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样不一样 二
长寿看着站在眼前的书吏一时出了神。他想起了水泊梁山的那位宋大哥不也是书吏吗？
真定府中的官员除了陈构还有好几位。派人求救事关重大，可是陈构却只派了一个书吏来。可见这名书吏一定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
其实陈构想派一名官员来的。可是那几个官员都胆小怕事担心路上出意外拒绝了。
“你叫什么名字？”长寿问道。
“小人刘宏。”书吏躬身答道。
能在长寿这样的无品无职的人面前自称小人，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只怕那几个官员来的话，在长寿面前一定会摆官架子。
长寿看向石再亮想问他的意见，到底要不要救。
蔡攸张张嘴想说话又闭上了。他是来劝长寿把南京府让出来的，把这件事稳妥的办完就好。蔡攸不想节外生枝。
“不用问我，你自己做决定。不过除了咱们从山里带出来的五百人，其他的人既然能吃上饭了就不愿意动了。”石再亮答道。
是啊，上一次那么多人跟着长寿出去是为了吃饱肚子，这一次为了什么？
“那我就带着这五百个人去。总不能看着十万人进真定府烧杀抢掠吧？”长寿说道。
“你就带五百人，他们可是十万人啊。“石再亮说道。
“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大家都是饥民，可是饥民和饥民是不一样的！”长寿答道。
“那些匪首很是彪悍，而且更善于蛊惑人心，据说还有刀枪不入撒豆成兵的本事。小师傅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们。”刘宏在一旁说道。
几乎每一次造反都有人出来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而且每一次也都有大批的百姓相信。
“是吗？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刀枪不入的人，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看看。”长寿笑着说道。
张万仙这一次决定实行男女分营和所有财物入库制度导致在路上多停留了五天。
有一千多名不怕死的属下偷藏财物被发现而砍了脑袋。也有几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自己的女人分开导致杀身之祸。
经过这一次整治后，整个队伍果然军纪肃然了。
张万仙大喜过望命令大军启程直奔真定府！而且他扬言，只要拿下真定府就在这里建立朝廷，人人有官做！
可是他在路上耽搁的这几天让长寿带着人先进入了真定府。这里面有燕山里的五百村民和小蝶带来的二百乌骨骑兵。
“小师傅就带来这么几个人吗？”陈构担心的问道。
“真定府里不是还有几万百姓吗？他们都听说过河间府百姓的惨状，难道他们不会帮着守城吗？”长寿问道。
“毕竟百姓身无长技，怎么抵挡虎狼之师？”陈构担心的答道。
“虎狼之师？看过了，陈大人就知道了。”长寿答道。
两天以后，张万仙带领十万人涌到了真定城下。城墙上一千多守城的士兵和村民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都不免心惊肉跳。
“这一点人算什么？不要忘了，当初在南京府城下自己五百人打得刘光世几千人抱头鼠窜！张万仙法术再厉害有小师傅厉害吗？”
麻皮站在城头上吐沫四溅的说着。可是他握着刀把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些真定府的厢兵已经面无人色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如果敢炽军进来不仅是他们自己，就是父母兄弟姐妹都要遭殃。
张万仙骑马在城下绕了一圈。他心里都快笑出来了。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守城？十万人就是吼一嗓子就能吓破他们的胆！
“杨兄弟你看要不要现在就攻城？今天晚上就可以在城里宿营？”张万仙问道。
姓杨的头领用一只独眼向城上观察良久才点点头说道：“就让先登军攻城，张大哥可以许给他们一些好处。”
张万仙表面上带笑，心里却是不高兴。等我当了皇上你还管我叫大哥吗？这个家伙连一点君臣分际都不讲！
先登军就是敢死队。每一次出征前先要喝符水然后就可以刀枪不入勇往直前了。
所有这一切都在对手面前做，为的就是震慑对手。以前有几次还没等打，对手已经吓得慌忙逃窜了。
谁敢对抗张万仙从天上请下来的天兵天将？
十万大军列阵城下，一口大锅下烈焰熊熊，锅里的热油不停翻滚着。
张万仙上身打着赤膊嘴里念念有词走到油锅的前面。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张万仙大喝一声居然把整只胳膊伸进油锅里抓出一只铁笔来！
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都是一阵惊呼。果然是仙人，不怕烧得翻滚的热油！
“还不快过来受法！”
张万仙喊道。
早已经在旁边站成几排的先登军汉子一个接一个的走到张万仙面前。
张万仙用铁笔在油锅里沾了沾在每一个先登军士兵的后背上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敢”字。
每写完一个“敢”字，张万仙就大喝一声“去！”
后背写过字的人如同魔刹附体一样嚎叫着向城下冲过来。
旁边还有人四五人分成一队扛着长梯奔到城下，等着先登军上梯子攻城。
城头上的人包括陈构在内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
只有长寿刚才冷眼看着张万仙做法，现在看着先登军攻城。
“点火！”
长寿喊道。不等别人动手，他自己把火镰一晃，火镰居然就燃起一尺长的火苗。
轰的一声巨响，城头上一只铁筒喷出一团火焰来。
正准备爬上梯子的先登军士兵都愣住了。然后彼此看看发现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
原来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
城头上的村民也纳闷，刚才那一下打到哪里去了？
“旁门左道，干打雷不下雨。接着向城上冲！”张万仙大声喊道。一时之间敢炽军气势大振。
“冯头领，冯头领！”
几声哭喊引得张万仙扭头向旁边看去。
只见敢炽军的第五把交椅冯兄弟身上的衣服像破布一样绽开。身体像筛子一样不停的往外渗血。他身边的几个士兵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打中了，打中了！”麻皮在城头上兴奋的喊道。
看到自己的当家人浑身是血，正要攻城的先登军也纷纷的退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义利之辩一
小蝶看见对手暂时后撤了，就命令道：“乌赤八斤！带着骑兵追击！”
城门洞开，二百乌骨骑兵就像一股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一声巨响过后，自己的一方死了人。特别是冯头领浑身是血倒下了马，张万仙的部下都犹豫了。
就在这时，二百骑兵冲了出来。让张万仙的队伍一阵大乱。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没有几匹战马，那些驽马只能用来拉车。
除非结阵，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跟骑兵对抗。可是本来就是一群饥民哪里练过结阵对抗骑兵？二百骑兵就像虎如羊群一样在张万仙的队伍里冲来冲去，杀得是人仰马翻。
麻皮在城头上看见这种情况后眼睛眨巴眨巴对长寿说道：“小师傅，让我们也出城吧，他们只有二百人太少了！”
“小心一点，出去看见不好就撤回来。”长寿嘱咐道。
麻皮答应一声拿着一把刀就往城下跑。他边跑边招呼同来的村民们：“快出城！去晚了好东西都让别人捡走了！”
所有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意思都愣在哪里没有动。
刘大锤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说道：“这些人都是在河间府抢饱了才到这里来的！身上值钱的东西一定不少！兄弟们，快一点出城啊！”
说完，他也跟在麻皮的后面跑了。其他村民一下子恍然大悟都兴冲冲不知死活的冲出城去！
“张万仙有十万人马，你的这些人就不知道怕吗？”陈构不解的问道。
“他们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金银财宝，哪里还想到害怕？”长寿苦笑着答道。
这时候，一名厢兵也走过来抱拳对陈构说道：“陈大人，那些出城杀敌的兄弟人单势孤，要不我们也出城助他们一臂之力吧？”说完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陈构。周围其他的厢兵也恳求的看着他。
很明显，他们都不想失去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陈构突然看见有这么多人要奋勇杀敌有些不适应，他习惯性的低头沉吟。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那名厢兵高兴的喊道：“陈大人点头了！兄弟们，出城啊！”
不到半个时辰前看见张万仙的人马到来还吓得瑟瑟发抖的厢兵们现在居然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拿着兵器冲出城外扑向张万仙正乱成一锅粥的队伍。
张万仙的人马被二百骑兵冲得阵脚大乱，他刚想整顿人马把这二百骑兵包围起来的时候，城里又冲出来四五百人！
现在人马更是乱成一团。远处的人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可是附近的人马已经在疲于招架了。张万仙带着亲兵不住的向后退去。
这时候，城门里又冲出来七八百厢兵，人人呐喊着扑了过来！
张万仙知道自己的那一套法术是骗人的，就是心理作用。被他施法过的先登军士兵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向前冲锋，悍不畏死。
可是今天从城里杀出来的士兵特别奇怪，一个个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法术不成？
陈构在城头上看着只有一千多人的守军居然杀得张万仙节节败退，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可是让他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城里面的百姓居然拿着棍棒菜刀门栓等等各式各样的家伙一股一股的冲出了城！
“这不是全民皆兵吗？”陈构喃喃自语的说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陈构对站在身边的刘宏说道。
刘宏立刻点头下城了。不一会他就快步走了上来。
“大人，我打听清楚了。百姓听说张万仙的大军已经败了，遍地都是金银财宝。他们是出去发财的。”刘宏躬身说道。
“这，这是谁造的谣？”陈构说道。
“也可能是咱们的人出城的时候说要杀敌发财，结果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张万仙已经大败了，可以出城发财了。”长寿解释道。
出城的百姓一开始只有三十五十。然后就是几百人，最后有上万的百姓蜂拥着出城！
陈构站在城头上傻眼。城外的张万仙更是傻眼！
原来真定府里还有这么多官兵！
本来这时候应该是他稳定心神带头死战的时候。如果能够顶住真定府的出来的人的冲击，很可能先崩溃的就是麻皮刘大锤这些村民和厢兵。
可是张万仙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他就是个流寇，流寇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
带着冯兄弟，后撤！”张万仙喊道。
后撤两个字听在他部下的耳朵里就是赶紧逃命的意思。
先是张万仙身边的士兵转身就跑，然后就是正面跟村民厢兵对抗的人。
看见张万仙和他的人马开始逃跑，村民们和厢兵更是勇气倍增呐喊着追上去。在他们后面是上万的真定府百姓。
“这是，这是我们打赢了吗？”陈构不确定的问道。
“好像是。不过我要马上出城看看。还是不要追的太远的好。”长寿说完就下城了。
可是长寿还是晚了一步。在他之前，小蝶已经骑马出城了。
“到现在我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咱们到底是怎么赢的？”陈构纳闷的问道。
“大人，张万仙就是一伙流民，没有多大战力。”刘宏在一旁说道。
“就这么简单？为什么张万仙能连州过县攻克这么多地方？”陈构问道。
刘宏把尸位素餐贪生怕死酒囊饭袋这些词在心里过一遍却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长寿小师傅带来的五百个百姓这么悍勇？”陈构又问道。
“我冷眼旁观，这些人心里没有敬畏，没有上下尊卑。一个个眼睛里只有一个“利”字！”陈构说道。
“百姓不讲利，讲什么？“刘宏问道。
“讲礼啊，讲义啊，讲节啊。”陈构答道。
“一个个都是种田的出身，不应该低低在下吗？看见本大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就是不讲礼！”陈构恨恨的说道。
“还有，节义就不要讲了吗？国家危难之际，百姓不是正应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吗？”陈构沉声说道。
刘宏心里有一万句可以回怼陈构。可是他是长官，刘宏就没有说话。就让他沉浸在圣人的大义里面吧。
二百六十七章 义利之辩二
长寿追上小蝶的时候，看见她和乌赤八斤的二百骑兵围在一长串马车周围。
“马车上是什么？看你这幅财迷的样子，一定是金银财宝。”长寿说道。
“真让你猜中了，这几十辆马车上都是好东西。”小蝶笑着说道。
“你看看马车底下有什么？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出来。”小蝶又用手指着马车下面说道。
长寿弯腰低头才看见一个孩子正躲在小蝶身边的马车下面瑟瑟发抖。
“出来吧，没有人害你。”长寿说道。
孩子只是眨巴着眼睛不肯出来。
长寿抽了抽鼻子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不要怕，张万仙已经跑了。以后你就可以回家了。”长寿温言说道。
孩子听见这句话后居然哭了出来，可是就不从马车下面爬出来。
小蝶在拉车的马身上轻轻的抽了一下。驽马向前走去，就把孩子从下面露了出来。
长寿上前拉住孩子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小手在微微的颤抖。
麻皮扛着一根长矛走了过来。长矛上挂着一套甲胄，两把长刀也被他用绳子绑在矛杆上。
不过麻皮的脸上透着失望。这一次他在张万仙手下的几个士兵身上居然一两银子都没有搜到。
“不要着急，回去后给大家分赏钱。先去找些人来把这几十辆马车赶回去。”长寿说道。
麻皮一下子来了精神，答应一声就去喊人了。
麻皮这些人看不上的这些东西，在真定府厢兵的眼睛里可都是好东西。
大楚国有什么好东西先要给守卫京城的禁军。然后是与西凉国对敌的西军。像他们这些厢兵只是地方武装，根本不会放在朝廷眼睛里。
今天捡到的刀矛弓箭和甲胄既可以留给自己，也可以上交给长官。那也是能得到赏钱的。
真定府里出来的那些百姓也没少捡。可是他们更在意的是衣服马匹。
大楚国少马，骑驴的人很多。张万仙的属下抢了不少驴子骑着，这一次让真定府的百姓抢来很多。
麻皮很快就聚拢了几十个村民过来赶车。
“有几个人我怎么不认识啊？”长寿问道。
“小师傅，他们本来都是张万仙的属下。现在不愿意跟着张万仙，愿意跟着咱们混了。”麻皮解释道。
那几个陌生面孔急忙过来跟长寿递笑脸。
“以后不用再去抢了，只要好好干活总能有一口饭吃。”长寿说道。
听长寿说以后不用再抢了，这几个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们默默的转身赶车去了。
“你看他们，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样子！”小蝶愤愤的说道。
“尝到甜头了，就不好改了。”长寿苦笑道。
长寿把孩子拉到马上。他们一定等到把所有的村民都聚合到一起才向真定府而去。
几百名厢兵和真定府的百姓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起码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害怕了。
长寿回去后在自己住的地方立刻把马车上的东西清点一遍。除了金银首饰，光是银子就有五两！还有上百匹绸缎。所有人的脸上都乐开花了。
这一次真是发财了！
“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分？”长寿问道。
“当然了！小师傅最公平了！如果是张万仙那种人一定会把一大半揣进自己的腰包里。”刘大锤说道。
“真的要我来分，你们不后悔？”长寿接着问。
“就让小师傅分！在山里的时候，你是什么为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麻皮说道。
所有的人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只要分的差不多，大家都发财了。
“好，我分就我分！”长寿说道。
“乌赤八斤他们骑马第一个冲出去的，出力也是最多。他们每一个人是你们的两倍，行不行？”长寿问道。
“行！”麻皮马上说道。如果论战力，这二百个乌骨人每一个都能抵他们四五个。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乌赤八斤他们只能大致听得懂长寿说的话。但是知道自己分到的最多，一个个都在一旁傻笑。
“还有现在留在山里的那些人。他们留在家里收粮食盖房子还有女人照顾孩子。他们也要分一点。就是你们的两成好了。”长寿说道。
刘大锤急忙点头：“还是长寿小师傅想的周到。连山里的人都想到了。大家都很辛苦，应该也得一份！”
留在山里的人也有一份，就是说他的婆娘和几个孩子都有一份。刘大锤自然愿意了。
在这五百个村民里，像刘大锤这样的是绝大多数。都有家小和老人留在山里。
只有像麻皮这样的少数几个只是光棍一根有些吃亏。不过看见绝大多数人同意，他们也只能跟着点头。
看见大家都点头了，长寿接着说道：“今天真定府里的七八百厢兵也出动了。我的意思从里面拿出一万两银子和几十匹绸缎送给他们。既然他们也出力了，那就人人有份嘛。”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每一个人心里都像割肉一样的难受。一万两银子分到在场的每一个人头上就是十几两。这就是地啊，这就是牛啊。
“做人要公道！既然厢兵也出力了，理应分到一份。况且只是从银子里拿出一万两。那些金银珠宝还没有分。那些东西回到山里再分，你们还是分的最多。做人不能太贪心了。”长寿劝道。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王木梁现在开口了。
“现在兵荒马乱的你有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还是回到山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些厢兵为什么出城，还不是为了银子吗？没有他们，今天张万仙会不会反过来杀我们都不好说。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们一份。”王木梁说道。
“回到山里我杀几只羊请大家喝酒，不要银子！”老莫柯紧跟着说道。
一大群人哄笑起来。这个异族老汉果然豪爽。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就开始分了。”长寿笑着说道。
本来可以回去再分，现在分只是为了让大家更高兴一些。
山里的两成就是一万多两，厢兵的一万两也留出来。剩下三万多两，麻皮等人每个人分到将近四十两，乌赤八斤他们加倍。拿着沉甸甸的银子，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出几个人和我一起给厢兵他们送银子和绸缎去！”长寿说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义利之辩三
长寿带着十几个村民抬着一万两银子和二十匹绸缎送到陈构的面前。
“这些算是给厢兵兄弟们的犒赏，毕竟大家一起出去杀敌就应该人人有份。”长寿解释道。
陈构听完后冷着脸问道：“你一个人私自决定就把这些银子分了？”
长寿一愣问道：“不然应该怎么样？”
“自然是把这些东西上交朝廷，由陛下赏赐给你们。这样才能让草民们知道恩德出自于陛下。”陈构答道。
“可是谁知道这些东西交上去，皇帝陛下会把多少赏赐下来？甚至陛下全部都留下了一点都不赏赐怎么办？”长寿问道。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就是陛下赏赐一根草棍，你也要跪在地上磕头感恩戴德！”陈构强硬的说道。
大堂里安静无声。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十几个村民都看着长寿。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看看吧好心送银子反而惹麻烦了。
长寿也生气了。他冷冷的说道：“这一万两银子我就放在这里了。陈大人想上交给朝廷，随便。我那里的银子已经分下去了，如果你也想收回来，那就只有开战了！”
长寿转身就走：“都跟我回去！”
十几个村民也跟在后面出来了。
长寿走到外面还是余怒未消。
“你们几个听着，不要着急回去。在外面看见那些厢兵就偷偷的跟他们说，咱们已经送了一万两银子给他们，可是陈构却想把这些银子上交给朝廷。”长寿说道。
麻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到时候让那些厢兵向陈构要银子去！看他到底给不给。”刘大锤说道。
长寿自顾自回去了。十几个村民分头找厢兵传话去了。
书吏刘宏就跟在陈构的身后目睹了长寿进来送银子的整个过程。
看着长寿和村民出去了，他劝陈构说道：“大人，这些银子不能上交朝廷。一个是一去一来时间耽搁不起。二来是朝廷会把多少银子赏赐下来？如果只有一点点或者是一点都没有该怎么办？”
“就是没有赏赐那又怎样？他们出了多少力？我今天在城上倒是看见他们每一个人都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回来，这还不够吗？”陈构说道。
刘宏突然觉得根本没有办法跟陈构说话。这位陈大人对百姓想什么要什么根本就不了解。而且总是一副如果你跟我不一样就是你们这些草民的错！是你们这些草民愚昧，是你们这些草民无知！
“真定府现在是非常时期，千万不要激起兵变啊，大人！”刘宏做最后一次努力。
“你不要危言耸听！朝廷从来都没有亏欠过他们！我陈构也没有对不起他们！如果不是我运筹帷幄今天能守住真定府？就那些看见流民都吓得腿软的家伙出什么力了？”陈构怒道。
刘宏看见根本劝不动陈构只好撤梯子。
“是属下多虑了。属下考虑不周，惭愧。”刘宏躬身说道。然后他就向陈构告辞出来了。
是不是现在就赶快带着家小逃命？刘宏出来后看着府衙大门心里盘算着。
流言在厢兵中间迅速的传开。
厢兵并不是大楚国的正规军队。朝廷也很少把他们派到战场上。这些人大多是禁军里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和从外地发配来的犯人。
他们更多是从事修堤防筑垒邮传等等繁累的劳作。这几年又开始运送花石纲。每天累的要死，饷钱却只有一点点。
很多人当了十几二十年厢兵，最后一无所有病老死在异乡。
当这些厢兵听说陈构要把本来分给他们的一万两银子上交给朝廷的时候，厢兵马上就炸锅了！
“我当了二十年厢兵，朝廷是什么鸟样我会不知道？都是一群光吃不吐的家伙！”都头马六愤愤不平的说道。
“马大哥你说应该怎么办？咱们七八百弟兄，分到每一个人头上十几两银子啊！”一个年轻的厢兵问道。他身材瘦弱细得像麻杆似的。
马六年轻的时候为匪。他被抓住后从赣州千里迢迢的发配到这里已经二十年了，熬成了都头。可是他身上还是一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怎么办？找陈大人要去！有这十几两银子老子就可以回老家了。没看出来吗？将来这里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呢！”马六说道。
一个做饭的老苍头泼冷水说道：“找府尹大人要银子？你不要命了？他想杀咱们比杀一只鸡都容易！”
“那又怎样？如果让张万仙的兵杀了就是为国尽忠了？狗屁！连一块碑都不会给你立一个！在朝廷眼里，咱们贱的不如一条狗！”马六骂道。
“是啊，咱们都活成这样了，还怕死吗？”老苍头点头说道。
“那些官老爷平时正眼看过谁？咱们活着的时候是一条癞皮狗，死了是一条死狗。你给他跪下，他根本看不见你！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看见你了！”另一个厢兵愤愤的说道。
这句话像是在火里泼了油一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找那个姓陈的要银子去！”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
各个军营里大致都在上演相同的画面。
三更时分，真定府厢兵指挥使范景运骑马来到府尹。他不顾守夜衙役的拦阻硬是闯进后院。
“陈大人！陈大人！”
范景运大声喊道。
大楚国从来都是扬文抑武。武将在文臣面前像只小猫一样。今天晚上范景运在这里大喊大叫的，难道他是想造反吗？
“出了什么事？”陈构披着衣服从小妾的房间里出来。他心里怒火中烧又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妙。
“大人，我得到消息，军营里官兵们都在蠢蠢欲动。恐怕要发生兵变啊。”范景运急切的说道。
“发生兵变就去弹压啊，你到我这里干什么？”陈构冷冷的问道。
范景运对陈构这样的长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是非常时刻，他直接了当的说道：“听说是因为银子的事情？大人，把银子分了吧，朝廷是不会怪罪的。凡事都要从权嘛。”
“你是朝廷命官，居然说这种话！向那些草民**低头，朝廷的脸面何在？”陈构质问道。
范景运一时气结，他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喧哗声。真定府现在宵禁，这个时候听见这样的声音极不寻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陈构问道。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现在他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义利之辩 四
“范将军，你去哪里？”陈构喊道。
范景运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转身就跑。他是老行伍了，知道兵变已经发生，现在只能赶紧逃命了。
陈构眼睁睁看着范景运根本没有回应他，很快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把义利之辩在心里权衡了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
陈构吩咐家人快一点把还留守在府衙里的衙役都喊进来。
“快，快去府库里抬银子出来！”
看见几个衙役跑进来，陈构大声喊道。
“大人，外面已经乱起来了。”一个衙役对陈构说道。
“所以才要快啊！快去搬银子！”陈构着急的喊道。
府库在府衙的最深处。等衙役们在陈构的亲自督促下手忙脚乱的把一万两银子抬出来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一大群厢兵手拿火把正好也赶到了大门口。
“这是要去哪里啊，陈大人？”马六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提着刀问道。
这时的陈构已经不复往日的威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给，给你们发，发银子。”
“三更半夜的要给我们发银子？谁会信啊！是想带着银子逃跑吧？”马六冷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几个衙役吓得把装银子的箱子扔在地上就往后跑。
一个箱子侧面着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哗啦一声倒在地面上。
在火把的照映下，一块块银子让那些军汉们心跳加速。
“都不要动！”马六喊道。
可是这些军汉是为什么来的？顶着造反杀头的罪名，现在看见这么多银子这么能不动心？
几十个人像疯了一样弯腰就抢地上的银子。有一个人一脚踹倒了另一个箱子然后就把银子往怀里揣。
有样学样，装银子的箱子瞬间都被放倒在地上。一大群人疯抢起来。
聚集到府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后面赶来的人根本挤不进去，只听见里面哗啦哗啦的银子响。
难道就这么干看着银子被别人抢走而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吗？
不知道谁第一个动的手。转眼之间一片刀光中惨叫声响成一片。那些正弯腰把银子揣进怀里的人纷纷后背甚至是屁股中刀倒在血泊里！
然后刚才手里还拿着刀砍人的人开始弯腰抢银子。从地上，从箱子里，甚至从那些躺在地上哀嚎人的身上！
再然后又是一片刀光！又有几十个人倒下了。
几次三番之后，再没有人敢弯腰抢银子了。谁敢弯腰谁就会挨刀！
况且现在银子已经找不到了。地上人摞人，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
银子大部分都在他们身上。还有一些被他们压在身体下面。
“都不要抢了！死了就没有银子分了。”马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喊道。
这时候已经有三四百人聚集在府衙内外，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地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
“死的越多越好！这样大家不是可以多分一点？”一个汉子阴森森的说道。
可是谁愿意走黄泉路来成全别人？
“谁站出来主持个公道，把这些银子给咱们这几百个弟兄分了？”马六问道。
平时大家都是袍泽，可是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那一点情义就什么都不是了。
“城里一闹兵变，那些当官的就都跑了。再说找他们分银子你能信得过？”那个汉子答道。
一个一脸麻子的汉子在人群中说道：“听说这一万两银子是来真定府救援的长寿小师傅送给咱们的。长寿小师傅这么仁义，要不就找他来给咱们分银子怎么样？”
几百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出城分成四拨。第一拨是长寿小师傅带来的二百骑兵。第二拨冲出去的人是长寿小师傅带来的五百村民。第三拨才是他们厢兵。
这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眼睁睁看见的。实在找不到人来主持公道了，看来找长寿小师傅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把招子都放亮一点！我去请长寿小师傅。”马六自告奋勇的说道。
长寿晚上根本没有谁。他一听见城里乱起来就去把所有人都叫醒了。
“守好门户，不要让人闯进来。”长寿吩咐道。现在真定府里他们是最大一股力量，也是最多财富的拥有者。
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七八百厢兵扑向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有王木梁嘟囔了一句：“麻皮这个混球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连乌赤八斤和二百骑兵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冲出去厮杀。
可是混乱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看样子是往府衙的方向去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都等着天亮以后出去收拾残局了。
就在这时却有人找上门来。
马六带着两三个厢兵站在门口。
“请长寿小师傅出来一见。“马六抱拳说道。
“开门吧。”
就站在门后的长寿说道。
大门打开，火把的照映下马六看见长寿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他才说道：“陈大人不公！我们几百个兄弟拼死拼活守住了真定府。他却一毛不拔！现在大家就守在府衙门口等着分银子。等银子到手就一拍两散回老家了。”
“那你还到这里来干什么？”长寿问道。
马六不好意思的答道：“兄弟们谁都不相信谁，现在想请长寿小师傅到府衙门口帮忙分一下银子。”
“我愿意帮忙。不过你们只能分那一万两银子。不能去百姓家里抢掠。还有就是如果有官员和家眷还在城里，你们不能再去骚扰。”长寿说道。
“好！兄弟们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分了这一万两银子就走！”马六爽快的点头答道。
“现在，我要带一百个人跟我一起去府衙。谁愿意去？”长寿回身问道。
“我去！”小蝶第一个说道。
长寿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要留下来看守住这里，不能去！”
守城靠我们，连分银子也靠我们！这些原来成天只知道种地的庄户人心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我去！”王木梁说道。
“我去！”刘大锤也急忙举手。
“我也去！”连老莫柯也挤了过来。
……
人人踊跃的情况下，一百个人很快就凑齐了。
“王大哥，你回去把戥子带上。”长寿嘱咐道。
这东西称银子的时候用得着。
前面有马六引路，长寿带着一百人排成一队向府衙进发了。
“这个小鬼头，连我都敢耍！”小蝶小声的骂道。
第二百六十章 血银
走到府衙门口看见那一大堆死人把所有村民都吓呆了。
这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吧。
“挑几个人打赤膊把这些死人抬到大门外排好。还得把他们身上的银子都搜出来。”长寿说道。
他让一百个村民围成一圈，又在周围随手挑出十个厢兵出来。
“脱掉衣服吧。”长寿说道。
厢兵只觉得兴奋没有一丝羞涩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只留下窄小的兜裆布。
平时如果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让人哄堂大笑。可是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些。这样最好，不会留下做手脚的机会。
“把这些死人都抬进圈内排好。”长寿吩咐道。
十个几乎是赤条条的厢兵毫不犹豫的两人一组手脚麻利的把几十个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是冰冷的同袍兄弟抬了出来。
不时有嘣的一声，一块银子从死人身上掉在地上。滴滴答答的血流了一路。
在场所有的几百双眼睛都盯着这些尸体都盯着掉出来的银子！
一共是七十八具尸体。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七十八个人为了抢银子丢了性命。
那十个抬死人的厢兵身上特别是双手和双脚都满是鲜血。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这世道人命贱如狗。自己的命都不值钱何况别人的。
“把地上的银子都捡起来堆在中间。把这些死人身上的衣服都扒光，银子都搜出来。“长寿平静的说道。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十个厢兵趟着血水把地上的一块块银子捧出来扔到中间的空地上。把那些死人的衣服一层层的扒掉，把衣服里掉出来的银子也扔到中间。
不一会中间的空地上的银子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血红色的！
“那一位兄弟不放心可以过来看看，地上还有其他地方有没有遗落的银子。”长寿站在原地说道。
这个时候做的越仔细越好。
马六走过来在府衙大门处里里外外仔细的看了一遍。他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居然趴在地上。血水燃红了他半边身子，脸上也都是血。
顿时哄笑声响成一片。这是今天夜里第一次听见笑声。
“直娘贼！晦气！”马六爬起来骂道。
“如果没有问题就找几桶水把银子冲洗一下然后就可以分银子了。”长寿说道。
府衙里为了防止走水有现成的盛水的大缸。那十个厢兵用木桶装满水出来直接把水倒在银堆上。
冲去血水，银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刚才人死的太少了，才七十八个。如果多死几个，分银子的时候又可以多分一点。
大部分银子都是整块的。五十两，二十两，十两，都是现成的银锭。
这些银子被分类计数然后总算加在一起。
碎银子就用上称重的戥子了。
在一双双瞪得像牛眼睛一般大的人眼注视下，长寿把这些碎银子也称重加在一起。
“一共是九千七百六十八两四钱。和一万两比还是少了一些。”长寿说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用眼睛互相注视着。好像每一个人都是贼，偷走了二百多两银子。
“别找了，拿了那二百两银子的人应该已经跑了。”马六说道。
“算了，二百多两银子摊在每一个兄弟的头上就是几钱银子。就当给偷银子的那个兄弟的父母买烧纸了。”另一个汉子骂道。
“如果没有意见我现在就开始分银子了。在场的兄弟里面一定有都头，副都头，十将和将虞侯。大家最好各归各的门下，这样好分一些。也不会有人冒领。”长寿说道。
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侯都是低级军官的名称。所有厢兵都归到队列里更方便分银子。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叫好。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好，便于计数又不会有人冒领。
“是我马六部下的都站过来！”马六第一个喊道。
其他都头副都头都有样学样跟着喊起来。不一会围着长寿就以都头副都头为首站出几排队列。
“报各队人数，银子就在这里，你们自己算每个人得多少。”长寿吩咐道。
大楚国的厢兵大致都是步军。一都刀手八，枪手十六，弩手八十。
真定府里有守军七百多也就是七个都。
除去长官吃空额的，现在站在这里的还有六百五十七个人。剩下的就是赤条条躺在地上的七十八个人。
这时候每一个人的脑袋都灵光的很。马上就算出平均每一个人应该分多少银子。
只是普通厢兵和都头等军官分一样的银子让一些人心里不痛快。不过普通厢兵人多，这时候就不要再起纷争了。
“每一个人分十四两八钱银子。还能剩下三十多两，就送给小师傅和这一百来个兄弟当做酬谢吧。”一个都头笑着说。
“还差七八十两银子就能每个人分十五两。麻皮和王大哥回去取一百两银子来，算是我送给各位大哥的。”长寿说道。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的看着长寿。这位小师傅还真是大方。
麻皮和王木梁快步的向回走。
王木梁纳闷的问道：“麻皮，刚才出来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见你？你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麻皮吭吭哧哧的答道：“我去解个手，所以出来晚了。我是后跟过来的。”
不用等两个人回来，长寿就先发银子了。每个人十五两，容易分很多。没有整数银子就用钢剪夹碎用戥子称重。
绝大多数厢兵一拿到银子马上趁着夜色出城了。这些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再说他们今天晚上犯的还是死罪。不趁这个时候溜走，什么时候溜走？
加上麻皮王木梁带回来的银子，长寿很快就把银子分完了。
原来站满了几百人的府衙门口现在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
只剩下长寿和一百个村民还有躺在地上的七十多具尸体。
这些死人是最倒霉的，来的最早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还丢了性命。
“这些人都是背后挨刀，看来在人前还是少弯腰的好。”刘大锤叹息着说道。
“把整个府衙都搜一遍。看看里面还有人没有。”长寿吩咐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有心还是无心
长寿带着村民走进后院陈构的书房的时候，陈构的一家人把陈构簇拥在中间吓得瑟瑟发抖。
“陈大人不用害怕，那些乱兵已经走了。”长寿微笑着说道。
“走了？”陈构不敢相信的问道。
“拿到了银子，自然就走了。”长寿答道。
房间里还有陈构的太太，两个小妾和一男二女三个孩子。让长寿感到意外的是，除了陈构的老家人一个老苍头外，刘宏也在这里。
陈构听见长寿这么说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可是他马上又变得愁容满面。
真定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城里的官员应该不是被杀就是逃走了。厢兵都跑了，现在真定府已经无兵防守了。
现在他该怎么向朝廷交代啊？而且他留在真定府就剩下他光杆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陈构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大人在真定府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刘光世把这里的三千厢兵都带走了，只给你留下六七百人。可是张万仙的十万大军不还是让你打跑了吗？”刘宏在一旁说道。
“对！这一切要怪只能怪刘光世！这个长腿将军跑的太快了，”陈构说道。他现在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在大楚国，文官在武将面前本来就占着理。何况这一次的确是刘光世不战而逃了。
陈构也有错。不过按照大楚国处理有错文官的传统大不了降职换一个地方做官嘛。
陈构打算进京城向陛下请罪了。不走也不行，这里一个兵都没有，他心里害怕啊。不过，有兵他也会怕。这些丘八太不讲道理了。
“大人对刘宏不薄。现在大人要去京城，我送大人进京。”刘宏躬身说道。
“多谢！多谢！”陈构感动的无以复加。
“我派几个村民一直把大人送到刑州附近再回来。”长寿也说道。
陈构上前抱拳说道：“小师傅暂且在这里住些天。等我向朝廷禀报这里的情况后，陛下自然会派人派兵来真定府。”
“陈大人还要跟陛下说南京府的事情。我身为大楚国子民自然要把南京府交到朝廷手里。只是想向朝廷为饥民们求十万石的粮食。”长寿说道。
陈构听见这句话高兴起来。这么说如果南京府回到大楚国手里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两辆大车拉着陈构一家出了真定府。刘宏和陈构的老家人骑在马上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麻皮带着五个村民保护。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咱们守着这么大的真定府！”小蝶十分意外的说道。
大楚国人烟稠密，商业繁盛。乌骨人现在占领的那些青白王朝的府郡包括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和西京大同府都没有真定府繁华。
长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小蝶没有关系多久就传来了石再亮和赵介已经到了城下的消息。
当她和长寿出城迎接的时候，两个人意外的看见了身穿渤海人衣服的古尔丹！
“公主！王爷和王妃都被乌力合和他的儿子阿鲁代害死了！”古尔丹下马趴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小蝶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王爷临死的时候让你给他报仇！”古尔丹一边哭一边说道。
“进城吧，有什么事到府衙以后再说。”长寿劝道。
长寿牵着小蝶的马跟三个人一起回到府衙。
长寿把小蝶和古尔丹安排在一个房间里让古尔丹详详细细的把发生的事情说给小蝶听。
他走出来陪着石再亮和赵介。
“这么说现在真定府在我们手里了？”石再亮问道。他又惊又喜。
“几百守城的厢兵跑了，陈大人也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咱们了。”长寿摊开手无奈的说道。
“如果其他地方的过来夺城怎么办？”石再亮问道。
赵介做了一辈子官很有经验。
他笑着答道：“陈构回到京城向皇帝禀明情况，皇帝再派人派兵打这里至少需要一个月吧？其他人如果到这里手里一定没有皇帝的圣旨。不让他进城又怎么样？”
“是啊，没有奉诏就擅自行动这也是有罪的。”石再亮点头说道。
“蔡攸蔡大人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长寿问道。把蔡攸一个人留在南京府很奇怪。
“是蔡大人主动要求留下的。他想不仅把南京府拿到手里，还想劝说几个原来打算投靠乌骨人的大臣转投向大楚国。”石再亮答道。
“蔡大人这是想在皇帝面前立一个大功啊。”长寿说道。
这时，隐隐的从外面传来了小蝶的哭声。
“两位先生先坐在这里喝茶。我要出去看看。”长寿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良久，赵介问石再亮：“刚才我问过几个村民事情发生的经过。我总觉得怪啊！”
“先生有什么奇怪的？”石再亮含笑问道。
“打败张万仙的事就透着古怪。如果没有后来防守真定府的几百厢兵和上万百姓杀出去，就靠咱们那几百人非大败不可。可是那些厢兵和百姓之所以出城是为了捞好处抢金银财宝的。这里面不会有人在暗中煽动吧？”赵介问道。
“还有吗？”石再亮接着问道。
“从长寿送厢兵一万两银子到厢兵闹兵变再到最后陈构出走，你不觉得这里面也很怪吗？”赵介又问。
“有什么怪的？”石再亮说道。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如果这是他有意为之，这一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的可真漂亮啊。从一开始诱狼驱虎到最后李代桃僵！”赵介叹息着说道。
“长寿没有先生想的那么复杂。他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石再亮解说道。
赵介摇头：“这小子总是偷看我带到山里的书。我的那些书表面上讲的都是仁义道德。可是在深层里说的都是面善心恶，心狠手辣的那一套东西！”
石再亮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赵介会说的这么直白。
他沉思一会答道：“长寿在咱们面前已经很长时间了。他为自己做过什么？他做的这些事情不都是为了山里的村民还有南京府里没有饭吃的百姓吗？”
“是啊，所以我才想说孺子可教啊。我伺候过青白王朝三代帝位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看的明白。”赵介说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皇帝的面子很重要
蔡攸在南京府这一段时间还是卓有成效的。他已经说动燕京三司使曹勇义转投大楚国。
他很了解皇帝陛下的心理。皇帝张卯并不是在意曹勇义这个人如何能干，而是想要一个面子。
青白王朝覆灭，大臣们纷纷投靠大楚国，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是正好证明我是有道明君吗？
张卯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礼部侍郎肖严带回来乌力合的交换燕京府的条件。
一百万贯钱，燕京府以后所有赋税和燕京府的所有百姓乌骨人要全部迁移到乌骨人境内。
虽然现在正与长寿小师傅谈交换燕京府的事情。
长寿小师傅开价很低，只要十万石粮食给饥民做口粮就行。可是光与长寿小师傅谈好条件就行吗？如果大楚国军队占据燕京府后，乌骨人打过来怎么办？
张卯对大楚国军队和自己的那几个将军一点信心都没有。
张卯不在乎一百万贯钱，大不了加税嘛。他也不在乎乌骨人把燕京府附近的百姓全部迁走。
大楚国这么多人正好迁到那里。这样比原来青白王朝的那些百姓好治理的多。
张卯在意的还是面子。花多少银子没有关系，他想要的就是面子！
“去派人把肖严找来，朕有话要问他。”张卯对李狗儿吩咐道。
肖严好不容易在家里清净了两个月。那些两国交往谈判的事情交给蔡攸这些人去做了。他正好乐得清净。他心里深深的知道做这些事情费力不讨好。
可是今天宫里的太监突然宣他进宫，说陛下有事要问道。
肖严心里忐忑不安，不会又是让他出使北国吧？
他进宫后给张卯施完礼后，等着陛下问话。
“你上一次回来说乌力合想效仿当年的青白王朝，以后大楚国给乌骨人的银子和绢帛都称为岁贡？”张卯问道。
“正是。”肖严躬身答道。
张卯抿嘴思索一会说道：“朕不在乎那些银子和绢帛。朕在意的名义！”
肖严有些不解其义的看着他。
“如果在每年来往的诏书里把岁贡写成赏赐，朕愿意每年多给乌骨人五十万两银子！”张卯说道。
肖严瞬间明白了张卯的意思。如果写成赏赐就是上对下，大楚国的张卯在上，而乌骨人的皇帝在下。
一个称呼就值至少五十万两银子。肖严心里一声轻叹。
“恐怕乌力合不肯答应。”肖严答道。
“要去谈嘛。野蛮之人只知道言利，而不知道礼仪。再多花一些银子也是可以的。”张卯说道。
这件事绝不是张卯简简单单用银子买一个称呼名义的问题。他没有那么幼稚。大楚国是一个泱泱大国，自谓为天朝。
可是大楚国的皇帝在青白王朝和乌骨人的面前卑躬屈膝，大楚国的百姓和大臣们怎么看这个皇帝？当皇帝还有什么尊严？圣人说尊王攘夷，你不攘夷谁会尊你的王？朕的皇位坐得稳吗？
这些道理张卯懂，肖严也懂。可是国与国之间交往最重要的就是实力。
肖严去北方见识过乌骨人的战斗力。大楚国的军队在乌骨人的面前就是一群土鸡瓦狗，这还怎么和乌骨人谈条件。
“陛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加固北面个个城池的防御。还有就是要苦练禁军，以防乌骨士兵南下。”肖严躬身说道。
“如果是大楚国境内像宋钟之流造反，那是有一个灭一个。朕怎么能允许有人跟朕争夺天下？可是如果像青白王朝和乌骨人这样的对手，能收买还是收买的好。”张卯冷冷的答道。
肖严吃惊的抬头看着张卯。
“朕也恨刘延庆和刘光世这对父子是酒囊饭袋。他们这两次出兵靡费了大楚国多少银子和粮草？可是朕也最喜欢这个的武将。他们也不是毫无用处，起码他们镇压乱民还是很有一套的。难道朕希望朝廷里有像太祖皇帝那样有能力的人练出精兵来把朕从龙椅上赶下去吗？”张卯阴冷的盯着肖严质问道。
肖严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大楚国的太祖皇帝就是前朝的殿前都检点，最后带领部下明推暗就的篡位当了皇帝。
这件事铭刻在历代大楚国皇帝的心里。他们绝对不会容许本朝也有太祖皇帝那样的人出现！
“朕已经让刘光世带兵从刑州出发进兵燕京府。本来就和长寿小师傅说好了嘛，让长寿小师傅把燕京府交出来！这样以后与乌骨人谈判，他们看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会更好谈一些。”张卯说道。
乌骨人看见燕京府已经在大楚国手里的确可能更好谈判。如果大楚国在燕京府的守军战力强一些，很可能都不用给乌骨人银子。
“那长寿小师傅要的十万石粮食怎么办？”肖严问道。
“现在大楚国也没有余粮啊。以后再说吧。”张卯轻描淡写的说道。
张卯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气愤难平。长寿和石再亮都是大楚国子民，为国效力居然还要谈条件！
虽然十万石粮食在张卯眼里就是九牛一毛的事情。可是他就是不想给。这也是面子问题！
朕怎么能向两个大楚国的草民低头？
他现在还不知道河间府被攻破，真定府发生兵变的事情。否则张卯知道两个草民居然占据了重镇真定府，一定会被气疯的。
肖严本能的觉得刘光世收复燕京府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对着名义上聪明睿智洞见万里的皇帝陛下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最后肖严还是胆战心惊的说了一句：“也许刘光世的部队兵力不太足吧？”
“朕已经给郭药师下圣旨，让他带着常胜军随刘光世一起北上。”张卯答道。他完全是一副料敌机先的样子。
肖严听到这里却是心里一沉。常胜军是原来青白王朝成立用来对付乌骨人的。后来郭药师带领常胜军投靠了大楚国。
张卯看见常胜军战斗力很强，也是为了防范常胜军，也有样学样在北方召集青白王朝流民成立义胜军。
义胜军的军饷和装备都比常胜军好很多。
肖严在京城里就已经听到常胜军里的官军抱怨很多，军心已经有些不稳。
肖严看着对自己帝王心术自鸣得意的张卯没有再劝阻，他施礼后退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矛盾重重
刘光世刚刚接到皇帝陛下的圣旨就听到属下报告给他的消息——陈构已经进了刑州城！
“他现在在哪里？”刘光世吃惊的问道。
陈构是真定府的府衙，他还兼管着河间府和中山府等河北西路的所有地方。
可是他现在怎么跑到刑州城来了？
按说如果到了刑州城陈构应该来见自己，可是陈构为什么没有过来？
“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陈大人和他的家人住在驿馆里面。”一个亲兵答道。
刘光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隐隐感觉不妙。
陈构当初让他带着本部人马又把真定府的三千厢兵交给了他。他本该带兵出城与张万仙决战的，可是他却带着一万多人跑了。
陈构对这件事一定非常生气。可是刘光世后来派人打听过了，真定府并没有丢，而是让燕京府来的长寿小师傅的五百人救了。听说张万仙被打得一败涂地。
听到这个消息，刘光世也觉得有些汗颜。不过安全第一，如果下一次还遇见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刘光世还是觉得自己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你偷偷的回驿馆，让驿馆里的人暗中向陈构的家人或者家仆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光世对亲兵嘱咐道。
不知道是陈构有意的还是他的家人嘴巴不严。从驿馆里很快传出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真定府里的七八百厢兵已经哗变跑光了！
这个消息让刑州城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不过最吃惊的就是刘光世和他带到这里的三千真定府厢兵。
这三千厢兵跟跑掉的七八百厢兵同为袍泽，在真定府里相处多年。这些人怎么说跑就跑了？
顿时这三千厢兵人心惶惶的。
厢兵的两个指挥使王辩和何如归着急忙慌的来找刘光世。
“将军听说了吗？真定府的厢兵已经哗变跑光了。”王辩进来就问道。
“这是谣言！哪有这么回事！”刘光世坚决否认。
“你们不要以讹传讹扰乱军心！”刘光世色厉内荏的说道。
王辩和何如归互相对视一眼。何如归抱拳说道：“现在消息已经在军营里面传开了。属下想拦也拦不住。厢兵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饷钱了。将军能不能筹集一个月的饷钱发给士兵们，以安军心。”
“我哪里有银子？”
刘光世一听说让他发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如果是这样，厢兵里出了状况我们兄弟也没有办法。”王辩语带威胁的说道。
刘光世听见王辩在威胁自己，气得火冒三丈。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不能得罪面前的两个人。
他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微笑着说道：“两位将军不要着急。陛下已经给我颁下圣旨，让我带着大军占据燕京府。”
“占据燕京府！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到那时候陛下一定会赏赐下来不知道多少银子！两位将军还不得乐开花了？”刘光世充满诱惑的说道。
王辩和何如归在军中多年，都已经混成精了。他们对刘光世的诱惑根本不感冒。
“这样吧，这一次出兵两位将军负责在后面押运粮草就好。怎么样？”刘光世后退一步说道。
毕竟是大楚国的官员，这个时候不听刘光世的那是什么罪过，王辩和何如归一清二楚。两个人只好勉强的点头。
郭药师带着一万多常胜军从易州赶到刑州城下。
他让手下的兄弟赵鹤寿和刘舜仁把大营扎在城外看守。他带着张令徽，甄五臣带着五百精兵进城。
虽然郭药师投靠大楚国后很是尽心尽力，但是他也不得不做好防备。谁让他们不是大楚国的亲生儿子？大楚国的君臣明显还是把他们当做外人。
否则就不会另外组建装备更好饷银更多的义胜军了。不少常胜军的兄弟看着义胜军羡慕不已，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的跑到义胜军那里去了。
郭药师想到这些就是一肚子的火！
“郭将军来了？快请进！”刘光世亲自走出营门来迎接郭药师一行人。
不过他看见郭药师一行人还保持着青白王朝时左衽的服色心里就是一阵的不快。虽然是汉人，但是保持蛮夷之风就是蛮夷！
不过刘光世表面上还是一副热情彬彬有礼的样子。
郭药师和张令徽甄五臣走进大帐看见椅子就不等刘光世吩咐都大模大样的坐下了。
刘光世心里又升起一股怒火。会打仗了不起吗？要懂得怎么样做人才是最重要的事。等着吧，在大楚国像你们这样不知尊卑的家伙早晚会被玩死！
今天他从陈构进城开始就一直不顺利。
“刘将军可以到我的大营里面看看。已经没有粮草了。兄弟们不好容易才从易州走到刑州。能不能先给我们解决一些粮草啊？”郭药师问道。
看看，怕什么就来什么。
刘光世挤出一副笑脸说道：“现在我也没有多余的粮草啊？郭将军带队伍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办法？”
郭药师明白，刘光世的意思是让自己带兵在途中抢百姓的粮食。
“这两年河北闹的一片荒芜。百姓早就跑没影了。我到哪里找粮食去？”郭药师不满的问道。
“义胜军粮草充足，军饷也多。可以让他们去啊，何必麻烦我们常胜军？”
甄五臣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阴阳怪气的说道。
刘光世心里对义胜军也很不满。不过他看见甄五臣一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就火大。
“义胜军刚刚编练。他们还没有经过战阵。这一次还得麻烦几位兄弟走一遭。况且这可是轻轻松松立功的大好机会。”刘光世笑着说道。
最后大家商定两天后从刑州城启程赶奔燕京府。
郭药师向刘光世告辞后带着张令徽和甄五臣骑马出城。
“问题是我们常胜军真的没有粮草了。根本没有办法走到燕京府。这可怎么办啊？”甄五臣问道。
“两天后就有了。”郭药师神秘的笑着。
第二百六十五章 劫粮
刘光世虽然知道陈构就在刑州城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去拜见他。陈构也没有去大营见刘光世说明情况。
第二天清早，两辆马车就出了刑州城。陈构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城外常胜军扎下的营盘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刘光世不过就是一介武夫，想跟文人斗他还差得远呢。
刘光世也得到了陈构已经出城的消息。但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他带兵进入了燕京府，那么他以前犯过的多少过错都会一笔勾销。在陛下的眼里他就是一位大功臣！
陈构出城的第二天，刘光世也点兵出发了。他让郭药师带着常胜军走在最前面。三千厢兵押送粮草走在最后。
甄五臣骑马跟在郭药师的后面骂道：“银子没有，粮草也没有！还要老子们当先锋，看来真把老子当成后娘养的了！”
郭药师、刘舜仁和张令徽都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赵鹤寿去哪里了，看不见踪影。
王辩和何如归带着三千垂头丧气的厢兵守护着装载着粮草的马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距离前面刘光世的中军有四五里路的样子，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上一眼就可以看见。
两年的战事，饥民起事造反让这一大片地方都成了遍地荒草，千里无人烟了。
赵鹤寿现在就隐藏在路旁一百丈外的荒草里。在他身边和道路的另一侧一共有两千常胜军埋伏在这里。
这两千常胜军都换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流民军的样子。这一次郭药师的目标就是三千厢兵押送的粮草。
赵鹤寿在草丛里看着常胜军和刘光世的中军从眼前过去。不一会一长串粮草大车也到了眼前。
“将军，过来了，下令吧。”一个校尉小声说道。
“不着急。等车队过去从后面掩杀过去。”赵鹤寿说道。
几百辆马车在眼前隆隆的走过。上面装着的都是让常胜军眼热的粮食！
车队已经在眼前过去了一大半，赵鹤寿霍然起身举刀大声喊道：“老少爷们们，抢完这一票家里的婆娘孩子就都有吃的了！”
就是要装成流民军所以才这么喊的。道路两侧的常胜军都从草丛里钻出来嘴里胡乱喊着向守护车队的厢兵扑过来。
刚听到喊声时，厢兵们乱了一下然后马上就镇静了。就是一群乱民有什么可怕的？
打仗就是打心理。大楚国军队与青白王朝军队交手之前心里先就怕了，怎么能不败？
可是大楚国官军是从心里瞧不起这些流民的。所以围剿流民军的时候总能镇定应战。这也是大楚国军队对付流民造反总是胜多败少的原因。
可是两路人马碰撞在一起马上就让厢兵们吃到了苦头。这些流民也太厉害了吧？远处弓弩的准头，近处的肉搏厮杀，厢兵统统不是这一群乱民的对手！
厢兵们纷纷惨叫着倒地。乱民们如虎如羊群一般杀得厢兵节节败退。
“这是乱民吗？没有厮杀过三五年，练不出来这一群厮杀汉来。”
王辩一边组织厢兵拼死抵抗一边对何如归说道。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靠我们这些人根本顶不住的。还是快一点派人报告刘将军吧。”何如归说道。
刘光世没有等到禀报就已经远远的看见后面大乱了。
他心里暗骂厢兵无能。就是一群乱民就让他们猖狂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手指一个指挥使说道：“你带着本部人马去把这些乱民全部杀光！”
人头就是军功。青白王朝士兵的人头不好割，乱民的人头还不好割吗？
那名指挥使甚至是有些兴奋的领命带队冲了过来。
“尔等草民，无法无天！全都给我杀光！”
指挥使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他边策马边大声喊道。
可是就在他刚刚喊完，草丛里露出七八只硬弩瞬间就把他射成了刺猬！
这些乱民居然还有硬弩！
战马拖着死去的指挥使继续向前狂奔，后面的士兵又纷纷的中箭坠马。
什么样性格的主将就能带出什么样性格的士兵来。刘光世手下的兵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转身跑的特别快！
看见大事不妙，所有士兵调头就向回跑。眨眼之间，除了死的和躺在地上呻吟的，剩下的都跑的一干二净了。
看见来救援的军队都跑了，本来就军心涣散的厢兵马上就四散奔逃，无论王辩和何如归怎么喊都没有用。
给朝廷卖命也没有什么酬劳，还是保住自己的这条命比较好。
王辩和何如归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也只好逃命了。
“不要去追！调转马车，快一点赶走。”赵鹤寿喊道。
他刚才一直隐藏在暗处，让人认出来就不好玩了。
赵鹤寿带着一千人就拦在道路上。其他的人负责把装着粮草的马车赶走。
“刘将军，这群乱民太强悍了，厢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王辩骑马跑回中军向刘光世禀报道。
刘光世脸色阴沉。他手下一个指挥的人都败下来了。他当然知道这伙乱民不好对付。
“去传令，让常胜军回来救援！“刘光世命令道。
常胜军距离刘光世的中军也只有四五里的样子。负责传令的快马顷刻就到了。
“就是一群乱民饿疯了抢劫粮草，三千厢兵和刘将军的本部人马对付不了吗？”郭药师看着传令的小校问道。
“这伙乱民太凶悍了。杀败了三千厢兵和刘将军派去救援的一个指挥。还请郭将军快一点出兵吧，去晚了，粮草就都没有了。”小校催促道。
“关我们常胜军屁事！反正也不是我们的粮草！吃饱肚子的打不过乱民，我们这些没有饭吃的就打得过吗？”甄五臣在一旁吼道。
小校尴尬的低头不语。
“闭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常胜军刚刚投靠过来，就受到皇帝陛下的恩典。现在正是我们要报效陛下的时候！”郭药师瞪着眼睛怒视着甄五臣。
“传我的命令，整队出发！”郭药师说道。
队伍由前队变成后队一片混乱。再加上郭药师手下将领存心磨蹭，等队伍整顿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看着队伍，郭药师满意的点点头。他全然不顾旁边急得满头是汗的小校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出发！”
第二百六十六章 筹谋一
常胜军军容严整的赶到刘光世的中军的时候，刘光世如热锅上的蚂蚁都快急疯了！
手底下的人多一点少一点都没有关系。这年头，只要手里有粮食有银子就什么都有了。
如果这一批粮草丢了，自己的部队就不战自溃了。
“郭将军，不要耽搁了，快一点出兵还来得及！”刘光世像是哀求一般的说道。
他全然没有往日的威风了。
“遵命！请将军放心我亲自带队出击。”郭药师抱拳说道。
这时候，那几百辆装着粮草的马车已经向远处而去了。只有赵鹤寿带着乔装改扮的常胜军还堵在路上。
刘光世眼巴巴的看着常胜军冲过去了。他在几里以外就那么看着，常胜军和流民军拼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好不过了。
郭药师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两边的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放箭，而是直接装模作样的用刀矛对打了起来。
远远的看去，喊杀声响成一片。可是如果你就站在旁边就能看到，没有一个人倒下。
大家就像在校武场上操演一样一板一眼比划的很认真。
直到半个时辰后，车队早已经看不见影了。郭药师朝赵鹤寿点点头，赵鹤寿大声喊道：“这伙官军太厉害了，还是以前那些酒囊饭袋可比的。兄弟们，快跑！”
“龟孙，哪里跑！”甄五臣骂道。
“龟孙，你敢来追你爷爷吗？”赵鹤寿回骂道。
无论是常胜军一方还是乱民一方都发出一阵哄笑声。
流民军向后逃命了，郭药师带兵在后面穷追不舍。实际上是在护送着他们快一点离开。
又过了一个时辰郭药师气喘吁吁的回来向刘光世复命：“末将带领常胜军浴血奋战，终于杀退敌人。可惜的是粮草辎重却没有追到。”
刘光世听见郭药师的禀报差一点气晕过去。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
“就是爬也要先爬到真定府。到了真定府就有办法了。”刘光世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到了真定府后就在百姓身上搜刮粮食然后再去燕京府。
“可是从这里到真定府还有两天的距离。这两天士兵们就都要饿肚子了。”郭药师试探着问道。
“派出人马撒到几十里外，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要把粮食弄回来！”刘光世发狠的说道。
夜晚，刘光世下令扎营。
大营绵延有几里，一连串的火光。
刘光世也慢慢冷静下来了。他眺望前面常胜军的大营，从点点火光中就能看出来营盘扎得严整规矩，一丝不苟。
这样的营盘就是遇见晚上有人来偷袭也捡不到便宜。
刘光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了。
“直娘贼！连老子都敢骗。养不熟的白眼狼，总有一天让你们好看！”刘光世咬牙说道。
这两天时间刘光世的部队真是爬到真定府城下的。
他们不是在这一路上一点粮食都没有找到。可是抢那么点有数的百姓粮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害得剩下不多的百姓一下子都逃光了。
长寿早早的就知道了刘光世大军北上的消息。一个是有百姓逃命进城报信。一个就是刘光世的队伍走的太慢了。
“乌赤八斤，打完这一战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我虽然跟乌力合和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小蝶说道。
“公主，我们本来就是王爷的部下。王爷和王妃死在乌力合的手里，那么他也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就跟着你！”乌赤八斤急忙说道。
“好，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我什古乃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小蝶笃定的说。
还有半天就到真定府了，郭药师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着身后走的有气无力的官兵们。
赵鹤寿带着几百辆装着粮草的马车早已经赶回易州了。现在常胜军中也没有粮食。
刘光世派过几个人在安营烧灶的时候偷偷过来查看。他们看见的都是满锅里煮着野菜。
郭药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给刘光世留下把柄。就是他心里明白也让他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
一个游骑从前面飞快奔过来。他快到郭药师马前的时候翻身下马抱拳说道：“郭将军，面前有一个老人说想见你。他让你快一点过去。”
“大胆！你为什么不把那个老东西押过来？”刘舜仁喝道。
“游骑喃喃的说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老头说如果我敢这么做，郭将军将来会砍了我。”
郭药师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吗？”郭药师问道。
“他说名字叫赵介。”游骑答道。
不仅是郭药师连刘舜仁甄五臣等人瞬间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赵介是谁。
“这个老家伙听说已经辞官回乡了。怎么跑到这里了？”甄五臣说道。
“就他一个人？”郭药师问道。
“这一带我们都寻遍了。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一个人。”游骑答道。
“甄五臣跟着我。其他人沿原路往前走。”郭药师说道。然后他对游骑说道：“你在前面带路。
三个人骑马飞奔而去。
赵介坐在一颗大树旁的石头上像是在悠闲的看着风景。长寿的那头老驴让他栓在树上。
三匹马越来越近了，郭药师也已经把赵介看清楚了。
他狠狠的抽了战马一鞭一马当先奔了过来。
“赵大人在这里看风景很悠闲嘛。”郭药师笑着说道。
“这一带本来都是阡陌相连，本该是一片庄稼。现在却是杂草丛生。如果我现在还有心情看风景，那我还是人吗？”赵介沉声答道。
郭药师也收敛笑容下马给赵介行礼。两个人原来在青白王朝的朝廷上见过，只是那个时候赵介官职比郭药师高得多。
“赵大人今天特意到这里来见郭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提点我了。”郭药师郑重的说道。
赵介却回身拍着老驴说道：“这头老驴是我的一个小朋友的。年纪大了，脾气也怪。其实人也是一样。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最近我才有些琢磨出无为而治的含义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筹谋二
“身后有余忘缩手，头前无路思回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赵介说道。
“大楚国皇帝陛下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有什么要为自己打算的？”郭药师强笑道。
“真的吗？郭将军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啊。”赵介笑着说道。
“你知道大楚国太祖皇帝和他手下那些武将的故事吗？”赵介问道。
“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些在前朝做武将的兄弟朋友把太祖推上皇位，黄袍加身。后来太祖又杯酒释兵权吗？如果今天的大楚国皇帝给我荣华富贵让我去养老我也会对他感恩戴德的。”郭药师说道。
赵介轻轻的摇头。
“你立的功劳再大能有把一个人推上皇位大吗？太祖皇帝原来就和那些人亲如兄弟，你与今天的大楚国皇帝是什么关系？杯酒释你的兵权是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防备你大楚国建立义胜军了。你就不怕他们将来卸磨杀驴吗？”赵介拍着驴背问道。
老驴一惊，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郭药师让赵介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道：“赵大人这一次来一定有办法教我喽。”
“现在河北大楚国依靠的实际上是刘光世。虽然朝廷也知道他无能，可是谁让他是亲生的啊。如果刘光世彻底垮了，大楚国皇帝就不得不依靠你了。”赵介说道。
郭药师眼前一亮然后又犹豫的问道：“先生不是让我杀了刘光世吧？”
赵介笑着摇头：“何必做的这么难看？再说刘光世如果死了，大楚国皇帝会不怀疑你吗？让他手下那几千人都输光就行了。”
“先生想让我怎么做？”郭药师急切的问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等到真定府城下的时候你们常胜军虚应故事冷眼旁观就行了。自然有人出来把刘光世打得一败涂地。”赵介说道。
“真定府里的厢兵不是已经哗变了吗？现在真定府里还有兵吗？”郭药师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郭将军就知道了。记住到时候冷眼旁观就行了。从此以后燕京府以南河北这一大片地方大楚国就靠你了。”赵介说道。
赵介说完这些话就从树上解开缰绳骑上老驴向北而去。荒草中突然钻出来两个村民模样的人跟在赵介身后连跑带颠的走了。
看来郭药师的游骑还是有没有搜索到的地方。
“大哥，真的按赵大人说的做吗？”甄五臣问道。
“就是没有赵介说的这些话，如果有人对刘光世出手我也会冷眼旁观。”郭药师说道。
“让刘光世这个熊包软蛋赶紧滚蛋！以后就是咱们兄弟说了算了。不过赵大人说的是真的吗，会有人打败刘光世？”甄五臣兴奋的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刘光世那个孬种，给你五百人，你就能打败他！只是现在我们不能这么做而已。”郭药师说道。
郭药师上马带着两个人去追赶常胜军了。
刘光世有贪生怕死的毛病，同时就说明他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
他在大军出发前就派暗探前往真定府去打探。他得到的消息是现在把守真定府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伙流民军。
可是刘光世还是不死心，继续派人打探。终于打探出在真定府里带头的是一个叫做长寿的，还有一个女孩子跟着他。
刘光世终于可以安心了。只要是大楚国的子民这就好办了。况且皇帝陛下要用十万石粮食换燕京府的事情他也知道。
一个大楚国子民敢跟皇上谈条件这件事十恶不赦的大罪！
刘光世心里有清楚，陛下之所以答应这个条件一定是没有办法时的一种敷衍。
问题不在于十万石粮食的多少，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有伤陛下的尊严。一个大楚国的草民本来就应该无条件的为皇帝陛下做事，怎么还敢谈条件？
刘光世既然明白了陛下的心里就更不会把长寿放在眼里。他越无视长寿小师傅，陛下心里越高兴。最好突袭真定府取得粮草然后直取燕京府。
这样的话，燕京府就是我刘光世取得的，跟你长寿小师傅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这么想，所以刘光世才不顾一切的直奔真定府而来。等见面了先跟长寿小师傅讲国家大义，如果他不听就接着问候他在大楚国的父母亲朋。就看你长寿小师傅心里害不害怕？
如果还是没有效果，我就用一万多的常胜军去碾压他！
功劳是我刘光世的，损失却是郭药师的。刘光世越想越觉得这个买卖做得过。
这几天虽然士兵们一直饿着肚子，可是他却一直吃的饱吃的好。所以刘光世一边赶路越想越美。
当常胜军已经赶到真定府城下的时候，刘光世的中军还在四五里之外。
“告诉将士们加一把劲，进真定府就有吃的了！”刘光世喊道。
刘光世是带着几千名腿上灌铅，眼睛里冒绿光的士兵走到真定府城下的。
常胜军的一万多人特意让开中间位置留给刘光世和他的中军。
刘光世对郭药师的识大体会来事很满意。
“叩城！”刘光世大声喊道。
可是没有等士兵到城门下喊话，真定府的南门自动的就开了。
长寿徒步从城门口走出来。他后面跟着几百名破衣烂衫的村民。每一个村民手里还打着一面同样是破破烂烂的旗帜。
刘光世和手下的士兵看见了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得暂时忘记了饿肚子的事。
他们围剿过的饥民造反太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见过。这些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居然也学人家造反，真是笑死人了。
他们这时没有一个人想到，以前他们几次大败扔下的崭新的盔甲服色和旗帜至少够装备几万人了。
他们也没有想到，如果眼前这些人真是像他们想象的无恶不作的流匪。那么在偌大的真定府里抢几百身好衣服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几百杆破破烂烂的旗帜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人会看见，在队伍的最后面小蝶和古尔丹乌赤八斤带着二百乌骨骑兵牵着战马目露寒光。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条件交换
长寿走在最前面面带微笑不卑不亢。他直直的向刘光世的马前走去。
“止步！”
在离刘光世还有十几丈时，刘光世的亲兵在后面大声喊道。
离将军距离太近了，将军人身安全有危险！
“是长寿小师傅吗？”刘光世笑起来很温和如春风吹过湖面。
“是我。刘大人别来无恙。”长寿答道。
“小师傅小小年纪一派仙风道骨。不知道小师傅是哪里人氏？”刘光世问道。他问长寿老家是哪里的，从哪里来。
“我是孤儿。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长寿答道。
这小子居然不上钩。刘光世把脸一板说道：“我奉陛下旨意北上收复燕京！尔等身为大楚国子民本该为国效力，快一点让开道路让大军入城！”
“陈大人离城南返的嘱咐我严守城池。再说蔡攸蔡大人就坐镇燕京府，他已经向我说明，陛下已经答应送给饥民十万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现在将军要去接手燕京府，粮食在哪里？”长寿毫不客气的问道。
“现在朝廷困难没有粮食，以后自会补上。朝廷说话会不算数吗？”刘光世勃然变色说道。
“陛下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只是这一次一定是刘将军自作主张来收取燕京府吧？所以没有带粮食来。刘光世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圣旨，原来是矫诏！我不能让你入城，也不能让你收复燕京府。”长寿说完就作势转身回去。
“抓住他！一鼓作气进真定府！”刘光世喊道。
他身边两侧的亲兵早就准备好了，瞬间杀出向长寿扑去。
他们每一个都是厮杀的高手，所以才被刘光世留在身边用来保命的。
长寿猛然回身一动不动的看着扑向他的几个亲兵。
“冲啊，活捉刘光世！”小蝶在后面大喊一声。
也是早就准备好的村民们迅速分向两边，二百人的乌骨骑兵上马直向刘光世冲去。
刘光世可没有定力。他一听见说有人要活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策马向后跑。结果他从人缝中挤过去的时候让队伍乱成一团。
几个亲兵就要到长寿身边的时候听见后面一片大乱。他们本能的知道刘将军又跑了。抓不抓面前的这个小子就是一个问题。
有一个亲兵马上就解决了这个难题，他马上转身就跑了。跟在刘将军后面逃命要紧！
他一跑，其他的人也纷纷逃命。以刘光世为首后面带着几个亲兵迎面和大队人马冲撞在一起。
在他们后面是古尔丹乌赤八斤为首的二百骑兵像旋风一样的杀来。
两天的时间里只吃野菜的士兵们在冲撞中一个个头昏眼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很多人下一刻就被钢刀砍倒在地上。
中军发生大乱，一队人马杀进刘光世的军中。常胜军的士兵们看见了一阵哗然。
这个时候正是从侧面攻击古尔丹他们的好机会。
“不要动，谁要乱动就军法从事！这是刘光世将军的诱敌深入之计！”郭药师喊道。
甄五臣摇头叹气道：“真是不服不行！刘光世诈败之计用的太逼真了，真是不愧为名将！”
郭药师身边的其他人听见了都忍不住微笑着点头。
两天没有吃过一粒米的士兵以为对手只是一群像要饭花子似的乱民，结果来的却是如狼似虎的乌骨骑兵。
精神准备不足，体力准备不足，马上就败下阵来。士兵们纷纷跟在刘光世后面逃命。尾随的是手举血淋淋钢刀的乌骨人。
看着整个情况就是刘光世带着逃兵负责把后面的队伍冲乱然后让乌骨骑兵过来砍杀。
长寿身后的麻皮他们看见便宜了，有人平端着旗杆像长矛一样的也冲上去了。有人扔了旗杆抽出腰间的刀也向前冲。
这些破衣服和烂旗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伪装就是为了吸引刘光世他们的注意力，隐藏古尔丹他们。
这样一来，声势完全一边倒了。刘光世这个时候还想翻盘就只能靠郭药师的常胜军了。
这个时候救刘光世一次也能立一个大功。郭药师的脑袋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长寿突然转身向常胜军方向走来。
“傻子，不要过去！”小蝶在后面喊道。
“你去照看刘光世那边。不用担心我。”长寿答道。然后继续向郭药师走来。
以郭药师为首的一万多常胜军将士就看着长寿漫步款款向他们走过来。
“药师佛参加发下十二大愿，为芸芸众生解除疾苦。为什么世间百姓会越来越苦？”长寿问道。
郭药师心头一振知道这是在问他了。
青白王朝从庙堂到民间笃信佛教比大楚国更甚。许多人的名字就是出自佛名。
比如萧太后萧普贤女的名字就是出自普贤菩萨。
郭药师的名字出自药师佛。其实在民间张药师李药师黄药师不知道有多少人名字叫药师的。
“十万石粮食并不很多。就是让几万百姓不至于饿死。如果你能拿出来这么多粮食，我就把燕京府让给你，让你立这个大功！”长寿对郭药师说道。
“可是小师傅，我现在也真的拿不出来。佛家不打诳语。”郭药师答道。
“我信你，可是你可以向南面要啊。”长寿说道。他的意思是郭药师向大楚国朝廷要粮食。
“我？”郭药师苦笑。
“从今天以后陛下只能依靠你了。在大楚国当官脸皮要厚，该伸手时不伸手，难道你想遭雷劈吗？”长寿居然开玩笑的说道。
“好，我回去试试。”郭药师振作的点头答道。
“九月三十是药师佛的生辰。在这天之前我要看见粮食！“长寿说完转身就走。
“这小子怎么这么大口气？”甄五臣问道。
“生逢乱世，什么样的人你都会遇到，只要你的命够长。”郭药师答道。
“传令，全军回易州待命。”郭药师说道。
陈构回京城请罪。他向南走到相州就不再向前走了。直到刘光世又一次的大败的消息传来。
“现在我可以进京了。朝廷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不是我的责任，而是刘光世太无能了。”陈构笑着说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除魔卫道一
古尔丹带领骑兵并没有追击多远。毕竟自己的人太少了，那些村民打酱油壮壮声势还可以，真的上战场肉搏就不让人放心了。
对刘光世来说最可恶的是郭药师和他的常胜军。挨打的时候看不见他们，可是乌骨人看不见了，常胜军却在后面追上来了。
“将军，常胜军离咱们越来越近了，怎么办？”一名亲兵问道。
刘光世看了看身边盔歪甲斜的一千多士兵。这些人走路都打晃，根本不可能战斗了。
郭药师追过来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趁机灭了自己？即使原来没有这样的念头，等他带兵赶过来看见自己已经等着束手就擒的时候能没有想法吗？
“快走！”刘光世只说了这两个字继续打马逃命。可是他手下的队伍却是越跑人越稀稀拉拉的。很多人中途跟不上就马上开小参了。
可是郭药师带着常胜军中的两千骑兵一直紧追不舍。一点看不出来是一只缺粮的军队。
郭药师是不是想老账新账一起算，直接结果了自己？
刘光世心里怕的要死。大楚国官场的潜规则就是要活的久，慢慢熬就有机会上去。可是如果死了就没有都没有了。
刘光世才三十几岁，他不想死！
他途中做过两次分兵故布疑阵，想让郭药师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只队伍里。
可是郭药师两次都猜中了自己的准确所在，就是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的沾着自己！
夜色中，刘光世再一次分兵。他带着一百亲兵转向东面，其他人继续向南逃奔刑州。他准备一直跑到祖龙河边然后渡河去德州。
祖龙河六十多年前决堤后就改道向东北而去。如果朝廷能在上面行船向北运送粮草辎重，自己也不会把仗打得这么辛苦。
快到天亮的时候，刘光世终于跑到了河边，他看着滚滚向北的河水禁不住胡思乱想。
“刘将军，你这是要渡河吗？你走了，以后河北路的大局谁来支撑？”
一个声音响起，刘光世吓得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
“郭药师！你怎么对本帅穷追不舍？”刘光世问道。他现在背靠大河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无路可逃只能拼了！
一百名亲兵也忠心耿耿的护卫在他的身前拔出兵器紧张的看着上千骑兵逼了过来。
郭药师轻蔑的看了看刘光世仅有的这一百人。他笑着对刘光世说道：“刘将军，你真是误会我了。末将现在也是大楚国的将军，吃着朝廷俸禄怎么会对你下手？”
“真的？”刘光世可怜巴巴的问。
“如果不是常胜军浴血奋战杀退了敌人，刘将军怎么能脱离险境？我带兵一路跟随是怕将军遭遇不测。”郭药师解释道。
满嘴胡说八道！刘光世心里大骂，可是他又不能当面否认。没有办法，他的小命现在就攥在郭药师手里。
“将军现在要渡河就是到河北东路的地界了。那么河北西路的事情怎么办？”郭药师问道。
“我现在有要务渡河。河北西路的事情就麻烦郭兄和你的常胜军了。”刘光世答道。他尽可能把口气放和缓些。
“可是我空口说白话怎么会有人听啊？将军是不是应该给我留下一道手令？”郭药师说道。
柴草房生的杂种！原来他一直跟着我就是为了这个。
刘光世看着气定神闲的郭药师快要气疯了。如果他写了手令，在朝廷没有派人来主持河北西路事物前，郭药师就是这里的实际主持者。
“本帅走的太匆忙，身上没有带纸笔。现在没有办法给你写手令。等我到了德州写好后再派人送给你。”刘光世敷衍道。
“末将猜的就是这样，所以早就替你准备好了。五臣，去送纸笔。”郭药师笑着说道。
甄五臣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宣纸和一个铜墨盒策马过去递给刘光世的亲兵。
“现在天色还早，要不再等三个时辰烈日当空的时候看的清楚。否则刘大人写错字怎么办？”甄五臣笑嘻嘻的说。
他是在警告刘光世不要在笔墨上耍花样。
嚣张跋扈！居然在本官面前连马都不下。
刘光世看着郭药师身后一千多杀气腾腾的常胜军只能干咽唾沫。
刘光世下马把宣纸铺在地上提笔在上面写明在自己离开河北西路期间，一切军务就交给郭药师。最后他从怀里掏出用红布包裹的大印出来。打开包裹在宣纸上盖上大印。
郭药师在远处看着，心里一阵火热。朝廷的反应不会太快。在随后的两个月里，自己就是河北西路这一大片地方的真正主人！
甄五臣笑呵呵的拿着刘光世的手令回来了。
刘光世却更是垂头丧气。他现在不仅有败战之罪，而且果然郭药师以后在河北西路闹的太不像话他也是有责任的。
郭药师仔细的看过手令后满意的揣进怀里。
“现在是初秋，祖龙河水不会太深。我在北地的时间长，参加听说可以趟水过河。不过是漫胸而已。“郭药师说道。
刘光世转头看着滔滔向北浑浊的河水嗫嚅的答道：“会不会太凉了？本帅还是等找到船家再说吧。”
郭药师不由得一愣。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了。而刘光世手下的亲兵们都有些涨红了脸。
跟着这样的主帅真是太丢人了。
“既然这样，那末将就先告辞了。刘将军一路走好！”郭药师在马上抱拳说道。然后他不等刘光世回答带领部下径直向西而去。
刘光世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燕山里。
火燎道人双手吃力的端着一杆长矛。之所以吃力是因为长矛中间绑着一根口径两指的圆铁筒。铁筒的后部还有一个圆孔。
火燎道人喜滋滋的端详着。
在铁筒里装上火药然后再塞两三个铁丸进去。用火点燃，铁丸喷出，就是穿什么样的铁甲也抵挡不住啊。
而且这根长矛本身就是一件兵器。真是一物两用，杀人越货的利器啊。
二毛被着奥勒根一蹦一跳的跑过来。他好奇的看着这根奇怪的东西。他隐隐的觉得这个东西很危险。
“道长，不是说咱们道家以慈悲为怀吗？你怎么成天总琢磨这些东西？”二毛毫不客气的问道。
火燎道人不由得老脸一红。
“小小年纪懂什么！我这是在除魔卫道！”火燎道人说道。
第二百七十章 除魔卫道二
火燎道人原名为无尘子。只是因为沉迷于雄黄硝石的炼药，经常被烧的衣服破烂，胡子残缺所以被人戏称火燎道人。没想到叫着叫着居然成了他的本名了。
他炼制火药的初衷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为了什么除魔卫道。他就是沉迷这件事，就像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赌钱，有人喜欢书法那么简单。
“现在人人都说道。连强盗都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皇上自称自己是道君皇帝。儒是道，佛事道，咱们道家直接称为道。道到底是什么？”二毛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现在火燎道人在燕山里最害怕的人就是二毛！
这小子什么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烦死了！
“道就是狗屁！”火燎道人怒道。
“什么？道是狗屁？”二毛吃惊的问。
火燎道人马上觉得自己说走嘴了。长寿参加嘱咐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要带好二毛。如果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把石再亮和赵介笑倒！更让长寿那小子认为自己为老不尊。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火燎道人高声念道。他要先安慰在天上的太上老君等人不要被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句道就是狗屁的话气死。
然后他低头笑眯眯的一派长者慈祥的样子对二毛说道：“我刚才说的道就是狗屁，真正的意思不是说道是狗屁。”
火燎道人现在觉得给一个孩子讲道理太难了。把自己逼得说转圈话，像拉磨的驴！
他重新组织语言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连强盗都说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吗？我的意思就是，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话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其实狗屁不通！你听明白了吗？”
二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哪什么是真正的道啊？”二毛不依不饶的问。
火燎道人心里火起。这个臭孩子还有完没完了！
可是作为一个道家长辈，火燎道人还不能不回答。
“生老病死就是道。吃饭拉屎也是道。饿了想吃饱，想吃的好一点也是道。冷了想穿的暖一些好一些也是道。这些都是人道，人道就是天道！”火燎道人答道。他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你听懂了没有？”火燎道人摸着二毛的头温和的问道。在他心里这句话没有必要问，他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长者风范。
“人有钱了就想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娶三房四妾而不管路上有没有人饿死冻死。这也是道吗？”二毛接着问。
还有没有完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火燎道人又一次的压不住心里的怒火脱口而出：“这不是道，这是畜生！”
他马上又知道自己失言了。现在宫观里的道人们都是靠着有钱人的布施。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说畜生在供养道家？
火燎道人觉得自己快让二毛这个孩子逼疯了。
“我刚才说的意思是想穿的好，吃的好，想传宗接代都没有错。只是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就是中庸的意思吗？”二毛的问题就像没有完一样。
中庸？怎么从道家的道又跑到儒家的道上去了？
火燎道人一头的黑线！
该死的石再亮赵介！他们往这孩子脑袋里装了些什么？长寿那小子也不管管！
火燎道人握住矛杆的双手不住的颤抖。
突然他听见噗一声轻响。火燎道人茫然的看着四周。
二毛嘿嘿的笑起来。
“是她，是奥勒根刚才放了一个屁！”二毛说道。
火燎道人低头看着二毛背上奥勒根忽闪的大眼睛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了。用一个屁就轻轻松松的替他解了围。
“照顾妹妹累不累啊？”火燎道人问道。
“不累。我在这里是最轻松的了。”二毛答道。他虽然心里很想母亲和哥哥。可是这里的生活是自打他懂事以来最轻松的。
“这里吃的饱穿的暖，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好。我和我娘在大楚国京城里住了一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非常非常多钱的，当好大好大官的。可是我觉得哪里的人都不如这里的好。”二毛补充答道。
“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火燎道人答道。就是曾经在青白王朝朝廷里做过高官的赵介在这里的村民眼睛里跟普通的老翁没有什么区别。
火燎道人心里一动想起了长寿经常和这里的孩子一起玩耍。小蝶东家走西家窜，跟一般村姑没有什么分别。
火燎道人叹口气说：“想知道道是什么，还是等长寿那小子回来让他给你讲吧。这方面我比不了他。”
二毛笑着对火燎道人说：“长寿小师傅说了，他说你在这上面还是很厉害的！这也是道！”说完小手指着上面绑定细铁筒的长矛！
火燎道人一下子自豪起来。
“那是！不要小看这东西。这可不是什么淫计奇巧！将来除魔卫道就靠它了！妖魔鬼怪哪里跑！”火燎道人吐沫四溅的说着。
“这个孔是做什么的？”二毛指着细铁筒后面的圆孔问道。
“装完药后要在这里用火把药当着啊。”火燎道人答道。
可惜啊，点火真是一件麻烦事！”火燎道人遗憾的摇着头。
生火之物很难一下子就发出火来。火石火镰可能几下子都打不着火，一不小心没有等到点火的时候自己的先命没了。
二毛看热闹的时候也看过村民点火药。他对村民不停打火石点纸绒的场景印象深刻。
“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太多了。每天晚上我要烧好几根艾草绳。可以用艾草绳点火嘛。”二毛建议道。
火燎道人眼睛一亮。是啊，事先把艾草绳点燃准备好。想点火药的时候就可以用了。而且可以点不止一次。
“怪不得长寿总说你聪慧。果然不错！”火燎道人摸着二毛的脑袋夸赞道。
二毛不好意思的给火燎道人施了一礼说道：“奥勒根妹妹已经睡着了。我要把她送回去了。”
看着二毛渐渐的走远了，火燎道人收回目光看着长矛说道：“说干就干！我倒要看看点一根艾草绳能装几次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