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南都的大人物
元荡发话了,原本几个负责警惕防守的护卫立刻一拥而上,原本就落了下风的几个山贼根本无力招架,纷纷被擒。
元荡叫来一个小厮,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朝着几个山贼被捉的地方跑去。
木渔眼看着小厮去把挂在马匹上的水红色罗裙扯下来,又往林子里可能有人的方向探了探,把那红裙铺在灌木丛里,接着回头冲元荡点点头。
这是说,林子里确实有被丢下的女人了。
木渔叹了口气,元荡让人喊来几个仆妇,吩咐她们把人带到帐篷里,接着又对她说,
“木姑娘,你聪明,这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着看看,我一个大男人,这种事不好出面。”
木渔知道他说的是让她帮着安抚这被掳女子,并从女人身上得到足够多的关于山贼的信息,甚至是女子的身份信息。
这要求不算过分,两人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我尽力一试,只是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你说。”
“水红浮光锦的裙子有什么特别吗?你刚才反应很大。”
元荡脸一僵,随即叹了口气,说道,
“木姑娘一直呆在远山镇,不知道南都锦州那边的流行风气也正常。
浮光锦自来价贵,水红色的浮光锦更是难得,大几千两白银一批都有人买。
尤其在南都稳定下来之后,神女身着水红色罗裙高台一舞,更是惊艳世人,引得南都贵女竞相效仿。
物以稀为贵,世人的竞相追捧之下,水红浮光锦的价格越来越高,百金千金一匹的高价都有。
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这衣裳的,必得是家世钱财并重才有这资格。
比如我二哥的女儿,虽然买得起这水红浮光锦做衣裙,却只敢在家里穿一穿,不敢穿出门去。
能穿着这水红浮光锦的罗裙出门招摇的,至少也是四品官的女儿。
尤其,这料子我远远一眼便知是上好的,这人的身份,怕更贵重,应该是南都来的大人物。”
木渔没想到只是一条红色的裙子,背后却有这么多门道,隐隐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
那些仆妇已经用衣裳包裹着将人抬到了一处无人的帐篷里,只等着她去了。
木渔略思索一番,进入了帐篷中。
帐篷里,两个仆妇守门,其他仆妇忙着送水送衣裳,忙着好言安慰。
一见她来,立刻向她问好请安,请她吩咐,也因此,那呜咽着的女声也停了下来。
木渔走到屏风处坐了,问了句,“姑娘可还好?”
屏风后,有声音但没回答。
木渔等了片刻,倒也不生气,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然而她正要问下一个问题时,屏风后的人却答了。
“谢恩人搭救,奴婢没什么大碍。”
“是这样,为了安危,商队主人让我来询问这群山贼的状况,他们有多少人?”
“奴婢只知道,袭击我们的时候,山贼约么三十人,大半都骑马。”
木渔若有所思,三十人,二十有马,这个数字还不算很过分,便是遇上也能抗一会儿。更何况,山贼刚刚打劫完一群人,想来也有所损伤,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奴婢小月,是南都平王府的大小姐的丫鬟。”
南都平王府,确实是大人物啊。
“小月姑娘,你且放心休息,你现在安全了,商队已经派人向巴州求助,只要两个时辰便有援兵到来,收拾这群可恶的山贼。”
“嗯,小月在此谢过恩人。”
木渔离开了帐篷,进了元荡的帐篷,里面除了元荡,还站着几个护卫。
“木姑娘,情况怎么样,那姑娘怎么说?”
“被救的姑娘名叫小月,是南都大户人家的丫鬟,据她所说,这批山贼有三十人,其中大半都骑马。”
“三十人,这人数能应付的来。”
“这和我们拿下的那几个山贼的说法也对的上。”
“对,按照这说法,他们一共三十余人,在打劫小月姑娘一行人的时候死伤过半,剩下那些人也多放松警惕搜刮财物找乐子去了,我们要对付这点儿人没太大难度,或许在巴州援兵到来之前便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元荡见几人说的信誓旦旦,斟酌一番,说道,
“先保证商队安全,还有余力便多捉住山贼,到时候按规矩令赏钱。”
元家是锦州大家族,生意做得大,对镖局护卫从来不吝啬钱财,他们跟着商队走一趟,运气好能赚个盆满钵满。
“是!”
护卫们兴奋地离开了帐篷,只剩木渔和元荡两个人。
元荡这时方问,“那小月姑娘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我不善言辞,并没问到太多,她只说是南都平王府的丫鬟。”
元荡满脸惊讶,“南都、平王府?”
“你知道?”
元荡恍惚一阵,大喝一口茶水,方才缓缓说道,
“平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颇有权势,祈雨的神女便是他举荐的。”
木渔觉察到有些不对,
“平王府既然这般有权势,府里的人外出不该侍从众多吗?怎么会被一伙儿三四十人的山贼拿下?
小月姑娘那里我没问太多,山贼这边审出来了吗?是不是大多数人都跑掉了,只少数落下了?”
这么说其实也不能圆过去,只一条,那条水红色浮光锦罗裙不该落在山贼手里。
元荡眉头皱的紧,“抓到的那三个山贼都是小喽喽,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只道是跑了一批,抓了一批,得了大批财物。”
“既是小喽喽,那裙子和女人怎么会轮得到他们?”
“因为,抓到的女人有数个之多。”
木渔不说话了,一是为这些女子的遭遇悲哀,二是为她猜测有误思考。
元荡说道,“放心吧,如果消息没错,护卫们很快能摆平这些山贼救下那些姑娘的,待巴州援兵来了会好生安置她们的。”
“希望如此。”
一个时辰多以后,护卫们带着满身血气前来报喜。
一共捉住十七个山贼,救下十三个被打劫的人,获得大批财物。
元荡前脚刚打发走他们,后脚就又有人来禀报,巴州的援兵来了。
181凌小将军
元荡跟着小厮去和来的援兵交涉去了。
木渔远远看着,只见不远处停着百余个披甲执刃的骑马官兵,看着让人很有安全感。
实力永远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
她久久看着他们,直到温望过来找她才回过神。
元荡这边正和来人攀关系,“不知道小将军如何称呼?”
“我姓凌。”
“莫非您是凌将军的幼子,凌度凌小将军?”
“正是。”
“久仰久仰,小将军巴州洋河一战世人皆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凌度骄傲地养着头,“不说这些了,传信的人说,此地有山贼?”
“正是正是,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知道这事可吓坏了,这才慌不迭地派人去请援兵来。
也是我们运气好,遇到的时候这群山贼正疲惫,完全没有防备,我们竟没怎么吃亏就拿下了十余山贼,解救了数十人。
这条商路我常走,此前一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群山贼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阴谋,全仰赖将军除掉他们了。
我带小将军去看看。”
“这是自然。”
元荡带着凌小将军去了关押山贼和安置被贼人所掳的女眷的地方。
在前一个地方,凌度面容严肃壮志满满,在后一个地方,凌度一脸尴尬愤怒无比。
元荡适时解释道,“这里面应该有南都平王府的女眷,还请小将军多多上心。”
“便是没有平王府的人,本将军也会上心。”
“是元某小气了,还请小将军恕罪。”
“恕罪谈不上,只是你的商队却要在此停留一阵,待我们查清事情真相才能离开。”
“这是自然,还请小将军准许元某帮忙提供夜间的饭食。”
凌度脸色好了几分,“那便有劳了。”
……
眨眼到了傍晚,用晚饭的时候。
元荡吩咐了好好招待,那饭菜的滋味自然不会差,路上便有大厨和食材,略一收拾便是美味佳肴,闻着菜香就让人心情舒畅。
木渔之前是和元荡几人一起用饭的,现在元荡忙着招待人,她去凑数也可不去也可,从规矩上来说,女子该避嫌,不过元荡没有来提醒她这回事,许是忘了,许是没意识到。
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和温望在隔壁桌坐了,既能听到看到元荡他们桌,又不会有什么避嫌不合适的问题。
元荡正和那人说话,她听得认真。
“凌小将军英武,只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查清了事实,元某实在敬佩!”
“事情我已大概知晓,你们明日便可离开。”
“来,凌小将军,这是远山镇有名的酒和菜,尝尝是否和您的胃口。”
“……这酒不错!”
元荡哈哈大笑,“小将军要是喜欢,我送小将军几坛,这酒确实好,我正打算带去锦州做一遭酒水生意,这次算是投石问路。”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小将军,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就是之前听说凌将军要收复黄沙城的事情,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希望?黄沙城那边我有不少生意的,如今唉……”
“此事父亲并没有与我说,巴州的实际情况复杂,需要时间处理,又有南都……暂时顾不上黄沙城的事情。”
“理解理解……来,小将军,喝酒吃菜!”
接着便是酒桌上常见的劝酒声,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木渔也就回过神来,没再听了。
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有明天可以继续赶路这种切实相关的消息,也有凌将军暂时不会出兵黄沙城这种弱相关的消息。
前者当然是好消息,后者倒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她细心思索着,黄沙城她不是没想过,尤其在有了远山镇的经验之后,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先顾着锦州酒楼的事,还没来得及细想。
当然了,也有先前听说凌将军要去收复黄沙城的缘故,想着等黄沙城安定下来再去,但是现在又得了消息,这一年里怕是收复不了黄沙城了。
在锦州的生意,多是要靠和元荡合作的,这些不会花费她太多的时间精力,最多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
锦州做生意赚钱是个好地方,但要靠她和现有的这些势力在盘根错节的锦州站稳脚跟,太难了,也太不划算了。
所以锦州的事处理完了,可不就是要回头处理黄沙城的事。
她需要有个基点,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桃源村实在太小,远山镇倒是不错,但相比黄沙城,又实在差得太多。
地形上易守难攻是最大的优势,再有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有四通八达的商路,有这么些年来百姓心里的威望地位,这些是远山镇再怎么发展也难有的。
如果黄沙城被收复下来,她可以像在远山镇的时候那样,一步步把黄沙城收入囊中。
但要是没有人收复黄沙城,难道她就会放着黄沙城不管吗?
当然不会。
武师傅那里,她可还是在源源不断地为他送去粮食呢。
根据一个月前传回来的消息,有了粮食,武师傅收拢了更多的人手,势力进一步壮大……
如果条件成熟的话,不靠别人,靠武师傅拿下黄沙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
木渔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停了,接着就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
“奴婢小月,在此谢过凌小将军救命之恩。”
木渔抬眼望去,顿时惊讶不已,在坐的人也同她差不多,不是瞪大了眼睛,就是张大了嘴巴,看得一愣一愣的。
来人身着一袭茜红纱裙,身姿窈窕,样貌美艳,颇有那么几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意。
木渔属实是被惊艳到了,即便知道这姑娘怕是没安好心,也不得不承认她生的是真的好。
再去看被这姑娘注视着的一直态度冷淡的凌小将军,眼中也有惊艳的意味在,那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有几分薄红。
木渔一直留意着这两人,直到温望提醒她,菜要凉了。
她回过神,笑着问温望,“小月姑娘漂亮吗?”
温望头也没抬,“我觉得木姐姐你更好看。”
182去掉胎记
木渔失笑,这话多多少少带点儿私心,莫说现在她脸上还有胎记,就是胎记去掉了,也未必越得过这小月姑娘去。
过人的美貌,是福,也是祸。
不过说起来,也是时候把脸上的胎记去掉了,等这事了结,趁着赶路的时候把胎记去了,等到了锦州,以新面目示人。
隔壁桌上,小月已经同凌小将军元荡几人打得火热。
她这边打定了主意,见状也只是笑笑,接着便埋头吃起冷了一半的饭菜来。
次日一早,商队拔营,重新出发。
临行前,木渔看到元荡正在和那凌小将军告别,而那凌小将军身边站着的,可不就是昨晚那惊艳众人的小月姑娘?
美貌和心计并存,这姑娘以后怕是要掀起大风浪来。
不过,那与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许是她看的入了神,元荡走到身前来才堪堪反应过来。
元荡自然一眼就看出她在看什么,笑里带着无奈,道,“我们这回碰上大人物了。木姑娘这般聪慧,想来已经猜到了吧?”
“嗯?”木渔收回视线,敛下眉眼,“不曾。”
元荡大笑,“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这般美貌与心计,她不可能只是区区一个丫鬟,除非平王府的人都眼瞎了!”
这倒确实,她也猜到这小月姑娘不是丫鬟,而应该是平王府的女眷。
遭遇了这种事,为了保全名声自称丫鬟也没什么不妥,谁也不会主动去戳破,只是这小月姑娘接下来刻意接近凌小将军的操作,属实让人看不懂。
当然了,作为无关路人,他们也不需要懂。
“不管怎么说,平王府的车队被劫还被劫成功,小月姑娘反常的亲近凌小将军,这里面水深着呢,我们就不趟这浑水了。
等走出巴州地界,我会告诫手下的人忘记这回事,不许再提,木姑娘这边……”
“放心,我的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几天路上一切顺利,元荡把商队众人的嘴封得紧紧的,包括她带来的那几个人。
她不得不感慨,一个有手段又有钱的商人,做生意怎么会不红火呢?
这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在到达锦州的前两天,她找了个时间进芥子空间里取了一罐泉水喝了,效果立竿见影,她脸上的胎记登时便消失了。
她对着铜镜抚摸自己的脸,感慨道,这效果堪比灵丹妙药了。
从前她只知道原主五官长得不丑,没了胎记,好好养一养会很漂亮,现在切实见了,才知道什么叫远超预期。
原主的底子真是不错!
她拿着铜镜左看右看大半天,愣是一直没放下。
这么看的话,好像温望说的也没错……
片刻后她还是放下了铜镜,默默叹气,福祸相依啊,想来以后也会因此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考虑到其他人的接受程度,她在马车里闷了两天,借口去处胎记到了关键时候,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即便这般,等她再出现在的时候,众人还是被狠狠震惊到了。
彼时是到锦州的前一晚,众人正满怀期待着吃过这在路上的最后一餐,第二天回家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就等到了木渔。
木渔也觉得有些别扭。
出来前照了好半天镜子,挑了好半天衣裳,好不容易才觉得可以了,但一出来被众人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只是心里不好意思罢了,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她看着仿佛定格一般的众人,微笑道,“怎么了?有这么惊讶吗?”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温望,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看了她半晌,声音较平时更沙哑一些,“木姐姐。”
第二个回过神来的是元荡,他眼中有着惊讶和欣赏的意味,“木姑娘,那胎记实在误你太多。”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回神,纷纷说道,“没想到木姑娘(东家)生的这么好!”
木渔自顾在桌边坐下,提醒众人道,“吃饭吧,等下饭菜要凉了。”
二月底三月初的,天气虽不再寒冷刺骨却也绝对称不上温暖舒适,吃冷饭还是很难受的。
她这么一提醒,聪明些的人自然反应过来她不想多说这事,迟钝些的人也想着要吃饭暂时不再关注这事,她这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得以松口气吃个晚饭。
只是晚饭间,总有人偷偷抬头看她,好在被人发现后就不再看了,倒不会产生什么很大影响,她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饭后众人散去,她要留下和元荡再商量些事情,前两天避着不见人已经落下不少事了,更有明日就能到达锦州,一些安排自是要安排妥当。
元荡脸上的笑意自今天见到她后就没下去过,这时悠然道,“木姑娘是想同我商量明日到锦州安顿的事情吧?”
木渔点头。
“姑娘放心,这事我早安排妥了。
新的桃源酒楼附近有我一处别院,够大,安排下同跟着姑娘来的这十余人不是问题,以后他们去酒楼做事也方便。
这别院我赠给姑娘一行人,不单是给姑娘,也是为了酒楼顺利开张,算是略尽地主之谊,姑娘切莫推辞了。”
听了这话,木渔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若是单送她一个人,那她自然是拒绝,若是送她一行人,再加上为酒楼开张这么个正当理由,执意拒绝倒不好了。两人以后还要合作很久,闹僵了不好。
“那木渔就代酒楼诸人谢过元老板了。”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一起做生意都是自己人,明日木姑娘不需烦心,安顿好其他人后商队会直接去别院落脚。
大家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先休息两天,之后再带大家去酒楼转转,商讨开业的事宜。”
这事已了,木渔便起身离开,温望跟着她一起离开。
木渔知道温望是故意等着她的,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好在元荡并不在意她也就没说什么。
这孩子天资聪颖,心思细腻,志向坚定,认准的事很难改变。
她明里暗里找他谈过几次,他都沉默以对,不肯改换想法,只答应不会影响她,她只无奈地随他去了。
她能管人家做什么,难道还能管得了人家心里想什么?
正想着,就到了分开的地方,一直沉默着的温望忽然说道,
“木姐姐之前更好看。”
183初到锦州
锦州确实繁华,各式建筑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街巷里到处都是衣着光鲜的人。
同行的第一次来锦州的人一路惊叹声就没停过,木渔还好一些,只是偶尔掀起帘子看一眼,并没有太过惊讶。
商队走走停停,安顿其他商人的同时,也让他们有机会细细欣赏锦州的美景。
终于,临近正午时分,元荡擦着汗来与她说话,“好了,现在我们去别院休息。”
她微微颌首。
别院很大,大的让人在外面看一眼都感到惊讶的程度,然而真正进去之后,才更让人震惊。
这竟是个神似红楼中大观园一样的宅院,山石花木,亭台楼阁,皆是精雕细琢之物。
莫说木渔了,从远山镇跟随而来的厨子伙计们这时候都傻了眼,身僵眼直,不敢乱动,生怕碰坏了什么。
待他们跟着引路的婆子前去安置行李之后,木渔对元荡说道,
“元老板,这宅子太贵重了,我原以为是个寻常宅子,没想到会这般贵重,这我们怎么能收?”
她在远山镇也有一处三进的宅院,据说在寻常年间要三五千两银子才能拿下,所以她原想着锦州的这么一处宅子,约么万两银子能拿下,按照现在的行价就是两三万斤粮食。
虽有些贵,但新到一个地方做生意买处宅子住着也是必须,且买个一处就行,也不是不能接受。
元荡硬要送,她坦然收下,在别的地方找补一下便是。
只是现在切实见了这宅子之后,她不用想便知道,这宅子绝不是一二万两银子能拿的下的!
欠人人情不要紧,但人情欠太大了却很要紧,人情难还,大人请尤其难还。
“元老板,我真不能收。”
元荡看出她铁了心要推拒,一时也不好再逼迫,只得说,“那你们先住着,别的事以后再说。”
木渔这才点了头。
元荡松了口气,还好没让好事变坏事。
最开始他确实没想送这别院,后来一大意说出口了,想着送了就送了,不能让人觉得他言而无信,这别院他虽然喜欢,但关系打好了,生意做好了这都不算什么。
结果没想到,他想送,人家还不愿意收,险些弄巧成拙。
不过这也说明,他没看错人,没选错合作伙伴,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才能长久。
他为自己的眼光好而高兴。
“那木姑娘,你们就先住着,好生休息一阵,缺什么就找管家拿,有事让管家联系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送走元荡,木渔跟着管家到了她住的地方,竟比之前看到的宅院风景更好一些。
也是,到底这是主院呢。
虽然元荡已经松口放弃把院子送给她,但一切安排却还都照着她是主人来的。
她刚在主院坐了,管家就带着一众仆人们来给她见礼。
她不欲多见,让管家帮着吩咐,管家出去一趟,遣散了大部分人,只留下数十个。
“姑娘,别的不见,这贴身伺候的人您总得见见。”
她抬眼,只见屋里还站着十来个丫鬟婆子,穿着打扮妥帖得体,样貌也都不差,“她们都是做什么的?”
管家于是细致地给她介绍起这几人来,这些人分别负责梳发、首饰、衣裳搭配,沏茶、捏肩、捶腿,琴棋书画,逗趣解闷儿,外出游玩……
听完,她不禁感叹锦州富商的生活真是精细。
不过精细是精细,在她这样过惯了简单日子的人看来,这未免有些太过繁琐了,多少有些不适应。
第二天正午,元荡来陪他们一行人一同吃饭,顺便询问他们住的怎么样,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木渔没说什么,虽然确实不适应,但她说了,下面的人都改了,也不算不合适。
她便询问温望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询问其他人他们不会说的,只会说一切都好。
温望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元荡,乌沉沉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元老板安排的很妥当,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是我们自小地方而来,还不太适应罢了。”
元荡听的认真,真诚地说道,“别这么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千万要尽快说出来。”
温望一向不给元荡好脸色,闻言脸色也缓和了很多,“暂时没什么不合适的。”
饭后,元荡留下和木渔聊酒楼的事情,温望也留下喝茶。
“木姑娘,你之前给的那些菜籽种出来的菜大半都可以用了,剩下的小半最多再过一个月也都能用了。
鸡鸭鹅兔这些也都养上了,之前送来的酒和菜也都安排妥当,酒楼更是早就准备好了。
桃源酒楼随时可以挂牌开张,你看咱们选个什么日子比较好呢?”
木渔笑笑,“这些你该早就找人算好了吧。”
元荡咧嘴一笑,“昨个儿我又找大师看过,大师给了三个日子,明日,三日后,二十六日后。”
“明日太紧了些,二十六日后又太晚了些,不如三日后?”
“英雄所见略同,木姑娘和我想的一样。”
表现的那么明显三选一再选不出来那她未免太愚钝了些。
“开业在即,在那之前,我想带你们去酒楼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妥,不知姑娘何时有时间?”
“就今天吧。”
元荡询问她要不要马车,被她拒绝了。
早在这之前,她就从别院婆子那里打听到他们来时路过的那处标志性酒楼就是桃源酒楼,那距离是很近的,走路不要一刻钟便能到,这距离坐什么马车呢?不够麻烦的。
元荡没再坚持,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酒楼的方向去了。
有了先前宅院的铺垫,见到酒楼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才不至于太丢脸。
木渔不得不承认,他们能在远山镇把酒楼开起来,纯靠着远山镇没有元荡这样的竞争对手,同时她也庆幸,早早把元荡拉拢来做了合作伙伴。
“酒楼很棒,比我想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能得到木姑娘的认可,也算是我的努力没白费。木姑娘可有什么建议?”
木渔思索一阵,说道,“酒楼装修这般好,还请了戏班、乐坊的人来表演,这样的话,成本会不会太高,赚不到多少钱呢?”
元荡哈哈一笑,从俊秀小厮那里接过精美的菜单,递给她,看到她秀美的眉毛蹙起,这才说道,
“木姑娘不必担心这些,这是锦州的行情,在锦州,能来这种等级的酒楼消费的人,都不在意这些。”
木渔合上那份天价菜单,“你决定就好。”
184被调戏
论做生意,特别是在锦州做生意,自然是元荡比较在行。
木渔转了一圈,只有些许疑惑,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其他人那里就更没什么不妥了,都被酒楼的华贵讲究惊到了,哪里还能注意到酒楼有什么不妥?
温望和陈岁等人要熟悉环境和酒楼的小厮使女进行磨合,得留在酒楼。
木渔则没这个必要,她想着接下来去四处看看,感受下锦州繁华的同时,看能不能在找到其他的商机。
元荡主动提议,“不如去看看菜庄和酒坊?”
木渔欣然应允。
新鲜的蔬菜是没办法运过来的,这距离太远了,还有酒,要大老远运过来,运送成本也很高,不如在当地种菜做酒。
这也是她早就有的打算,毕竟锦州这么大的市场,总不能干看着不动吧。
两人刚走酒楼没几步,正聊得开心着呢,结果迎面走来三五个纨绔子弟面色不善地堵他们面前了。
木渔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去看元荡脸色,就见元荡脸上的笑意隐去,表情矜贵不耐,显然是认识这几人的。
为首一人面白眼圈黑,满脸虚色,欠揍地笑道,
“荡哥回来了,怎么不来和兄弟我说一声呢?呦,这美人儿是哪家青楼的?我竟不知锦州有这等美人儿,早知道我一定早去光顾。”
木渔今日在几个丫鬟的伺候下梳了锦州时兴的发髻,穿着锦州女子常穿的素色衣裙,恬静淡雅,一眼望去并不出挑,细看却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现在这样貌招人,她特地没选那些美得肆意张扬的衣裳,选了低调素雅的,没想到还是有人来招惹。
她低眉敛目不说话,想看看元荡的态度再做反应。
元荡见了,心中直道晦气,说话这人是他堂弟,两人一直不对付,没想到这时候来找茬儿。
尤其还是木渔在的时候,他这堂弟一向是色中恶鬼,锦州的青楼没有他没去过的,一天天的除了逛青楼就没别的事做,家里姬妾几十人,外室更是多不胜数。
想到这里,元荡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元歧,嘴巴放干净些,这是元家的生意伙伴,不是你那些姬妾外室,你若再敢胡说一句,我就请老祖宗评理,就凭你这些年来的作为,打断一条腿送去老家庄子上都是好下场了。”
元歧先是愤怒地满脸通红,那几个跟班见状要上前替他出头,被他拦住了。
愤怒转化为阴狠,他呵呵冷笑着,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生气嘛,堂哥。
再说了,这姑娘都没说什么,堂哥你着什么急呢?莫不是想和这姑娘亲上加亲?
这倒是好事,只是姑娘,我这堂哥家里可有位悍妻,姑娘最多做位平妻,可能还只是贵妾。
不若姑娘嫁给我,一样是亲上加亲,我许给姑娘正妻之位,如何?”
木渔:……
这本来是元荡的家务事,她想着划水一下等元荡解决就行,万万没想到这人一下子把她从边缘划水的位置给拉到了话题中心。
嫁给他?开什么玩笑。
冲他这一开口就把脑袋里空无一物进了水表现得明明白白?还是冲他这一副猥琐好色身体透支的外貌?
元荡也是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道,
“如今锦州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你?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睁开眼睛看看你这幅尊荣?
你所倚仗的,不过是元家的财力地位罢了。
你本人除了透支公中的银子,诓骗妻子的嫁妆,还有什么?”
元歧拳头兜攥紧了,任凭元荡一行人走远。
“老爷……”
“歧大哥……”
“歧爷,你这兄弟也太过分了,哪有帮着外人贬低自己兄弟的,还是个娘们儿!”
元歧皮笑肉不笑道,“他一直都这么傲,不把人放在眼里,这两天他那酒楼要开张了,自然格外傲一点。”
“什么酒楼?要不要我们兄弟帮忙做些什么?”
元歧看了眼说话的那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不过是个小暴发户罢了,连元荡的毫毛都伤不到,要对付元荡,必得找大人物才行。
而恰好,最近他就认识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不用,对付他,我早有准备,必让他这酒楼开不起来。”
……
一处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庄园里,元荡向木渔道歉,“木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堂弟实在不成器……”
“没事。”
木渔虽然被这什么元歧败了心情,但也没有太生气,迁怒元荡更没有,元荡也护着她为她说话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木姑娘你放心,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来碍你的眼。”
“嗯?你打算怎么做?”
元荡没必要承诺这个,如果不承诺什么,这事就算过去了,但如果承诺了,而又没能做到的话,反而不美。
依着她对元荡的了解,她知道元荡必是有了把握才会这么说……
看来这两兄弟是真的不和已久,元荡早就有把元歧赶走的想法,只是这次正好让她碰上了。
分享秘密能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这种无关紧要的秘密正是最好的选择。
“说来不怕木姑娘笑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家族大了也一样,总会出那么几个纨绔,我这堂弟就是纨绔中的纨绔。
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人该管教管教,管教不过来送到老家随他闹去,再不济就拘起来,总不能由着他胡来在外面丢家族的脸。”
木渔点头,是啊,正常是这样,哪能任由这样的人在外面蹦跶呢?除非家里人也全是奇葩。
不过她见识过元荡,还有元戎,这两人都是很不错的,想来家风不说多好,至少也是不差的。
“那为什么不管管这元歧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就是,元家的老祖宗,我的祖母,一生有三个亲子,她最偏爱的幼子,做了将军战死了。
而我这小叔,仅有元歧一个儿子。
早些年如珠如宝地把元歧宠大,直到现在,即便元歧做下桩桩件件坏事,惹下种种麻烦,元家也不得不保他。”
木渔没说话,这就真是家务事了。
“不过,他这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186酒水生意的福与祸
这一天生意相当红火。
在远山镇的桃源酒楼按照普通的标准置办一桌酒菜价钱大概在三十两银子左右,但在锦州一桌普通水平的酒菜的价钱大概在八十两甚至一百两。
这开业第一天,除去免单的两桌,除去赠送的酒水甜点,除去打折的菜品,总共入账三千三百多两银子!
照这标准算下去,一个月便是十万两银子入账!
便是扣去各项成本,也能净赚五六万两银子,木渔自己也能到手三万多两至多!
相当于说,只要三四个月的酒楼收入她就能买得起元荡的那处别院,这么一想,好像那别院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得了,反正她买得起。
也相当于说,一个月酒楼的收入抵得上桃源村村民辛苦种地半年卖粮食的收入。
这也是一个在远山镇很难达到的收入。
她感叹道,果然还是要选对行业选对地方才行啊。
要是她执意留在远山镇,便是费尽心思和时间把所有的行业都垄断了,收入也未必比现在高多少,选择格外重要啊。
她很激动,激动地不只是她,还有元荡。
毫无疑问,桃源酒楼获得了远超预计的成功,这样的成功在他二十多年的经商生涯里都算的上是出色的成就了。
整个锦州的酒楼行业,从此有他元荡的一席之地了。
不是元家,是他元荡。
而且他也有信心,要不了多久,桃源酒楼就会在他的经营下,会真正成为南郡王口中的,锦州第一棒的酒楼!
这天,许多人在喜悦中甜甜睡去,亦有许多人愁的恨的睡不着觉,但桃源酒楼又元荡守着,又有南郡王的认可,一时谁也对付不了。
……
桃源就楼的成功极大的激励木渔,她没有闲着,立刻开始着手思考在锦州开酒坊的事。
在元荡忙着张罗酒楼事宜的两天里,她在锦州做了简单的开业前酒水调查,其实调不调查结果都一样,毫无疑问酒水生意在锦州也有着相当大的市场,做好了也是桩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但若想要做好这酒水生意,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元荡合作。
这时候调查做了自有做了的好处,至少不至于让她在谈起这桩生意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正常,但总要慢慢成长的。
木渔做了调查,把开酒坊需要考虑的问题大致考虑过一遍,觉得差不多了,便让管家去把元荡找来。
元荡很快就来了。
这几天他都是住在别院的,开业前几天虽没有第一天重要,但也不容忽视,这里离酒楼最近,他便住在这里,也方便和同住这里的温望和陈岁等人沟通。
“木姑娘,找我来有什么事?”
木渔给他沏了杯茶,这两天跟着沏茶丫鬟专门学的,两天时间学不精,但也像模像样。
“我想与你谈谈酒坊的生意。
酒楼生意红火,少不了酒水的供应,一直从远山镇运酒水过来不是办法。
而且,酒水只通过桃源酒楼来卖的话,终究是太受限制了。”
元荡一得到消息就急匆匆赶来了,甚至丢下了元家大宅那边派来的管事,正口渴的厉害,端起茶水就要喝,刚送到嘴边就听到这话,登时瞪大了眼睛,水也顾不上喝了,惊喜道,
“木姑娘打算再与我合作酒水生意?”
“正是。”
元荡惊喜不已,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且不说桃源酒楼里那远超其他酒楼卖出的酒水数,单就说先前他和元戎从远山镇带回来的那些酒水被家里的亲戚朋友哄抢一空,现在还时常有人找他讨要,就可见这些酒水受欢迎的程度了。
酒水生意好做,但要把酒水卖出高价,却有些难度,有的商人花了大价钱去宣传造势最后效果寥寥,毕竟有钱人又不傻,没有真正的实力,只靠宣传吹捧是很难成事的。
不过,这批酒水没有这个问题,既有好的品质,又有现成的噱头,这生意不做都对不起他商人的名头。
其实他早有意想和木渔做这桩生意,只是他还分得清主次,短期内酒楼的事情最重要,而且也考虑到人的心理,若是他太主动了,难免让人心生防备,不利于两人的合作。
由木渔来提这事再好不过了。
两人都有合作的意思,当即一拍即合,当场谈论起合作的细节来。
这一谈,就从午饭后谈到了晚饭后,谈的饥肠辘辘,却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半天里,两人把酒水生意谈了个透彻。
从酒坊如何经营如何分成,到酒水如何售卖如何分类,再到把酒水卖到整个锦州、整个南齐、乃至邻国。
元荡是个经验丰富的商人,木渔在从商一道才刚刚入门,但不妨碍她把现代的一些思想拿出来用,给了元荡很多启发,那都是在这个时代不曾有过的奇思妙想。
元荡聪慧,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他红光满面,满眼兴奋,
“木姑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有了你,我的生意一日胜一日的好,如今更是让我看到了实现梦想的希望,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木渔也在交谈中感慨元荡的机敏与聪慧,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真是不能自恃穿越就小瞧古人的智慧啊!
她被元荡的智慧折服,元荡眼中名为梦想的光也让她欣赏,她在心里把元荡的定位从“合作伙伴”改成了“朋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友谊长存!”
元荡一愣,发现她眼中多了几分真诚少了几分戒备,一时心中也是感动不已,真诚道,“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夜色中,两人相视一笑,风清月明。
只是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主院外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被酒水生意和那辉煌的前景冲昏头脑的元荡也忘记了,那位被他晾了大半天的元家管事。
更忘了,这管事的儿子,娶了他夫人的陪嫁丫鬟。
于是第二天,元荡的夫人隋氏就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亲友来到别院堵人了。
福祸相依,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这个了。
185酒楼开张
三日后,酒楼开张。
因为运营的事情都交给了元荡,所以这天木渔是比较清闲的,唯一有可能用得到她的地方就是让她作为桃源酒楼的老东家和合伙人出来露个面,不过这个提议被她拒绝了。
她这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在酒楼顶层的包间里看着就酒楼顺利开张。
这是她在锦州的第一份产业,也是在锦州立足发展的基础。
锦州南齐最繁华富庶的一个州府,有着最大的市场,把这里经营好了,将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收入囊中,这里将成为她最大的钱袋子。
而事成的关键,就看着桃源酒楼能不能在锦州站稳脚跟了。
元荡是个有头脑有手段的商人,开张第一天来酒楼捧场的人相当多,有拿到请柬被请来的贵客,也有前来祝贺的亲戚朋友,更有闻讯而来的老饕客人。
包间全部被订下,大堂也爆满火热一片,看起来一切顺利。
元荡一直忙着应酬客人,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心情格外美妙。
此前发了一共发了二十封请帖,至今来了十一位,大大超出他的预计。
这些可都是贵客,身份地位在他之上的那种,他原本估计着能来七个八个的,实际上来五个六个的就已经够用了,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自然是件好事,来捧场的贵客多,说明酒楼的格调高,以后自有源源不断的人慕名而来。
但凡酒楼做的不错有些特色,这些贵客就有可能成为回头客,而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也就代表着得到了大部分受他们影响的人的认可。
凭这,就能养活一家酒楼了。
并且除了这些受到邀请的贵客,还有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是自发赶来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多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一位是南郡王,当今圣上的侄子,生性爱享乐,与几位皇子公主关系都很好。
一位是南都来的大皇商,正是当前达官贵人跟前儿的大红人,身价几倍于元家。
皇商先来的,元荡就先招待了皇商,把皇商引到包间,介绍了菜色顺便打探了一番来意。
皇商的态度很好,但商人的精明和只觉让他大概猜到了皇商的来意,没意外的话,就是冲着远山镇的粮食来的,皇商大概嗅到了些什么商机,想要来分一杯羹。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商是个很有礼貌很好相处的人,释放出的也是交好信号,这是件大好事。
南郡王来的稍晚,身边还跟了一大群纨绔子弟,其中就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堂弟元歧。
自古以来商人地位颇低,士农工商排在最末位,在本朝还稍好些,但依旧高不到哪里去。
所以即便元家是在整个南齐数的到的商人大家族,也很难同那些达官贵人结交,即便出钱出色打通关系,人家接受了,心里依旧是看不上他们的。
几十年前元家曾辉煌过一阵,就是他小叔做到四品奋威将军的时候,可惜不到两年小叔便去了。
当时还有人顾念这旧情同元家来往,提携一二,不过这二十年过去,这点子情分早消失的差不多了,元家就又回到了之前的备受冷落的时候。
元歧小时候还能得到些照拂,后来全都消失无踪了,说起来,元歧养成这么个性子,未必没有这个缘故。
此前元歧倒是也曾混迹一些官二代中间,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太不会做人,还是因为名声太坏,总之后来就见不到他们一起了。
现在元歧出现在南郡王身边倒是让元荡惊讶了片刻,不过稍一观察他就放松了些许。
元歧在这些人里属于拍马屁都排不上号的那种,跟在人群最后面,还不如人家小厮站的靠前,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就算他说了估计也没人会听。
元荡没把元歧放在心上,忙着招待南郡王。
南郡王虽然身份高贵,又有颇多追随者,但性格比较洒脱不拘小节,并没有高高在上的虚架子,元荡和南郡王沟通的也很顺利。
据南郡王所说,他是听朋友说,这里有家锦州第一棒的酒楼开张,热爱美食的他自然要来捧场。
元荡一听就知道,这名为夸奖,实为捧杀,南郡王的这个朋友,对桃源酒楼多半没怀好心。
但这个人会是谁呢?
哪家酒楼的人这么看不得桃源酒楼好?
还是元家的某个竞争对手?
总不能是元歧吧,算了,元歧没这个能耐,即便元歧真出了力,那也是有人一拍即合故意促成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元荡面上不显,谦虚几句,然后一番漂亮话说的南郡王和他的追随者喜笑颜开,说的元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招呼完这两位贵客,元荡又忙不迭去和其他贵客以及一些亲朋搭话,总之就是,不管是谁,都不让他感觉到被忽视被冷落,这能耐元荡还是有的。
一直到上菜之后,众人被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吸引住忙着大快朵颐的时候,元荡才得了片刻空闲。
得以骄傲地站在三楼从最高的地方俯视着这些完全被美食俘获的客人。
很好,进展到这一步,开业就算圆满结束了。
……
皇商郑成和好友坐在包间里,在闻到菜香的时候,原本闲适如度假一般的表情倏然变得严肃起来。
“元荡是吗?倒真是个妙人,手里竟同时握有两个能大爆的生意,看来我要改改主意了,这样的人留着比除去更有用。”
“行了,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回,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尝尝这些菜,滋味确实好得不得了。”
“近来平王殿下心情不好,食欲不佳,或许,可以帮他缓换换口味……”
……
南郡王一桌人吃的酣畅淋淋,添了好几次菜,才堪堪缓和下来。
“真是没说错,这里的酒菜在锦州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而且滋味同以前吃到的不太一样,一点儿都不腻!”
“是啊是啊,还有这酒水,很棒啊。”
南郡王是吃货,他的朋友自然也是,美食最能俘获他们的心。
最后南郡王拍板道,“我要给桃源酒楼题字!”
这相当于是盖章印证了,得到南郡王认可的酒楼,不必说以后生意根本差不了。
得到消息的元荡赶来时脸笑成了一朵花儿,而被丢在人群后本来想借机打压元荡结果弄巧成拙的元歧则气的七窍生烟。
但气归气,有南郡王的认证在,别说元歧不能再动手脚了,就是这次帮他的那个人,再动手也要好好掂量一番了。
桃源酒楼,开张第一天,就这么在锦州站住了脚。
187元家悍妻来访
元荡与正妻隋氏是商业联姻,隋家也是南齐数的到的大商人。
两人在成婚之前完全不相识,甚至都没听说过彼此,从订婚到成婚只过了半年时间,这期间两人一次都没见过面,完完全全的是盲婚哑嫁。
隋氏样貌平庸,性格矜持保守高傲,或者说,就是古板强势,两人感情自然不会多好。
再加上那时候,元荡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虽然身份稍低了些,但两人感情不错,元荡想着拖一拖让元家接受他娶表妹做正妻,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回事。
娶了隋氏,自然就不能娶表妹了,平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当隋家是纸糊的吗?还是当元家的规矩是纸糊的?
最多把表妹以贵妾的身份娶进门来。
元荡当时也是这么和表妹说的,表妹犹豫了,做正妻和做妾差别还是很大的,即便是妾室里身份最高的贵妾,那也依旧是妾。
不过这件事其实多半能成的,因为表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可能找到比元荡身份更好的男人,要做正妻,对方的条件会比元荡差不只一点,嫁给元荡做妾,要是元荡护着她的话,那也是不错的。
本来事情就该这样发展,结果出了岔子。
这结果,元荡满意,表妹满意,元荡的家人勉强满意,表妹的家人满意,却独独少考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元荡的正妻隋氏。
隋氏趁着表妹来元府做客的机会,直接给了表妹一个下马威,连元荡母亲的面子都没给,让陪嫁的丫鬟婆子好好把表妹羞辱了一番。
长在锦州温柔乡里的表妹哪经历过这些,当时就心气郁结气晕了过去。
这事闹的不小,元荡的母亲和元荡一起让隋氏道歉,隋氏和两人大闹了一通,闹的家宅不宁人尽皆知,耗费了元荡和元母太多的心力和时间,也丢尽了脸面。
最后隋氏还是答应了道歉,当然不是诚心的,又把表妹气病了。
表妹泪眼汪汪地向元荡和元母哭诉,一开始两人确实向着她,但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也就淡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能长久耗费在这点内宅小事上。
表妹难免觉得被冷待,尤其隋氏还在不停地朝她示威,给她说不出的委屈受。
隋氏的母家是她根本无法比的,有了母家撑腰,隋氏有恃无恐,但她不行,她有的仅仅是元荡和元母的偏爱,但现在看来,这根本是靠不住的。
表妹病好了之后,拖家人退了这门亲事,另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如今夫家生意做得不错,她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很是滋润。
其实元荡当时是能做些什么的,比如去找表妹表忠心,表示以后一定会护着她,让她顾念下两人多年来的感情,表妹也不会另嫁他人。
只是当时元荡想到,要是娶了表妹回家,以隋氏的性格,以后肯定家无宁日,他夹在表妹和隋氏之间很是难做,每日都被这些事困扰太耗费精神,就没办法好好做生意了,索性放表妹自由,给隋氏尊重,他也能好好做生意。
三全其美。
除了心底的那点儿遗憾,再没有别的不好了,元荡清醒的知道他想要什么,那点儿遗憾也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了。
至于隋氏的跋扈,他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生意,和隋氏相处的时间有限,隋氏如何对他根本不甚重要。
当然,前提是隋氏不阻碍到他的生意,隋氏也清楚这一点,只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折腾,从不插手他生意上的事。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十来年,直到这天。
……
隋氏嫁进元家十多年,至今没生下元荡的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打发了元荡的几个妾室,落了几个怀孕妾室的胎,虽然做的过分,但她闹一闹,认个错最后也就好了。
但当她嫁进来三年无子之后,元母便不许她这么做了,甚至还亲自给元荡找妾室通房,亲自护着。
就这么着,元荡的三个庶出女儿出生了。
其实有一个男胎,被她顶着元母的压力落了。
自此之后,她和元母和元荡的关系急转直下,再也没回到从前。
如今元荡接近而立之年,生意在元家同辈人里是做的最好的,膝下却无一个男丁,婆家长辈总是拿这件事埋怨她训斥她,就连她的家人也说她做的不对。
甚至还怀疑她不能生孩子,把她的庶妹送来了元府做贵妾,她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大夫确实说她很难受孕,要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一丝可能,更重要的是多多尝试。
但这根本做不到好吧,自从她害了那个男胎之后,元荡就再没亲近过她,关键是他还借口忙生意,让人根本找不出错处来。
让她养那些贱妾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虽然同为隋氏女的庶妹更让她膈应,但不得不说,有隋氏血脉的孩子更容易让她让隋家接受。
大不了留子去母就是了。
她这么想着,本打算趁着这次元荡会来就让庶妹怀孕的,结果元荡迟迟没回家。
她等了两天终于等不了了,找了府里的管事去请元荡回来。
其实要是管事带回来元荡忙着生意暂时不回来的消息,这事可能也就过了,但偏偏那管事太过尽职尽责。
不仅多等了大半天,最后还不信邪的亲自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他家老爷元荡和一个美貌女子相视而笑的画面,耿直的他把这些如实地转达给了隋氏,隋氏一听就炸了,感情不回家是在外面养了外室?这怎么行?
长年累日积累的不满都因为这事爆发,要不是当时时间太晚,只怕隋氏当即就会带人冲到别院闹个天翻地覆。
这一夜隋氏当然没睡好,第二天顶着满脸蜡黄和硕大的黑眼圈,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种婆子护卫就往别院的方向去了。
几位与她交好的妯娌夫人也一并同去,为她撑腰是其一,看热闹是其二。
一到别院,隋氏就吩咐砸门,别院的小厮刚开了门,就被推到一边去,一群人如土匪进村一般乌央乌央地涌进了别院。
“那贱人住哪间院子?”
188夫妻大战
一大早,木渔坐在主院的八角亭里听丫鬟婆子给她讲述锦州几大家族的情况,她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锦州的势力分布。
丫鬟娓娓道来,婆子偶作补充,就和听故事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说到锦州的几大家族,自然绕不开元家。
“不是我自夸,元家在锦州的商人家族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再如何也是前三的位置,若是算上官家权贵,那也出不了前五,最多前七。”
木渔若有所思,果然选择元荡是没错的。
正要让丫鬟继续说下去,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好像到了闹市一般嗡嗡作响,这声音是不该在这雅致的宅院里出现的。
她微皱眉头,问道,“今日元老板有客人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是在住院伺候的,外院的事自然不会了解,尤其还是这种涉及到另一个主子的事。
管事婆子倒是出去过一趟,寻思了半晌后说道,“姑娘,老爷今日确实是有客人的。”
“是早就订好的吗?”
不是说这时候做客拜访都要提前送帖子来吗?
“这、应该不是,我见老爷身边伺候的小厮也很惊讶,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我瞧了,是两个约么三十岁的男子,该是老爷的生意伙伴。”
“来了几个人?”
“只我瞧见的,就两个人,连带六个仆人。”
木渔还是觉得不太对,八个男人弄得出这声响来?这是打起来了?
不对。
“这几个人来了多久了?”
管是婆子仔细回想一阵,“哎呦,那得半个多时辰了。”
也就是一个小时多前这些人来的,那怎么会现在才闹起来呢?难道是谈崩了?
吵闹声依旧没停,即便主院这边听不清楚到底在吵些什么,但那声响却很大。
管事婆子也觉察出些什么不对来了,她远远瞥见过那两个商人,很是斯文有礼,那些仆人也是恭谨沉默,断不会搞出这如同泼妇骂街的动静来,怕不是出了什么别的岔子。
“姑娘,这动静是不太对,不若我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来和姑娘说一说。”
木渔看着她,沉吟一番,“你去吧。”
“是。”
……
元荡昨天和木渔商量了酒水生意的种种细节,回来他又熬到半夜把一切记下来,添加了细节,第二天一大早就唤来管家去做事。
结果管家领命而去还不到一刻钟,就又回来了,还给他带来了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老爷,皇商郑成来访。”
元荡惊了,当即让人把他吃了一半的早饭收起来,随管家前去迎接郑成。
这郑成三天前才去给桃源酒楼捧场,这天就找上门来,也不先发个帖子,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他在书房见到了郑成和他的朋友,郑成面容平静,眼中含着一抹浅笑,整个人显得宁静悠远,并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不知郑兄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郑成缓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悠悠说道,“今日来的唐突,是想同元老弟谈一桩生意。”
元荡了然,大概是酒楼生意吧。
这整体来说算是件好事。
偌大的锦州,只一个桃源酒楼是不够的,至少能开三到五个,但要真开了这么多,其他大部分酒楼的生意必然受到影响,只开一家影响有限,他们不会说些什么,要是真开多了,他们抱团一致对付他,甚至对元家施压,他未必能扛得住。
要是有郑成站在桃源酒楼这一边,再加上他和元家,那便足够有底气了,便是半个锦州的商人抱团也奈何不得。
何况,商人最是会审时度势的,有了郑成这尊大佛在,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敢针对桃源酒楼。
分出去一部分利益,换来未来的安宁与长久的发展,还是很值当的。
最重要的是,还能因此搭上第一皇商郑成的线,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利益分配该谈的还是要谈,不能由着郑成来。
他等着郑成开口提这事,但郑成并没有提这事,而是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桃源酒楼的生意你做的漂亮,我听说,背后的另一个老板,是位漂亮的姑娘?不知郑某能否一见?”
元荡察觉到些许不对,郑成这是要绕开他直接和木渔商谈吗?
不,在他的地盘,先来见了他,再见木渔,即便谈生意也不能完全把他踢开的,而且郑成的态度,也很值得思考,他一时猜不透郑成的想法。
“额……今日郑兄来的突然,木姑娘那边没有准备,怕是不便见客,要是郑兄有事,我可着人去问问。”
想不通郑成的目的,那就先别让他见到人好了。
郑成也不恼,依旧悠然地喝着茶,“那就改日再约吧,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地方就约在桃源酒楼的包间如何?谈谈生意和合作的事。”
“好,届时我一定带着木姑娘前去见郑兄。”
郑成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元荡也不会给他下逐客令,几人就这么悠闲地在宅院里赏景闲聊。
直到那嘈杂的声响传来。
元荡都惊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郑成这种等级的客人面前,出现这种事情算是非常失礼了。
他让管家先陪着郑成他们,然后自己飞快地带人去解决这问题。
“元某招待不周,还请郑兄见谅。”
“无妨,你去吧。”
元荡匆匆离开,也就没有注意到郑成和他朋友脸上露出的玩味的微笑。
……
元荡带着一帮子仆人家丁去解决问题,半路就撞上了隋氏一行人。
夫妻二人一见面,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两人互相打量着,倒真不愧是夫妻,都是一脸没睡好的模样。
元荡扫视了一眼隋氏身后的阵容,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任由她在后宅胡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公然闹到这里,影响到他的生意和朋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隋氏一见元荡本来是心虚的,但见元荡厌恶的模样,心里又怒了。
元荡赶着回去招待郑成,颇为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隋氏更是怒极了,“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来迎你的外室回家!元家好歹是个大家,怎么能让爷们把女人养在外面,还要不要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善妒呢!爷不要这个脸,我还得要!”
元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也怒了。
隋氏闹的他在郑成面前丢脸倒罢了,还编排他和木渔的关系,一下子要搞坏他的两个生意伙伴,这当然不能接受。
“你再胡乱编排,我们就和离。”
189暂时的和平
因为愤怒,元荡这话说的格外大声。
在场的人都愣了,都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这对怒火中烧的夫妻迁怒。
隋氏尤其震惊,两人感情算不上多好,但彼此间的尊重还是有的,元荡也从不曾这般不耐烦这般决绝的说出和离的话来,
就是她害死那个未出生的庶子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
而现在,她还没做什么呢,他就这么不耐烦这么愤怒,甚至还提和离,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没脸……
一定是那个小贱人撺掇的!
“好啊,你为了个小贱人这么不给我脸面,
你当我是什么,你当隋家是什么?
有本事你和我回去,咱当着两家长辈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看你是要我这个正妻,还是要一个不知廉耻的外室!”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什么外室,只住着我的生意伙伴!你再胡说,我就去问问隋风,是怎么养出这等胡搅蛮缠不知廉耻的女儿的!”
“你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我为何不敢!”
两家人并没有很深厚的情意,当初结亲也是阴差阳错,为了利益而成。没有永远的利益,只一桩亲事并不能维持两家人长久的亲密,只是保持着面上过得去而已,私下里也是互相竞争,互相抢生意的。
尤其灾荒这三年多,很多商人抓住机会一夜暴富,也有很多商人赔的血本无归,变数颇大。
元家因为主要生意在锦州,而锦州算是整个南齐受灾最小的地方,又安全没有兵祸,
所以原本的生意受影响不大,
反而还因此对外高价卖粮卖药赚了一大笔钱财,财富几乎翻倍。
但隋家就不一样了,隋家虽然生意做的大,遍布好几个州,但都比较偏远贫瘠,赚的不算多,利润也不算大,灾荒一来,人都吃不上饭了,生意自然也做不大下去,甚至有的地方还被灾民哄抢,损失惨重。
隋家倒是也想做粮食生意,但是在贫瘠的地方,要独占这么生意自然不可能,能维持的了一大家子的吃用便很不错了,剩下的粮食只能小小的赚一笔,聊胜于无。
隋氏的父亲隋风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于是也从锦州大肆收粮,只是商人都不傻,
他从锦州买粮的价格已经相当高了。
隋风不愿意出这么多钱,就来元家买,借着亲家的名头压价,元家自己带出去卖能赚十成的钱,卖给隋家只能赚三四成,那谁愿意,但是碍于脸面,又不好真的一点不给。
隋风后来几次三番来讨要,最后元家忍无可忍,直接了当的拒绝了,隋家很不满,但也只能继续高价从其他人那里买粮食。
再算上运输的花费,还要赚大钱,等到了地方,那费用几乎上天。
吃得起的人根本不多,又有锦州本地的商人卖的价钱比他低,自然生意做得不顺,更倒霉的是山远路远,还遇上了几次流民,损失了好几批粮食,估计之前卖粮赚的那些钱又都赔进去了。
像元家和隋家这样的大商人家族,一年不赚钱都是不行的,何况三年都没怎么赚到钱,还赔了不少,早就淡出一开始的圈子了。
隋家生意下跌,又有之前买粮的冲突在,元荡甚至整个元家早就对隋家不满了。
放在别的人家,这种事多半也忍了,毕竟结亲十多年,多半孩子都好几个了,是真正的一家人了,顾及着夫妻子女的情分,也不会闹的太僵。
但是隋氏,十年无所出,还几度残害妾室和庶出子女,不敬长辈,嚣张跋扈,也没什么感情……
隋氏是跋扈自我,但不是傻子,她一眼看出这时候元荡是真的想与她和离,顿时心中一慌。
若是放在两人刚成婚的那阵子,甚至放在三五年前,她都不会慌的,和离就和离谁怕谁?
她是隋家的女儿,就是和离了生活也不会差。
但是现在,家里生意出了问题正指望着她在元家出力,她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子嗣,便是和离了,家人只会怪她,也不会支持她和离后的生活,她这情况,想再嫁也是难的……
一时之间,她把自己推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
她原本嚣张的姿态萎靡下来,底气不足地说道,“胡说什么,夫妻吵架本是常事,和离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元荡看着她这态度,心中也反思了一二,不该这么做的,至少不该在这么多人前说这事。
于是口气也缓和了几分,说道,“你先回家去,我晚上会回去,到时候再说。管家,送夫人他们回家去。”
隋氏还想挣扎一番,被元荡一个眼神瞪得没了脾气,怏怏地带着人走了。
来时怒气冲冲,走时垂头丧气,一场矛盾就这么消解于无形。
但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硬仗还在这晚。
元荡看着隋氏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这些人没被他发现拦下来,要是这些人直接去了主院木渔那里……
那一切就完了。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正要对身边的人吩咐什么,忽然就看到木渔身边的管事婆子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不远处的转角,他把人叫了过来。
“刚刚的动静没吵到木姑娘吧?”
“回老爷的话,姑娘听到动静,让我出来看看。”
“姑娘没生气吧。”
“那倒没有。”
元荡送了口气,说道,“你回去同姑娘说,这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管事婆子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元荡就又叫住了她,“嘶,你去和姑娘说,中午我同她一起吃饭,亲自给她解释清楚。”
这事不解释清楚,要是两人心里留了嫌隙,影响到两人的生意那就不好了。
送走婆子,元荡把门人仆从之流好生训斥了一番,吩咐之后要更用心做事,还命人去采买更多的护卫,彻底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
接着,他回去和郑成两人道歉,然后送走了两人。
正午将至,他又准备着和木渔道歉解释。
……
郑成和朋友离开,远远地坐在马车上回望宅院,朋友语气不无失望地说道,“竟然没闹起来……”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英雄救美的计谋既然不成,那就再换一计。这事我们占优,他们即便知道是计,也会愿者上钩的。”
190彻底解决
中午,木渔等来了满脸抱歉的元荡的解释。
这件事本身确实让她不高兴,没有人愿意稀里糊涂被认成小三,更没人愿意被认成小三再暴打羞辱一番,尽管这次因为干预及时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但那情况若是发生,一切就无可挽回。
“这件事都是我考虑不周,
回去后我会和隋氏说清楚,总之我保证她之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今天我就会搬出出去住,这是别院的房契和别院仆人的卖身契,算是我赔礼道歉的诚心,你就不要拒绝了,不然我心有不安。”
元荡态度非常诚恳,诚恳地让人不好意思对他摆脸色。
木渔知道这件事虽因他而起,
但不是他有心促成的,
严格来讲错不在他。
“不必这般,
这件事你不是有心的,也是你避免了事情变糟,就算了吧。”
最主要的还是元荡的态度好,道歉诚恳。
“不不不,请你一定收下。”
木渔定定看了他一阵,最终接过了那一大堆契票。
元荡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今天这事我想了想,还有宅院人不够多的缘故,我已经让管家去牙行采买护卫了,估计明天就能送来,到时你接收便是。”
木渔没想到他这般贴心,正好她最近也有买一批护卫的想法,到时候多买些便是。
“多谢了。”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元荡摆摆手,忽然想起郑成说的事,便把这事说了出来,
“对了,今天皇商郑成来找过我,约你我三天后在桃源酒楼包间谈合作的事。
这郑成地位颇高,人脉颇广,据说富可敌国,同他搭上线对我们很有好处。
只是他却没说事要做什么生意,我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酒楼的生意,但现在想想好像这里面还有些别的门道。”
木渔略想了想,一大比元荡更大的商人自然能给他们的生意带来更大的发展,但他必然也有所求,同这样的大商人打交道,他们这些小商人是天然处在劣势的,对方若是有什么坏想法,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要是对方想在桃源酒楼的生意上分一杯羹,倒还好,若是别的……
“你觉得郑成态度如何?”
元荡思考一番,“我觉得还行,他应该是带着善意来的,不是恶意想吞并我们。郑成他的商誉一向也还行,
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别太担心,这些我会找人打探。只希望若是他真的要合作,
你们能给我留口汤喝。”
“放心吧,我们是朋友,而且一直都合作愉快,我不会踢开你另起炉灶的。”
“那就好,我想多了,自罚一杯。”
元荡在木渔这里得了肯定,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终于能腾出手来一心解决家庭矛盾了。
他早早让小厮回家送了消息,召集家中有闲的长辈一起用晚饭,说要宣布些事情。
元家的人有不少在外跑生意的,但是留在家里的人也不少,多是女眷,也有元戎这样的小辈,或者元歧这样不成器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里,都尊崇实力,元荡是这一辈中的翘楚,把分到的祖业打理的蒸蒸日上不说,还自己做了大生意,赚了大钱,给公中入账不少,对亲戚也不吝啬,很得家里亲戚的喜欢。
所以这消息一带回家,那些闲着的姑嫂一辈都打算带着家中孩子来,更有兄弟长辈也推了些不那么重要的安排要来。
这些人是冲着最近大火的桃源酒楼来的,酒楼这事他做的实在漂亮,更别说还有南郡王和皇商郑成捧场,元家人一直很想搭上这两条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元母那边得到消息,这晚足有二三十人要来一并吃晚饭,这算是家族的一次聚会了。
她一边张罗着,一边抓着元荡身边的小厮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功宴?
并不像,小厮一直一脸凝重,而且隋氏那边怒气冲冲出门去又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回家来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隋氏给荡儿惹麻烦了?严不严重?”
小厮逃不脱,也不好乱说,只道,“老夫人,这事小的不敢说,我们爷说他回来亲自和您讲。”
元母心一沉,知道事情怕是很严重。
“你只说,是不是隋氏惹了荡儿不快?”
小厮点了点头,这才从元母手下跑掉。
元母瘫坐在主位上,满脸恍惚,口中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那时候给他娶了柳儿便好了……”
伺候的老嬷嬷立刻上前给元母顺气,“老夫人,这哪里怪你?谁也不知道门当户对的隋氏是这么个破落性子,再说了,这亲事也是老太爷点了头的,不是老夫人您执意要娶得,哪里能怪您呢?都是隋氏不好!”
元母老泪纵横,“要是当时我答应他娶柳儿,这些年他也能过得畅快些,有子有女,哪像现在,被那泼妇逼得家都不回,快三十了,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命苦啊……”
”老夫人,快别哭了,伤身体呢,等会儿爷看见要担心了。”
……
元荡回了家,先去见了他娘,好生安抚了一阵没大事,不要担心,临近饭点才走脱去找隋氏谈话。
卧房里,隋氏穿金戴银,已经打扮好了,但即便请来最好的妆娘,也无法化解她眉目中的戾气,面相这种东西,是轻易改变不了的。
“时间不多,我就不废话了,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我们和离。我会给你一些产业做补偿,足够你后半生富贵无忧,隋家最近求到元家的那些事,除了太过分的那两件,其余的我能帮着办了。
第二个,我们不和离,但从此有名无实,相敬如宾,后院的事,交给崔姨娘打理,你若再犯错,那我便休妻。隋家求来的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帮着办几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隋氏听得气笑了,笑完就一把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元荡眼睛里去。
“元荡,你也算是个人!”
元荡表情平静,“我自认并不曾对不起你。我尊重你的骄傲自尊,但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配被人尊重。这两个选择,不是给你的,是给有着我妻子身份的这个人。”
说完,他就决绝地转身离开。
隋氏瘫倒在座椅上,讽刺的笑容并未褪去,泪水却已经冲花脸上的妆容。
“我选二。”
走到门口的元荡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然后迈出了房间。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一次。
191处理元歧
这次聚会很是热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以为是庆祝酒楼的成功,于是都喜气满满地祝福元荡。
当然,也有不这样的,比如元母,再比如和隋氏一起去别院的那几个妯娌,再比如见不得元荡好的元歧之流,不过这几类人到底是少数,也不太影响什么。
元荡回来的正是时候,聚会气氛正酣,长辈们对他笑着夸赞,并试探着让他带一带后辈,引荐一下南郡王和郑成,他只笑着说有机会的。
姑嫂婶子这些则是夸赞酒菜好吃,询问他能不能送更多酒水来,想的厉害,他也都答应了下来。
一场聚会满座皆欢,只是女主人未曾露面,男主人也从未提及。
敏感聪明些的人已经能从中嗅到些不一样的消息了,都对此闭口不提,除了元歧这样的。
“堂哥,堂嫂呢?今日这般热闹,堂嫂怎么不出来迎客?难道是病了?不能吧,今天一大早我还见堂嫂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大群人出门去了,那架势看着可生猛了,好像要去抓奸一般,啧啧……”
任谁也听出这一番话里的阴阳怪气不怀好意来了。
几个长辈当即变了脸色,喝止元歧,“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喝了几口黄汤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什么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一天天的除了要钱玩女人你还会做什么!府里养着你已经待你不薄,你还不知感恩,搬弄是非!”
元歧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长辈出来骂他,还骂的这么凶,这是他从前不曾经历过的!
“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我说的哪句不是真!堂嫂就是捉奸去了!怎么了,我玩女人你们骂我,他玩女人你们就不不骂了!凭什么!我爹可是……”
“啪!”
响亮的耳光声盖过了元歧大喊大叫的声音,热闹的聚会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元歧被一巴掌抽到在地,原本就因酒色而亏空的身体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正要骂时,却发现抽他的人是他的母亲,而一向最疼爱他的老祖宗正站在不远处满眼失望的看着他。
冥冥中,他感觉到一丝不妙,好像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的母亲哭泣着,声音在院子里久久回荡,伤心至极。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生下你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掐死……”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哭泣的母亲,这是除了老祖宗最疼爱他的人,“娘……”
“我千不该万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为非作歹、挑拨家人,让你败坏你爹的名声,处处为你爹抹黑!”
“他是我爹!我爹是家里是南齐的英雄!他们都该捧着我们,他们都欠我们的!”
“啪!”
又是一巴掌。
“他们是欠你爹的!不是欠你的!不是欠你这个畜生的!”
元歧真有些慌了,他娘说的话让他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对,他一直是这样的,之前谁也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反应这么大。
上个月他强纳了一房小妾,那家人是个小商人,告到官府去了,最后还是老祖宗出面让二伯摆平的,他娘也只是训斥了他一番,之后就一切如常了,并没有很对他失望。
最近他明明没做什么,怎么他娘和老祖宗都对他这么生气?
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他一个个看去,最终视线定格在元荡脸上。
“是你,一定是你说了我的坏话,娘,老祖宗,你们别信他说的,他就是故意抹黑我!”
但他娘和元家老祖宗什么并没有变化,依旧失望至极。
在座的人中,有人小声说道,“就你还用得着抹黑?外面传闻中的桩桩件件哪一件冤枉了你?”
其他人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一般生意不错的商人都有很多不好的传闻,有真的,也有假的,假的多是有人为了中伤他故意编造出来的,有的纯粹是捕风捉影。
但元歧不一样,外面的那些传言,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对应的事件,而且真实的事情比起传言,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家老祖宗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示意身边的大丫鬟上前说话。
老祖宗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是极有脸面的,在场的人都认识,只见这大丫鬟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元家元歧,顽劣不堪,犯下七大错,屡教不改,辱没门庭,特命其回老家守宗祠尽孝,终生不得出!”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此前元歧闯了大祸也不是没有闹大的时候,只是老祖宗每次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每次元歧都没得到什么眼中的处罚,众人本以为这次也是这样,没想到这次老祖宗却动了真章。
看来元歧这次该是又犯了什么大错,不过,最近没得到什么消息呀?
“第一错,罔顾人命,数年来逼死害死十七余条人命,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污蔑!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其他人也窃窃私语,虽然他们也不喜欢元歧,看不起他,但是害死十七条人命这事,也多少有些危言悚听了,而且若这是真的,元家也多半会受到影响。
“这、我们也是看着元歧长大的,他虽是个混不吝的,却也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
“对啊,这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自元歧十四岁至今八年时间,他的妾室陆续死去二十余人,其中七人死亡与他直接相关,更有四人是在他默许下被人侵害致死,还有不从他的女子一家人被他的附庸害死,他的两个庶出子女,以及其他人的妾室、烟花女子……”
这么一说,众人都不说话了,元歧也瘫倒在地。
“第二错,不睦兄弟,欺凌后辈,致人残疾,勾结外人侵害家族产业,破坏家族团结!”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有人小声哭泣起来,正是苦主的母亲,迟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一天。
“第三错,……”
……
整整七大错数下来,元歧精神恍惚瘫倒在地,被家丁拖走,其他人也满面复杂,他们从前知道元歧纨绔,但也只是厌恶而已,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罪名汇总下来,他们才发现元歧竟然这般可恶。
这种人,竟然是他们元家人,这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他们元家?
所以对于家里对元歧的处理,所有人都十分赞成,当天晚上,就把元歧送走了。
这自然是元荡的手笔,但他也只是汇总而已,并没有污蔑元歧哪怕一项罪名。
192买护卫
木渔收到元荡小厮传来的有关元歧的消息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只平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木姑娘,你不高兴吗?元歧冒犯过你……”
“我自然开心,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得到了惩罚,不能再祸害其他人。
我也不开心,他做了这么多做事,害死那么多人,最后竟然还能活的好好的,只是被关起来而已。
至于他冒犯我,这是件小事不是吗?”
小厮一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顿时变得满脸羞愧,灰溜溜地离开了。
木渔发呆了片刻,同身边的管事婆子说道,“去问一问管家,昨日说的那批护卫什么时候能到。”
管事婆子领命而去,片刻后便带着管家来复命了。
“回主家的话,护卫已经送到了,现在就等在主院里,主家可是要训话?”
“训话便免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片刻后,她坐在主院里的八角凉亭下喝茶,二十个高高壮壮的护卫排列整齐地站在主院空地上任她打量。
她有些惊讶,这比她想的要好很多,比她日常见到的那几个护卫要好一些,尤其这么一群站在一起,视觉上的冲击感更强。
不过,只是看起来好还是不够的,花架子没有用处。
“他们会功夫吗?”
“会一点,功夫底子都是有的。”
管家谦虚地同她讲着,接着冲护卫们喊了一句,让他们展示一番武艺。
护卫们当即大喝一声,各自摆出架势,马步、踢腿、横拳等等,看起来力道很足。
木渔想了想,又问,“他们的武艺比起元大哥外出行商带着的护卫又如何?”
“……那自然是元老板外出行商带着的护卫厉害。”
“厉害很多吗?”
“厉害相当多。”
“那你能买来这样厉害的护卫吗?”
管家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最后说道,“我能买到一些,也能招募来一些,但是数目可能不会很多,而且价钱会很高……”
“那不是大问题。”
木渔示意管家屏退护卫,让他在桌边坐下,丫鬟识趣地给他倒了茶,然后也退下了。
“不知姑娘想要再招募多少护卫?”
木渔沉吟一番,“这事不急,你且先说说锦州招募护卫的行情。”
“这我熟悉,锦州什么都发达,什么都做得细致,护卫这一行也是这样。
护卫一般按照水平高低分成四等,从好到坏依次是一等二等三等四等。
这四等,也是最次的一等,什么歪瓜裂枣都有,能力低下不说,长得也都奇奇怪怪。
当然了,这是在我们这样的富裕人家看来的,在那些小乡绅,小商人那里,这便是实惠的选择了,仔细挑挑还是能选出那么几个合适的人选的,不过大部分都选不上没活做罢了。
行价嘛,在我们这块儿,买一个约么三两银子,聘一个一个月约么三百文或五百文。
这三等,就是数目最多最普遍的一等,都是正常的汉子,长得不说多齐整,反正看得过去。
咱们院子里那几个护卫就是三等护卫,一般的看家护院是足够的,也不会存在丢了脸面什么的问题。
行价,买一个约么六两银子,聘一个一个月约么五六百文。
这二等,是讲究些的人家才会用的,外表高壮不用说,力气大,还有拳脚功夫在。
这样的人一般都早早被那些真正的大权贵订走了,少有留在市面上任人挑选的时候。
这次送来的这二十个就是二等护卫,元老爷是托了关系才买到这二十个。
行价,买一个得十两银子,聘一个一个月一两银子打底,并不好买,聘请都不好找的。”
说到这里,木渔打断了一下,“三等就已经要托关系买了吗?加钱不行吗?”
她在这锦州可没什么关系,用元荡的关系,又有悖她的初衷。
“三等难得,加钱自然找得到,只是这需要时间,可能几天就那么一两个,要等上许久才能凑齐这二十个,所以……”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再说是四等,就是主家您想要的这种,武艺相当高强,一打五甚至一打十都不成问题,元家商队的护卫都是这一等。
三等都那般难得,更不要说这四等了,简直称得上是可遇不可求。
这种人,整个锦州的富商权贵都紧盯着呢,人家有事做,都想着私底下撬过来,一旦有一个离开上家,立刻便有更多人蜂拥而至,捧着钱请他去做事。
行价就没个准头了,肯签死契的很少,今天只听说了两个,去年也不超过十个,价格都在百两银子以上,甚至有一个签出了千两银子的高价。
大多都是聘请的,聘请的价钱一个月也是十两银子打底的。
这价钱比三等高出十多倍来,所以有很多人宁愿买十个三等的用。
当然了,也可能是他们抢不到四等说的酸话。”
这听起来比她想的要复杂要难得多,原本她想着只要肯出钱就能很快解决这件事,就像采买其他东西一样简单。
现在看起来很是棘手啊。
“你刚刚说,你能找到几个?”
管家笑了笑,说道,“我给元老爷当了二十年的管家,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
接着他正色道,“我有把握能喊来的有三个,不太能确定的有两个。”
“说来听听。”
“一个是我的老友,曾在元老板手下做过几年,后来要照顾家人便不做了,也赚了一大笔钱,过寻常百姓的日子是一辈子足够了,只是这几年他家人生病,儿子读书,这钱花得差不多了,就想着重新出来做事。
但他四十岁了,又许多年没有做事,名头早就淡了,并不好找,只能给到三等的工钱,最后是元老爷收留了他,按照二等的工钱,在一个农庄里做管事。
他也很不甘的,总找我喝酒诉苦……
一个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只有十八岁,之前给人骗了一次,现在只愿意找熟人介绍,他父母找到我这里,本来是想介绍给元老爷的,一直也没遇上,现在我是主家的人了,自然要推给主家。
还有一个是……”
木渔听完管家的话,这些人都是没问题的。
“这些人我都要了,你去同他们谈吧,能签长契最好。”
管家喜不自胜,“是。”
第二天,木渔就在自家院子里见到了这五个人。
193皇商郑成的诱惑
木渔接见了这五个护卫,像现代面试一般稍微考察了一下几人的性格和能力,结果让她很是满意。
几人的性格没有很古怪的,都能说的上话,能力更是不必多说,每一个都能打昨天来的那群护卫的六七个,甚至那个名叫赵然的年轻人,一个人打了十个。
她当即宣布给他们加工钱,并让管家带他们在别院里安顿下来。
对这些人的安排是,以后她出门,其中四个要随行,年纪偏大的崔老伯则留在府里帮着训练府里的护卫。
这天晚些时候元荡来了,来同她商量明天去桃源酒楼见郑成的事。
“我这两天新得到到一个消息,皇商郑成他现在出现在锦州,与南都皇权之争有关……”
木渔屏退了附近伺候的人,亲自给元荡倒了杯茶,轻声道,“喝杯茶,慢慢说。”
她看出元荡有些慌张,借此安抚他。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皇权没有天然的敬畏,甚至看多了小说和电视剧,有了一些不正确的刻板印象。
但元荡不一样,即便他再聪慧,也终究是长于这皇权至上大环境下的商人而已,他能跳出自己身份的桎梏,却跳不出时代的桎梏。
元荡渐渐平静下来,眼中却还有着几分心悸,他说道,
“今早我在南都的朋友递了消息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今圣上病重,神女闭关为之祈福,几位皇子之间矛盾冲突不断,甚至不少将军宗室都参与其中,南都已经开始乱起来了。
我这朋友打算来锦州避一阵子,让我收留他一阵。”
木渔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皇商郑成也是来锦州避难的?”
“很有可能,但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事,而是皇商郑成也参与了党争,他支持的是驻兵在外的三皇子,所以被明里暗里的排挤出了南都。”
木渔眯起了眼睛,这事确实难办。
如果三皇子成功了还好,郑成的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数,如果三皇子失败了,那郑成难免会被清算,而他们这些和郑成有合作的商人,自然也会被牵连。
但郑成显然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是他们无法拒绝的存在……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吗?”
元荡摇头,“暂时没有,只能先看看明天郑成提什么要求再做打算,见招拆招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提前知道消息总是有用的,至少早有准备不会那么被动。
……
桃源酒楼的生意依旧火爆。
木渔轻纱覆面,在丫鬟护卫的簇拥下走进酒楼,大堂里座无虚席,热闹异常。
早就来了的元荡立刻出面把她迎到楼上包间,郑成和他那个朋友早已等在里面。
木渔摘下面纱,丫鬟接过后识趣退出包间,包间里只剩下木渔四人。
郑成脸上闪过一抹讶然,他那摇着羽扇的朋友则直接呆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
“没想到木姑娘这般漂亮。”
木渔淡然道,“皮相而已,漂亮的姑娘何其多,这不算什么。”
郑成笑笑,眼中闪过一抹欣赏,“漂亮姑娘是多,但像木姑娘这般经营着偌大生意还赚的盆满钵满的聪慧姑娘属实少见。”
木渔没说话,元荡顺势说道,“哈哈哈,确实是,似木姑娘这般聪慧的人并不多,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不见得有多少。”
一番礼貌性的寒暄过后,郑成终于说起正事来。
“木姑娘可是渭州人士?亦或祖籍渭州?”
木渔和元荡对视一眼,答道,“不是,我出生在黄沙城附近,郑大哥为何这么问?”
“是这样,我知道木姑娘的生意,主要靠那些品质颇好的粮食果蔬……”
木渔和元荡脸色微变,虽然很快控制住了,但这些变化却瞒不过老奸巨猾的郑成。
郑成笑笑,“不必紧张,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下本质,这有助有我们之后的合作。”
木渔早一步放松下来,这件事不是秘密,有心人都能观察出来,她也早准备过应对之法。
“郑大哥不妨说说,要怎么合作才好?”
“我收过不少元家粮铺卖的粮食,知晓这些粮食到不了顶级,但却能给人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用这些粮食酿的酒,也比寻常粮食酿的酒多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甚至,这桃源酒楼,若是没了那些食材,滋味怕也要大打折扣吧。”
木渔坦然,“理论上确实是这般。”
郑成笑道,“木姑娘已经把自己的优势利用的很好了,但还可以做到更好。”
“郑大哥请说。”
“你既知道借势元荡,自然也能知道借势与我能得到更多。”
木渔转头看向眼中颇有几分担忧的元荡,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然后对着郑成说道,
“我之所以同元大哥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信任他。”
“那我们如何能成为朋友呢?”
“这需要时间。”
郑成笑笑,“但我并不像花太多时间证明什么,我现在就想同你们合作,把生意做大。”
元荡有些着急,“郑兄,这……”
郑成的朋友摇着羽扇打断了他的话,“元兄不必着急,先让木姑娘考虑考虑,毕竟这生意真正做决定的人是木姑娘不是吗?”
郑成则带着志在必得的笑说出了他的筹码,“如果你与我合作,我保证,三年时间里你会成为南齐第二大富商。”
他看出了她眼底的野心,自然知道说什么最能打动她。
木渔确实动摇了。
如果靠她和元荡,有着芥子空间的优势和元家的地位,两人三年里也能赚到很多钱,在整个南齐也能算是数的到的大商人。
但路上必定坎坷异常,而且生意的局限性也很强,有些事不是通过钱就能解决的,所以她原本的目标是赚到大钱,然后去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要是成为南齐的第二大富商,这意味着足够有钱,也有了一定的势力,不必从零做起。
简而言之,郑成给了她一个三年内成功的选择,如果拒绝,她可能要花上十年甚至更多来达到同样的高度,甚至在某些地方永远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很难不心动。
但她还没被冲昏头脑,理智告诉她有得必有失,有回报必要付出,
“但我要怎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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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补更
194给温望一个机会
“这很好解决,我是诚心的,自然有办法证明。
我会找锦州乃至南都以诚信著称的权贵富商来为我作证,并向他们引荐你们,以后在所有人眼里,我们就是朋友了。”
木渔思索一番,觉得好似没什么问题,便去看元荡,元荡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的意思。
郑成和他的朋友微笑着喝茶,具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事情自然是成了。
四人吃了比较愉快的一餐,餐后就着酒楼新推出的茶点又略谈了谈合作的具体事宜,主要就那么几点。
第一点是粮食来源要控制住,这些粮食只能落在他们手里,不能给其他商人机会。
木渔表示以后会约束自己的人,元荡则表示那些百姓手里的粮食他会去收购,绝对不会流到别的商人机会。
第二点是这些粮食的用途,郑成想把粮食打造成皇粮,让粮食的价值水涨船高,私下高价售卖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运去邻国高价售卖,他有几条路子可以走通。
除此外,酒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路子,做好噱头,同样能高价卖到南齐各处,卖到各个邻国。
其中的利润自不必多说。
第三点是酒楼的线,锦州的成功已经能证明这是可行的,接下来只要复制这次的经验把酒楼开到南齐各处便是了,郑成皇商的身份还是很有用处的,再加上钱财的助攻,向来是无往不利的。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郑成希望木渔能扩大生产,尽快提供更多的更高品质的粮食和蔬菜,并表明他会尽全力提供帮助。
谈判的过程也比较愉快。
木渔通过这次接触,发现郑成是个温和且坚定的人,如果不触及到他的利益,他会是个很温和的人,但谈及生意,谈及利益,他就很坚定,甚至会很强势。
同这种人做生意,利益一致还好,若是利益不一致,那就有的闹了。
目前来看,双方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双方谈完之后,木渔和元荡离开包间,到酒楼单独给东家留的包间去说话,复盘分析下这天谈的这些内容。
“你觉得如何?”
元荡思索一阵,“我需得好好想想,谈的很顺,好似没有任何问题,但做生意,只一个小漏洞就可让人万劫不复,这么大的生意,更要小心才是。”
木渔点头,“我何尝不知道。”
但她确实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熟识各种商业套路的顶尖商人,她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天赋。
自来在一个行业做到一般水平或者较好水平天赋还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或还有勤能补拙的机会,但若是想要在一个行业里做到顶尖水准,那只靠努力就不够了,需得的顶好的天赋配合足够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做到。
木渔深知,在经商方面,她并不算有天赋。
但她没有天赋,不代表别人没有。
她的优势,在于管理和用人。
“远山镇那边的生产经营离不开我,还有扩大经营的事,都要我回去盯着,锦州这边我怕是不能兼顾。
照我们和郑成初步商量的结果,这边的生意正在快速扩张的时候,也离不开人。
我知道元大哥你有心帮我,但你也有自己的产业自己的生意,总不可能一直帮我打理生意。
我需要培养几个自己人。”
元荡沉默一阵,“你说的对,你心里早有人选了对吧?”
“是。”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温望。”
元荡叹了口气,“我早看出来了,这是个天生的商人苗子,整个人精的跟猴儿一样,对算术天生敏感,自有一套法子,算账算的又快又好不说,还很善于抓住机会,也会来事儿。”
木渔倒不知道元荡对温望评价这么高,心里还挺高兴,颇有种自己家的小孩儿被邻居夸奖了的满足感。
“哦?他做了什么?得了你这么高的评价?”
“在远山镇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是个长得好又懂事儿的小子,当时只觉得他以后定能混出个名堂来。
在锦州忙的这几天里,酒楼里的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账房夸他账做得好,又快又准,做事也认真妥帖。
虽然平时冷着一张脸,但却很会讨人欢心,这才几天时间,就把南郡王和他的那一群朋友彻底拿下了,每次来都请他去伺候,赏钱也是大把大把的给,对他赞不绝口。
他还给我提了几个建议,非常不错,照他说的改了之后,客人都很满意,每日入账的钱也多了不少。
实在是个好苗子,我挺喜欢这小子的。”
“那我就拜托元大哥帮我培养培养他让他能早日独挑大梁了。”
“我们是朋友,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木渔唤来丫鬟,让把温望带上来。
不多时,温望到了。
少年的身体正在成长的时期,细细长长如刚抽条的杨柳,柔韧朝气,那张精致的脸似乎也比往日更精致了些,漆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
木渔深觉自己没选错人,招手唤他过来,拉着他的手把他交给元荡。
“给你一个机会……”
温望微愣住了,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去看元荡,元荡并没有拆穿他。
木渔离开后,元荡拍了拍温望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也离开了。
温望站在包间外的走廊里,缓缓握起了被摸过的那只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漆黑的眼珠里充满了野心。
正在这时,附近的一个包间门正好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温望知道,这就是之前和木渔谈生意的两个人,也是接下来他要多次接触到的两个人。
皇商郑成。
他照着酒楼里的规矩冲两人微微弯腰行礼,而后就要离开。
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你是叫温望对吧,我是皇商郑成,我想元荡和木渔应该向你介绍过我。”
温望转过身,回道,“是。”
郑成一笑,朝他走来,轻声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实现心底最深处愿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