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合作
秋收完成,又是十万多斤粮食,除去分给村民的,村里收入六万斤左右。
木渔看着这些粮食被收到仓库里,处理完秋收后的各项事宜,计划着在入冬前再去远山镇一趟,买些棉花做棉衣过冬。
就是在这时候,她收到了杨二郎和孙三的来信。
两个人信里都提到了元荡到了镇上想与她谈生意这事,杨二郎还提了收了不少棉花棉衣的事情,询问她要不要收更多,当然要收更多,这事她会亲自去说。
至于元荡这事,还是孙三写的信更有参考性,里面提到了元荡说的一些消息她很感兴趣。
皇帝身体不好,皇子野心勃勃,将军心思各异?
这不算是好消息,动荡的环境对他们这些百姓身份的弱者来说是极大的坏事,甚至要比灾荒还坏。
但也不算多坏,本来他们就备受叛军和敌国的侵袭,再多一条也没什么。
她更关注的是,凌将军平定了巴州郡,还要来平定黄沙城这事。
这算是个好消息,安全的环境有利于商业发展,正好她也觉得远山镇地方太小了,想要把生意做大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呢,这不就有了现成的么?
巴州郡好啊,地方比远山镇大太多了,而且也比远山镇富裕得多,市场广大,正好多了这许多粮食愁没地方卖呢。
至于说黄沙城,凌将军能拿下来恢复往日荣光也是好的,毕竟那么大一座城池呢,被毁了挺可惜的。
按说这都是好消息,只是她总觉得有哪里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细想又说不出来,这就有些怪。
但也没办法,毕竟找不到问题,感觉错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就这么着,她跟着商队到了远山镇。
远山镇比她上次来时更有生机,这次她见到的哪怕是底层的人脸上也带着希望,不再是之前的茫然。
她先见了杨二郎,同他说了多买棉衣的事,问了几句酒楼的事得知生意红火一切顺利便放心去了粮铺找孙三。
这次来时桃源粮铺里人依旧很多,但比之前是少了些,少了些衣着破烂面容愁苦的,多了些衣着富贵的商人。
孙三见她打量这个,一边把她往后院迎,一边给她解释道,
“前阵子镇上的粮食收了,我们也没有多少活做,镇民手里也多了粮食,出来做事的人便少了。
还有就是,收回来的麦秆、禾杆被打成麸糠,在其他一些小粮铺小作坊售卖,这东西可便宜了,只要五十文钱一斤,以一斤粮食能换个六七斤……”
木渔只略听了听便放下,问起元荡的事来。
孙三一一回了,问要不要帮着约元荡过来,元荡就在洪福客栈住着。
木渔想了想,斟酌道,“请元荡他们去桃源酒楼吃饭,告诉温望,要二楼的包间。”
桃源酒楼并没全清理出来,目前只有大堂六张桌子在使用中,就目前来看完全足够,但其实还有一个包间在待用状态。
她想着,等到时候吃过饭联系完感情,正好能顺便把生意谈了,这种事她不喜欢拖太久。
……
正午时分,收到消息的元荡一行人容光焕发地进了桃源酒楼,顶着众人疑惑羡慕的目光被引到了二楼包间里。
木渔和孙三孙二杨二郎早都等在里面,简单的寒暄过后便落座了。
王子易打量着木渔,这几天他听不少人形容过她的长相,也听说到她的不少事迹,幻想过她的模样,但是一见真人却发现,真人与想象是截然不同的。
一开始他还猜测过木渔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傀儡,见到真人之后他确定这不是,她要比他家中的一些长辈都更老成持重,都更有智慧与谋算。
这着实少见,更少见的是她的样貌给人的感觉,即便红斑覆面,也没人会说她是丑的,反而更让人感觉到她的特别。
在打量木渔的不只王子易一个,还有元戎,只不过他年纪小,心计更浅,表现得也更直白。
“你就是木渔?桃源酒楼的老板?”
木渔颔首,“我是。”
“你看起来比我幺妹还小,我幺妹今春及笄了。”
及笄是十五岁,木渔现在的身体,充其量有十三岁,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吃的好了,让她在同龄人里看起来算是个高的,只是再高,也不过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哎,你既然是这里老板,那能卖给我们些酒不?
我想带些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他们一定会喜欢的,但这里每次只让我买两壶,那太少了,回去我就喝光了,根本剩不下。”
元戎抱怨道。
木渔略一思索,之前好像也有人提过类似的事,看来这酒很受欢迎,可以多酿一些,反正村里的粮食多。
“酒楼里的规矩如此,我作为掌柜也不好坏了规矩,不过我可以以私人的身份送你们几坛。”
元戎听到前半句蔫了,听到后半句顿时满血复活。
元荡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那就谢过木掌柜了。”
说话间,陆续开始上菜,元荡本来还想再与木渔攀谈几句,结果菜香太勾人,还有元戎这么个拖后腿的一直在惊叹,只得放弃了这想法,一心吃菜。
只是吃着吃着,他也逐渐和元戎一样,赞叹满满。
按说他们到了镇上在酒楼吃饭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就是再好吃也习惯了,很难再惊艳什么。
但是这些菜一上来,确实又惊艳到他了,他觉得,这一次的几道菜,就是拿到锦州最好的酒楼去,也不会逊色。
他在心里默默地把桃源酒楼的位置又往上提了提,要合作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吃晚饭,小厮们来收拾完残局,呈上清茶点心然后退出把空间留给他们谈事情。
木渔询问元荡上次那批粮食卖的怎么样,是否还要继续做下去。
元荡当然要做下去,并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次我要带走一万斤黍米,年后还要继续合作。”
木渔喝茶的手一顿,这可是大手笔,而且他答应的未免太痛快了些,这不是商人该有的反应,除非他另有所图。
果然,接下来就听元荡说道,
“粮食的生意好说,不知道木姑娘想不想和我谈谈别的合作。”
166在锦州开酒楼
“别的合作?”
“对。”元荡点头,看向酒楼各处,“木姑娘把桃源酒楼经营的相当好,哪怕开到锦州去也不会逊色。”
木渔挑眉,酒楼生意原本不在她的发展计划中,充其量也是想着靠酒楼吸引附近的商人来远山镇做生意,至于把酒楼开到锦州去……
锦州富庶繁华,是南齐有名的温柔富贵乡,在那里做生意自然比在远山镇这穷乡僻壤来的好。
当然了,在那里做生意也要比在这里多许多麻烦,比如那众多的竞争者。
她有自信酒楼的酒菜能不输与其他酒楼新引来足够多的食客,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实力,这才能站稳脚跟做好生意。
如果真的想在锦州开酒楼,那元荡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只是要听听他怎么说才行。
“我倒暂时没想过这事,元老板不妨说来听听。”
“我家在锦州小有势力,也开有几家酒楼,只是有生意好的,也有生意不好的,经营上没问题,只是没有特色。
在锦州开酒楼是很赚钱,但要是没点儿能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也不能长久留住人。
但我觉得桃源酒楼就很有能耐留住人,这里的酒菜很绝,锦州那些口味被养刁了的富商们会很愿意捧场。
关于合作,我是想木姑娘这边提供人和食材,我那边提供酒楼和人脉,解决遇到的问题,我们一起把酒楼开起来。”
这般听来,倒确实是不错的合作。
这样他们要面对就和在远山镇相差不多,只要把菜做好就行,当然目前来说还要考虑怎么把食材和厨师的问题解决。
暂时不适合,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因为酒楼的利润实在大,要卖许多许多的粮食才能抵得上酒楼一天的收入。
“元老板,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你也瞧见了,现在我这桃源酒楼,应付远山镇这小地方都勉强,哪里还有余力去再开一家酒楼呢?”
这是事实,元荡也看在眼里,只是商人的思维让他觉得没有什么是有钱不能快速复制、解决的,但话不能直接这么说。
“木姑娘,酒楼的利润之大你我都看在眼里,我是不忍放任这么一桩暴利的生意在眼前却不抓住的,这些问题,能不能靠钱解决一二呢?
如果木姑娘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帮着想办法解决。”
木渔思考,食材的问题其实不是问题,是随时可以解决的,如果怕让人察觉什么,可以有很多遮掩方法。
她的身份为了遮掩这些很麻烦,但元荡这样的商人为赚钱做什么都不为过,也不会有人敢去窥探。
厨师的问题么,这有点儿难搞,真正的大厨难得,即便真的厨艺精湛,每个厨子做同一道菜也未必是同一种滋味。
但这……其实也算不得多大的问题,酒菜好吃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滋味一样?
只要差别不大到完全是两道菜就是了。
“这需要时间,而且,只能大概解决。”
元荡当即道,“这便够了!”
木渔见他这般热衷此事,也不好正当他兴致高涨的时候泼他冷水,反正现在还没具体定下来。
然而接着便听元戎说道,“桃源酒楼要开到锦州去了?好哎,到时候我就能时时吃到好吃的酒菜了!”
王子易也含笑悠然。
两人都算是元荡的自己人,元荡也没有避着他们的意思,直接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酒楼开起来,酒楼外的事我负责,酒楼里的事你负责,到时候我们一起经营,利润五五开。”
木渔眉头微皱,租金是定然没有这么高的,但要算上元荡的势力帮着解决麻烦,好像又不算什么,但还是很高啊,虽然她也还有的赚,但分这么一大笔钱出去……
元荡只看她的脸色便大概猜到她在顾虑什么。
如果开到锦州去的酒楼有现在的八成滋味,再加上元家在锦州的势力和地位,他有信心把酒楼生意做爆。
到时候,便是三四成的利润也能顶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酒楼了,何况还不需要他去操心酒菜的事。
“六四,你六我四。”
“成交。”
……
木渔和元荡简单说了几句便分开了,约定锦州的桃源酒楼来年三月开张,并请他帮着留意一些隐蔽的良田农庄酒馆。
分别之后,她让温望派人给元荡三人每人送去两坛黍酒。
然后找来酒楼的相关人员询问他们对这事的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没遇到过这种事,只支支吾吾地说,都听她的。
“我已经决定要做了,只是想听听大家的建议把事情做到最好。”
一向不爱说话的温望第一个开口,“我们不能只管做菜,账目的事,要有自己人。”
木渔点头,“这当然。”
温望近来好像就在学着管账这些,看来他学的挺好。
主厨老宋也别别扭扭地开口说,“要撑起一座酒楼,主厨的厨艺必须得过硬,我们这边派过去的主厨,东家可有人选?”
“暂时没有,你有人选推荐吗?”
老宋脸都憋红了,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小舅子陈岁也是个厨子,在酒楼干过几年帮厨,后来开了家小饭馆,厨艺虽然不如我,但在这远山镇也是数的到的。”
木渔若有所思,看向孙三孙二,这两人对当地很熟悉。
两人见她看来,具是点头,孙二说道,“陈岁确实有些厨艺,他开的那小馆子生意也很不错,只是能不能担起酒楼主厨的重任,我们外行人就不好说道了。”
“那好,左右现在也没别的人选,就先让他到酒楼来做事吧。左右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老宋你也多教教他。”
“是是,谢谢东家!”
老宋欢天喜地地坐下了。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提这事,只是家里人逼得紧,陈岁也确实是有厨艺的,如今过得落魄,总让他想起之前的他。
现在好了,东家答应了,陈岁有了好活计,也帮东家找了一个主厨人选,是大好事。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当然没什么问题,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事除了极大地鼓舞了酒楼士气外,并没别的太大的影响。
酒楼生意依旧红火。
但木渔有别的想法,正好这时候老镇长找她,两人一拍即和,定下许多事情来。
167开酒坊
老镇长找她是为了秋收的这批粮食的事,这批粮食有了她拿出来的粮种,质量很不错,虽然还比不上她从村里带出来的那些,但也相差不多了。
“你没来之前,元家的商队已经在镇上其他人那里采买了一批粮食,开价三百六十文一斤。
秋收之后,粮价降了些,好粮普遍降了个三五十文,这价钱倒也还算公道。”
木渔抿了口茶,对此并没有很大反应。
最近桃源粮铺在镇上的售卖村里粮食的价格降了五十文,现在是四百文一斤,卖给元荡也一样是四百文,这价格确实公道。
“这次卖粮的人不多,卖的数目也不多,大家都饿怕了。
不过,若是来年年景好粮食收得多他们怕又会忘记这茬儿大肆卖粮了。
这事,你怎么看?”
木渔放下茶杯,道,“镇民卖些粮食换钱是他们的自由,我把粮种换给他们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天了,这没什么的。”
给出去的粮种没有她在用的那么好,来年留种的品质又会差一截儿,粮食的一般的好和很好之间差距还是很多的。
粮商和有钱人都不是傻子。
老镇长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在意一个商人的看法,但问题是,这个商人带他们走出了绝望的境地,还有可能再拉他们一把,让他们少去很多无望煎熬的日子。
受人恩惠本就该心存感恩,有求于人更是要诸多注意。
“酒楼的生意很是不错,我听说你已经在镇上种菜养家禽了,还找了不少人去做工。”
木渔心道,那几十人也叫不少吗?
好吧,对现在的远山镇来说,好像确实是不少了。
她斟酌着老镇长的意思,正要说话,就听老镇长又说道,
“几十人虽然听起来不少,但相对镇上的几百人来说,还是太少,这个冬天难过的还有很多人。
我想着,你能不能给他们找些事做?就像之前粮铺做的那样?”
秋收完成后,粮铺分发下来的事情就很少了,总有人没有事情做,领不到粮食,这其中就有一部分家里没地或者地少的人,这些人要过冬是不容易的。
木渔一听有些愣,这和她想的可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给这些人找些事做?
好说啊,她正有这个想法呢。
现在种粮食、种蔬菜、养家禽都在镇上能做,规模也都不小了,唯有酿酒还全靠村里,现在村里人还忙的过来,那以后呢?
等桃源酒楼的生意彻底放开,怕是不够的,而且运输也是个大问题,且不说桃源村那寥寥几头牛运力有限,酒也不是粮食,酒坛一不小心颠坏了也难搞。
不若直接在镇上开个酒坊酿酒,顺便再开个陶瓷作坊做酒坛。
这些都简单的很,前者还需要把酿酒的老翁请来,后者直接在当地找个懂行的人便行了。
其余的原料、人手、钱财都不缺,市场广大,前景大好……
她把这想法和老镇长简单一说,老镇长当即支持她,并且还表示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帮忙。
这说的是遇到那种作坊的主人逃荒去或者死绝了总之无论如何联系不上的情况。
木渔谢过老镇长的好意,离开后就把这事交给了杨二郎和孙二孙三去做。
没几天,几人便带了好消息给她,酒坊和陶瓷作坊都买下来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挂牌开张。
于是,十一月十五日这天,桃源酒坊便正式开张了。
那天老镇上、元荡三人还有镇上以及外来的许多商人都去了,热闹不已。
元戎很是遗憾地说道,可惜时间不允许,要是开的早些,他们便能带需多久回家过年了,现在那些怕不够喝。
木渔只保证年后他会有喝不完的酒,元戎便笑的合不拢嘴了。
她没说谎,酒坊请了五十个工人,地方很大,每天都会酿酒,算下来产量会是之前在村里的四五倍,要供应全盛时的酒楼都绰绰有余,何况现在。
天气渐冷,她带着杨二郎买到的诸多棉衣棉被棉花回到了桃源村,将这些御寒之物分发了下去。
这年冬天,他们便不会过得像去年那般辛苦了。
不只不会辛苦,这年他们日子过得比往年红火多了。
……
年底,桃源村。
木渔走在街上,一路上的碰到许多人穿着新衣脸上带笑朝她问好,她也笑着回应,然后走进了季秀才做事的院子。
院子里,温望正收起一个个竹篓,那里面原来装着商队从镇上带来的白糖红糖糖块这些稀罕物,刚刚已经分发完成。
温望见她来,从屋里取出两个精致的木盒来给她,道,“元老板从锦州送来的蜜饯。”
木渔打开木盒,同外观一样,里面的蜜饯竟然也雕了花,小巧精致。
她拈起一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蜜饯能做成这样,也是用心了,可以猜到,这两盒蜜饯价值不菲。
她把打开的蜜饯分给温望和季秀才,两人都只取了一颗,剩下那些都分给了在外面玩的孩子,孩子们得了好吃的,道谢后喜笑颜开地跑去玩了。
看着孩子跑远的身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她从前也是喜欢甜食的,尤其喜欢各种甜点,蜜饯也常常吃,吃了后心情会很好。
不过穿来之后就没怎么吃过了,一开始是没得吃,现在么,是不想吃,倒更喜欢吃瓜果蔬菜这些,蜜饯对她来说太甜。
“今年过年的准备都做好了吗?”她问。
“村里的准备都做好了,该发的东西都发下去了,该安排的事我也都安排通知了,没问题。”
“镇上也都安排好了,杨二哥过两天会随其他人一起回来过年。”
“那就好。今年过的很顺,年节也该顺利度过才是。”
年前五天,杨二郎带着其他人回到了村子,年味儿越发重了。
他回来的第二天便下起了雪,下得不算大,但是一连下了两三天,停下来的时候,积雪都能没过人的脚踝了。
赵老翁拄着拐站在院子里,“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
木渔让人扶他回去,明日就是年了,可不能在这关头染上风寒。
赵老翁年纪虽大,到底是个大夫,身体也还不错,他没染上风寒,但有别人染上了风寒。
大年夜这天晚上,武师傅顶着寒风踏着积雪回来了。
168从黄沙城归来的武师傅
这个年过的如木渔意料中的那般热闹。
白天村民们穿着新棉衣笑容满面地互相走动拜年,傍晚时家家户户燃起炊烟传出饭菜的香气,整个桃源村洋溢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木渔去到王氏的院子,王氏的女儿小安然在塌上爬来爬去,发出咿咿呀呀地叫声。
正陪小安然玩耍的绿俏见她来着,轻声道,“夫人和大夫在偏房守着武师傅,武师傅已经醒来了,说是有事要说。”
木渔冲她点点头,去了偏房。
偏房里,气氛沉闷,不只有王氏和女大夫,还有其他几个随从。
木渔到了床前,武师傅身上缠着不少纱布,嘴唇发白,正坐在床沿。
有人递了凳子给她,她接过坐了下来,先问大夫,“武师傅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没事。”
武师傅说道,却有些底气不足,气息荏弱。
女大夫说道,“武师傅体魄强健,外伤看着严重,好生养着没大问题,风寒入体,也不足为惧,只是这阵子需得好好休养。”
木渔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没大问题便放心了,问道,
“武师傅,你是从黄沙城那边回来吗?那边情况如何?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武师傅喉咙动了动,立刻有人给他递上水,他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开始说起这几个月的经历来。
待武师傅讲完,屋里又是一片沉寂。
木渔叹了口气,没想到黄沙城的情况这么不好。
之前救下辛磊的时候,辛磊说黄沙城被一伙儿二三百人的土匪所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武师傅这里却又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武师傅到黄沙城的时候,土匪已经不太成气候了,分成了两拨,一拨六七十人,一拨三四十人,少掉的那部分是被人杀死了,小部分死于城中人的反抗,大部分死于叛军之手。
却原来那叛军并没走远,因着黄沙城以东的通州地界有二皇子领兵驻扎,东北方又有敌国军队,叛军不敢打这两方,但西北有北狄,往南的锦州在天子脚下更不可能,西南的巴州本是一个好去处,奈何凌将军率大军在此地平叛。
叛军无处可去,内部又出了问题,发生了叛乱和溃逃,自顾不暇,便有一股逃兵到了黄沙城,与占据黄沙城的土匪起了冲突。
逃兵再如何也是兵,比土匪还是强出不少来,懂得也更多,即便人数上稍有劣势,还是成功杀掉不少土匪,并成功激化了剩余土匪的矛盾,让他们互相仇视。
除了两拨土匪、叛军逃兵、守军残部、吃人乞丐以外,还有北狄的散兵时不时来游荡一阵,剩余的普通百姓也是分成了几群,并不团结。
武师傅到了黄沙城,先想办法联系上了城中的守军残部,他曾是城主心腹部队的一员,在守军中认识很多人,但很遗憾,他没在这群人里见到熟面孔,只隐约有两人有些印象,这已经足够。
他加入了守军,花了些时间摸清了守军内部的情况,重新整合了这支六十七人的队伍,其中一半多都是伤残。
这支队伍不可能打的下整个黄沙城,也守不住整个黄沙城,但是要守住几条街还是可以的。
他接触了很多了百姓和乞丐,吸纳了不少人加入,逐渐控制了百余人,然后进入了瓶颈。
不是他找不到更不多人,这座城里的普通人该有几百,问题在于粮食,他没有足够的粮食去养活这些人,而还有底线的他们也做不出同类相食的惨事。
这次他回来,除了想和大家团圆过节,更主要是想借些粮食。
为了不暴露桃源村的位置,带来额外的麻烦,他把跟来的十人带到之前杀死的一群流贼的住处,让他们暂时留在那里。
没想到,这谨慎的做法反而招来了祸患,他杀的那群流贼,正是其中两个守军的亲人。
这两个守军是伍长,在队伍里颇有威望,也是他很看重的兄弟,所以,在这两人把刀砍向他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受了伤。
最后十人混战成一团,四死三重伤,还有两个不能接受离开了,只有一个人留下照顾伤者,他则匆匆包扎过后上了山。
那三个重伤的兄弟需要及时的救治,只凭简单的包扎是撑不过去的。
同武师傅一样出身的人很能理解这难处,如今他们在村里有许多粮食,一人拿出百十斤来不是问题,有人正要说声说一定帮忙,却被身边的人拦住,眼神示意王氏和木渔的位置。
王氏还是他们的主子,木渔是接纳他们的‘新主子’,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就相应的收到束缚。
那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阵,最后落到了地上,没再移动。
木渔看向王氏,两人视线交流一阵,木渔点了点头。
木渔发话,让女大夫和六个汉子明天一早带着草药粮食下山去救人。
众人都松了口气,同武师傅一起感谢她的仁慈。
众人离开后,王氏问她,是否要拿出粮食来给武师傅去做事。
“你知道,他们表面上听命于我,实际在这种事情上我并不能真正的控制他们。
武镇像是一匹狼,等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狼群自己的势力,会不会反过来威胁到我们呢?”
“王姐姐,谨慎求稳是好事,却不能为了不一定发生的事废掉我们自己的臂膀,外面并不太平,我们需要这样的助力。”
而且,她不觉得武师傅会背叛,即便以后他们立场相反,武师傅也不是那种会把往日恩人赶尽杀绝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女大夫和随从们过了两天才回来,带回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三个重伤者有一个已经死亡,两个伤得厉害,没有三五个月不能下床,即便好起来,以后怕也是废人了。
木渔叹气,显然武师傅是不可能把这两个人带回去的,那样只怕路上就死了。
她让人把这两个人带去庄园那边养伤,并额外叮嘱一定要看好他们。
武师傅对她的做法表示了感谢,言明日后一定报答她的恩情。
木渔不在意这些,给了他两千斤粮食,让他伤好后带走。
武师傅没等伤好后,三天后便带着王氏身边的三个随从和粮食一起离开了。
木渔站在山门处目送他们走远,希望他们下次来时能带来好的消息。
169新年目标
新年新气象,新的一年各方面都要更胜往年才是。
年节过去,木渔和季秀才几人在一起商量新的一年桃源村的发展计划。
“村里现有的房屋已经不够用,把村子北边的田地空出来,建造住屋和厂房。”
“北边很大一块地,拿出多少来建造房屋呢?”
“全部。”
在场的人一时都沉默了。
木渔取出一张图纸摆在众人面前,那上面是她和人商议过定下的建设计划。
“这块地不是说几年就要建完,这是以后几年的计划,今年我们要建的,是办事处、学堂、编织厂房和十处民宅。”
这话一出,顿时不少人松了口气。
“这倒可以。差不多一月建一处房子,我们人多,农闲的时候一个月建造两三处房子没问题,石头可以从山上搬。”
木渔见他们都认同,便开始说下一个计划。
“要尽快做好编织厂房,村里很多人的编织手艺很好,做出来的东西实用又好看,我之前让人带来一批去酒楼里用,反响很好,建成厂房以后村里人就多一条赚钱路子。”
“放心。下个月就能捡到这厂房。”
“庄园里的鸡鸭鹅兔家畜养殖速度保持这样就可以了。”
“村里的卫队要继续训练,巡逻和站岗的事也不能放松。”
……
木渔吩咐完村里的诸多事情,已经口干舌燥,但还有许多事情要说。
温望帮她倒了杯茶水,温度正好,她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远山镇今年会有大变化,一来干旱已经结束,会有不少逃荒的人重回故地,二来巴州已被收复,往来商路已经恢复,会有人从巴州经过远山镇,三来我与南方商队的元荡作了约定,这年他会帮带更多的商人来远山镇做生意……”
她答应来年去锦州开酒楼的条件之一,就是让元荡带尽可能多的商人来远山镇,想着把远山镇盘活,带来更多生机。
到时候,桃源酒楼不仅收获了外来商人这群客人,等镇上人富起来也能一并收获,总之她不会亏的。
“新的一年,桃源酒楼的生意会彻底做起来,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要尽早准备好,别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尤其要多多留意人手,只要有合适的就留下。”
众人齐齐点头。
“至于去锦州开酒楼这事,到时候看情况应对。”
停顿片刻,她继续说道,
“镇上的粮食生意照做,按时运送粮食去镇上,牛车不够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
……
把一应事件吩咐下去,木渔计划着去远山镇一趟,临行时却出了岔子,耽搁了下来。
那熟悉的昏睡感再次袭来。
和之前芥子空间升级的那次一模一样。
她顾不上许多,当时便把要做的事吩咐了同要去镇上的杨二郎和温望,让他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温望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大且黑的眼睛里满是紧张担忧视线片刻不曾离开她的脸。
“不用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只是会昏睡一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然而温望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抓着她不放。
木渔本就昏沉,根本无力挣脱,心中略烦躁,视线错过温望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杨二郎,杨二郎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于是放了心,不再抵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陷入了昏沉之中。
……
桃花得到消息,匆匆从厨房跑出来查看,确定木渔和之前在逃荒路上那次一样的时候,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好奇地站到一旁去。
赵老翁赵大夫正在给木渔把脉,先前在逃荒路上也是他给木渔把脉的。
他把完脉,把木渔的手放回去,面色如常,说道,
“和上次一样,我看不出是什么问题,但能确定她性命无忧。”
桃花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阿渔姐的。”
“也就只能这样了。”
桃花回过神来,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床榻上人的温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喜欢温家人,但一向不喜欢这个温望,要说温望有做错什么,那也没有,就是本能的不喜欢。
她略收敛了下脸上的不悦,走上前站到温望和床榻之间,堵住了温望的视线,直接说道,
“阿渔姐要休息了,你在这里不方便,请回吧。”
温望对别人的再敏锐不过,当然察觉到了桃花的不喜与排斥,立刻变了眼神,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桃花。
半晌温望离开的时候,桃花背后衣裳都被汗湿了,在这正月的冷天里,阴冷阴冷地贴在她的背上,很像刚刚她被温望盯住时的感觉。
被盯住的时候,她坚持着没退后半步还瞪了回去,但现在想想却一阵后怕。
温望那个眼神不对劲,和她在黄沙城流浪的时候见过的那些为了一口吃的能打人杀人的疯子一样,甚至比那还要可怕。
等阿渔姐醒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千万要小心温望。
……
原本该一起去远山镇的三个人只有杨二郎如约到了,他照着木渔计划一一安排下去,待事情都办好后,写信回去询问木渔和村子的状况。
和回信一起来的是温望。
看到温望,杨二郎看信的心情都没那么迫切了。
“你怎么来了?没意外的话木渔这两天就该恢复过来了。”
温望坐在那里,没说话。
杨二郎也不介意,静静地翻开信看了起来。
信有两封,一封是季秀才写的,比较官方,什么事都提到了,各种细节都有,另一封是桃花写的,主要写木渔的事情。
他先打开第二封看了,和他想的差不多,桃花说木渔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问题,中间还醒过一次,吩咐了些事又睡了。
接着他打开了另一封,简单看了看,也没什么大事,便把两封信都收了起来。
这时候他发现温望还没回过神来,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便拍了拍温望的肩膀,说道,
“你在担心木渔?不必担心,她这是老毛病了,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温望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锦州是什么样子的。”
“你想去锦州?”
“嗯。”
杨二郎皱了皱眉头,温望对木渔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和木渔乐观地认为只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不一样,他明白温望没那么容易放弃。
所以在温望提出要来镇上时他便惊讶了一次,这是第二次,程度比第一次更甚。
温望真的放弃了?
他觉得没有,应该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温望才做出了这反常的决定。
170空间升级
木渔一直意识不清醒,仿佛置身无边的黑暗中,但黑暗并不纯粹,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短暂的清醒,就像黑暗中偶尔会闪过几个光影片段。
终于,半个月时间过去,木渔再次恢复了意识。
很特别的,她知道这次是升级结束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短暂的清醒一阵。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从去年就开始收购玉石为这事做准备,从去年就开始数着日子等这一天,如今终于等到了。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次芥子空间升级有哪些改变,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也有了些许不同。
心念转动间,她出现在芥子空间里。
清爽的风吹在她脸上,广袤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她感觉到无边的畅快、自由。
原以为上次升级是一小片土地变成一亩多地,这次应该是从一亩地变成十亩地,没想到会直接变成这无边无际的状态。
这一眼望去,可比村子北边最大的那片土地还要大的多,村子北边那可是有一百多亩地,这些至少也是三百亩地,甚至还可能没有边际。
具体如何,还要等下就看过才知道。
和上次一样,这次升级也是把空间里原有的作物一次性催熟了,不,何止是催熟,这次都称得上是直接变异了。
麦子长到半人高,麦穗足有巴掌大,韭菜也不甘落后,大葱比她还高,黄瓜南瓜丝瓜苦瓜这些一个赛一个的大,都快赶上篮球了!
原本只是想着种些菜自己吃,这下好了,这一天吃一根黄瓜怕都撑得慌,得吃什么时候去?
还是过几天带去如意酒楼加加菜吧。
这且不说,她立刻又去找最关键的泉眼。
现在说泉眼保守了些,这整个一个池塘啊,说是湖泊都不夸张。
静水深流,听不见声音,感觉不到水在流动,但确实是活水。
一靠近,只觉周身沁凉。
她觉得有些渴,在湖边蹲下身,顺手抄起一只碗舀起水来喝了个痛快。
水质还是那么甘甜清冽,十分解渴,让人大呼过瘾。
她喝饱了水,却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呆住了,她刚刚,好像没看到这里有个碗?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纠结这碗不碗的事了。
平静的湖面映出清楚的倒影,倒影中她脸上的红色胎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她不可置信地凑近湖面观察,发现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变淡了很多。
如果说,最开始来时胎记是血液凝结后暗沉的红褐色,后来这颜色稳定在通透的红色,那么在刚刚的变淡变浅后,现在的颜色是混杂着肤色的浅淡水红色。
最开始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厌恶,现在则已经能够让人正视了,比起胎记,更像是爱美的女子在脸上贴的花黄,勾勒出的彩色纹样,只是选厂女子不会这么大面积的去勾画罢了。
木渔摸着脸看着湖面倒影,脸上不是喜色,反而满是严肃地思考着。
泉水的效果更强了,这是好事。
但是之前那些变化还有可解释,现在变化这么大,不能把人都当瞎子傻子糊弄吧。
这要找个什么借口才好?
她思索一阵,有几个借口,但感觉都不够好,也是,借口就是借口,哪里会完美呢?
她不再纠结这些,起身继续去观察芥子空间的变化。
这次和上次还有不同,就是这次芥子空间里面是有活物的。
不过说起来,她的那些鸡鸭鹅兔呢?她那么大的一匹马呢?
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的马的嘶鸣声,然后是一群叽叽嘎嘎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走去,拨开遮挡视线的大片野草,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家畜么?这不整一群神话生物吗?
那是大白鹅吗?那大体格子都赶上坐骑了,那翅膀一张遮天蔽日的,这能飞吧?
这以后还骑什么马?直接骑鹅好了。
那是鸡吗?这羽毛五彩斑斓的,是孔雀还是凤凰的混种?
那是马……
还没想完,就看到又高大了不少的马儿大福颠颠地朝她跑来,眨眼间就到了她眼前。
虽然变得更加高大神武了,但是细看去那股憨劲儿还是没变。
大福在她面前趴下来,四肢收起,即便这样都还有半个她高。
木渔沉默地看着大福兴奋的马脸,它仿佛在说,快上来快上来,我们去兜风。
上次还只是觉得能在马脸上看到表情,这次就感觉能读懂马的意思了,这世界真是越来越玄幻了。
好吧,芥子空间的存在本身就是玄幻的。
她费了一番功夫爬上马背,小心地抓住马的鬃毛,马儿站起来的时候,她心中顿时产生了些微恐慌的情绪,她有一点点恐高,不严重但会害怕。
好在马儿很温驯,走的很慢很稳。
渐渐的,她心情平复了下来,不再恐慌,望着那无边的草原,甚至觉得马儿跑的有些慢,还不待她说什么,大福就好像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瞬间加速在草原上奔跑起来。
虽然颠簸,但骑马的感觉很棒,尤其在这么一篇广袤美丽的草原上。
棒归棒,没骑惯马的人乍然骑一阵还好,骑久了还是会不舒服。
只是不舒服倒还罢了,主要是跑了这么远还没看到边际,她已经确定在这里要不就是无边际,要不就是边际够大,已经没有太大继续探索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该怎么让马停下呢?
正想着,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然后停了下来,趴在地上让她能顺利下马。
木渔呆了,恍惚地从马上下来,她甚至感受到了马儿不情愿委屈的情绪。
这次升级,确实有很多了不起的东西啊……
能感受到马的情绪就算了,她好像还能用意念控制空间里面的东西,比如之前那个碗,现在的马,都是顺遂她心意的。
她意念一动,马儿大福和她就瞬间回到了出发的地方,鸡鸭鹅围在身边叫个不停。
竟然真的和她想的那样,芥子空间里的一切都受她的意念控制!
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她瞬间失去意识。
171意念控制
木渔再次醒来,周边一切如常,马儿大福趴在她身边吃草,见她醒了,还伸过马脸亲昵地蹭她。
她推开蹭的她满脸发痒的马儿,抱着手臂开始思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起来。
莫非是她还不适应这新能力,一不小心超支了?很有可能。
那以后该要节制小心一些才是,头疼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现在她脑子还有些钝痛。
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周边成熟的麦地和菜地,想着要把这些收起来。
她这么想着,就见麦子簌簌摇动,然后麦粒就自己脱离麦穗飞到一个麻袋里,装满后麻袋被凭空出现的麻绳捆起,然后是下一个麻袋……
菜地里的瓜果也一个个脱离果蒂,飞到一个个竹篓里,韭菜、豆角之类的也像她平时收的时候一样自己收割飞到竹篓……
没多大会儿功夫,麦地和菜地里的东西便被收完了,与之相对的多出了三麻袋麦子,六七竹篓蔬菜。
全程她没出一点力气,只是觉得头又开始疼,不过,不算很疼,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她更多的情绪是兴奋,竟然真的可以,这样一来,以后她就能省去很多精力了。
芥子空间到底是个宝地,空着太可惜,但是侍弄是需要时间精力体力的,她在村里白天有事要做,只能等晚上睡觉的时间进空间来处理这些,时间有限,能做的也有限。
现在好了,意念播种收获,可比苦哈哈地亲自动手快多了。
这么说吧,刚刚收的那些蔬菜和麦子,放在以前,她少说要四五个时辰才能弄完,四五天的时间做不了别的事。
但现在全程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简直不要太方便。
接着她又调动思绪,无数的麦粒和黍米便从麻袋里飞出,洒落一亩亩田地间。
一亩、三亩、五亩、十亩、二十亩……
直到头又开始痛的时候,她才堪堪停下来,那时候也已经播种了二三十亩地了,这些也已经很够用了。
她停下来缓了缓,没多久头便不很痛了,看来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不过眼下也没有继续探索的心思了,便离开了空间。
从床榻上醒来的她精神很好,身体也没有上次升级时的僵硬,她略活动了一番便适应了过来。
她走到铜镜前,铜镜里清楚地映出了她的脸,胎记还在,但颜色浅了太多,原本凹凸不平现在也平滑了许多,只要不瞎都能看出变化来。
她默默叹了口气。
房间里没有人,院子里有捣衣声。
她走出房间,果然见桃花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
“阿渔姐,你醒了?”
桃花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木盆里都是洗好的衣裳,只剩手上这一件了,想着快些洗完好和木渔说话。
“阿渔姐,你先等等,等我洗完这件衣裳……”
“嗯。”
木渔在桃花一旁蹲下来,看着盆里那花花绿绿颜色鲜亮的衣裳,里面大多是桃花的,还有两件是她的。
自从村里渐渐富裕,吃得饱吃得好,有衣蔽体御寒了,开始讲究衣着的人便出现了。
季秀才当然是代表人物,就算是灾年穿着破衣裳也从来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如今有了新衣,自然也是如此。
桃花是另一个代表,这两年过得好吃得好,又正是最好的年纪,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她又常和如意、绿俏她们一起学东西玩耍,审美自然也跟着她们走,梳漂亮的发式,给自己做漂亮的裙子,当真是没辜负了桃花这个名字,真真是村里的一朵鲜花。
木渔看着桃花哼着小调麻利地搓洗衣裳,看着挽起的袖子和雪白的手臂,看着那乌黑浓密的头发结成辫子盘成髻用粉色的发带绑了……
任谁能看出,这是两年前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要说变化,桃花的变化可比她这变化大多了,但谁也没说什么,最多夸几句桃花又漂亮了。
这么一看,她脸上这点变化倒是小意思了。
“呀,阿渔姐,你脸上的胎记好像浅了很多?”
洗完最后一件正要取晾衣裳的桃花惊呼道。
什么叫好像浅了很多?是真的浅了很多好不好?
不过这也让木渔松了口气,也是,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去关注她的脸?即便关注又哪有那近距离仔细看的机会?
旁人恐怕只记得她脸上有胎记,具体如何记得并不深,即便见到自己现在这模样,怕也只会在背后嘀咕几句,觉得自己记错了。
就连桃花这和她住在一起朝夕相处的人都不太能确定,谁又能笃定地说什么呢?
这根本就是件小事。
于是她装出毫不知情的模样摸了摸脸,“是吗?”
桃花凑过来细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番,然后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是,浅了好多!”
“浅了就浅了吧,我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桃花晾上衣裳后一直围着她打转,夸她変漂亮了,还要给她打扮,被她果断拒绝了。
但换件衣裳还是必要的,躺了这么些天,虽然有桃花帮着擦洗身子更换衣裳,总是不大适应。
她推开桃花递来的桃粉色的袄裙,挑了件浅蓝色的棉袍进了小屋去换。
衣裳脱到一半,一抬头忽然发现有扇小窗开着,虽然大抵不会有人在那里偷看,但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她盯着那扇小窗,回想着在芥子空间里控制收获播种时的感觉暗自发力,但那扇小窗纹丝未动。
难道这控制能力只在芥子空间里有效?
很有可能,但她还是想再试试。
半刻钟后,小窗缓缓地关上了。
木渔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衣袖被沾湿了一大片,但她并不气馁。
意念控制不仅在芥子空间里有用,在外面也是有用的,就是效果不如在里面好,聊胜于无,但也足够了,只要好好练习,以后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她满意地换好衣裳,准备出门去找季秀才,出门前她随口问了句桃花最近有什么大事没有。
“有。”
她一愣,“什么大事?”
桃花满脸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温望他很危险,一定要小心他。”
172去远山镇
待木渔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只觉一阵无奈,只凭一个眼神就给人定罪这种事,实在有些不妥。
“好,我会多留意的,你放心吧。”
但桃花能从温望一个眼神脑补出那么多,自然也能察觉得到木渔的敷衍。
于是在木渔和季秀才商量完正事,开始准备第二天动身去镇上时,桃花也表示要一起去镇上,借口是去见世面。
这当然没什么好拒绝的,自从村里在镇上的生意稳定下来之后,每次村里赶牛车送货去镇上,护送的人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去‘见世面’的。
路走熟了,护送这活儿难度不大,每次卫队掺一两个新人不影响什么。
当然了,目前这事只允许最早来到镇上的那些人去,后来从镇上找来的那些人暂时是不被允许的,不过他们也大多没这想法,都忙着种田开荒积累财产。
也有人惦记镇上的亲人,让给传个话送些粮食什么的,只要不是太难做太过分也都会帮着做的。
倒也有人觉得村里过的好,想让亲戚朋友一起来,都被木渔拦了下来,现在桃源村暂时安置不了更多人,山下庄园倒是可以,但那又需要规划和安排,也不是一时之间能解决的事。
最早来的那批人愿意的基本都出去过了,不过大都觉得桃源村更好,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桃花想出去看看,那就出去看看吧。
……
第二天一早,木渔早早从空间里搬出两竹篓蔬菜瓜果,想了想觉得太少,便又搬出两竹篓来,然后取出几个麻袋来把竹篓盖了起来,这样旁人就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她做完这些,又给拉车的牛大黄喂了些泉水。
大黄哞了两声,先没喝水先来蹭她的手表示亲近,似乎是在感谢她。
她感觉到的也是这般,“别蹭了,快喝水,等下要出发赶路了。”
大黄这才低下头去喝水。
木渔收回手,同意念控制能力一样,对动物的理解能力在现实里也大大降低,但也依旧有用。
比如动物格外亲近她,她能大概猜到动物的意思,甚至她感觉,动物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她的意思,就像这头大黄牛。
她正想着,这次带队的崔大伯便到了,他是来检查做出行准备的。
“姑娘带的什么?这么多?”
“在山里种的一点菜,带去酒楼看看情况。这次要带的菜多吗?是不是会放不开?”
“放得开放得开,我就随口一问。运菜咱就讲究一个快,运的都不多,比从前运粮食的时候少多了,放得开。”
不多时,其他运送的人和桃花也陆续到齐了,崔大伯赶车出发。
牛车上山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几乎不可能的,哪怕是在这处位于半山腰之上的平整山口也难了些。
最初的时候,是想着由人搬下山去在山下装车,但是没想到,牛竟磕磕绊绊能在山路上拉车行走,村里人便把这条路修了修,不平的地方平了平,让牛车走的更顺些,只有基础格外陡峭的地方需要格外下车人力帮忙。
眼下就正走到这么一处崎岖狭窄的路段,崔大伯正要招呼下车帮着推一段,却见大黄这次没停,往一便的斜坡走去,竟是绕过了那处陡峭。
“大黄真是通人性,还知道绕路呢。”
“它这条路走得多了,知道避开也不稀奇,就是这斜坡也不太安全,一个控制不好怕会出事。”
“你且放心,牛比你更熟悉这条路……”
木渔听到大黄牛邀功一般的叫声,她在思索,大黄好像是太聪明了些。
是它本来就这么聪明呢?还是她一直给它喝泉水的缘故?
大概率是后者,芥子空间里的动物确实比外面更聪明,更通人性。
她当时只想着让牛身体好精力好跑的更快更远,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个作用,这也算是件好事。
赶路中,四天时间眨眼过去,远山镇近在眼前。
桃花拢了拢她灰蓝色的棉袍,神情颇有几分憔悴,嗓音沙哑地问道,“快到了吗?”
木渔倒是精神好,“快到了,正午就能到。大黄跑的起劲儿,平时都要明早才到的。”
桃花听闻就要到了,做起来身来擦脸梳头。
牛车上的年轻小伙调侃她,“好几天都不梳头啦,现在梳了去给谁看?快省省吧,怪费劲的。”
桃花嗔怒着看了那小伙一眼,手上继续梳头,嘴上却不饶人,
“给谁看?反正不给你看,瞎操心什么,我第一回来远山镇,可不得好好收拾收拾,到处瞧瞧,听说这里热闹着呢。”
那年轻小伙脸上还带着嬉笑,眼底却多了几分落寞。
其他人却不管这些,照旧与桃花说笑打闹。
木渔只在一旁静静看着,村里喜欢桃花的人不少,只她无意中注意到的便有三个,如今这小伙算是第四个。
不过可惜,桃花的心思全用到打扮自己上去了,在这方面还不太开窍,所以这些人注定是单相思了。
正想着,桃花喊她帮着扎头发,她便不再想这些去给桃花扎头发去了。
没多久,就到了远山镇。
因为提前了一天,所以并没有人大老远迎出来,但是他们一进镇里,便有不少人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崔大伯他们也认真地回应。
桃花满脸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才刚走了几条街,孙二和杨二郎便迎了来,和他们一起回了宅院。
崔大伯他们忙着卸车,和孙二交接,木渔则拉着桃花在一旁和杨二郎说话。
桃花四处打量着院子,啧啧称奇。
木渔便招来一个在院里做事的丫鬟,让她带着桃花四处转转,去屋里收拾一下自己什么的。
桃花像只花蝴蝶一样跟着丫鬟飞走了,廊檐下只剩杨二郎和木渔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
杨二郎问她,“你怎么样?”
木渔默契地回道,“我很好。”
“那就好。”
两人间的气氛默契又温情,好似再插不进第三个人一般。
看到这一幕,匆匆从酒楼赶来的温望默默离开了。
173镇上闲逛
简单一起吃过午饭,桃花兴冲冲地提出要到处去逛逛。
木渔本想说,镇上哪有什么好逛的,但转念一想,那是从前的事了,在桃源粮铺和桃源酒楼开张以及秋收之后,新开了不少小馆子。
比如粮铺附近的茶馆、老李家客栈附近的包子铺、洪福客栈附近的成衣铺、酒楼附近的玉石铺子等等。
说起来,她也没怎么细逛过这些地方,去看看好像也不错,于是答应了桃花的请求。
杨二郎找了当地相熟的人并几个两个汉子跟着她俩一起出门。
两人先去了近些的茶馆,正好刚吃过饭去喝点茶解解腻。
茶馆人满为患,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处小桌坐下,那茶小二认得木渔,还不待两人点茶,便主动沏了最好的茶上来。
“木掌柜过来怎么不早说一声,我们也好早留出最好的位置给您。”
“我只是和妹妹过来坐坐看看,很快就走,不用折腾。”
茶小二喏喏走了。
桃花左看右看,被这么多人迷了眼,看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喝木渔给她倒的茶水。
“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吗?看的这么入神。”
“好看啊,嘶……”
桃花正说着,冷不防被茶水烫了嘴,捂着嘴缓了一阵才继续说。
“好看的,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很新奇,村子里的人大都一样。”
木渔扫了眼附近的人,确实不一样,有当地的穷人,有当地的富人,有远来的商人,各行各业来自不同地方的商人打扮也不尽相同。
确实新奇,但她却不会觉得有趣,也不会特意花时间精力去注意他们,除非那人将要和她产生交集。
桃花有精力探索世界,她则没有。
她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区别吧。
她一向不怎么喝茶,喝也喝不出好坏来,只觉得是股茶儿味,隐隐地还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大抵不是茶小二糊弄她,而是他们的好茶放时间长了。
旱灾三年,有茶喝就不容易了,好茶怕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也不能强求什么。
她一心喝茶,想着把这壶茶喝完,就带桃花去粮铺打个招呼,然后去成衣铺、去玉石铺子转转,最后去酒楼把晚饭吃了。
她低头想着这些,桃花已经把茶馆里的人里里外外差不多都看了一遍。
其实两人刚一进入茶馆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这些人一部分是被木渔吸引的他们大都听说过桃源粮铺和酒楼的主人是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年轻姑娘,另一部分则是被桃花不加掩饰的漂亮吸引的。
不过前一部分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贸然上前,后一部分碍于她们身边跟着的两个壮汉不敢上前。
但这是暂时的。
坐在茶馆最好位置的一桌人里有个大肚子的中年人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
“不行,我要过去搭话,那姑娘刚刚看我了,她定是对我有意!”
同桌一个正满脸荡漾看向桃花方向的长脸男人闻言一阵无语,
“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你都能当这姑娘的爹了,老不休!再说了,她那是在看我!”
两个成年人于是就桃花到底在看谁这事争执起来,争执着争执着就开始互相揭短。
中年人说长脸家里一堆姬妾还养了十几个外室,是色中饿鬼,长脸人说中年人年纪大还想好事女儿上个月都出嫁了这姑娘还没她女儿大,骂他老不休……
两人争执着闹出不小的动静,周边一桌人看不下去了,说道,
“你们两个消停点儿吧,不管看谁,肯定不是看你俩,在这争个什么劲儿呢。”
“说得对,我觉得是在看赵老兄,他长得英俊,在锦州便有许多女子追捧。”
“胡说,我们家少爷是这里最英俊的,在巴州一出门就被女子丢帕子示好,每次都能收到几十方手帕!”
……
木渔觉得吵闹,隐隐能听出在争辩什么,只觉得这些人未免太过无聊,一抬头瞧见桃花正看那边看的起劲儿,便问她,
“你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看的这么起劲儿。”
木渔叹气,看热闹也是人的本性之一啊,不过这热闹就快热闹到自己身上了,还是先溜为妙。
她取出一两银子给跟着他们的一个人让他留下结账,然后拉着桃花快速走出了茶馆。
那群争辩的人没顾上这边,倒也有不少人看到她们离开了,只是这是又不值得大声吵嚷,她们就这么走掉了。
等那群人被提醒人走掉了的时候,人早都走得没影了。
有人惋惜道,“怎么走了,这年间这么漂亮的姑娘太少见了。”
“是啊,在南都、锦州或是巴州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算什么,可这是在远山镇,那可真是太罕见了!”
“那姑娘是木掌柜的妹妹吧,我等高攀不上,可惜啊可惜啊……”
……
木渔拉着桃花进了桃源粮铺,桃花对粮铺里摆的各种粮食,粮铺里站的满满当当的人照样好奇,她只是和李婶子说几句话的功夫,桃花就已经和随家人来领粮的小姑娘聊开交上朋友了。
木渔见她聊得开心便也没打扰她,谁知道两人一直没聊完,直到那姑娘的家人领完粮食要走,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分开。
去成衣铺的路上,木渔问她怎么对这个姑娘这么热衷。
“我觉得她很像我小时候见过一个表姐,我们感情很好,可惜后来她跟着母亲改嫁搬到外地去我们就再没见过了……”
“这样啊。”
这样便说的过去了,桃花虽然人缘不错,但也不是见了陌生人能说个不停的性子,若是见了往日的亲人,那倒确实可能这样。
不过她觉得桃花没把话说全,一开始是觉得那姑娘像表姐,聊过之后应该确定就是了,桃花认出了那姑娘,但那姑娘没认出桃花。
本来对成衣坊和玉石铺子期待满满的桃花在这两个地方并没逛多久,一直兴致缺缺。
木渔觉得这两个铺子都不错,但桃花没精神她也不想多逛,随便挑了些便离开了,想着以后有兴致了再来也不迟。
玉石铺子不远处就是桃源酒楼,老板就是存着在桃源酒楼吃饭的富商贵人们闲得无聊了路过去进去铺子里看一样才选在这里的。
她带着桃花进了酒楼,桃花被酒楼的装潢惊得来了些兴致,只是一见到温望眼神便变得不满了起来。
温望看来的眼神也同样不那么友善。
木渔只能默默叹气,看来这两人之间的怨气比她想的要深。
174变异果蔬
两人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互相看不顺眼互相不喜欢罢了,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彼此改观,反而可能会因此激化矛盾。
木渔装作没发现这一点,询问温望收到商队送来的菜了没有。
温望同她说话的时候很温和很真诚,再有那精致的样貌加成,实在是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少年。
“菜送来了,后厨已经用上,还有四篓盖着的没开,崔大伯说那是姐姐的,我想着问问姐姐有什么安排再开。”
木渔笑,“没有什么安排,只是试着种了些果蔬,想着放在酒楼看看情况,正好晚上做了来自己人先尝一尝。”
主厨老宋立刻说,“好嘞,我这就去收拾!”
温望说,“我去看看。”
木渔点了头,温望便跟着老宋往后厨去了。
酒楼开业这近半年的时间里,温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很大,并且成长的很快,现在管着酒楼的账目和大半的管理事宜,连请来的前管事们都对他赞叹不已,夸他是少见的天才。
而且他也足够负责,像见新菜推新菜式这样的事一向是要亲自过目的。
后厨里,主厨老宋请示过温望,这才小心地掀开麻袋,露出竹篓里的果蔬。
刚一掀开后厨里的人就都愣住了,这实在和常见的果蔬相差太远,惊呼声疑惑声一声接一声。
温望一开始惊讶到了,但不太惊讶。
虽然他见过的果蔬没有这么大的,但是他一共才见了果蔬不到一年时间,只觉得这果蔬比一般大,没觉得果蔬不能长这么大,何况这是木渔拿来的,那当然是最好的。
他看不得别人质疑她,哪怕是质疑她拿来的果蔬。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就是能拿出许多少见又好用的东西来,这些菜虽然长得大些,但一定是最好吃的,快去做成菜,马上就要吃了。”
他的模样太过平静笃定,倒让其他人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下意识地照着他说的去做。
主厨老宋给其他三竹篓也打开了,小声感叹着,然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菜式。
温望在后厨盯了一阵,便踱步去了外面。
木渔带着桃花在酒楼里简单转了转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桃花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木渔想了想,问道,“你觉得镇上怎么样?”
桃花面露不解,“挺好的。”
“那打算在镇上住一阵,还是过两天随着商队一起回去?”
桃花犹豫了。
原本她是不放心木渔,怕她被温望骗,顺带才想着转转镇上,结果她发现前者她并不能做什么,温望没犯错,一句话证明不了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该乖乖回去,但她找到了表姐,还想着表姐多呆一阵……
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木渔看出了桃花的选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在镇上呆一阵也不错,这里和村里不太一样,见识一下也有好处,交几个朋友什么的。
你留下和你杨二哥住在一起便是,有他照顾你的生活,等什么时候想回去了,随时可以回去。”
桃花点头答应下来。
温望从后厨走到大堂,虽没在两人身边停下,但桃花也息了倾诉的欲望。
直到开始吃晚饭精神才又好了起来。
这天的饭菜格外香,他们坐在大堂便闻到那勾人的香味了。
主厨老宋上菜的时候,满脸惊喜,眼睛像在发光一样。
“东家,这菜太绝了,怎么种出来的?有了这菜,学徒做出来味道都不比大厨差!我的拿手菜做出来我都不信那是我做的!太妙了!”
木渔听着一向不善言辞的老宋说出这么多夸赞的话,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笑。
桌上都是之前吃过的菜式,这次却又是另一番滋味,更好的滋味,就像是做菜的师傅短期内厨艺提高一大截儿一样。
但谁都知道那不可能,这是这批果蔬的功效。
孙三每样菜吃了一点点,连连点头,对老宋说道,
“这些菜的水准,随便拿出去一道说是招牌菜都不为过!”
老宋笑着道谢,老脸通红,小声说道,“这些菜有一半是我小舅子陈岁帮着做的,这几个月,他进步很大。”
其他人纷纷细细品尝这些菜,竟无从分辨哪些是老宋做的,哪些不是。
因着食材换了,菜的味道有些许变化,但都是更好吃了,这所有菜的都很好吃,吃不出哪道稍逊些许。
木渔也是如此。
“看来三月份让陈岁去锦州酒楼当主厨的事情没问题了,正好过几天元家的商队也该来了,到时候让他们见见陈岁的手艺,没问题就好准备去锦州了。”
“谢东家赏识!我们一定好好为东家做事!”
老宋和陈岁齐齐说道。
尤其陈岁,听说元家人快要到了之后更是期盼他们来门再快一点儿,最好明天后天就来,趁着这批果蔬还新鲜还没用完最好。
陈岁清楚他有几斤几两,论做菜,在远山镇他也确实算好的了,但是离他姐夫还差着不小的一截儿,这一截儿可能一辈子也跟不上。
他的水平,在酒楼里做个厨子是可以的,但当主厨那就不够格儿了。
老实说,他原本的想法,也就是借着姐夫的光在桃源酒楼里做个厨子,主厨是自己姐夫不会被排挤,说出去也有面子,这里工钱还高,养家不成问题。
前提是他没听说东家打算培养他去锦州的酒楼当主厨!
他当然也是有志向的人,只是被生活磨砺过后,接受了平凡,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抓住了就能更上一层,就能实现一直以来的志向,这如何能让人不心动?
尤其,在他用这批果蔬做过菜后,他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做出来的菜。
要是这种程度,那就足够了!
虽然这么做有取巧的嫌疑,但谁能忍住呢?
何况,东家也没说什么不是么?
元家商队快些来吧……
……
被念叨着的元家商队确实很快就到了,不过情况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
175大批商人到来
木渔预计元荡还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会到远山镇,到时候在镇上逗留个三五天,然后带着开酒楼需要的人启程去锦州,就能赶在阳春三月开业,时间还很充裕。
所以她并不着急,一边同温望说准备把如意酒楼全部区域都开放,一边同杨二郎商量在酒楼旁开客栈的事情。
灾年结束,春天以来,来远山镇做生意看情况的商人和过路人明显增多,酒楼的六张桌子偶尔出现不够用的情况,已经是时候开放大堂的其他区域和二楼的包间了。
另外,镇上来人增多,且不少都打算在镇上多逗留一阵确定情况,所以两间客栈爆满,不少商人颇有微词,在酒楼吃饭或是茶馆喝茶的时候没少抱怨。
孙三便来同她商量这事,不如在酒楼附近开一家客栈,客栈和酒楼生意互相促进,又能赚一大笔钱,她当然答应了。
这些人的做事效率很高,没两天事情就办的差不多了。
这天木渔正在参观孙三定下的客栈,说是没问题这两天就能开张迎客了。
她看了一圈,当然没问题,只怕孙三想这回事想了很久了,一切早都准备妥当。
这生意算是两家合作的,她占六成,孙二孙三兄弟各占两成,可以预见开业之后有多赚钱,兄弟两人自然尽心尽力。
这边她刚点了头,外面就有人气喘吁吁跑进来传话。
“元家商队的人来了!”
孙三呵斥这人,“规矩呢!在木掌柜跟前这般失礼,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木渔制止了孙三,而是问还没完全喘过气来的这人,“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元家商队来了,不至于急成这样,想来还有什么别的事。
“元家商队带了、带了一大批、商人、商人来!”
孙三道,“这算什么大事!”
木渔也有些疑惑,这确实不算大事,她来镇上这几天,每天都有商人新来镇上,最多的一次有十多个,据说之前还有一批二十多个的,这委实不算大事,不至于惊成这样。
注意,这里说的是商人,而不是商人和他的仆从,如果算上仆从,那一批得有百来人了。
木渔几人心存疑惑出门去看,等到切实见到元家商队的时候,不禁也瞪大了双眼,惊讶不已。
那确实是很大一批商人啊!
最前头的元荡已经进到镇子中央了,站在远山镇边缘的路边还看不到商队的尾部,这人数少说比之前元荡来时多了四五倍。
不过也很容易看出,这些人除了前面那些外,其他人穿着风格各不相同,有的还举着各自的旗帜,显然不全是元家商队的人,还有别处的商人。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灾年混乱,不少商人抱团取暖,之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都没这次震撼,这次人也太多了些。
单商人便得百八十个,加上随从奴仆,估计比远山镇上现在的常住民还多,这就很离谱了。
离谱归离谱,这可是件大好事。
精明的跟猴儿一样的孙二立刻去捣他那傻站着没回过神来的兄弟孙三,压低声音也掩饰不住狂喜之意。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客栈开起来,开张第一天就撞到这大好事……”
孙三一激灵,顿时也兴奋起来,简单同木渔和元荡点了个头,就匆匆跑回客栈张罗开张,孙二则留下迎接这些人,顺便把大部分人引到他们的客栈去。
洪福客栈的掌柜就算气愤不满也没用处,因为洪福客栈早已经差不多住满了,便是没人来抢生意也吃不下这么多旅客。
李家客栈被住满得更早,根本就没来掺和这一波。
元荡志得意满地从马车上下来,对木渔挑眉说道,
“看,你说让我多带些商人来远山镇,我这带的够多了吗?”
木渔:“……是太多了。”
元荡像个少年人一样哈哈大笑,显然对自己做的这桩事也是非常的满意。
木渔也笑,这么多商人,便是这次做不了多少生意,他们也会知道远山镇的存在,以后有机会便会再来这边,而且商人们大都互通消息,这么多商人知道了,意味着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商人都知道了。
这是一次很成功的宣传。
其他商人随从大多各自找地方安顿散去,只有十来个商人围到元荡身边同他问好,显然是和元荡有几分交情的。
几人显然没搞懂木渔的身份,只当是元荡的朋友。
有几个看向木渔的眼神带着困惑,暗自猜测道,这难道是元荡的姘头?长得也不咋地啊脸上还这么大块红斑?元荡这什么眼光啊?
……莫非,他就好这一口?
元荡忙着应付这十来人一时没顾上介绍木渔,眼见要不好,立刻抓住个机会打断几人的话,大声介绍了木渔。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最近那传的沸沸扬扬的桃源酒楼的掌柜,木渔!
你们不都吵嚷着让我请客吗?
走吧,有木掌柜在,保管你们能吃到桃源酒楼最好的招牌菜!”
这些人迟疑地看向木渔,有的反应快,有的反应慢,有的反应很慢。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大都不相信这话,哪怕最快反应过来向她问好的那几个,也不是真的相信,而是把怀疑藏了起来,演出来的恭敬与叹服。
不过木渔并不在意这些,这些人心不诚,她又何必心诚,只看着元荡说道,
“给你留了包间,前些天送了批顶好的食材,只等你来品尝了。”
元荡多少知道一些她的脾性,笑道,“这么说我来的倒巧了,阿戎这小子一定后悔这次没跟来了!快走快走,我等不及要尝尝了!”
说着,大步与木渔走在前面带路。
被落下一步的几个商人们面面相觑,也都跟了上去。
他们多是巴州半路遇到的商人,被元荡忽悠来的,只是听过元家元荡的名号或者做过那么几次生意,并不很相熟,正半信半疑。
少数是锦州的,原就是元家的附庸,是比较规矩的,率先跟了上去。
176震惊四座
木渔带着元荡来到桃源酒楼,桃源酒楼今日生意很是不错,还不到正午,大堂十二桌坐满了一半。
“呦,全放开了啊!”
“嗯。”木渔点头,带着元荡往二楼包间走,中途对上温望看过来的眼神,也对他点了点抬头,温望朝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就往后厨去安排了,两人的默契自不必多说。
其后跟上来那些心思各异的商人们,在进入酒楼的一刻思想就变得惊人的一致了。
“这味道……好香!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原还不觉得,一进这酒楼才发现饿的厉害!”
“这酒的味道,正啊!”
一行人在楼下大堂流连忘返,最后还是元荡在楼上喊他们才上去的。
元荡看他们一副馋的不行的模样,比上次元戎来时还不如,咬牙切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等下就吃到了,看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
一行人到了包间,与那勾人的味道隔绝开来,便没那么失态,不太好意思地解释着,“这不是正好饿了吗?”
“元老板,你介绍的这桃园酒楼,确实有几分本事!
老郑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锦州的大小酒楼我吃了个遍,京都也去过,珍馐美味没少吃,但是这么勾人的味道,此前却是不曾尝过。
等会儿菜上来,我可得好好尝尝,这菜到底有没有闻起来那么好吃!”
元荡骄傲地仰头喝茶,根本不把这话放在眼里,这里酒菜拿下他们绰绰有余!
也确实如此,酒菜刚开始上,包厢里的人就和许多其他第一次来的客人一样,瞪大了眼睛顾不上礼仪规矩就开始你争我夺起来。
元荡坐在一旁悠然地小酌着酒水,同时在心里鄙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全然忘了他第一次来时是个什么场景。
待菜上到一半多的时候,这种抢夺才好了些许,元荡终于能悠然地吃上菜了。
只是一筷子下肚他就后悔了。
他没感觉错,这些菜,确实比他上次来时要好吃!还不止一点!
刚才应该和他们抢的,便宜他们了……
元荡斯文且迅速地收割着剩下的菜色,又适时喊人加菜,终于吃了个肚皮溜圆,这才满足地放下竹筷。
其他商人也吃得酣畅淋漓,满足不已地靠着椅背陶醉回味。
“这味道绝了,先前还以为传言夸张了,没想到先是比传言更夸张!”
“是啊是啊,我当时还想,远山镇这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巴州、甚至是锦州都没这么离谱的传言,没想到是真的有啊……”
“这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这酒也好喝,入口柔,不醉人。”
“这我可得说几句,这酒算有特色,不过喝着不过瘾,不如我们巴州的烈酒好……”
“少来,哪有酒楼卖巴州酒的!”
“……那倒也是。”
几人揉着肚子插科打诨,说着说着就从酒菜上说到了酒楼掌柜身上。
“元兄,这酒楼掌柜真的是那个小姑娘?”
“当然是真的。”
元荡说的肯定,但有人并不相信。
“嘶……那她是哪家的小姐?姓木,是锦州木家?还是渭州木家?”
其他人开始猜测起来。
“锦州木家吧,元兄这么照顾生意,想来是早有交集,算是照顾后辈?”
“不不不,应该是渭州木家,锦州木家算是半没落了,要是有这能耐,那还能没落?还是渭州木家,那到底是木家的根……”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渭州木家也没落了……”
几人争来争去没分出个胜负来,只好扭头问元荡,元荡放下酒杯,道,
“是哪个木家重要吗?她人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还想着去攀她背后那看不见的关系?”
“啊这……”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站出来说,“我们这不是不大习惯和年轻姑娘做生意吗?”
元荡冷哼,哪里是不习惯和年轻姑娘做生意,只是不习惯和没有背景的年轻姑娘做生意罢了。
南都、锦州可是有好几位公主、郡主、神女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呢!
她们不需要多有经商才干,只要摆出身份名头来,就有无数的商人找上门去同她们做生意,倒是习惯的很。
元荡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这些商人都是人精,自然都察觉到了,纷纷在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后要找几个本地人好好打听打听这桃源酒楼和木渔。
元荡迫不及待想问木渔这次的酒菜是怎么回事,于是早早打发了商人们,约好了明日再见,众人纷纷离开。
不多时,木渔出现在这已经收拾好的包间中。
“这次的菜是怎么回事?感觉比上次还要好上许多!你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那叫一个震惊!”
木渔笑笑,淡淡说,“只是新种的一批菜罢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以后便多种些就是了。”
“这哪里是还不错啊,这简直是相当不错!太不错了!”
“今天的菜里,有我准备送去锦州做主厨的陈岁做的菜,你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吗?”
“完全没感觉出来,太可以了!这大厨叫什么?陈岁是吧,等会儿我可得见见,有了这大厨,锦州的酒楼不愁不火爆!”
木渔轻笑,接着面容严肃了几分,叮嘱道,
“陈岁是有能耐的,但不一定比得过锦州的大部分主厨,他有擅长的菜式,也要配上我们提供的食材才能发挥出十成十来,你要注意这些。”
“我懂,放心我绝不让人到酒楼里去闹事挑衅主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遇上事也要有主意才是。”
“知道。”
木渔点了点头,喝了杯茶水润喉,然后又问道,
“对了,今天这么多商人是怎么回事?”
这数目实在太多了,刚刚他们吃饭,她让孙二打听了一番,镇上三家酒楼都没住下,不少人住进了民宅,更有人当场掏钱买了宅子住。
镇上的寻常民宅从半年前的三五十斤粮食一处,到昨天的百八十斤粮食一处,再到刚刚的二百斤粮食一处,可见买的人至多。
元荡又是哈哈一笑,“你让我多带些人来,我就在锦州喊了十来个。
路过巴州,想着稳定了,就进去瞧瞧,巴州的商人们都闷疯了,我一说这边儿有生意,他们就立刻都跟着来了。
我一想,这不好事么?就没阻止。”
木渔喟叹,“这确实是好事。”
177热闹的集市
这批商人来的第一天,就带起了镇上的房价,直接翻了一倍,比过去半年里她带来的影响还大些。
卖房的大多是之前大量囤房的商人,不过商人为利,见商机好就大肆提价,有不少买主不喜这做派,特意去寻了那些寻常镇民的房子买,哪怕稍破些,能住就好,反正花的钱比从房商那里少的多。
这对于寻常镇民来说算是一笔意外之财了!镇民自然欣喜,深觉以后有希望了!
不只如此,这批商人还要吃喝,镇上能吃饭的地方不多,不过三家客栈、一家酒楼、一家包子铺而已。
洪福客栈招待不来这么多,只能涨价,依旧还卖到缺货,这更便宜了新开的包子铺,一家人齐上阵,从早忙到晚都跟不上卖,生意实在是红火,听说已经打算多找几个人找个铺面了。
木渔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影响,新开的桃源客栈那边孙二笑的一脸褶子来汇报赚大了,桃源酒楼当天更是爆满,预定更是几乎要把第二天的准备定空。
据说,镇上卖陶罐、铁锅的地方也被买空了,不少人打算自己做饭吃。
这还只是基础需求,这批商人可还没开始做生意呢!
远山镇在经过为期半年的恢复铺垫后,终于在这批商人的到来中迎来了繁华的开端。
……
木渔走在镇上新多出来的集市上,这里原就是集市,只是后来冷清无人问津了。
昨日商人们到来带来了那么大的动静,老镇长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且很快抓住机会做出了反应,联系木渔等镇上的商人,让他们出人出力把集市办起来。
即便老镇长不说,镇上的商人们也不会做着不动,不少人都在收拾铺子打算重新开张,不过这需要时间,但摆摊什么的就好办多了,所以自然积极响应。
老镇长除了通知了他们,还通知了镇民们,让他们也可以拿些东西去卖,说不定就能卖掉,换些钱财改善生活。
这不,第二天这集市就开了起来。
木渔要来切实看看情况,桃花也兴致满满地跟来了。
集市挺大,很能逛上一会儿。
路边多是卖吃的的,价钱没个定数普遍不低,但卖的都还不错,而且多是用粮食结算,而不是铜钱。
除了吃的,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有卖,一看就知道是旱灾前的物件儿,这会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
不过这些生意就比较一般了,人不多,有也是挑挑拣拣的,还不如一旁卖窝头的镇民生意好。
卖玉的、卖布匹衣裳的、卖包子的、卖茶水的、卖粮食的、卖宅子的,镇上所有的铺子都来插一手,木渔的生意自然也不例外。
酒楼派了人来卖点心,酒坊派了人来卖黍酒和酒糟,陶瓷作坊派了人来卖酒杯、饭碗、陶罐。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个摊点被围的严严实实的。
桃花兴冲冲地凑过去要往前挤,木渔拉住了她,然后向一旁的人询问这是个什么摊点。
第一个人说他也不知道,第二个说是卖点心的。
“多半是酒楼里的人,你要吃我们回去吃。”
桃花摇头,“我出来前吃了好多呢,要真是卖点心的就算了。”
两人站着说话的功夫,便有人如获至宝般捧着一张油纸出来,油纸上有四个桃花酥。
“还真是啊。”
木渔笑笑,“走吧。”
两人绕过人群,继续向前走。
“这集市还挺大的,比我们隔壁村子的集市大多了。”
“这到底是个镇,便是过了灾,也还是个镇啊。”
“姐你看,前面又有好多人,比刚刚人还多!有人抱着酒坛!这是卖酒的吧!是我们的酒坊吗!”
桃花满脸兴奋,声音不小,引来不少人回头看她。
木渔拉住她,看到一个端着碗吃酒糟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这才点头道,“应该是。”
酒厂开到现在,第二批酒已经酿出来了,且还要扩大生产,莫说供给一家酒楼用酒,就是两家也绰绰有余!
酒厂的赵老翁来问她这次能不能多卖些酒出去,她自然答应了。
看现在这样子,是卖的不少。
她正想着,忽然人群分开,一个眼熟的村里人走出来,说道,
“我说刚好像听到桃花姑娘说话,还真是,东家和桃花姑娘来逛集市啊,来坐下喝碗淡酒休息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走进了人群里。
里面摆了三张桌子,六个凳子,桌上摆了不少酒碗,旁边摆着两个五十斤的大酒坛,还有五斤的酒坛十几个。
酒坊的人给他们空出一张桌子给两人,取来干净的酒碗,盛了两碗清酒两碗酒糟上来。
桃花正好有些口渴,端起碗就喝起酒来。
古来就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样的诗句,如今桃花这般,更是引得众多视线落在她身上。
“咦?这酒的味道怎么和我以前喝的不太一样?这不是黍酒,却也好喝的紧。”
酒坊盛酒的伙计笑得开心,道,“姑娘说的没错,这不是黍酒,这是秋天收的麦子酿的,量不多,这次就带了几小坛来。”
立刻有其他人开玩笑吆喝道,“也给我们上两碗尝尝!”
“这位大哥,您在这里喝了三碗酒了,虽然这酒不怎么醉人,却也不能再喝了,你要是喜欢,不如买一坛回家喝吧。”
在其他人的起哄声中,这人要了一坛酒站到一旁去把位置让给了其他人。
木渔和桃花在这里坐了一阵,生意越发红火,四个伙计都快忙不过来了,两人帮了会儿忙,等到酒坊其他的人来送酒,便离开了。
桃花很是兴致勃勃,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酒的缘故,带着一层薄红,一直在说刚刚的事。
木渔看她这样,顺嘴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见地,以后可以去酒坊帮赵老翁做事,给他出出主意什么的。
赵老翁酒酿的好,别的事就不大懂了,每每都来找你杨二哥帮忙,他也忙啊。”
“好!那我就留下来帮赵老翁!”
桃花是个闲不住的,当即答应下来。
木渔一想,这样也好,这些商人要在镇上做生意,少说三五天,多则一个月,这么些人也不可能一次全走光,走了一批又有别的来了,镇上还要热闹很久。
只这样在集市上卖酒是不行的,顾不过来,还是要开酒馆,有桃花帮忙也好,这孩子心思活泛。
原本酒坊是杨二郎和温望谁闲着谁管,两人其实都忙,现在温望要去锦州,杨二郎一人肯定管不来,就培养桃花试试吧。
178动身去锦州
和木渔想的一样,接下去两天集市依旧开着,甚至更热闹了些,看起来就算日后没这么热闹,也不至于太冷清。
从桃源酒楼那边得到的反馈看,商人们对远山镇还是非常满意的,不少人都打算多留一阵,摸清情况以后再来。
桃源酒楼这两天很忙,除了客人多每天爆满外,主要还是在忙交接的事。
温望要跟着去锦州的桃源酒楼,那他的事要交给别人来做,倒不需要另找人,开张前带温望的老管事老账房还有帮着跑腿的自己人小厮熟悉业务就是。
一个人的事这么多人接下来,熟悉了两天,纷纷都夸温望厉害,不大的年纪能把这多事能办的井井有条,实在聪慧。
桃花听了不屑地‘切’了一声,却是没再说别的。
元荡摇着把纸扇附和着夸了两句却不走心。
木渔比任何人都清楚温望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有多不容易,这事确实做得漂亮,他也确实是个人才。
“你做的很好。”
温望被人猛夸但一直不卑不亢的脸上多了两分羞赧,正要说什么,桃花和元荡一齐开口了。
桃花:“姐,开酒馆的事我还有些不明白!”
元荡:“木姑娘,这运送去锦州的食材和酒水能否再多一成?”
木渔从温望脸上移开视线去看两人,温望则恢复了一贯的皮笑肉不笑。
“开酒馆的事去问你孙二爷孙三爷,他们比我懂这些。
酒水可以再多两成,食材却是不行了,你也看得到,现在酒楼生意这么火爆,根本抽不出多余的来。
先前给你的菜籽不少,如今快开春了,南方更早,有些菜只要一个月多的时间就能长成,不到四月就能供上了。
再者说,昨天不是已经给了两批家禽蔬菜送去锦州了么?用这些应付开业之初该是够了。”
元荡道,“木姑娘你有所不知,在锦州新酒楼开业不像你们当时开业的时候一样,只摆三两桌,照先前我们宣传造势那样,这一上来就得是现在这爆火的状态啊……”
他对桃源酒楼抱了很大的希望,所以一切准备都卯足了劲儿做到最好。
他在锦州在元家都是有地位的,有这个实力做到这些,但也有那么一群看他不顺眼的人,他防的紧这些人做不了什么,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乱嚼舌根等着看他的热闹。
他懒得搭理这些人,却也想找机会狠狠打一打他们的脸,一次性给他们打服了,多清净一阵。
先前木渔准备的那些,应付一般的开业确实问题不大,毕竟酒菜的滋味实在好,靠回头客靠口碑也很快能起来,但打脸就不那么响亮了。
木渔去看温望,温望于是对元荡说道,
“一下子让尽可能多的人吃到酒菜未必就是最好的开端,吊着客人的胃口或许更好,毕竟物以稀为贵。
只是这事需得做得巧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元荡看这样子已经知道再想要多的供应无望了,便点点头说,“这小哥说的在理,回去我让他们想想有什么好的噱头。”
木渔说,“也只能这般了。”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元荡想了想,又说,
“我们后日出发,木姑娘且让其他人早些准备着和家里人告个别什么的,这一去,怕是一年半载的就回不来了。”
“放心,我昨日便说过了。”
“那就好。”
……
转眼间就到了两天后,一行人出发去锦州的日子。
木渔、温望、厨子陈岁和其他一众厨子伙计十来人同元家商队的人要一起出发去锦州了。
有木渔在,不少人都出现在镇外路边相送,老镇长赫然在列。
木渔颇为感慨,元荡也是。
“木姑娘,镇上的人都很敬重你啊。”
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姑娘,能得到一镇人的敬重,着实令人敬佩。
这可比做成多大的生意难得多。
“一点运气罢了。”
“不能这么说,这哪算运气,就算真是运气,那一并有这运气的人多多了,却没几个能做到。”
不只是这个运气啊……
木渔没再解释什么说什么,只撩开帘子同众人挥手作别。
商队一路南行。
晚间扎营做饭,元荡同木渔商量。
“走的时候我特地让人没带太多东西,马车牛车载的人和货物都不算多,赶路比往快许多。
路线我也改了,之前为了沿途做生意,会转道经过巴州留两天,这次不去,走这条直行路,能省去至少三天的路程。
虽然这条路有一单段儿不是管道,但是我走过,也是能跑车的,问题不大。”
木渔对这些懂得不多,只说,“你决定就行。”
元荡把地图一收,交给手下,正要坐过来说话,忽然惊讶道,
“哎,木姑娘,我发现你脸上这胎记好像淡了很多。”
木渔:……你这发现的也太晚了吧。
“找大夫看过,开了些药来用。”
“哦,原来是遮掩,看来这大夫医术不错。
锦州也有许多有名的医馆大夫,南都更是有医术通天的神女,便是这大夫治不好,也有的是法子能治好。
有一阵神女的名号在锦州传的沸沸扬扬,听说就是把一个丑女治成了美人儿。
若是木姑娘有意,元某定然倾力相助!”
木渔:……
说起来,刚穿来那阵儿她还想过把胎记去了,后来忙着活下去就把这事忘了,现在对这胎记已经习惯了,去不去倒没什么必要。
反正,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去了。
元荡提起这一茬儿,倒是引得她思索起来。
要是留着说不准元荡真会找人来给她治,麻烦不说,这也是一遭人情,人情这东西,还是能不沾就不沾吧。
再者说,留着这胎记也没啥用处,反倒更让人记忆深刻,对她想要低调做事没啥好处,不如去了的好。
这般想着,她说道,
“我找的这老大夫医术了得,这药用了没多久效果就这般显著,想来坚持用下去能去掉胎记,就不劳元老板费心了,目前还是赶路要紧。”
“说的是,自来行商路上都不太平,需得格外小心。
不过如今倒不必太过小心,这里临近巴州,有凌将军的军队在,寻常宵小之辈不敢造次,木姑娘可放心。”
然而,有些事是不禁念叨的。
179路遇山贼
接连赶路三天,元荡来问木渔感觉怎样,要不要放慢一些速度多休息一阵。木渔答感觉还好。
元荡点头道,“木姑娘是能吃苦的,倒是其他那些商人拖了后腿。
我已经再三强调不要带太多货物了,这些人带的还是不少,赶路速度快不起来,勉强跟上牲畜受不了,不好好休息一阵不能再走了。
我想了,不能因为他们耽误了赶路,正好现在还没完全走出巴州地界,直接让他们去巴州便是,我们继续赶路。”
木渔当然不会置喙元家商队的家事,元荡能过来和她说一声便已经是尽到心了,别的无需她多管。
只是上午停了半个时辰分走了几个小商人,下午忽然又停了下来,且这次隐约可听闻惊慌的声音。
木渔掀开帘子走下马车,心中暗自奇怪,难道是先前走的那群商人遇到什么麻烦又找回来了?
但这气氛,不太对啊。
周边马夫护卫的脸上都带着茫然和一丝丝的害怕,之前那群人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正想着,就见一个元荡身边的小厮慌里慌张地从前面跑来。
“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厮看样子是还要向后跑的,听到她的问话硬生生停住了脚步,草草行了个礼,慌张道,
“前面发现了山贼,当家的让我喊镖局的人商量……”
木渔本想多问问,但一听是这事,这可耽误不得,立刻道,“还不快去!”
小厮答应了一声,立刻朝商队后面跑去。
她自己也紧张起来,山贼,这事可不小,很容易出现伤亡,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她没遇到过贼匪,但是王氏遇到过,她是亲自见识过当时的惨状的。
王氏身边跟了三十来个护卫家丁,武艺了得,只护着王氏也没全身而退,王氏险些摔死,护卫们也是死伤过半。
元家的商队一共一百多人,出去上午走掉的几个小商人和他们的随从车马,还能有八九十人大概。
照她一路看到的,这八九十人里约么有二三十人是镖局的,还有二三十人是元家的护卫,剩下那三四十就是商人小厮车夫这些战五渣了。
这情况,还不如当时王氏那情况乐观。
四五十人保护三四十人肯定不及,真要有什么,出现伤亡几乎是必然。
她皱紧了眉头,看着商队前方。
五人骑马打她身边过,往前头去了。
她想了想,也走了过去,走路定然没有骑马快,她到的时候,元荡正叮嘱几人。
“你们此去千万小心,要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转道去巴州,不至于损失太大。”
木渔眼见这十来个壮汉骑马离去,问元荡,“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元荡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粗声喘着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缓了半晌才慢慢说道,
“前头的人发现了山贼的踪迹,没敢靠的太近,但看痕迹至少有十匹马。
如果是十个人还好说,这个规模的山贼不敢与我们硬拼,一般连过路钱都不必出多少。
但是十匹马就不好说了,这背后可能有一伙儿土匪。”
木渔皱眉,“我们多是牛车马车,负重不多,全力赶路速度很快,只靠跑是追不上的。如果他们只有十匹马,那我们要跑掉或许不难……”
元荡苦涩笑笑,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山贼土匪比我们更熟悉地形,还会在险要又关键的路上设下埋伏。
如果地势够好,埋伏够狠,就是几个人也能磨死一只百人商队,这种事并不是没发生过。”
说的也是。
木渔走到空座旁坐下,继续思考破局的办法。
元荡见她担心,便安慰道,
“放心,走这条路之前,我早考虑到这一点了,这条路上没有那种地方,埋伏可能让我们吃亏,但不可能让我们团灭。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在这里出了事,那么,山贼也不得好过,锦州元家会花重金把这里的山贼剿灭殆尽!”
木渔看他,这话是怎么做到又积极又消极的。
“不过,我觉得事情大概率到不了这一步。
这里离巴州不算远,又靠近前往锦州的官道,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型山贼,多半是逃窜来的小匪类,一般给些好处就能打发。
我已经派人去巴州求援,快马加鞭到巴州只要一个时辰,最多两三个时辰我们便能得救。
我们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木渔点头,元荡的应对方法已经很完善了,她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小厮呈上茶水,元荡招呼她喝茶,然后叫人来吩咐事情,不外乎是让人做好应敌准备,还有安抚人心这些。
两人坐了一阵,茶水喝了半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惊慌的喊叫声和打斗声,顿时心中一凛,难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山贼直接打来了?
木渔先一步走出帐篷,循声望去,只见四五个骑马护卫和几个山贼模样的人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也有马,只是明显不如商队的马匹壮硕。
除了加入打斗的几个护卫,还有几个护卫在一旁警惕着,防着出现更多山贼,也随时能冲上去帮忙。
元荡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道,
“应该没多大问题,看这么几个人就赶冲过来,多半没什么脑子,不足为惧。
不过更可能是他们根本没发现我们,无意撞上来的,这么看的话,多半也没什么严密的埋伏。
具体情况待抓住这几个人,好好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木渔一直仔细地看着缠斗的方向,接着元荡的话头说道,
“确实这些人不上道,不足为惧,他们应该是刚打劫了另一群人,看样子,还成功了。”
“哦?这事怎么说?”
“缠斗声最开始传来的时候,我听到里面混着女人的尖叫,你再看着几人,衣衫不整,一匹马上还挂着海棠色的下裙,还有护卫看着的方向,我想他们刚刚发现不对后该是把人丢到了那里……”
“女人的尖叫,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你说的对,那确实是女人的裙子,水红浮光锦,正是锦州南都这阵子的时新款式……
屮,你们几个一起上,给我拿下这几个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