忧子答道。
文士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恍然的说道：“原来你做过江洋大盗？”
“有什么奇怪的？做我们这一行为了躲避官府追捕做和尚做道士的多了。”无忧子坦然的答道。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也就无所谓了。
“来人！”公鸭嗓喊了一声。
几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再在他身上加几道绳子！这家伙有功夫！”公鸭嗓吩咐道。
这一次无忧子真的变成粽子了。只有头还是灵活的。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无忧子脸上露出疑惑到惊恐的表情。不是因为他浑身不能动弹，而是他看清楚了那几个人居然是太监！
那么站在他眼前的人又是谁啊？
“说吧，只要你把这方印玺的来历说出来，我就赦你无罪。”文士追问道。
无忧子惨然的笑了一下。信你的话，我就是傻子！
“真是我抢来的。当年我纵横川陕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谁不知道我黑孤煞的名号！”无忧子说道。
“死鸭子嘴硬！用不用送回大理寺把他好好炼一炼？”公鸭嗓抬头问文士。
文士摇摇头。他不想再折腾了。宫里和大理寺都保不住秘密。弄不好过不了几天京城里小道消息又开始满天飞了。
而且这个小道消息还关联着大楚国开国的一段不光彩历史。
“你有一个徒弟叫长寿？”文士问道。既然在玉玺上问不出什么就问问长寿小法师吧。他心里担心的是长寿小师傅与这方玉玺有什么关系。
“有，那小子是二三岁上一个逃难的妇人托付给我的。没几天那个妇人就病死了。那小子从小就又笨又懒，前年我实在是受不了他，就把他赶走了。”无忧子答道。
文士仰头想想，他实在不能把他知道的长寿小师傅与又懒又笨联系起来。
世人皆知大楚国优待士人。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不涉及谋逆大罪。涉及谋逆杀无赦！
眼前这件事好像比谋逆还严重。
“我今天在这里见你，就是好奇。宁枉勿纵！就是错杀一千又怎么样？凡事与这件事有关系的都要去死！这样不就是一了百了吗？”文士阴沉的说道。
无忧子的心在往下沉。
“我曾经听说长寿在水泊梁山出现过，就去那里打听过。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也许他已经和那伙强人死在海州张叔夜的手里了。”无忧子忍不住说道。
“看看，你还不是关心他？否则怎么还会去水泊梁山找他？那就说说他的来历吧？”文士问道。
无忧子一下子醒悟到自己失言了。如果长寿已经死了，他们就不会在长寿身上穷追不舍了。
“长寿就是一个妇人托付给我的。我几次想把他卖了，可是想买的人出价太低都没有卖成。”无忧子答道。
大楚国繁华的后面是贩卖人口猖獗。小儿妇女走失的事情经常发生。无忧子说的入情入理，不像是凭空编出来的。
文士终于不耐烦了，他觉得和这些刁民说话太费劲了。
眼前这个人要死，远在北方的长寿小师傅也不能放过！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情，还是他们都是冤枉的，只有这样做才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算了，就不要让他出宫了。就在里面把他解决了吧。”文士看着躺在地上的无忧子淡淡的说道。
无忧子惨然一笑：“谢了，那我就比你早走一步？”
公鸭嗓又喊了一声，几个太监进来不由分说把无忧子抬了出去。
“陛下，为什么不问清楚？只有这样才安心啊。”李狗儿不解的问文士。
张卯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世上大多数事情根本就没有真相。当年太祖太宗皇帝为了追查柴熙让的下落可能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绝大多数都是冤死的，那又怎么了？
“我想再见天师张幻陵一次。”张卯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身世之谜三
“几颗青梅浮绿酒，
一双醉眼看青山”
康公弼望着远方略带兴奋的说道。他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现在已经是初春，满山的青绿。村民们已经牵着牲畜纷纷下田播种了。还有几个孩子赶着养去山坡上吃草。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田园景象吗？
王安中到任燕山府后，康公弼马上告辞离开了燕山府，带着家人到燕山里找赵介来了。
“风水里有南龙北龙之说。北龙里最大的一条就是太行山。最长的一条就是这燕山。果然是好地方！”康公弼赞叹着说道。
“好是好，就是离官场远了点。你就不想回官场了？”赵介笑着问道。
“回官场又能做什么？现在只剩下无能为力四个字了。如果能都像这里这样，百姓富足安乐就好了。”康公弼叹口气说。
“这里已经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吧？”康公弼问道。这可是吏治的最高目标。
“怎么可能！”赵介叹气说道。
“前几天有一户村民去偷老柯莫家的羊。让人发现了，如果不是我拦着，村民们就会把他打死！”赵介说道。
“后来又怎么样了？”康公司兴趣盎然的问道。
“全家被从这里赶出去了。唉，好不容易盖好的房子就这么扔在这里了。”赵介答道。
“如果是石再亮和长寿在这里，他们会怎么做？”康公弼好奇的问道。
赵介沉思一会答道：“石再亮有一点像秦国时被五马分尸的那个人，主张严刑峻法。他应该同意村民们的意见或杀或赶走。兵荒马乱的时候赶他们走，跟让他们去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长寿会怎么做？”康公弼接着问。
“他一定会让那一家人留下来。想什么方法补偿老柯莫也就是了。比如说让偷养的人帮老柯莫放一个月的羊。”赵介答道。
康公弼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小蝶和两个孩子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用柳枝穿着的几条鱼。
显然，小蝶又带着孩子下河捞鱼去了。
赵介闭上眼睛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三个人。他现在对小蝶乌骨人公主的身份没有敌视，可是却绝对看不惯小蝶像乡下野孩子的样子。
这还那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果是他的闺女，赵介早就骂人了。
不是听说乌骨人年轻的一代已经开始学习大楚国诗词歌赋，宫廷礼仪那一套了吗？
小蝶也低头带着两个孩子从赵介康公弼眼前快步走过。
不一会，一个孩子手里提着一串鱼又跑回两个人面前。
“小蝶姐说这串鱼送给两位先生下酒。”说完，孩子放下鱼就跑了。
“刚才那位女子就是长寿的内人。”赵介向康公弼介绍道。
“哦，听见她就是刹力虎生前最喜欢的孙女？果然是不同凡响！不错，不错。”康公弼笑着说道。
这一次天师张幻陵是几个太监用床板把他抬到大殿上的。
张幻陵只剩下一张黑黄的皮肤包着骨头。他瘫倒在床板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对眸子闪闪发光。
张卯看见一代天师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产生厌恶之情。
修炼的人不都是仙风道骨吗？什么天师，不会是一个骗子吧？一骗就骗了朕这么多年！
虽然心里有不满，张卯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走下台阶来到张幻陵面前温言问道：“天师的身体不要紧吧？”
“快了。”张幻陵答道。他的嘴角居然还有一丝笑意。
张卯看着张幻陵奄奄一息的样子哪有一点道家羽化登仙的样子？
张卯这些年广修道观，花了大笔的银子。他就想自己虔诚的向道之心能感动天地，有一天他也能羽化成仙。
可是现在看见天师这个样子，让他对自己的向道之心都产生怀疑了。这么做有用吗？
“天师，长寿小师傅认识你的笔迹。你能写一封信让他回来吗？”张卯问道。
“不必回来了。该嘱咐嘱托的我已经交代完了。”张幻陵答道。
“是朕有急事找他。”张卯说道。
“急事？一百多年都过去了。什么事情都应该风吹云散了。”张幻陵说道。
“天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是过去再长时间也要把他找回来！防患于未然嘛。既然天师也是我大楚国子民就应该为国家出一份力。你想看到一些宵小借这件事兴风作浪吗？”张卯厉声说道。
“陛下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整顿武备，修建城防防止乌骨人南下以至于生灵涂炭！”张幻陵劝道。
“攘外必先安内！内因永远比外因大！乌骨人大不了可以用银子去买。大楚国国富民丰怎么都能满足他们了吧？可是国内的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这是帝王心术！”张卯疾言厉色的说。
“陛下不是觉得长寿是柴家的直系后人吗？我已经让他去北方了，就是让他躲出去了。就不要让他回来了吧。”张幻陵胸口不住的起伏吃力的说道。
“看来你是早就猜到这件事了。枉我尊你为天师！”张卯气急败坏的说。
“道者以民为首！民不为首，国祚比不长久！”张幻陵说。
“我大楚国繁华远超汉唐！你到京城里的大街上看看，百姓哪一个不是富足安乐？就是后世翻看史书时也要感叹我大楚国的物阜民丰！”张卯反问道。
“皇亲贵戚家有土地千顷万顷，家财巨富，那都是百姓的血泪！大楚国不止有京城，偏乡小民何止万千！后世那些不会数贫民百姓碗里有几个饭粒的蠢货何足道哉！”张幻陵反驳道。
张卯突然闭嘴不言了。
大楚国道观寺庙的香火都很旺盛。换句话说是大楚国的有钱人在供养着这些道士和尚。这何尝不是一种收买。指望的就是这些人能够安定百姓之心。
看来他错了。起码把功夫花在张幻陵这样人的身上是错的。
“看来你是不想写信让长寿小师傅回来喽？”张卯冷冷的问道。
“大祸就在眼前，陛下还看不见吗？”张幻陵答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正人君子一
“朕从来不担心异族人。青白王朝与大楚国之间的百年和平不是每年用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就买下来了吗？乌骨人也是一样，大不了多出些银子而已。”张卯不屑的说。
“那些银子不是百姓的血汗吗？”张幻陵问道。
张卯根本没有回答张幻陵的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个问题非常愚蠢。
他在想应该怎样对待眼前这位天师。最后他还是觉得放张幻陵回去，自己刚刚年过四十自我感觉春秋鼎盛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他身上带着的保命珠就是张幻陵给的，他可不想让张幻陵使一些小手段把这些给毁了。
“没有天师的帮忙朕就解决不了真定府的事情了吗？今天朕就下旨让居人杰接替陈构担任真定府衙。”张卯微笑着说道。
“居人杰？陛下想害死他？”张幻陵苦笑着说道，然后就再不发一语。
居人杰是大楚国人称第一的清官廉臣。他每到一处任职，那里的百姓都高兴的奔走相告自称有福。每当他转任他处时，百姓夹道相送，赠万民伞。
这样的人到真定府为官，真定府的百姓怎么会不拥戴？石再亮长寿还怎么架空居人杰？
官声有时候还是有很大作用的。当然这也是朝廷里的很多大臣对居人杰有看法的原因。
蔡太师就私下里说居人杰是好名忘义之徒。
张卯对蔡太师等人的看法只认为是嫉妒。不过照顾朝廷里大臣的看法，这些年居人杰一直在地方上外任为官没有进京城。
这一次张卯决定让这个被百姓视为再生父母的居人杰去真定府挤走长寿和石再亮。
张幻陵被抬出大殿时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劫数！”
皇帝陛下要让居人杰出镇真定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在京城里传开，然后向北传遍个个州县一直传到真定府。
“我陛下圣明，大楚国百姓有福，才会有居大人这样的官员。有居大人这样的好官坐镇真定府，百姓自然安居乐业。河北以后就不会有饥民了！”
这是京城里的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实事的一致看法。
而其他地方的百姓特别是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这两年饱受朝廷北伐征税征粮之苦的百姓都对真定府的百姓充满了嫉妒。他们看着每天耀武扬威进出衙门的官老爷就不顺眼。怎么陛下不把居青天派到我们这里为官啊？
相州府尹柳石磐就私底下骂道：“这位居大君子不要太得意，不要忘了捧的越高摔的越惨！”
慢行和尚在两个小沙弥的搀扶下又开始慢行了。
可是他刚刚走出几步就站住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道路两边都是静悄悄的？
他偷偷的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向四下里看去。街道两边几乎没有人！那几个每一次慢行时都固定守在这里摆香案的老嬷嬷都不见了踪影！
慢行和尚又禁不住看了一眼天色。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不对啊，看那几个老嬷嬷往常虔诚的样子，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们也会守在这里！
虽然没有了成千上万京城百姓的捧场，慢行和尚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句喊声：“快来看啊，居人杰居大人进城了！”
居人杰进城了。他是骑着一头毛驴进城的。
大楚国缺马，可是供官员骑的马还是不缺的。可是居大老爷就像普通百姓一样只喜欢骑驴。
四十出头，面目清秀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骑在通体乌黑的毛驴上的居人杰仿佛仙人一般！
越是想把自己弄的普通，就越显得与众不同！居人杰就是这样的人，而百姓就喜欢这样的人！
居人杰这一次算是进京述职然后转任他地，并没有人来迎接。
可是京城里万人空巷，人挨人，人挤人都伸长脖子来看青天大老爷居人杰。这是多大的荣光啊。
几个老嬷嬷居然在地上摆上香案把居人杰当神佛一样礼拜。
居人杰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从容不迫的从拥挤的街道上走过。身后跟着的老苍头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
“看看人家居大老爷！穿的是什么，骑的是什么！如果我大楚国官员都像居大老爷这样，百姓就有福了！”一个京城侃爷感慨的说道。
张卯在垂拱殿召见居人杰。他面带雍容的笑意听居人杰奏报在地方上治理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很急，急着解决真定府的事情。张万仙带着几万流民军盘踞在河间府，张卯并不放在心上。原因是张万仙的流民军在河间府为非作歹荼毒百姓。这样的张万仙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真定府的事情不一样。有秘密消息从真定府传来，真定府的百姓现在是河北少有能安居乐业还能吃饱饭的。
更严重的是，连真定府里的大户都开始支持长寿和石再亮他们。
当年汉高祖与秦地父老约法三章，获得了支持。后来汉高祖与项羽的征战中之所以能屡败屡战不就是因为秦地的父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吗？
秦地父老是谁？不就是秦地的土豪士绅吗？
张卯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现在他无兵可派就先让居人杰先到真定府去争取民心。
张卯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招棋下的高。
“连年灾荒，河北的百姓苦啊，连饭都吃不上了。”张卯充满感情的说道。他把因为北伐征税征粮导致的民变推给了天灾。
“朕现在派你去河北拯救那里的黎民百姓。卿家一定不要辜负朕望啊。”张卯殷殷嘱咐道。
这是爱民如子的皇帝对爱民如子的大臣的嘱托。
“臣一定尽心竭力赈济饥民。不过陛下能不能让臣带一些粮食去真定府？”居人杰问道。
“朕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两万石粮食，即刻就可以运往真定府。”张卯咬着牙答道。
这是他为了江山永固下的血本。
“臣替河北百姓感谢陛下的如天宏恩！”居人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道。
第三百章 正人君子二
居人杰要到真定府做府尹的消息传到真定府。长寿笑着问石再亮：“大楚国有名的居大青天来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有名无实！”石再亮答道。
“问题是百姓们的看法。百姓觉得他是青天，他就是青天。百姓觉得他是正人君子，他就是正人君子。这跟他实际上是什么人没有关系。”长寿说道。
石再亮没有说话。世上的事的确如此。你实际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京城里的皇上吃准了我们不敢把居人杰怎么样？”石再亮问道。
“如果居人杰出了什么意外。即使不是我们干的，也一定会有人把事情栽在我们头上。到那时真定府的百姓怎么看我们？你知道，百姓可是最喜欢青天大老爷的。”长寿笑着答道。
“不管了，那就让咱们好好见识见识这位青天大老爷吧。”石再亮说道。
居人杰在京城领了圣旨后骑着毛驴带着老家人就向北出发了。两万石粮食将由祖龙河上船向北运到离真定府最近的祖龙河码头下船再走二百里旱路到真定府。
沿途的州县官员都压抑着心里的厌恶拿出一副笑脸热情接待居人杰。
当第一个接待的官员摆上丰盛的酒宴招待居人杰，结果居人杰拂袖而去闹了个大红脸之后，其他人官员都学乖了。
他们故意弄一身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用粗茶淡饭招待居人杰。
有两个故意使坏的官员居然就以百姓疾苦之名用野菜粥招待居人杰，想看他的笑话。
可是居人杰若无其事的喝粥平淡如常。这让那两个官员心里也不仅佩服起来。
消息传到百姓的耳朵里，更是引起了轰动。很多百姓在田野上劳作空挡就赶到居人杰北去的道路上等着看一看这一位清如水明如镜的青天大老爷。
“唉，要是居大老爷在我们这里做官就好了。有青天大老爷在，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不少百姓都感叹着说道。
陈构听说居人杰要到了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快一点帮我更衣。”陈构对小妾吩咐道。
“老爷，我看过了。你的几身官衣都很新。这可怎么办？”小妾焦急的问道。
在身穿破旧官服的居人杰面前如果穿一身新官衣，百姓们一定会骂陈大老爷是贪官污吏的。
“怕什么！就找最新的那身给我换上。”陈构无所谓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在皇帝陛下心里的形象已经不佳了，不差这一点。
居大老爷要进城的消息也在真定府的百姓中间传开了。有好事的人跑出城外几十里去迎接居人杰。而且还有人时时把居人杰的消息传进城里。
“居大老爷离真定府还有三十里！”
“居大老爷离真定府还有二十里！”
真定府的几万百姓都坐不住了。很多人拥到城外迎接居人杰。
“真定府能有今天靠的是谁？没有咱们在这里，张万仙早就把真定府血洗了！也是咱们从郭药师那里搞到粮食，真定府的百姓才没有饿死。可是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石再亮愤愤然的说道。
“如果为了求回报而去做好事，那还不如不做。”长寿说道。
“大楚国已经一百多年了，在百姓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再说你有居人杰名气大吗？就不要怪百姓当墙头草了。”长寿笑着说。
“那我们怎么办？灰溜溜的离开这里？”石再亮问道。
“这样也好，我们把守真定府的人都带走。张万仙知道消息一定会来攻打，我倒是想看看居大青天怎么守住真定府！”石再亮自问自答的说道。
“还是看看再说吧。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明明是艳阳当空，我怎么觉得阴风阵阵呢？”长寿说道。
谢准着急忙慌的去做胡有纪。在真定府的豪商大户里面胡有纪产业最大，人也最精明。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胡有纪看着谢准慌张的样子问道。
“难道你没有听说居人杰就要到真定府了？我们出银子给石再亮他们招人守城又修缮城墙，朝廷不会治我们的罪吧？”谢准忐忑不安的问道。
“什么叫给石再亮他们？明明是给陈构陈大人嘛。是陈大人容许的。城里没有兵丁把守行吗？城墙年久失修也不行吧？”胡有纪答道。
“问题是如果朝廷认为你有了二心，你再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谢准说道。
“不用慌。我们不仅要看居人杰怎么做，还要看石再亮他们怎么应对。我总觉得他们不那么简单。”胡有纪说道。
“跟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说一声，居大人来的时候都要出去迎接。看看石再亮他们怎么应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胡有纪接着说道。
居人杰就这么带着一个老家人从京城一直走到这里。没有人护送，却也没有发生意外。
其实在路上居人杰曾经遇见过几次流匪。可是那些人一听说来的是居人杰居大人都远远的躲开了。还有一群匪人想把自己的好马送给居人杰，被居人杰严词拒绝了。
这些事情被百姓添油加醋后成了居人杰新的传说。
成千上万真定府百姓聚在真定府城下等着居青天的到来，就像等着紫气东来的那位道家圣人一样。
“来了，来了！”
“居大人来了！”
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人纷纷喊道。
站在最前面的陈构整理一下衣服准备迎接居人杰。
站在城墙上冷眼旁观的长寿和石再亮也抬头看向远方。
居人杰骑着毛驴珊珊而来。跟在后面的老家人时不时的看居人杰一眼。眼睛里都是自豪的神采。
他十几岁时就跟着当时刚刚蹒跚学步却聪慧异常的小少爷。一晃就是多少年了！
离人群很远，居人杰就下了驴徒步向众人走去。
破旧的官服上满是行路的灰尘。脚上的那双布鞋已经开口了。晒得发黑的脸还是能看出清秀斯文的模样。脸上还带着平易近人的浅浅笑意。
这就是百姓心目中清官大老爷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