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狮子大开口一
赵介和石再亮听小蝶这么说都暗暗叫好。
可是古尔丹却不高兴的说道：“公主擅自把几万人编在自己的籍下，王爷能答应吗？其他人怎么看？”
“南京府是谁拿下来的？不就是我吗？“小蝶反问道。
古尔丹看了长寿一眼。南京府是这小子拿下的，小蝶说是她取的的也没有错。
“刚才还听见大楚国派几千骑兵攻打过南京府，不也是我打跑的吗？”
小蝶一口气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大家都转头去看长寿，长寿只是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表示。
“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把这里的人写到我的籍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小蝶强词夺理的说道。
“公主，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古尔丹说道。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自己跟爷爷去说。南京府已经占住了。这里的粮草也不多，明天我给他们发了赏银后，你就带着八百人先回去吧。跟父王把这里的事情说一下。”小蝶说道。
古尔丹看看实在不能说动公主，只能领命出去了。
乌力合领兵赶到奉圣州。幹离布急忙带人出城迎接。
当乌力合听说幹离布奉刹力虎的旨意已经派小蝶去夺取南京府后，脸色阴沉。
看来自己的哥哥真的想让幹离布割据一方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他心里正在想着怎么样做才能扭转局面的时候，北方传来消息，刹力虎在部堵泺龙驭殡天了！
乌力合顿时趴在地上顿足捶胸嚎啕大哭起来。
消息传开了，奉圣州中一片哭声。
幹离布哭着扶住乌力合说道：“叔叔，现在父皇已经走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您要赶紧登基啊。”
听见幹离布这么说，乌力合心里忌惮之意稍稍缓和。他哽咽着说道：“我无德无能，有什么资格登上皇位！还是由你来当这个皇上吧。”
乌力合的话吓得幹离布一下子跪在地上。
“叔叔，你是皇太弟。父皇早就属意于你了！你不当皇上，谁有资格继承大统？”幹离布几乎是嘶吼着说道。
“我和陛下从小兄弟情深。如今他走了，我也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乌力合一边用拳头击打着胸膛一边哭着说道。
明眼人特别是从青白王朝投靠过来的官员都能看出来乌力合这是在学中原王朝在进行登基前必要的辞让了。
乌骨人出自蛮荒。所以一路南下后对青白王朝和大楚国的那一套礼仪制度非常羡慕，极力的学习和模仿。甚至做的比青白王朝和大楚国做的还有鼻子有眼。
所以当下幹离布带着现下在奉圣州的大臣一起向乌力合劝进。反反复复经过五次劝进，乌力合才勉勉强强接受。劝进的次数都比别的国家多两次。
乌骨人的第二个皇帝在奉圣州登上帝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幹离布。
大楚国的使节肖严正好在奉圣州，正好赶上了向新皇帝祝贺，也目睹了登基的全部过程。
每一步仪式的三拜之礼都变成了五拜，所有的大臣包括肖严到最后都累得几乎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自古到今，哪一位皇帝不喜欢众星拱月万邦来朝的感觉？
自己登基的时候情况特殊，只有一个外邦使节在场。不过这个人是从天朝大国大楚国来的，乌力合对肖严的态度很是不错。特意单独接见了他。
肖严在乌力合面前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五个头说道：“恭贺陛下登基，这真是万民之福！”
“我皇帝陛下初登大宝，大楚国自当派出贺使祝贺。”
礼部尚书野古浑说道。
肖严一愣急忙答道：“我已经派属下紧急返回大楚国了。我皇帝陛下一定会派出贺使的。”
“我太祖皇帝龙驭殡天，贵国是不是也应该派使节悼念啊？”野古浑接着问道。
肖严想了一下才明白野古浑的意思是祝贺的使臣和悼念的使臣要分别派出，这样做才能显示出隆重来。
“我马上再派属下回去，把情况说清楚。”肖严急忙答道。他看着野古浑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十分恼火也非常鄙夷。
野古浑原来就是青白王朝的官员。肖严出使青白王朝的时候两个人还见过面。没想到现在这孙子投靠乌骨人后这么刁难自己！
两姓家奴毫无臣节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像狗一样的狂吠！
肖严在心里止不住的狂骂野古浑。
其实现在野古浑的心里也在痛骂肖严和他背后的大楚国。
如果不是大楚国背信弃义背地里捅刀子，青白王朝也许到现在还不会亡！
这不是野古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所有投靠乌骨人的原来青白王朝大臣的共同想法。
乌力合对野古浑说的话很满意。这样才显得隆重嘛。
“陛下，一个月前我曾经拜见先皇谈及南京府的事情。先皇已经答应派兵攻打南京府然后再把南京府转让给我国。”肖严说道。
“什么？”乌力合说道。自己的哥哥明明在死前让幹离布夺取南京府还封他为燕京府都总管。这个大楚国来的使臣居然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谎！
不过乌力合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如果把南京府转让给大楚国，幹离布就没有与自己分庭抗礼的本钱了。
“先皇当时是怎么说的？就没有什么条件吗？”乌力合问道。
听见乌力合这么说，肖严心里狂喜。看来这件事是可以谈的。
“先皇说把包括南京府在内的燕云十六州交给大楚国，大楚国给大赵一百万贯钱。”肖严答道。
蔡太师和佟贯在他临走之前说用一百万贯交换南京府。肖严临时把这个条件改成了燕云十六州。
乌力合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
“这个条件未免也太优厚了吧？”乌力合说道。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乌力合转头问野古浑等人。
“我军费尽千辛万苦打下的城池，大楚国居然想这么便宜的拿走。这当然不行！”野古浑答道。
“臣以为用一百万贯交换南京府一地尚可。”野古浑接着说道。
肖严刚想同意野古浑的说法，可是野古浑又张口了：“但是只能是交换空城！南京府的所有人口我们都要带走！还有南京府以后的赋税也要交给我们！”
肖严刚刚张开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这个可恶的两姓家奴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二
乌力合却对野古浑的回答很满意。
本来嘛，大楚国为了攻取南京府，两次出动大军北方。结果都是大败而归。加在一起死的人十万都不止，粮草兵器损失不计其数。
这些如果都折算成银子该有多少？
“如果大楚国没有诚意，我建议陛下就不要与大楚国谈下去了。”野古浑最后说道。
肖严的牙都要咬碎了。
“我要写书信回去向陛下禀报。”肖严最后说道。
“可以，不过朕马上要赶回北方给先皇陛下送棺。如果以后要谈，大楚国就派人去北方谈吧。”乌力合答道。
他根本不用着急。大楚国两次派二十万大军攻打南京府居然败得屁滚尿流，这让乌骨人看清楚了大楚国的真正实力。他们心里难免有轻蔑之心。
乌力合原来也是主张与大楚国友好的。可是现在他心里对挥兵南下也跃跃欲试了。
如果对手是一头老虎，那自然是要保持友好。可是对手只是一只大肥羊，傻子才不会动手！
乌骨人开出来的条件太苛刻了，只能是自己亲自回去向皇帝陛下说明，请陛下定夺。
肖严这一次决定回大楚国后再也不当使臣受这份窝囊气了！
肖严带着属下刚刚离开奉圣州，古尔丹就带着八百骑兵回来了。而去往南京府告诉什古乃公主，刹力虎已经殡天的信使也已经在路上了。
“什古乃已经拿下了南京府？她居然敢自作主张把南京府里几万人就记在她的名下。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比她的父亲幹离布有魄力多了。”乌力合赞叹着说道。
肖严这一次回去还是走军都陉。北面是乌骨人，进入山谷以后里面就是小师傅长寿的地盘。出了燕山向南走不远就是易州。那里又是常胜军郭药师的地盘。
这一路走起来是十分的安全。
果然这一路走的十分平安，一直开到红梅寺的时候才在峡谷口出遇见了把守的人。
连肖严都觉得奇怪。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沿路上他可是遇见了不少打猎种地放羊的人。可是这一次他一个都没有遇见。整个山谷空空荡荡的。
“我认识你，你不就是大楚国来的大官吗？”把守山口的人问道。可是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对大官应有的尊重。
“你如果是来找长寿小师傅的那就不巧了，他不在山里。他去南京府了。”村民毫不在意的说道，而且话语里还带着丧气。
本来嘛，都去南京府快活了，就留下自己在山里听鸟叫！
“长寿小师傅去南京府了？”肖严的心在狂跳。
“南京府现在是长寿小师傅和小蝶姑娘说了算！那可是我们的地盘！”村民扬起头很得意的说道。
“大楚国的长腿将军都让我们打跑了！萧太后也带着兵跑了！”村民在肖严面前毫不掩饰的说道。
肖严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才不介意刘光世被打跑的事情是真是假，他在意的是南京府现在是在长寿小师傅的手里！
如果是这样，大楚国要回南京府就容易多了。长寿小师傅和他身边那位石先生都是大楚国人啊。
当需要的时候，长寿和石再亮的身份还是有人记得的。
山里现在是谁在主事？”肖严问道。他要把事情打听的详细一些。
“是火燎道长。你可以直接进去找他。我就不能陪你进去了。”村民答道。
肖严带着属下进入山谷。初秋的田地里已经种上了长得快的菜蔬。远处的茅草房高低错落一派田园风光。
肖严刚想搜肠刮肚找几句诗赞叹一下就看见远处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男女老幼围着几十辆木车在往下搬东西。哗啦啦声不绝于耳。
肖严走近后看见村民搬运的东西后双眼发直惊得嘴唇颤抖。
“这是什么？”肖严指着地上的一堆砖瓦问道。
“这是刚刚拉回来的。从南京府里运出来的，以后家家户户就有好房子住了！”一个村民笑着答道。
不仅是肖严，就是他的属下看着地上明黄色的瓦片也说不出话来。
这种颜色的瓦你们居然敢拿来盖房子，想全家被千刀万剐吗？
刁民！全部都是刁民！
肖严心里骂道。
“这是从青白王朝南京府的皇宫里来的？”肖严胆战心惊的问道。
“是啊，一座宫殿才拆了一小半就拆了这么多砖瓦！”村民高兴的说道。
肖严的浑身在不同的颤抖。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人！
“是长寿小师傅让你们这么干的？”肖严问道。
“是啊，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好的人！”村民由衷的答道。
肖严在这堆明黄色的瓦片前站了好久才想起来打听火燎道人的住处。
火燎道人正在指点几个村民把一堆雄黄和硝石碾成粉末。
这些雄黄和硝石是长寿从南京府药铺里找来运回山里的。
“这么说南京府是真的在长寿小师傅和小蝶姑娘手里了？”肖严再一次确认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小蝶姑娘是奉她爷爷的旨意去的。她的父亲已经被封为燕京都总管了，自然要攻占南京府喽。”火燎道人答道。
他听说自己造出来的铁筒在南京府城下大发神威很是得意。现在火燎道人对火药更加上心了。
可是几个干活的村民一边被粉末呛得喉喽气喘一边满腹牢骚。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到皇宫里住几天，也能像那五百个人一样一辈子都有跟子孙吹牛的本钱！
听见火燎道人的回答，肖严觉得自己好像在乌力合面前说错话了。刹力虎临死前封自己儿子为燕京都总管自然就不会和自己达成协议出让南京府了。
不过现在乌力合忙于北上给自己的兄长办丧事自然无暇顾及南京府的事情。
如果大楚国于小蝶姑娘这个乌骨人的公主谈妥条件就能用一个比较低的价钱把南京府要回来。
肖严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赶到南京府去。
像是看穿了肖严的心思，火燎道人笑着说道：“如果肖大人想去南京府见长寿和小蝶姑娘，你可以坐着村民拉砖瓦的木车去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乞活一
肖严这一次去南京府事先做好了准备。他把所有属下都留在了山里，自己向火燎道人讨要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换上跟着进南京府拉运砖瓦的村民们出发了。
南京府里都是准备投靠乌骨人的官员，他自然要行事谨慎越秘密越好了。
村民们一开始对他这位远来的客人还是很客气。可是时间长了就张口闭口以肖大哥相称。
这让出身于书香门第的肖严很不适应。从他记事起在家里那些下人都是恭恭敬敬的管他叫少爷。
特别是当肖严听说自己坐着的木车是原来刘光世带领骑兵进攻南京府时运送粮草的，就更是如坐针毡了。
大楚国就因为有刘延庆父子这样无能的将军在，才让他这样的文官餐风露宿吃尽了往返奔波在乌骨人面前卑躬屈膝之苦！
如果大楚国武力昌盛，趁这一次青白王朝亡国，燕云十六州早就握在大楚国手中了。怎么还会请乌骨人出兵攻打南京府？
肖严断定刘光世不敢把这一次失败报告给朝廷。他在想要不要回去秘密的参刘光世一本。
途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车队进入南京府。
城里的百姓这几天勉强能有一口粥喝。肖严偶尔看见的都是走在街上形销骨立的人和破败不堪的房屋。
肖严以往出使青白王朝大多经过南京府，知道这里以前可是有几十万人口市井繁华的大城。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
村民们运出来的砖瓦本来就是拆了皇宫里的一座偏殿得来的。现在自然还要进皇宫。
肖严正好跟着他们进皇宫看长寿小师傅他们。
看着穿着满身缀满补丁衣服的肖严站在面前吓了长寿和石再亮一跳。
“我可看见你们了！”肖严像是有满腹委屈似的说道。
“肖大人这一次来一定是为了南京府的事情喽。可真是难为你了。”石再亮笑着说道。
肖严去奉圣州见刹力虎之前曾经到过山里，知道他是去请乌骨人出兵攻打南京府的。这一次到这里自然也是为了南京府的事情了。
“二位是我大楚国子民自然要为国分忧了！”肖严突然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肖大人还是可以和乌骨人谈嘛，本来你不就是打算出钱把南京府买回来吗？”长寿问道。
“现在乌骨人忙于丧事无暇顾及南京府的事。陛下催的很急，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肖严答道。
他是不会把乌骨人向他要了个天价的事告诉长寿和石再亮的。
“既然肖大人来了，你自然看见城里的状况了。大人能不能向朝廷要一些粮食救济一下这里的灾民？”长寿问道。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两次出兵把粮草都消耗光了。现在河北东路闹民变就是因为这件事！朝廷哪里有粮食救济南京府的灾民？”肖严马上苦着一张脸答道。
肖严说的也是实话。不过长寿和石再亮也都知道，朝廷的银子和粮食只要去挤它总还是会有的。就看挤的力量大不大。
“如果大楚国有了燕云十六州就如有了铜墙铁壁一样。从此以后就稳保不受外族欺扰了。办成了这件事，小师傅被陛下封为国师，石先生入朝为官根本不在话下！”肖严先把国家大义放在前面然后再加以利诱。
“肖大人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书里不是说山河之险不如民心吗？”长寿反问道。
肖严没想到长寿这个修道之人居然用圣人的话来反驳自己一时气结。
“肖大人行行好跟陛下说说拿出一点粮食吧。”长寿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肖严突然感觉长寿这小子很赖皮。
“不是不给，而是没有！”肖严摊开手很无奈的说道。
“这么说肖大人这一次是来占便宜来了。想用功名利禄糊弄我们，让我们把整个南京府拱手献出来，是不是？”长寿问道。
肖严被长寿说中了心事脸红了。不过他解释道：“于国有功，于己有利为什么不做？”
“朝廷口口声声说做什么都是为了百姓。为什么看着百姓就要饿死了就是不救？爱民如子的肖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长寿语含讥讽的反问道。
肖严低着头半天才答道：“南京府的百姓现在也不是大楚国的子民。自然没有救的道理。再说，上一次天朝大军已经进了南京府了，可是这里的百姓居然与大军对抗。否则当时郭药师他们已经拿下南京府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是大楚国军队先进入百姓家里抢掠，百姓才反抗的。南京府现在这么破败也都是那一次毁坏的。既然陛下想占据燕云十六州，那就先把这里的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嘛。收买一下人心有好啊。”石再亮答道。
攻打南京府失败后，刘延庆辩解说南京府的百姓都是刁民，居然对抗天朝大军。不过肖严也能想到石再亮说的才是真的。
肖严在心里把乌力合提的条件与救济百姓的事比较一下。自然是救济百姓要花费少很多。虽然光是给一点粮食也拿不回南京府。
“我回去后一定向陛下力陈，一定要拿出一点粮食来。”肖严说道。
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是你们让那些村民拆宫殿拉砖瓦的？”肖严转移话题问道。
石再亮看向长寿。他和赵介小蝶本来都不愿意村民这么干。可是长寿却十分坚持。
“山里的村民住的都是茅草屋。这一次就可以盖成砖瓦的了。过几天让南京府里的百姓也来拆宫殿，回去把破损的房屋修好。”长寿答道。
肖严的眼睛差一点从眼眶里面掉出来。
“这些东西都是皇上用的。你就这么让那些村民盖房子？再说将来这里的皇宫还是有用处的。比如说陛下北巡的时候可以用来作为行宫嘛。”肖严说道。
“百姓住的好了，皇上住在哪里都安心。肖大人还是赶紧给朝廷写信要粮食吧。”长寿答道。
石再亮在一旁微笑的听着肖严和长寿的问答，一语不发。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乞活二
肖严第二天就回到山里，然后带着属下南下回大楚国。
现在是收复南京府的最好机会。乌力合要给刹力虎办丧事，还要举办自己的登基大典，根本无暇顾及南京府的事情。
看来不拿出一点粮食来跟长寿小师傅谈都没有办法谈。
长寿也在南京府里翘首以待，就希望朝廷能送一点粮食过来。再没有粮食，南京府里就要饿死人了。更可怕的是现在才是八月，再过两个月想吃草根树叶都没有了。南京府里的几万人怎么可能熬到明年春天？
“臣近来翻阅了石再亮科考的经义、论、策。文笔尚可，可是语多狂背！这也是难免的嘛，出身于苦寒小民之家只有愤世嫉俗的戾气，而没有大家子弟的雍容气度。”蔡太师在皇帝张卯面前侃侃而谈。
“那个长寿小法师也是一样。从小在穷乡僻壤长大能有多少见识？”蔡太师接着说道。
张卯点头。蔡太师说的这些他都同意，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南京府的事情就不好办。
肖严从北方回来后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大楚国去往大赵国的哀悼先皇殡天和祝贺新皇登基的两个使臣都已经上路了。
现在就是该解决南京府的事情了。
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功业张卯势在必得，不管花费多少的代价。
“没有必要运送粮食去南京府。臣以为肖侍郎说那两个人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不是真的。这普天下的人还有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的？”蔡太师不屑的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写过多少篇诗文表达自己想辞官归故里采菊南山的心情。可是谁想在官场里把他斗倒，他就会跟他们拼命！
“还是肖侍郎位低言轻，那两个人怎么能听他的许诺？只要陛下亲笔写书信一封，在里面言明只要他们交出南京府，高官厚禄就等着他们！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一定会高兴的献城的。”蔡太师接着说道。
张卯点头。蔡太师对人心的分析人木三分。他当皇帝这么多年也的确没有见过对功名利禄不动心的。
“肖侍郎为国事来回奔波，这一次就不要再劳烦他了。就让小儿蔡攸去把陛下的旨意交给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两个人。”蔡太师最后说道。
他觉得这是马到成功的事情，还是让自己儿子去比较好。
张卯自然明白蔡太师的意思。只要能收复燕京，谁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作为宣和殿大学士的蔡攸行事自然与肖严不同。他带着天子给的全部仪仗风风光光的上路了。
仪仗路过河间府，刘光世出城迎接。
肖严回到京城后左思右想后并没有把刘光世又打败仗的事情报给朝廷。所以刘光世还安安稳稳的待在河间府。
刘光世听说蔡攸是去南京府的心里直打鼓。
“蔡大人这一次可是身犯险地啊。那个叫长寿的和石再亮虽然是大楚国人，可都是刁民！大人去燕京万一有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刘光世关心的说道。
“有什么危险？青白王朝那些官员仓促之间投靠了乌骨人。可是我大楚国乃天朝上国。我到燕京后随便扔块骨头，他们就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蔡攸自信满满的说道。
他这一次不仅是想用功名利禄让长寿和石再亮低头。他还想把投靠乌骨人的那些大臣也拉过来。陛下在京城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多高兴！
蔡攸心里一直盯着自己父亲宰府的位置。陛下也有意提拔自己，就看自己这一次的表现了。
刘光世败仗吃的多，身上像是有预知危险的本能。他总觉得蔡攸这一次北上凶多吉少。
“趁着我不知道，你就把南京府卖了？虽然南京府几千户人家每家一年只有一个铜钱，加在一起就几十两银子。可是他们现在是我的人！”小蝶不满的说道。
小蝶是肖严走后很久才知道肖严来这里的事情。她对长寿很不满。
“我猜朝廷不会往南京府送粮食。只会给我和石大哥两顶官帽子。你愿不愿意去大楚国京城享清福啊？”长寿笑着问。
“我不稀罕！”小蝶答道。
“连年战乱，现在到哪里也找不到粮食。真不忍心看着几万人被活活的饿死。”长寿叹气说道。
“你这个小鬼头！既然你这么说就是已经有办法了？”小蝶问道。
“有了，不过需要你公主殿下亲自出马。”长寿笑着说道。
燕京三司使曹勇义来见小蝶。他把南京府几万人的户籍册都带来了。
小蝶看着堆在地上一大堆户籍傻了眼。
“有这么多人？”小蝶问道。
“前一段时间有不少人跑出了城。现在听说城里现在还能喝上粥就都回来了。更有其他地方的人听说归在公主名下，全家交一个铜板即可，他们都争相归附。”曹勇义答道。
乌骨人就要打过来了。与其给其他乌骨人做累死累活的奴隶还不如给小蝶公主做一个铜钱的奴隶。
“有这么多人就要养活他们啊。可是去哪里找粮食？城里是不是还有大臣想投靠大楚国？你出去传话，我给这样的人三天时间跑路，我只当作没有看见。过了三天，我见一个砍一个！”小蝶对曹勇义说道。
“臣决对不会走的！”曹勇义急忙表白道。
“不是说你，你只管出去传话好了。”小蝶说道。
这三天，没有一个大臣敢跑出城投靠大楚国。有的是不想，也有的是不敢。谁知道这个公主是不是耍诈在引蛇出洞。
第五天，蔡攸带着他上百人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来到南京府城下。
消息传进城，小蝶急忙赶到皇宫里召集正在拆房子搬砖的村民们。
“先不要干了，拿起家伙都跟我出城！”小蝶大声喊道。
蔡攸在城外正摆着天国上使的架子等着长寿等人出城迎接，可是等了半天城门终于开了却冲出来几百个手拿刀枪的村民！
“把他们围住，一个都不要让他们跑了！”小蝶坐在马上喊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乞活三
大楚国君臣心里一直都有一种迷思。他们觉得青白王朝的子民特别是汉人一定是翘首以盼王师的到来。当他们到来的时候一定是百姓箪食壶浆的迎接，还激动得热泪盈眶。
实话实说，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郭药师他们那天晚上偷袭南京府进城后士兵们却烧杀抢掠彻底的打碎了青白王朝百姓对大楚国的幻想。
况且大楚国现在境内遍地都是灾民造反，几十万灾民也经常流窜到青白王朝境内。百姓们还能有谁愿意欢迎大楚国的王师？
蔡攸身居高位，整日锦衣玉食可想不到这些。他可能连大楚国百姓为什么造反都想不明白，怎么知道青白王朝的百姓在想什么？
仪仗之中也有几十名殿值卫士。但是他们一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被几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团团包围的场景。甚至他们的一身武功从来都没有使用的机会。
需要保卫皇宫的卫士拼命的时候，一个王朝一二百年都可能碰不到一次。
就在殿值们犹豫同时把目光看向蔡攸等他下命令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几个村民刀剑加身了。
“大胆！你们这些……，你们想、想干什么？”蔡攸结结巴巴的问道。
蔡攸一直以口才便给著称。皇帝张卯宴乐之时，他穿上小丑的衣服混杂在宫女太监之中说一些市井俚语浑话能逗得张卯龙心大悦。
对面朝臣的时候，蔡攸又能一脸庄重的侃侃而谈。
可是让他面对百姓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把他们都拉下马来捆上！敢反抗的就一刀杀了！”小蝶喊道。
村民们立刻一拥而上拿出绳子来捆人。让他们来收拾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土坷垃放在眼里的人，村民们心里都有一种恶意的快感。
蔡攸惊愕的看着小蝶。
主持造反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这就是青白王朝礼教不兴的后果！圣人说礼教不兴是要亡国的，诚斯其言！
小蝶带人把大楚国来的使节抓起来的事很快传遍全城。这成了饿肚子百姓们的谈资。那些原来各怀心腹事的们都冷眼旁观。
“这是你让小蝶这么干的吧？”石再亮问长寿。
“让他们拿出一点粮食来救济百姓，这么点事他们都做不到。那就只能搞搞大喽。”长寿答道。
“你还打算怎么做？”石再亮吃惊的问道。
“赵先生带进山里的书很多，我也偷偷的看过几卷。书里面的一个词我印象深刻——乞活！百姓过不下去了，就要乞活！”长寿答道。
坐在一旁的赵介面露微笑：“你一定又是歪批三国！”
“我要押着蔡攸到大楚国境内转一圈。遇见每一个州县都进去乞活！”长寿说道。
“如果那些州县官不肯开城门怎么办？”石再亮问道。
“不开城门我就武力乞活！大不了再把蔡攸杀了。蔡攸可是皇帝陛下的宠臣，是权倾朝野的蔡太师的儿子。让那些州县官看着办！”长寿答道。
蔡攸一行人被小蝶派人关押在皇宫的偏房里。分别派村民看管。
蔡攸身上带着的皇帝的圣旨也被搜走了。果然，圣旨上面说要让长寿作京城第一大道观的观主。让石再亮去户部作员外郎。
“员外郎？好大的官啊。”石再亮不屑的说道。
“员外郎的官的确不大，可是身在户部却是油水很大啊。”赵介笑着解释道。
“是啊，如果这是在一年以前，我真要感谢祖坟上冒青烟了。”石再亮感慨的说道。那时候的石再亮对金榜题名真是望眼欲穿了。
“我要见长寿小师傅！我要见石再亮！他们胆大包天，居然敢私押上官！”蔡攸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在一间小黑屋里咆哮着。
一个老汉蹲在门外理都不理他。
喊了一个时辰后，蔡攸转变了态度。
“麻烦老丈转告一声，就说我要见长寿小师傅和石再亮。”蔡攸放低身段对老汉说道。
老汉还是无动于衷。
晚上，老汉打开门把一只碗放在蔡攸面前。
“喊了一天了，累了吧？吃点东西吧。”老汉说道。
蔡攸借着油灯微弱的亮光看见碗里有几个黑色的点点和绿色的叶子。
“这是什么？”蔡攸问道。
“这是粥。现在南京府的百姓都吃这个。”老汉答道。
“这黑色的东西是什么？还有绿色的东西？”蔡攸问道。
“黑色的东西是黑豆。绿色的东西是榆树叶。已经很不错了。”老汉答道。的确很不错，起码榆树叶比柳树叶子好吃。
蔡攸突然弯腰呕吐起来，把早上吃的羊肉羹消化物都吐出来了。
“拿走！黑豆是喂牲口的，你们以为本官不知道吗！”蔡攸怒吼道。
“小蝶姑娘说如果你不吃就便宜我了。”老汉说完端起碗把粥喝进肚子然后还砸砸嘴像是在品味美味。
南京府里的百姓都在奔走相告：两天以后年轻力壮的百姓跟着小蝶公主一起去大楚国境内乞活！
郭药师那一次带着七千精锐进入南京府，逃出去的只有四百人。很多都是死在南京府百姓的手里。他们怕不怕进入大楚国境内乞活，当然不怕！
石再亮带来的五百村民参加打得刘光世的三千骑兵屁滚尿流。他们怕不怕乞活？当然也不怕！
最大的一个理由就是：人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要去乞活的人很多，最好是能带一些粮食回来让家里人不要饿死。
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可是蔡攸看着那碗里的东西还是吃不下去。
他极力稳住虚弱的身体对正在喝粥的老汉作揖说道：“老伯去转告长寿祖师一声，就说蔡某想要求见他。”
老汉手一抖，差一点把碗掉在地上。
长寿什么时候变成祖师了？这家伙怕不是饿糊涂了吧？
“长寿他现在事情多的很，没有时间见你！”老汉答道。
蔡攸眼冒金星过往参加吃过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在眼前不停的转悠。可是他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摸不到。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乞活四
第二天早上，蔡攸实在受不了。老汉刚刚把碗放下他就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蔡攸眯起眼睛仔细的品味着粥的味道。
“没想到黑豆和树叶做出来的粥居然这么别有风味。”蔡攸说道。
“饿了快三天了，自然吃什么都觉得香。”老汉答道。他有些懊恼，如果蔡攸不喝这碗粥就是他的了。
房门开了，长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蔡大人喝粥哪？”长寿问道。
“你，你是长寿小师傅？你居然敢把本官关在这里！你知罪吗！”蔡攸怒道。说完禁不住一阵头昏眼花。
“知罪也没有办法。这几天根本不是虐待蔡大人，实在是没有粮食了。我们大家现在都吃这个。过些天连这个都吃不上了。”长寿说道。
“你把南京府交到朝廷手里，朝廷自然会出粮救济这里百姓的。”蔡攸劝道。
“真的？如果朝廷肯拿出粮食来，现在大楚国境内就不会有这么大饥民了。”长寿说道。
“看看，这么说你也知道朝廷没有粮食。小师傅要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要意气用事嘛。粮食将来总会有的。”蔡攸可能是喝了粥缓过来一点，拉着长音跟长寿打起官腔来。
“将来是什么时候？等一天到来的时候，南京府里可能已经空无一人了。”长寿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蔡攸质问道。在大楚国国民面前，他总是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蔡攸的意思是你一个平民百姓还能怎么样？
“我要和蔡大人一起带着南京府百姓求食乞活！”长寿答道。
“什么是求食乞活？”蔡攸没有听明白。
“我带着蔡大人和百姓们南下河间府找粮食活命！”长寿解释道。
“我看你是疯了！难得你不知道刘光世将军就驻兵在河间府？难得你想以卵击石？”蔡攸难以置信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谁是卵，谁是石头了。”长寿笑着说道。说完长寿就转身向外走。
“莫柯大叔，把蔡大人押出来！”长寿对老汉说道。
老莫柯伸手就拉蔡攸出去。
“粥还没有喝完，让我再喝两口。”蔡攸急忙对老莫柯央求道。
蔡攸走出来后看见一百多个仪仗和班值都已经在等着他了。
可是等蔡攸走近却傻眼了。虽然蔡攸对下面的人很少往来也毫不关心。可是在一起走了一路了，总有些面熟吧。可是眼前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这是怎么回事？”蔡攸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这些人把他拥出皇宫，蔡攸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皇宫前的街道上黑压压的站满了穿着破衣烂衫满面菜色的百姓。
“蔡大人，一起上路吧。”长寿站在前面笑着对蔡攸说道。
“你以为民乞命为名，行造反之实。其心可诛，其心可诛！”蔡攸说道。
“既然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就不要怪我们自己找吃的。”长寿答道。
“南京府的百姓现在还不是大楚国百姓。凭什么要朝廷管？”蔡攸口不择言的说道。
“听见了吗？蔡大人说你们不是大楚国百姓，所以朝廷不管。”长寿大声说道。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人人都怒视着蔡攸。
蔡攸也知道这么说与他到这里到的本意不符。
“圣人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长寿问道。
蔡攸默然不语。不过他心里不住的诅咒着让天下不服管束的刁民全部死光！
“出发！”小蝶在一旁喊道。她留下的二百乌骨骑兵已经换上了百姓的衣服混杂在百姓之中，就等着关键时刻冲出来当先锋。
三四万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男人虽然乱糟糟的没有经过训练，可是人多就有气势。这几万人浩浩荡荡的涌出南京府直接向南奔河间府而去。
蔡攸在京城的时候多次跟着皇上检较京城禁军。虽然他心里知道禁军并不中用，可在陛下面前那也是队列整齐威武雄壮的队伍。
今天看着这群衣不蔽体的乱民，蔡攸不免心生轻蔑。不过他看到这些人手里大多拿着兵器很疑惑，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器？
像是看出来了他的心事，长寿笑着说道：“这些兵器都是上次刘延庆大败，那二十万大军扔下的。萧普贤女也拿不走，正好留给这些百姓使用。”
提起这件事，蔡攸也恨得牙痒痒。两次北伐惨败把朝廷几十年的积蓄输得一干二净！
就把刘延庆贬为镇海军节度使真是太便宜他了。
南京府与河间府之间只有四百里距离。两者之间还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阻。
长寿和小蝶他们只在途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色将晚的时候就到了河间府。
离城还有五里的时候，长寿就把整个队伍停下。然后让那一百多个穿着大楚国朝廷仪仗和班值服色的村民和蔡攸走在前面。
他打算借用蔡攸的身份骗守城士兵打开河间府城门。
“只要城门一开，我就举火为号。你就让那二百骑兵冲过来，然后你再带着剩下的人进城。”长寿嘱咐小蝶说道。
“你自己小心一点。只要城门开了，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小蝶答道。
蔡攸看见两个人就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商量怎么进城的事情，好像是要去走亲戚串门一样的简单容易。
两个不知道死活的毛孩子，河间府里有几万刘光世的军队。这些饥民怎么是官军的对手？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蔡攸甚至希望守城的士兵把城门打开，然后刘光世带着军队大杀一场。
村民们打起旗帜和伞盖像模像样的把蔡攸簇拥在中间向河间府城门走去。长寿也混迹在人群里面。
河间府的守军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打着天子令旗走过来。几天前蔡攸就是这么来到河间府也是这么离开河间府的。士兵们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赶紧开城门，没有看见蔡大人回来了吗？”长寿在人群中喊道。
蔡攸被几个村民夹在中间一句话都不敢说。
“刘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打开城门。还请蔡大人原谅，我们马上禀报刘将军。”城墙上的士兵说道。
“不要乱，就在这里等着开城门。”长寿小声的嘱咐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乞活五
刘光世听说蔡攸已经从南京府返回了，他急忙带着几个亲兵打马向城门处赶来。
蔡攸是陛下的宠臣还是蔡太师的公子。刘光世怎么能不尽心尽力的巴结？
“开城门！”刘光世在城门口大声的喊道。然后他和亲兵们都跳下马来。
刘光世还特意整理一下官服等着城门打开赶紧跑出去迎接蔡大人。
就在城门被吱扭扭推开的时候，长寿小声的说了一句“点火！”
王木梁急忙用火镰点燃了一只火把。在远处的小蝶对二百乌骨骑兵说道：“向城门口冲！不要让刘光世跑了！”
二百骑兵打马扬鞭像一阵风一样向城门口冲去。
城门打开，刘光世看见人群中间的蔡攸就笑着快步走过去。
“蔡大人，几天不见真是如隔三秋啊。”刘光世说道。
就在这时，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刘光世在军中多年，一听就知道这是战马在冲锋！
他一下子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蔡攸。蔡攸也脸色惨白的看着他。两个人相距十丈遥遥相望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刘光世不愧长腿将军之名。他马上嗅出其中的危险，转身就向自己的坐骑跑去。在自己亲兵疑惑的目光中，刘光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跳上马疾驰而去！
等几个亲兵反应过来的时候，乌骨骑兵离他们只有几十丈远了。
“快跑！有敌袭！”一个亲兵高喊道。等他们转身跑到战马前上马的时候，乌骨骑兵已经到了。几声惨叫，亲兵们纷纷栽倒在地上。
村民们看见乌骨骑兵向前去追赶刘光世了，也想跟着追出去。
“不要追，把守好城门就行了。”长寿喊道。
蔡攸已经被气得浑身乱抖了。他以前听说刘光世是长腿将军，今天是亲眼看见长腿将军的本领——跑的真是快啊！
光听马蹄声就能判断一只骑兵的强弱。刘光世就有这样的本事。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就像催命鼓一样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本来想回军营召集军队，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直接穿城而过向河间府的南门奔去。
河间府城池并不大，刘光世很快就跑到南门。
“开城门！”刘光世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就大声喊道。没有办法不着急，后面的骑兵如附骨之疽一样紧紧的跟在后面。
将军有令，一个小校指挥士兵打开城门一边问道：“将军这么着急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敌人已经入城了，你们在这里抵挡一下。我出去搬救兵回来。”刘光世说完在城门刚刚打开的一条不宽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城里就有两三万驻军。可是刘将军还要出去搬救兵。谁都知道刘将军三十六计中只有一计最擅长——那就是走为上！
还等什么？赶紧跟着跑吧！
把守城门的几十个士兵纷纷也从城门口跑了出去。后面是紧追不舍的乌骨骑兵。
敌军已经进城，刘光世将军已经不见踪影的消息很快像瘟疫一样在河间府内散布开了。
敌军——官兵们已经听见饥民们进城时发出的呐喊声。
刘将军——官兵们没有看见。那就一定是跑了。这本来就是刘将军一贯的作风。
河间府的所有城门都被打开，官军们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向城外涌去。天已将黑，休息早的士兵许多都是衣冠不整的往外跑。
更心急的直接就用绳子从城墙上坠下去逃命。
刘大人跑过多少次了，朝廷还不是让他安安稳稳的做官。他们跑就更不会有事了。
小蝶带领的饥民们最后只堵住了几百个像没头苍蝇在城里乱跑的士兵。其他两三万人居然像变戏法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蔡攸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欲哭无泪。每一天从大楚国各地送到京城里催粮催饷的奏折能堆成一座小山。
可是朝廷每年花巨款养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帮废物！连废物都不如，废物放在地上还能起一点阻挡作用，这些官兵什么作用都没有！
“你们眼睛都睁大一点！看见谁往城里百姓家里闯，就抓起来！严重的当场杀了也行！”长寿对从山里带出来的五百个村民说道。
麻皮等人都兴奋起来了。这责任太重大了。
“小师傅放心，我们这些人总比那些官军强吧？”麻皮说道。然后这五百个就分散城里四处去当监军去了。
二百乌骨骑兵的领队乌赤八斤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禀报公主，那个姓刘的将军跑的实在是太快了。属下追出去几十里都没有追上。”乌赤八斤说道。
“没有抓住就算了。回去约束好你的部下。回头我给你们赏金。”小蝶说道。
河间府的军营里有两万石的粮食。如果只是喝粥能让南京府的百姓喝上两三个月的。
“整个军营里就搜出了万把两银子。看来那些官兵临走的时候也不忘了把银子带走。”长寿有些失望的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搜刘光世住的地方。除了几千两银子几十两金子，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娘你要不要？”小蝶问道。
长寿嘿嘿的干笑答道：“给她们几两银子放她们走算了。这些粮食不够，还要到别的地方接着找粮食。”
“刘光世都跑了，军营里刀矛盔甲弓弩扔了一地。附近的几个州县也没有什么大军了。让大家吃几顿饱饭接着去真定府！”小蝶说道。
“明天就人麻皮他们把多余的粮食运回南京府。也让石再亮和赵先生他们放心。”长寿说道。
几个月以来，这些跟着长寿小蝶出来乞活的饥民头一次吃到纯粮食做的饭，而且还是敞开了肚皮吃！
原来是军营里现在是一片欢声笑语。有的饥民直接用扔在地上的铁盔装了满满的一下子饭蹲在地上就大口吃起来。
长寿端着一碗糜子递给蔡攸。
“蔡大人，你也是几天没好好吃饭了。”长寿笑着说道。
蔡攸木然的接过碗。
长寿又拿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把里面黑褐色的东西倒在蔡攸碗里的糜子上。
“这是从刘光世大帐里找到的。我尝过了，甜的很！”长寿说道。
蔡攸猛的低头大口的吃起来。只有吃饱肚子养好身体才能回去接着做官。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乞活六
蔡攸一口气把一碗浇了糖稀的糜子吃完。这才满意的擦擦嘴说道：“陛下让你回京城做白云观观主不好吗？你不喜欢在京城，随便说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回去让陛下在那里给你盖一座道观。修炼有城，早日登仙境不好吗？”
“那种修炼方法对我没有用。天师张幻陵让我在人间烟火气最旺盛的地方修炼。”长寿摇头答道。
蔡攸转身看着周围坐没有坐像，站没有站样，衣衫褴褛，一边吃一边大呼小叫的饥民们就忍不住皱眉。
难道就和这些没有教养毫无斯文的人在一起修行？
像是看穿了蔡攸的心思，长寿笑着说道：“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是什么教养斯文？朝堂上不是站满了这样的人吗？刘光世刘大人在皇帝面前为国效忠的话不知道说得多慷慨激昂，可是逃命的时候他比谁跑的都快。”
提起刘光世，蔡攸也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怯战之人。
第二天早上长寿就安排人用木车往南京府送粮食。当车队到达南京府后，石再亮马上带着更多的人和木车赶来了。
“刘光世已经是两次送粮食给咱们了。对于咱们来说，他可真是福将啊。”石再亮笑着说。
“这些粮食还是不够，我还要带人接着找粮食。”长寿说道。
“凡事适可而止不能强求。”石再亮劝道。
“就在这方圆几百里之内转转就好。刘光世跑了，河北东路和西路朝廷的兵都没有了。现在是找粮食的好时候。”长寿答道。
河间府向东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府县。长寿只能带着饥民向西前往三百里外的中山和真定。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路治，是大楚国在河北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城池。中山在真定北面，长寿打算在真定府得到粮食后再去中山。
蔡攸又被夹杂在队伍之中裹挟着向前走。
蔡攸看着这群饥民队伍觉得几天前到河间府的时候更整齐有度了。隐隐间像是一只真正的队伍。
“谁能让百姓吃饱饭，他们就听谁的。再说都吃饱饭了，也有力气了。”长寿解释道。
长寿没有解释的是，三四万人里也不都是纯朴善良的。麻皮和王木梁那五百个村民这些天就打了几百个人的屁股。
偷抢掳掠的事此起彼伏。
麻皮揉着酸麻的肩膀说道：“这两天板子打断了四五根了。再有人手脚不老实就直接扔进深山老林喂狼算了。”
长寿可以打饥民的板子，可是真定府尹陈构却不能打刘光世的板子。虽然他心里恨死了刘光世这个长腿将军。
刘光世从河间府逃走后，他一口气逃到真定府。经过几天的搜罗，有几千逃兵已经闻讯也来到了这里。
接下来就是陈构的事情了。他要把真定府府库里的粮草拿出来供养这些大爷。
陈构把自己手下的三千厢军也拨到刘光世帐下希望刘光世能回去收复河间府。
“贼军势大，等我再收拢一些部队再说。”刘光世答道。这几天他一直以这句话来应付陈构。
“我打探过了，那些人不过就是些饥民。也没有什么将领带领。三千厢军再加上将军的人马已经过万了，怎么还对付不了？”陈构问道。
“没有什么将领？你知道带领这些饥民讨食的人是谁？是长寿小法师！当初连陛下都召见过他。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魔法，我是从河间府浴血奋战才杀出重围的。”刘光世毫无羞耻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如果把及时把这些人扑灭，如星火投荒原遂起燎原之势！将来你我怎么跟陛下交代？”陈构问道。
“饥民好说，就是在几十万饥民面前我刘光世怕过吗？还不是像砍瓜切菜一样杀它个人头滚滚！让人头疼的是蔡攸蔡大人也在饥民里面，这可如何是好？将来咱们怎么向陛下和蔡太师交代？”刘光世苦恼的说道。
天子派出来的使节居然让乱民绑架，在河北境内四处游逛。天子的颜面何存？而且他还是蔡太师的儿子。陛下和蔡太师怪罪下来，头上的乌纱帽十有八九要不保。
“要不咱们跟那些饥民谈谈？看看能不能把蔡大人交换回来？”刘光世小声的对陈构说道。
陈构看着刘光世，他觉得这个饭桶武将比自己会做官会做人。
“用什么交换？用粮食？”陈构问道。
这些饥民从南京府里跑出来无非就是为了粮食。
“真定府里还有多少粮食？蔡大人在他们手上咱们做什么事情都投鼠忌器啊。”刘光世为难的说道。
是啊，如果蔡攸有个三长两短的，刘光世和陈构都不好交代。
陈构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道：“如果能用粮食把蔡大人交换回来，然后刘大人再出兵把饥民击败把粮食夺回来！这么做也未尝不可。”
这是让自己和那些饿红眼睛的饥民去死战。刘光世的心剧烈的跳着。不过他还是向陈构郑重的点点头。先把蔡攸弄回来再说，以后出不出兵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找谁去与饥民谈判啊？”刘光世问道。
陈构慨然答道：“为了陛下的嘱托，为了真定城里的百姓能免了一场灾祸，我亲自去好了！”
刘光世惊呆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书呆子。
“如果那些乱民把你也扣下怎么办？”刘光世问道。
“我是真定府尹，没有我怎么筹集粮食？”陈构答道。
“好！我就在真定城里等陈大人的好消息。”刘光世抱拳说道。
为了不让饥民袭扰真定府的百姓，自然是让饥民离真定府越远越好，而不能等着饥民上门。
当陈构知道饥民大队伍已经向真定府而来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几个亲随出城迎着饥民来的方向快马而去。
刘光世站在城上看着陈构的背影不住的摇头。在大楚国，官员升升降降总能有官做。可是命都没有了，那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陈大人空凭一腔热血却不会做官。
“传令，准备出城作战。”刘光世命令道。
他这是准备情况不利的时候再一次逃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乞活七
陈构看见蔡攸的时候，蔡攸正盘腿坐在地上捧着一个烤好的野兔子腿大口大口的啃着。
这只野兔是小蝶姑娘一箭射中的。蔡攸很长时间没有吃肉了，他觉得这条兔子腿比陛下的琼林宴要美味多了。
陈构赶了上百里路到这里只跟外面的警戒的饥民说自己是从真定府来的，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长寿听见禀报没有在意直接就让陈构进来了。
“是陈大人！”
嘴里还含着兔子肉的蔡攸含含糊糊的说道。
陈构看着穿着一身脏兮兮官服却好像悠然自得吃着东西的蔡攸也愣住了。
都是为了他所以投鼠忌器，否则刘光世一定率领大军把这群乱民杀得人仰马翻！
陈构对蔡攸又气又恨。
“陈大人？就是真定府尹陈构大人吗？”长寿在一旁问道。
陈构这时才看向长寿。
长寿现在只能从发髻和身后背着的那把木剑上能看出他是一个修道之人了。
“你就是长寿小师傅？听说陛下也很赏识你。你怎么能带着这么多饥民造反？”陈构质问道。
“谁造反了？就是上门来讨一口吃的。”长寿笑着说。
“讨吃的？带着几万饥民到处劫掠，弄的河间府民不聊生？”陈构越说越生气。
长寿的脸阴沉了下来。
“劫掠？民不聊生？陈大人是听谁说的？”长寿质问道。
陈构一下子愣住了。每一次闹民变不都是如此吗？不过他在真定府真没有听见这批饥民抢掠的消息。
“陈大人过虑了。长寿小师傅可是约束很严的。你自己看看这里，一切可是井井有条的。”蔡攸替长寿缓颊说道。
“真的？”陈构不敢置信的问道。
“还是先说说陈大人到这里有什么打算吧。”长寿说道。
“我是来这里接蔡大人的。”陈构答道。
大楚国造反民乱频生。官府也常常派人去跟这些造反的百姓接触商量招安事宜。那怕是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对这些无法无天的乱民大开杀戒，可是派去商谈的人都是笑脸相迎巧舌如簧。
像陈构这样硬邦邦跟乱民谈条件的，他还是第一个。
“好啊，陈大人拿粮食来我就放人。”长寿也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们打算要多少？”陈构问道。
“四万石。”长寿毫不犹豫的答道。有这些粮食，南京府里的人就能熬到明年春天了。
虽然陈构从来没有打算给粮食。就是给了，他也打算让刘光世出兵再抢回来。可是他还是打算讨价还价把戏演的像一点。
“能不能再少一点？真定府里粮食也不多了。”陈构说道。脸上还难得的挤出一点笑容。
“就是四万石，绝无二价！”长寿绝不松口的答道。
蔡攸在一旁头转来转去的看着两个人讨价还价觉得很有趣。这可是两个人在为了自己出价。
这几天他已经听长寿说了这四万石粮食的用处，所以决定帮长寿一把。
“陈大人，先把四万石粮食拿出来。等我回京城后让陛下再给真定府运来。一定不会让真定府的百姓饿肚子。”蔡攸劝道。
陈构没有答话还在假意的沉吟，像是在犹豫不决。
“京城里有几十座粮仓，粮食还是有的。到了京城我就催促他们向这里运粮食，只多不少！”蔡攸又说道。他根本没有想到陈构的小心思。
像是听完蔡攸的话，陈构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这四万石粮食我给你！两天后咱们就在真定府城外交换，怎么样？”陈构问道。
四万石粮食堆在那里就像小山一样。刘光世带着上万兵马从城里杀出了，我看你怎么把这四万石粮食带走。
“好，希望陈大人说到做到不要耍花样。否则我攻进真定府后一定不会客气！”长寿答道。
陈构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长寿。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说要打进真定府！就靠这些只知道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吗？
“好，我等着小师傅的到来。”陈构话里有话的答道。然后他就作揖告辞。
长寿丝毫也没有要把陈构也留在这里做人质的意思。他和蔡攸一起把陈构送出来。
“陈大人还是书生意气啊！”
看着陈构的背影，蔡攸感慨着说道。
“如果只是书生意气那就好说了。”长寿说道。
陈构回到真定府中就开始做准备。
“大人，要不要把沙土装在麻包里面冒充粮食？”
一个小吏问道。
“如果这么做就只能在城里取土。如果在城外取土恐怕会被那些贼人看见。可是这样也太麻烦了吧？反正堆在城外面，他们最后也拿不走。”陈构答道。
如果让饥民验出麻包里面装的是沙土，交换蔡攸蔡大人就会生变。还是算了吧。
陈构除了监督属下把粮仓里的粮食搬运到城外堆成一座小山。他还催促刘光世做好从城内出击的准备。等把蔡攸交换回城后就立刻杀出去。
刘光世对陈构这个催命鬼烦得要命。不是推说兵器没有准备好就是说马匹不够。
这两个理由也的确成立。许多兵器和马匹逃命时都扔在河间府了。
陈构又忙着在真定府仓库里搜寻兵器，在全城寻找马匹。他竭尽全力的支持刘光世，让刘光世到最后也说不出话来。
到真定府城下的最后一百里路本来一天就能赶到。可是长寿却让走了两天。不要那么劳累，要养精蓄锐。
当三四万饥民列队来到城下时，把在城头上观看的刘光世吓呆了。
这是饥民吗？怎么人人都是手拿兵器？穿着盔甲的也有几千人。骑在马上的也有上千！
其实这些饥民能有这么好的装备有一半的原因都是拜他所赐。这些兵器和马匹都是他手下的官兵扔在河间府的。
这么长时间饱饭吃下来，饥民们一个个都很有精气神。一个个气宇轩昂。整个队伍显得杀气腾腾！
“刘大人，你带着队伍在城门内准备好，等我把蔡攸蔡大人换回来，你就带兵杀出去！”陈构在一旁自信满满的说道。
刘光世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惊恐！
第二百四十九章 乞活八
陈构也看出刘光世眼中的恐惧之意。他劝道：“将军世受国恩，现在就是杀身成仁舍身为国的时候到了！”
刘光世听到杀身，舍身几个字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他最怕遇见陈构这种死心眼的读书人。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好，等陈大人把蔡大人交换回来，我就带兵出击！”刘光世说道。
陈构郑重的向刘光世一抱拳然后就走下城来从城门里走出城外。
城外几百个看守粮食的厢兵都等着验粮交换。现在陈构出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陈构看着队列整齐人人手拿刀枪的饥民也不由的心惊。他也不是傻子，希望这一次刘光世出击把这群无法无天的乱民彻底打败杀光，否则这些饥民就会越战越强，尾大不掉了。
“长寿小师傅，派人来验粮吧。”陈构手指麻包堆成的小山说道。
“王大哥你们去吧。”长寿转头对王木梁说道。
王木梁手里拿着一只细竹管挥手说道：“出发！”
一千名早已经好的饥民都是手里拿着细竹管结队向粮山而去。
一千个饥民就像蚂蚁一样爬到粮山上将一个个麻包搬开分成小堆然后用细竹管插进麻包然后验看细竹管里的粮食。
足足有半个时辰，饥民们才把粮食都验完。
“蔡大人你可以走了。在南京府的一百多人我回去就会放了。这些天多有得罪，抱歉。”长寿说道。
蔡攸骑马向陈构走去。这时他心里居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舍，回头看了一眼正严阵以待的几万饥民然后才打马向陈构而去。
陈构只是简单的在马上向蔡攸施礼就说道：“全部进城！”
几百厢兵和陈构蔡攸迅速的退入城内。
“快把城门堵上，等里面的人把城门打开就点火！”小蝶命令道。
几十个饥民抬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瓮向城门跑去。他们把大瓮堵在城门口处然后又用装满干草的麻包盖住。
“蔡大人已经回来了，刘将军带兵出战吧！”陈构进城后对刘光世说道。
刘光世已经被陈构逼到了墙角，这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了。
他手下刚刚收拢的几千人是从河间府逃出来的，早就被这些饥民吓破了胆。陈构交给他的三千厢军根本没有打过仗，毫无经验。
可是陈构已经把国家大义摆在前面了，刘光世再要怯战就等着官位一撸到底吧。
“开城门，出战！”刘光世阴沉的命令道。官兵们站在城门后长长的甬道里等着出城厮杀。
几个士兵重新打开城门就看见城门口处堆着几十个大麻包。
长腿将军刘光世本能的感觉不好。他圈马向后退几步说道：“把这些东西搬开！”
城门刚刚被打开就让长寿小蝶他们发觉了。
“果然这姓陈的不怀好意。放箭！”小蝶喊道。
弓箭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饥民们胡乱的射着箭，许多箭还没有射到城门前就落在地上。
不过二百名乌骨骑兵的弓箭就准多了。而且他们中的一成射出来的还是火箭！
箭雨不能让刘光世手下的士兵很快把麻包搬走。火箭射到装满干草的麻包上顿时烈焰熊熊！
“快，运水把火浇灭！”在远处的陈构对几个自己身边的厢兵说道。
可是就在这时，城门口处发出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是几声巨响！
城门口处的人群中哀嚎声响成一片。有几十个士兵倒在血泊中。原来堵在城门口处的几个大瓮凭空消失了！
刘光世一贯对危险有先知先觉的本事。刚才他圈马后退一段距离又救了他一命。
“跟我从南门出城，与贼人决一死战！”刘光世在马上厉声喊道。说完他打马向真定府西门而去。
陈构毕竟是一介书生，几声巨响让他茫然不知所措。当他看见刘光世带领人马绕路出城决战后心里安定下来。
可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蔡攸这时候却突然咯咯的笑起来。蔡攸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居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蔡大人，你这是何意啊？”陈构不解的问道。
蔡攸双手捂住肚子笑个不停。他听见陈构问话勉强抬起一只手指着陈构还是笑个不停，根本没有办法回答陈构的问话。
“没有这些粮食，南京府里的家人今年冬天就会饿死！今天就在这里跟官军拼了！”小蝶举起手里的钢刀对几万名饥民喊道。
想起这几个月吃的草根树叶，想起已经饿死的家人。所有饥民都群情激奋的握紧手里的兵器准备跟官军拼命。
可是干等也不见官军从城门里出来。
陈构在城墙上看见这一幕点头说道：“刘将军不愧为久经沙场，这时候从西门出去绕到反贼的后面或者是侧面出击，一定会让反贼阵脚大乱一败涂地！
刚刚停住笑声的蔡攸这时听陈构这么说又忍不住笑起来。
“蔡大人，现在大敌当前，你这样成何体统！”陈构不悦的说道。
这时一个厢兵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
“大人，刘大人带兵出城后直接向西跑了！属下原来也是跟在后面，后来看着情况不对所以跑回来向大人禀报！”厢兵说道。
“你看清楚了？刘大人不是带兵绕到反贼的后面准备出击？”陈构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是！刘大人带兵向南跑了。看样子是刑州方向。”厢兵答道。
这时候蔡攸已经笑到喘不过来气了。他手拍城墙嘴里哈哈声不止。
“关城门！”陈构从难以置信中清醒过来喊道。该死的长腿将军刘光世把真定府的兵几乎都带走了。现在就是想守城也很难守住了。
“陈大人，城门不见了！”一个士兵上城报告道。两扇城门已经让火药炸飞了，自然是看不见了。
“赶快堵！赶快把城门堵死！”陈构嘶吼道。
这时候长寿和小蝶也得到报告：有一队人马从城里出来向南跑了。
长寿走到离城墙一箭之地对上面喊道：“陈大人！不用费力堵城了，我们就不进去了。搬运完粮食我们就回去了。”
饥民们向上百辆木车上装着粮食。看着一袋袋粮食被装上车，陈构心疼的说道：“四万石粮食，四万石粮食啊！”
四万石粮食一直装了一个时辰才装完。剩下的粮食由饥民每人一袋扛在肩上缓缓的向北南京府方向走了。
二百五十章 二八童谣再起
看着井井有条的人流在暮色中渐渐远去，陈构喃喃自语道：“真的走了？”
这些反贼明知道真定府现在是一座空城却没有进来烧杀抢掠就这么走了？
“走了，小师傅说到做到。饥民们不会进来了。当初他们在河间府的时候……”蔡攸说到这里停住了，他本来想说饥们在河间府的时候就没有骚扰百姓，其实比官军做的都好。可是他毕竟是朝廷官员，这么说不太合适。
长寿小蝶带着队伍走出几里外在一片高岗上扎营。明天再和石再亮他们汇合一起把粮食运回南京府去。
“还去中山府吗？”小蝶问道。
“去！河间府和真定府我们都要到粮食了，还会怕去小小的中山府吗？”长寿毫不犹豫的答道。
小蝶好像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长寿。
“修道再怎么修都修不到这么多粮食。也填不满几万人的肚皮。只好做强盗头了。”长寿自嘲的说道。
“做强盗头也不错嘛。我跟你去过水泊梁山。当初宋大哥就很威风嘛。”小蝶笑道。
听小蝶说到宋大哥，长寿却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道：“宋大哥做事的时候想的可不是为了饥民。那些所谓的好汉也不是！李铁牛抡起斧子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陈构在真定府衙里来回的走着。蔡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要向陛下上书！这可是大患啊！”陈构说道。
“据我所知，这几年从河北起事的饥民何止百万！陈大人为什么单单对小师傅这么忌惮啊？”蔡攸不解的问道。
是啊，长寿只是带着三四万饥民来讨食。没杀没抢，要到粮食后就规规矩矩的走了。跟其他起事后无法无天的饥民根本不一样。
“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要向陛下上书！”陈构急切的说道。
“如果他们来到真定烧杀抢掠我反而不担心了。那是他们自寻死路不足为惧！可是他们对百姓秋毫无犯，这是什么？所谋者大啊，其心可诛！”陈构断然说道。
蔡攸愣住了：“你是说长寿小师傅想造反？不会吧？”
“我和他一路从南京府走到河间府再到这里。他吃的和别人一样，穿的也不讲究。对所有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绝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为什么造反？他造反为了什么？”蔡攸问道。
陈构猛然站住，目光炯炯的看着蔡攸。
“听你这么说他就更可疑了！高托山，杨天王这些人刚刚起事就忙着弄一身龙袍穿上过瘾。弄的不伦不类贻笑大方！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虑！可是长寿这小子简直是心渊如海，深不可测啊！”陈构咬牙说道。
蔡攸听得眼睛都直了。他简直不能把还不到二十岁的长寿跟大奸大恶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在蔡攸的印象中，长寿小师傅甚至可以说还是个孩子。很单纯，就是为了让南京府的百姓吃饱肚子。再就没有其他想法了。
“我看还是不要管长寿小师傅。咱们先把刘光世的事禀报给陛下，让陛下严惩这个贪生怕死的长腿将军！”蔡攸咬牙切齿的说道。
“都要禀报陛下！我看两相比较，刘光世的事还是小事。长寿小法师的事才是大事！绝对不能养虎遗患！”陈构坚持说道。
第二天长寿派出去的人遇见石再亮带着车队赶来。两部分人汇合在一起，所有的粮食都装到了车上。
“不是亲眼看见，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粮食得来的是这么容易。”石再亮感慨的说道。
“大楚国军队除了跑的还算快，其他的方面都是一无是处。”小蝶毫不客气的说道。
“就是不知道将来乌骨人占据青白王朝所有地域后会不会挥兵南下大楚国境内？”石再亮疑惑的问道。
“你强就没有人惦记。你弱而且富，那就只能对不住了。”小蝶冷冷的说道。
长寿和石再亮一起看向小蝶。
“你们看我也没有用。我自己连爷爷都说服不了，所以才跑出来。现在的皇帝是我爷爷的兄弟，一切就看他的意思了。”小蝶说道。
“不过我想一年之内应该没有什么事吧。爷爷没有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兄弟。这一次的丧礼一定很隆重，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我说乌骨人再起兵南下至少在一年以后。”小蝶解释道。
“不要再叫我什么公主，北方的乌骨人不会承认了。以后我就自由自在的活着。”小蝶说完这句话打马向前奔去。
“还去中山府吗？”石再亮问道。
“不去了。三个地方里中山府地方最小。能拿出来的粮食也不可能太多。就给他们自己留一点吧。”长寿改变主意答道。
陈构和蔡攸联名写的奏折送进京城后很快就递送到皇帝张卯的案上。
张卯看了几行先是拍案而起。刘光世无能误国，丢人现眼！
可是当他重新坐下后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长寿小师傅曾经来过这里。我好像还问过他的年龄，可是朕现在忘记了。你当时也在，你还记得长寿小师傅多大年纪了吗？”张卯突然抬头问李狗儿。
李狗儿思索半天说道：“十六还是十七岁吧。”
“二八兴，二八亡。二八皇帝坐龙床。这个童谣是的不会是他吧？”张卯问道。
李狗儿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答道：“不，不会吧。”
“去，现在就派人去白马观。我不管天师张幻陵病的多厉害。就是抬也把他抬到这里来！”张卯厉声说道。
“诺！”李狗儿答应着出去派人了。他走出大殿发现上百个宫女太监正忙碌着向后宫送着各种物品。
李狗儿不明所以就抬手招过来一个小太监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忙忙乎乎的？”
“禀李公公。”小太监弯腰答道。
“明天就是建王十五岁的成人礼了。这些物品都是明天在举行成人礼时用的。”小太监解释道。
李狗儿恍然大悟挥手让小太监去了。
他突然想到建王马上就要十五岁了。那么那个童谣会不会应在建王身上？
李狗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抖急忙掐灭了这个念头去派人请天师张幻陵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二八童谣再起二
天师张幻陵是被几个太监放在一块木板上抬进大殿的。跟在后面的张闲陵只能留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兄长出来。
张幻陵越发瘦削了，道袍里面空空荡荡的。仿佛他如果站起来，道袍直接就会从他身上掉落。
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如电的目光在张卯的身上一扫而过。
“快给天师赐座！“张卯看见张幻陵进来急忙说道。
几个太监把张幻陵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如果不是有急事也不会这么急把天师请来。天师的身体不要急吧？”张卯问道。
张卯渴望长生，所以在大楚国境内大肆修观崇道。可是他今天看见张幻陵就像一般人得病油尽灯枯，而不是像传说中的修道之人要羽化登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陛下是想问长寿的事吧？”张幻陵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京城里一贯保不住什么秘密。可是奏折才刚刚到京城，他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是未卜先知？
张卯答道：“是啊，奏折里说长寿小师傅现在居然带着饥民在真定、河间一带也闹起来了。”
张幻陵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大楚国饥民造反不断。灾荒之年有时几十万人啸聚山林。可是灾荒一过，不用朝廷征剿饥民自己就返乡消失了。
所以时间长了，朝廷对饥民造反就不太在意了。就是派刘光世这样的将领去讨灭，也是大军一到瞬间土崩瓦解。
看来这一次长寿是在北方闹出名堂了，所以皇上着急了。
“长寿带着饥民烧杀抢掠为祸地方？”张幻陵问道。
张卯的脸阴沉了：“恰恰因为没有，据说长寿小师傅把饥民约束得很好。”
这种回答很诡异。饥民没有烧杀抢掠反而让皇帝不满意了。难道是烧杀抢掠更好？
“蔡攸和陈构的奏折里说长寿小师傅住则与饥民同居，吃则与饥民同食。一身粗布衣服常穿不换。听说他在饥民中很得人心，他是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图谋不轨？”张卯问道。
张幻陵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他想说这不就是史书中记载的三皇五帝那些圣君的所为吗？陛下也可以这么做啊。
可是真正的帝王如果不是钟鸣鼎食嫔妃充于后宫，当皇帝还有什么乐趣？
祖龙河发水难道让张卯像大禹一样扛着铲子带着百姓去治水吗？
张幻陵想像着张卯扛着铲子的样子就想笑。
“听说去年流传二八童谣的时候天师就病倒了，当时长寿小师傅他也在场？”张卯阴冷的盯着张幻陵。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个长寿是不是来争朕的天下的？
“陛下多虑了。长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跟童谣怎么相符？况且这种童谣谶语历朝历代都有，不可相信！”张幻陵为长寿辩解道。
张卯听说长寿已经十七岁了，神情就是一松。他最相信这些神谕谶语，无论真的假的都要及时扑灭，不管用什么手段！大楚国天下万万年才好。
既然长寿的年纪已经过了十六岁，自然就不是童谣里说的那个人了。
“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张卯依然不放心的追问道。如果现在张幻陵随便说出一个人来，张卯很可能立刻派人把他抄家灭门！
张幻陵知道今天他如果不给出一个答案就别想在张卯面前过关。皇帝是最忌讳这种朝代更替的谶语的。历史上因为这种事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现在乌骨新皇继位。贫道算出乌骨人下一代皇帝必是十六岁登基。”张幻陵答道。
听见张幻陵这么说，张卯一下子兴奋的站起来。他其实心里一直隐隐的担心如狼似虎的乌骨人。如果乌骨人皇帝频繁更替不就是内乱的标准吗？这样，乌骨人就无暇南顾了。
人都是这样，听见别人说的话是自己心里希望的就愿意相信。
“朕对祖宗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遗愿一直不敢忘记。天师觉得能实现吗？”张卯急切的问道。
张幻陵沉吟半晌才答道：“贫道法力低微算不出来那么多。不过燕京必可得！”
张卯更高兴了。他接着问道：“可是现在燕京城就在长寿小师傅的手里，天师能否写一封书信劝他把燕京府交出来？”
青白王朝的五京里称为南京府的地方就是张卯嘴里的燕京。这是大楚国的燕京府，不是青白王朝的南京府！
“如果他回来，朕马上就让他做白云观观主！”张卯说道。白云观可是京城第一大观，长寿小小年纪就当白云观观主也是一个传奇了。
“还有那个石再亮，朕也会留他在朝廷做官。”张卯接着说道。
“陛下，既然长寿带着饥民四处乞活讨粮。不如就由朝廷给燕京府的百姓一些粮食，这样长寿于情于理都没有话说了。百姓有了吃的就各安生计了。”张幻陵劝道。
“好！只要长寿小师傅把燕京府让出来，朕就给燕京府的百姓送十万石的粮食！普天之下都是朕的子民嘛。”张卯说道。
“陛下有爱民如子之心，燕京府一定可得。”张幻陵答道。
“既然是这样，天师现在就给长寿小师傅写信吧。到时候朕派人和粮食一起送到燕京府。”张卯笑着催促道。
在张卯的示意向，一个太监捧纸，一个太监捧着毛笔和砚台走到张幻陵的面前。
“把纸铺在地上就好。”张幻陵说道。
太监依言把宣纸铺在张幻陵面前的金砖上。
张幻陵吃力的抬起右手拿过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浑身颤抖的俯身把毛笔按在纸上使出浑身力气在纸上画下一竖。然后他就像是被抽干所有气力似的瘫软在椅子上。
张卯好奇的走下台阶低头看着纸上画的歪歪扭扭的一竖问道：“就是这个？”
张幻陵吃力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好吧，真过几天就把这，这封信送到燕京府去。”张卯迟疑的说道。
张幻陵被抬出皇宫后，张闲陵急忙走过来问道：“大哥，你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我撑什么？现在自然有别人来撑！”张幻陵所答非所问的说道。
张幻陵被扶进马车躺下，他仰面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建王十五岁要过成人礼了。原来是建王……”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诅咒一
张卯在大殿里仔细端详着天师张幻陵写的那一竖。
“这像是什么？”张卯问道。
李狗儿弯着腰也凑过来看却也不明所以。
张卯被称为道君皇帝，对已经油尽灯枯的张幻陵很可能最后留下的这一笔很感兴趣。
“要不陛下就把这张纸留下来慢慢琢磨？”李狗儿说道。
张卯缓缓的摇头：“既然这不是留给我的，就是留下来我也琢磨不出什么来。还是快一点把它送到真定，我再写一份圣旨让蔡攸把它送到长寿小师傅那里。”
自从与陈构联名写了奏折给张卯后，蔡攸就在真定府忐忑不安的等着回旨。毕竟他这一次没有谈妥收复燕京府不说，河间府被饥民攻破其实也有他的责任。毕竟长寿和小蝶是用他骗开了河间府的城门。
当他在真定府接到陛下的圣旨让他重走一次南京府后心就放下来了。看来陛下是没有怪罪我，又给了我一次再立新功的机会。
刹力虎的棺椁还停留在部堵泺。乌力合带着幹离布等人从奉圣州星夜兼程赶到这里后就哭拜在刹力虎的棺木前面。
乌力合哭祭了七天后命令幹离布留在这里看守棺木，他要赶回上京加紧修建刹力虎的陵墓。
一个月后，圣旨从上京传到部堵泺，让幹离布即刻扶刹力虎棺木启程赶往上京。
幹离布急忙将刹力虎的棺木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撵车上带领部下护送棺木向北进发。
从这一天起，幹离布每天都要派人向上京的乌力合禀报行程的具体情况和离上京的距离。
自己的父亲死了，现在的皇帝是自己的叔叔。从此以后自己离权力中心只会越来越远了。幹离布对这一天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离上京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乌力合派自己的儿子阿鲁代来迎接幹离布。
“王兄这一路护送棺木辛苦了。”阿鲁代一见面就给幹离布道辛苦。
“有什么辛苦的？这不是儿子应尽的本分吗？”幹离布面带悲戚的答道。
“父皇和大臣们已经义定谥号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陵为睿陵。”阿鲁代说道。
“让陛下费心了。”幹离布谢道。这些称呼应该是那些投靠大赵的青白王朝文臣们商议的结果。
阿鲁代对幹离布毕恭毕敬的态度很满意。刹力虎诸位皇子里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就是幹离布，乌力合提防的人也是他。
“明天就要到上京了。父皇要带领文武百官和百姓跪迎。今天晚上我陪王兄喝几杯好好休息一下。”阿鲁代拉着幹离布的手亲热的说道。
几个月前，阿鲁代看见幹离布还是加倍小心，曲意逢迎。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幹离布是皇子。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却翻转过来了。
幹离布躬身道谢陪着阿鲁代走进大帐。
子时过后，幹离布才被属下搀扶着从阿鲁代的大帐里出来回自己的大帐里安寝。
看见幹离布进来，守在里面的两个女人急忙迎了上来。
这两个女人原来是慕容延希的妃子，是被乌力合在西京大同府俘获后送给幹离布的。
幹离布躺在厚厚的熊皮褥子上挥手让属下出去了。
现在阿鲁代是皇子，他为了陪好阿鲁代没少喝酒。
看见幹离布喝的这么多，两个女人准备好清水放在榻边，自己不敢休息一刻不离的守在幹离布身边。
睡梦中幹离布迷迷糊糊看见乌力合那张阴沉的脸。
“拜见陛下”幹离布急忙跪倒说道。
“你真的当我是皇上？你真的没有二心？”乌力合走进问道。
“真，真的。“幹离布结结巴巴的答道。
“可是我不放心怎么办啊？”乌力合问道。
幹离布抬起身子正想替自己争辩几句，乌力合却猛的拔出刀向幹离布小腹捅来！
幹离布啊的一声惨叫从噩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两个面露惊慌的美女觉得侥幸刚才只不过是一个噩梦的时候却觉得腹痛如搅！
“啊，啊！”幹离布捂着肚子不住的打滚儿。
“大王你怎么了？”
两个女人面露惊惧的问道。
“古尔丹！古尔丹！”
幹离布喊道。他喊的时候从嘴角处流出了黑色的血来。
古尔丹快步走进大帐看见幹离布的样子吓得一下子扑到榻前。
“主人你怎么了？”古尔丹喊道。
“不要问了，听我说！你先把这两个女人解决了，然后快一点把普速完找来！”幹离布急切的说道。
古尔丹愣住了。两个女人听见幹离布这么说脸色惨白连连向后退去，想逃出大帐。
“动手！”幹离布边喊边从嘴里喷出黑血。
古尔丹猛的站起转过身时已经拔刀在手。他连挥两刀，刀锋在女人的脖颈上划过。两个女人无声的栽倒在地上。
“快去找普速完！”幹离布说道。
古尔丹头也没回的冲进黑夜。
幹离布可能流连在美女堆里几个月也不见他的妻子普速完一次。可是在这生命最后的关头，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普速完。
当古尔丹带着普速完冲进大帐，幹离布嘴里吐出来的是黑色黏糊糊的东西。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我的胸口有一幅锦帕。这两年得到的东西大部分都埋在那里了。你们两个马上走！去找什古乃，让她为我报仇！”幹离布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普速完看着将死的幹离布，脸上无悲无喜。她弯腰在幹离布胸口处摸索一会找到一幅锦帕，上面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
锦帕离身的同时，幹离布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主人！”
古尔丹一下子扑到幹离布身上大哭起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走！”普速完说道。她伸出一只手揪住古尔丹的发髻向后猛拉。
黑夜里，普速完和古尔丹每个人骑着一匹马向南奔去。
听见属下的禀报，阿鲁代猛的站起。
“两个人跑了？那两个该死的女人怎么没有来禀报？”阿鲁代怒道。
“她们也都死了。”属下答道。
“追，就说古尔丹和普速完合伙害死了幹离布。集合所有的骑兵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阿鲁代吼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诅咒二
普速完和古尔丹都是精于骑射的人。可是在上千骑兵的没日没夜的追赶下他们两个也渐渐不支了。
后面的追兵可以换人换马，可是他们却不行。
甚至最后两个人回头都能看见阿鲁代的旗号了。
“这样跑下去不行，两个人必须分开走。你向东进入渤海人的地方。我继续向南。”普速完说道。
她又把从幹离布身上找到的锦帕递给古尔丹。
“这上面的地址我已经记住了。还是你带着它吧。如果你到了南京府，就把它亲手交到什古乃的手里。”普速完说道。
古尔丹双手接过锦帕调转马头向东而去。
普速完继续向南跑一小段又调转马头回到与古尔丹分开的地方。
一直等到后面追赶的人已经离得很近了，普速完又打马扬鞭继续向前跑去。
片刻功夫，阿鲁代带着骑兵就来到原来普速完停脚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看错，刚才在这里的人就是普速完。继续向前追！”阿鲁代喊道。
两个时辰以后，阿鲁代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下追上了普速完。
普速完的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她靠在一颗大树席地而坐平静的看着阿鲁代。
“把这个臭女人捆起来！让她给幹离布抵命！”阿鲁代喝道。
几个士兵下马向前就要抓普速完。
普速完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几个士兵向后退了几步。毕竟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王妃，都有些畏惧。
普速完右手拿刀，左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刀割去。
“臭女人！你在干什么！”阿鲁代厉声喝道。
普速完像是没有听见，不停的抓起自己的头发割下去。由于割的太快，她把自己的头皮割出几个口子，鲜血流了普速完一脸。
几个士兵更是吓得向后退去。
“臭女人，住手！”阿鲁代喊道。普速完现在做的是乌骨人的诅咒仪式，这代表着就是死后变成厉鬼也跟对方绝不罢休！
血流进普速完的嘴里，她居然咽了一口。
“我以我者朴部落的列祖列宗起誓，总有一天让乌骨的所有男人死绝，女人全部为奴！”普速完嘶吼道。
她只有一个女儿什古乃。以后乌骨人的一起都跟她无关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阿鲁代都惊恐的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
普速完猛的把刀插进小腹然后用力划了一下。肚子里的东西像是有生命似的一边蠕动一边流了出来。
普速完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阿鲁代。
“回去告诉乌力合，我诅咒他！”说完普速完仰面倒下了。
“什古乃，给我和你父亲报仇！”
这是普速完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乌骨人崇信鬼神。看到这一幕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阿鲁代甚至不敢走过来看看普速完是不是真的死了。
“找一些干树枝盖在上面烧了。今天的事谁要是出去说一句，我就把他的全家杀光！”阿鲁代喊道。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必定在忠于幹离布的部署里引起骚动甚至是骚乱！
蔡攸带着圣旨和陈构派来保护他的几个厢兵又上路去南京府。
他们刚刚走了一半路就遇见蔡攸从京城带来的仪仗和护卫。长寿果然说话算数，回到南京府后就把他们都放了。
两拨人合在一起又转头向南京府而来。
到南京府后，蔡攸向长寿宣读了圣旨。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长寿。
“朝廷真打算给这里的百姓十万石粮食？”长寿问道。朝廷说话不算数可是常事。这几年造反的饥民太多，朝廷也开始用招安的办法了。可是事后听说也找理由杀了几个造反的头领。
饥民们只在意自己的肚子吃没吃饱，并不在意原来带领自己造反的头领是不是被杀了。
长寿也没有想将来朝廷会怎么对付自己。他现在想的还是粮食。
“当然！朝廷说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蔡攸说道。
“可是肖严肖大人原来不是还去找乌骨人谈判吗？乌力合给出的价码比这十万石粮食可是高多了。”长寿说道。
乌力合要的可是一百万贯钱和燕京附近的全部人口。还有这里的赋税。换句话说，除了驻军是大楚国的，其他都要归大赵所有。
蔡攸当然也知道乌骨人开出的条件。如果能从长寿小师傅手里得到南京府，朝廷自然是占了大便宜。他也是立了大功劳。
“小师傅，如果你把南京府交出来对你本人的好处也是很多啊。还有石先生也会位列朝班。”蔡攸说道。
“再说还有张天师给你的书信在这里。你就一点不念张天师对你的情义吗？”蔡攸动情的劝道。
长寿拿着张幻陵写给自己的信沉默以后抬头说道：“我愿意把南京府交给朝廷。只要朝廷十万石粮食运到这里发放给百姓，我马上就交城！”
“好，小师傅，咱们一言为定！”蔡攸高兴的说道。
虽然现在朝廷很困难，可是就是打扫打扫仓库也能拿出十万石粮食来。对大楚国来说，这简直是九牛一毛的小事。
“我马上写奏折禀报陛下。我也在这里等着粮食到来。到时候我陪小师傅一起回京城！”蔡攸说道。
蔡攸的奏折派人快马送到真定府。再由驿传加急一路送往京城。
陈构在真定府安排完驿传的事情就接到报告：“河间府已经丢了。匪首张万仙带领十万众攻破河间府大肆劫掠然后又奔真定府而来！”
陈构听见这个消息直接就呆住了。长寿带着饥民进入河间府秋毫无犯只带走了刘光世留在那里的军粮。可是这一次河间府的百姓却是生灵涂炭！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路治，河间府也在他的管辖之下。换句话说，这一次河间府失守陈构也要承担责任。
可是那是以后朝廷要追究责任时做的事情。现在火烧眉毛的是张万仙带着十万大军正在奔真定府而来！
该死的刘光世逃跑时不仅带走了自己的人马还把真定府的三千厢兵也带走了。现在陈构手里只有几百人了。
“大人，刘光世现在邢州。我们是不是派人向他求援？“一个书办建议道。
“向他求援？恐怕刘光世在邢州听到消息马上又要向南跑了。”陈构讥讽的说道。
“饥民过境就像蝗虫过境一样。到时候真定府就寸草不生了。大人快想办法吧！”书办着急的说道。
“看来我只能向南京府的那个人求救了。唉，真是丢尽了朝廷脸面啊！”陈构叹气说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样不一样 一
遇见危难的时候不向刘光世这样的官军将领求救而是向带着饥民四处求食形同造反的长寿小师傅求援，作为一个地方官这么做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吗？
可是为了真定府和河间府的百姓，陈构决定在所不惜。
张万仙在足足在河间府待够了十天，让手下的人抢够吃够了才慢吞吞的整队启程前往真定府。
身后的河间府几万人中已经被造反的乱民杀了一成，剩下的也是十室九空。
这些乱民本来也都是穷苦人，可是杀起同类来一点都不手软。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所以看见什么都觉得是好东西，什么东西都抢！
张万仙给他的这只军队起名为“敢炽”。名字十分霸气，可是看队伍却是乱哄哄的。有人挑着担子，把抢来的东西都放在篮子里。不少人把花花绿绿的丝绸和布料缠在身上，整个敢炽军就像唱大戏的戏班子。
除了跟着张万仙造反的乱民，队伍里还有不少女人，这些都是他们从河间府和其他地方抢来的。弄的整个队伍不时响起一阵女人的哭声和叫骂声。
张万仙也给自己收罗了不少金银财宝和女人。只不过值钱的东西和女人都在马车上由他的亲兵看护。
张万仙得意洋洋的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的亲兵给他打着黄萝伞。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穿太监的衣服跟在他的马后一路小跑。
张万仙起事后处处模仿皇帝做派。他让属下找了二三十个孩子让人动刀，可是动刀之后那些孩子都陆陆续续的死了，只活下来这么一个。
看来把人变成太监也是一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半斗，累不累啊？要不要让他们带你一段路？”
张万仙难得的笑着对孩子说道。
“不累，陛下。我跟在陛下后面浑身都是力气，走个千把百里都没问题！”孩子扬着满是汗水的小脸答道。
他小小年纪就受尽了人间的苦难。他知道只能让眼前的人高兴了，才能继续活下去。
张万仙听见孩子称呼自己为陛下，像是喝醉酒了一样，浑身舒坦。
虽然他现在没有称帝，可是他早已经把自己的年号想好了——承平。对，就叫承平。百姓们最喜欢这个“平”字。
过太平日子，事事都要公平。张万仙自己是一个平民百姓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想好了，等他攻下真定府和中山府后就在这里插旗立字号。自己也过一过皇帝的瘾。不光是他自己，他的那些属下早就等不急了。弄一个大臣将军当当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这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道理。
“陛下，走了两个时辰了。能不能休息一下，将士们都累了。”一个亲兵腆笑着说道。
他的马上挂着三四个沉甸甸的包袱再加上他的重量，战马浑身是汗已经走不动了。
不只是他一个人，那些靠两条腿走路带着大包东西的士兵更是已经远远的拖在队伍的后面。
“好，今天不走了，就在这里扎营。”张万仙从善如流的说道。
他的话一出口，顿时一片欢声雷动。士兵们纷纷把包袱扔在地上坐下来休息。
那个叫半斗的孩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脸上的汗水。
张万仙不着急也不担心。他早已经打听好了，现在方圆几百里的范围之内数他最大。
刘光世那个龟孙看见青白王朝的军队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是看见他们这些饥民造反的，刘光世手下的士兵马上变得如狼似虎。
可是他现在已经带着人马跑到几百里外的刑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现在手下有十万人。真定府现在只有几百厢兵。拿下真定府就像弯腰捡东西一样容易。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急。
“把营帐支起来，招杨兄弟、冯兄弟等众兄弟过来议事。”张万仙命令道。
兵士们七手八脚的支起营帐，把装在马车上的红木桌椅搬进大帐。看着所有东西都摆放停当，张万仙才款款走进大帐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
不久后几个面色各异的汉子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人满脸凶厉，一个眼眶里空空荡荡，可是另一只眼睛却是烁烁放光。
张万仙看见这个人急忙欠身笑道：“杨兄弟来了，快坐！”
只有一只眼睛的汉子看了张万仙居中的椅子一眼就坐在左侧上首。其他几个人也分主次坐下了。
别看大家嘴里说大家都是不分彼此的好兄弟。可是谁先谁后，谁上谁下那是分得很清楚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有杀身之祸。
“只走了半天，为什么就扎营不走了？”姓杨的独眼龙不满的问道。
“现在不比从前了。家眷都很多，我自己就有几十个女人。你们每个人也有十几个吧。底下的兄弟们也是拖家带口的，还有那么多东西，怎么会走的快？”张万仙解释道。
“每一个士兵事实都是大包小包的，有的还带着女人。这还怎么打仗？”独眼龙大声反问道。
张万仙听见他这么说话就心里不快。总是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的，还拿不拿我当大哥？
坐在旁边的中年汉子笑着说道：“杨兄弟不要着急，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嘛。”
对面一个白净面皮的人咳嗽一声说道：“这样下去的确不行。我看不如把底下兄弟们的东西都统一收入库里。谁再私下里藏东西就拉出去砍头！”
这句话一出口，大帐里马上就安静了。
那个人接着说道：“还有，大营里要把男女分开，这样弟兄们才能心无旁骛拼死作战嘛？”
张万仙听后频频点头：“韦兄弟说的对！只要咱们大事得成，金山银山等着众位弟兄去拿！还愁没有女人吗？”
“可是底下的弟兄们会不会心里不服啊？”姓冯的汉子担心的问道。
张万仙拍案而起慨然说道：“我们怎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果哪一个弟兄心怀不满就是不顾大局！这样的人只要发现没有二话，直接就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