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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遂道君士     我从尘寰来txt下载     我从尘寰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翻盘

    以四万银两为筹码,骰盅旋转。

    房晔饮了一口茶铭,语气随意:“我观当是十六点,师弟觉得呢?”

    安翊道:“比师兄少一点。”

    房晔微怔,猛地伸手掀开骰盅,随即脸色终于有了几分难看,真如安翊所料,竟是十五点。

    怎么可能?此时他才真正用出他的看家本事,若非浸淫赌术的人绝不可能解决‘三元鬼手’,若说安翊本知破解之术也罢,但前几轮角逐,足以证实安翊乃是赌道新人。

    无疑说明,此人是现解?

    等等,这位师弟修行御剑经!

    想到这里,房晔有些憋闷,能修行传说御剑之道,无论根骨如何,但悟性必然一绝。

    这时,慕青丝秋眉轻挑,毫不客气探手替安翊取过二张银票,美目看着安翊眼波流转。

    “师弟,加油哦。”慕青丝鼓励,得寸进尺,白晳纤臂与安翊相贴,这动作一下召回安翊神经,从赌局中抽身,看着绝美女子,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师姐,请自重!”

    这话一出,慕青丝僵了僵脸,而房晔与林济同时闪过一丝错愕,闪过一丝惊讶佩服。

    这位兄台,面对着这是江湖美人榜的顶尖美人,竟如亮风亮节,丝毫不心动?

    不愧是苍云派赫赫有名的‘脸盲公子’。

    安翊并不饥色,实际上便是玉瑶玉裳,他是先滚床单,而后产生情愫,慢慢将二女铭刻五内。

    所谓各花入各眼,在安翊眼中,玉瑶玉裳已称绝色完美,其它女人无论多美,其实在他眼中,本就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这才是养成他万花丛中过,遍叶不沾身的真正原因。

    所以不是他不心动,而是他有病!

    让他与女人双修阴阳,互为采补,安翊并不介意,但让他恋情说爱,多惹桃花债,他可没有这个闲功夫。

    慕青丝赌气起身,银牙咬唇,她堂堂郡主之尊,沧王慕誉之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摆平不得一个臭男人?

    慕青丝冷哼一声,气得想离开马车。

    安翊见状,不由头疼,连忙伸手拉住慕青丝,劝道:“师姐,外间瓢泼大雨,风寒露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慕青丝做小女子状,冷哼一声:“你我没什么好说的,让开!”

    安翊没有料到这个莫名插曲,影响他的赌性,眼神游离一下,猛地起手,闪电般出手,一记手刃打在慕青丝脖埂处。

    青衣少女没有料到某人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下被击中,美目大睁,随即身子缓缓软倒。

    晕倒前被安翊轻轻扶住。

    林济与房晔同时干咳一声,喷出茶水,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幕。

    兄弟,这可是郡主啊,你…你……路子走野了!

    若是让沧王慕誉知晓,小心带着铁骑大部马踏江湖,按下苍云派的龙头!

    安翊抱着慕青丝缓缓来到最深部枕榻处,让少女平躺,而后重新坐回位置。

    撩起下摆坐下,一脸气定神闲,微笑道:“来,我们继续。”

    林济一脸复杂:“师弟,你是个狠人啊!”

    倒是丝毫不怜香惜玉。

    安翊“呵呵”一声,心中暗道:“女人只会影响他的手速!

    他看似温良如玉,外表极为糊弄人,但实则安翊知道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冷漠自私的性子,比起与女人羁绊着有着没着,不如多赚些银子,更有意义。

    一把抢过骰盅,骰声清脆动人。

    同时叩着桌案上四万银票,屈指点了点,平淡道:“加注!全上!”

    便是安翊不提,以他对房晔性格了解,怕也会主动如此,不妨由他开口,反客为主。

    房晔收回心神,嘴角一牵:“正合我意!”

    安翊微笑,右手一起,手中端着骰盅向上缓腾,盘旋悬浮而起,宛如清风拂岗,行云流水,看上去极为奇妙。

    “隔空控物。”林济轻声道,这般本事乃是御剑经的御字技巧,他却有所耳闻,如今却终于见到场景。

    安翊道:“之前见师兄‘三元鬼手’之精湛,师弟被动应对,不妨请师兄请教一番‘御’字决,相较鬼手,差距其几!”

    房晔愈发凝重,这位师弟哪怕前面被逼到绝境也未曾展露真正本事,如今怕是真正不好对付了。

    一法通则万法,以御剑术控骰,当是一招妙手。

    他太过自傲自信于自身赌术,倒是一叶障目,妄我尊大,忽略这位师弟真正能为。

    想到这里,房晔不甘示弱,屈指弹手,一道清幽真气随之飞出,主动往骰盅上一撞,骰盅在空中微顿,但片刻之后,急转反复,势头不减。

    奈何御剑之道的层次,已经超脱凡武,近乎入术,完全一种房晔无法解理的道理运转着。

    “可恶!”见骰盅落下,房晔几经出手试探,全无头绪,咬着牙道,全凭经验:“二十点!”

    “错了!十六点。”安翊额头淌汗,御字决是他的关健底牌,他第一次用这上头,消耗一样不小。

    不过,效果不俗。

    这一刻,安翊手中筹码增加至八万银票,不过除却本金,再差三万银票方能回本。

    “师弟好本事,再来!”

    房晔哈哈一笑,自然不可能退缩!反而刺激了他的战斗欲望。

    又一轮,再次翻倍加注,二人均红了眼。

    一旁林济不由搓着手,有些意动,大者几万银票的赌注,算一笔大买卖了!

    安翊也不客气!骰盅被震得飞起,飞速旋转,或腾入空中,或落入地面,或翻或转,变化复杂。

    安翊平时均是御剑三尺,心念合一,如今控骰如此之精小的五粒骰子,对他也极大考验。

    不过安翊也能察觉其中其中妙益,不失为磨砺《御剑经》的特殊技巧,若是修行暗器呢……

    二人均是大汗淋漓,无论真气还是心神都消耗甚大,而房晔这次把握更大几分,一手撑着桌案,寒声:“我赌七点!”

    安翊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而房晔丹凤眸目眦,裂开嘴角露出猖狂笑意,缓缓掀开骰盅。

    随即表情凝滞。

    “安幕风,你***玩小爷!”房晔跳脚,怒火中烧,在赌术上他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那是你没碰上我!”安翊顿了顿,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于膝上,继续言道:““怎么,不想玩了?可以啊!我无所谓的。”

    “十六万银,继续跟,小爷不信这个邪!”房晔叫嚣道。

    安翊听道,抿了抿嘴,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若赌,可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成则三十二万雪花银,他尽赚二十一万银,这趟江湖之行,足够很滋润!

    届时灵丹妙药会有……玄铁材料也会有……包括神功秘术,同时这江湖之上诸般秘门道都能掺和一手。

    但若输了......

    “怎么,最后一局玩不起了?!”房晔步步紧逼。

    “有可不敢!”

    “最后一局,不玩赌术,就玩一字,赌!”

    “好!”安翊哈哈一笑,笑声清爽,传出马车,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世道,若是不敢赌,他也不会走到如今,正好这些年,他过得太舒坦……缺少苦难。

    大不了,道上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最后一局,玩得就是心跳,错过岂不可惜!

第六十二章 有情无心

    片刻后,借林济之手,摇骰晃若残影,用上手筋功夫,自然非凡,只听“砰”的一声,砸在案桌之上,摆在二人面前。

    安翊拂袖屈肘,五指有节奏从左到右轻叩桌面,并未睁眼,只是轻声道:“十九点,大!”

    安翊早在此前房晔随手摇骰之时,便惊觉自身入微感知,更为澄澈,宛如风过留声,雁过留痕。

    纯粹一赌,听声辨位。

    所以安翊并不惧,目前二人胜负当在五五开。

    房晔则信心满满:“十七点,小!”

    林济脸色古怪,正要掀开骰盅,猛地顿住,突然道:“都不后悔?”

    安翊与房晔同时怒喝:“快点!”

    林济长叹一声,将真相揭开。

    骰面,十八点!

    安翊面色微变,看向林济,开口道:“十八点算大,还是算小来着?”

    林济眼神他示意他看向房晔。

    安翊连忙看去。

    房晔额头冷汗涔涔,双手轻轻颤抖着,举到面前,嘴上呢喃道:“我竟然输了!我房晔六岁学赌,二下岁名声传遍南地九郡,纵横赌场无敌手,谈笑风生间,墙橹灰飞烟灭,何尝有一败,如今!”

    房晔看向安翊,满目不甘:“为何是你!”

    安翊沉默。

    敢问,为何不能是他?

    哦……因为他是无名小辈喽?

    房晔猛地抓住案上筹码,狠狠扔向安翊:“给你,都给你!”

    银票飘飞若絮,轻若无物,重如泰山。

    安翊:“……”

    招你了?还拿钱砸人!

    不过凭本事赚来的,安翊哪有不收之理,刹那间眼疾手快,一挥而就,将一叠银票尽入手中。

    不过房晔却依旧不安分,取下腰间宝刃,左手持拿,狠狠刺向右手。

    安翊汗颜,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倾身,越过桌案,抓住房晔胳膊,千斤之力从手臂挣出,将其按在车壁之处。

    房晔满脸颓废,俊秀脸蛋依旧难以置信。

    “我不甘心!我要斩手以明志!”

    房晔周身罡气爆发,白浪滚滚。

    安翊运转九阳经的同时,连忙招呼林济搭把手。

    二人一同钳制住房晔,安翊还抽空问到林济:“你们这些世家弟子,都是这个样子?”

    林济无语,沉思片刻:“可能房氏玩赌术出身,动不动就喜欢断人臂膀,割其擘指,家风比较特立独行吧!”

    安翊想了想,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其实安翊细思下,也能理解对方的心理,不菲是纵横江湖未尝一败,一时间没有接受,有些失智。

    在苍云派内门,此类人大有人来,一个个自命不凡,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姿态。

    而安翊就不同了,他唯一正战便是赵梁生,在对方手中狠狈落幕。

    更何况,他的输战何论这点,大大小小战斗切磋,在青苑峰与门中长老交手,也不在少数。

    人生在世,谁能不输?惜乎他输的人都是顶尖强者,输则痛快,也并不屈辱。

    所以他输得起,也赢得起。

    半晌后。

    见房晔冷静下来,安翊摇了摇头,坐回原位。

    一心整理自己的收获,刨去借资,这波收获总获利二十一万两银两,加上自己一万两,共二十二万两。

    “两万金!值大发了!”安翊熟手一甩银票,二十多张银票如扇展般在面前捻开,哗啦啦,一双桃花眸流光濯影。

    借鸡生蛋,甚好!

    这一刻,安翊已经在脑袋中规划起这笔巨额银子的用处,听说沧月郡有妙药‘玲珑丹’一炉九极丹,一粒值千金,有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赞誉。

    据说此丹极为不寻常,伐毛洗髓,通脉破窍,有善化自身武道资质之妙,安翊早就此大为心动,只是此物有价无市,往往出炉即售,故只能往沧月郡索求。

    他用旋玑油常年熬打肉体,正需要此药调和一番。

    “安幕风,你得罪本郡主了!本郡主告诉,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

    安翊盘算之时,突觉一股寒气袭身而来,猛地打了寒战,放下手银票,与后方的眉眼含煞,嘴抿一线,却拉垮着一脸俏脸的女子来了一波眼神对抗。

    “这么快就醒了?”安翊暗道不妙,立马将银票收入衣袖,坐在慕青丝床边,诚恳道:“师姐,师弟错了……你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慕青丝娇颜紧绷,美目死死盯着安翊,但后者这双眼神中除了紧张求饶之意,没有半点喜爱之色。

    “本郡主难道要为了一个男人,浪费生命吗?天底下,想要追本郡主的俊才彦能从京城排到东海!”慕青丝想着,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意,摇了摇头,告诉自已:“不值得,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安翊桃花眸‘天真纯粹’,疑惑道。

    “师弟,我累了……。”慕青丝眸光黯淡下来,有些意兴阑珊,侧身躺下,背对安翊,勾勒出一道精致曲线。

    “师姐,你好好休息。”安翊轻声道,心中暗道:“师姐,你值得更好……。”

    安翊来到林济身旁,后者传音入密:“小小一间马车,倒是够热闹着……不过,你看不出她喜欢你?”

    “我不是慕师姐的良配……”安翊惆怅回音,道:“只是如今有些难受。”

    “你还是在意?”林济挑眉,迟疑片刻:“若慕青丝婚嫁他人,你不会觉得遗憾?”

    安翊拿起茶壶倒茶,水流润泽,思索片刻:“倒是会有几分遗憾。不过我自知甚明……此乃我等男人通病,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佛教《法句经》有语:“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不妨与兄明说,便是心痛,伤痕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愈合,人生不过百年,尘归尘土归土,你我不过黄土一坯,贪图爱恋情欲,实非我等武道中人的目标。”

    林济缄默不语,若有所教思片刻,随即又摇了摇头,理是这个理,但人有七情六欲,哪能时时刻刻守得住本心?不被尘缘所扰?

    谈何容易?

    但……林济看着俊美青年,心想或许他能做到?

    安翊耸肩俯于桌案,茶盏以三指抵在面前游转,轻嗅间,茶香傲人,沁人心脾。

    吐唇幽幽轻吹一口气,水雾轻卷,他长叹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放下。

    自顾自调整一个舒服姿态,背倚着锦绣车壁,平静默观内心,任由一股情绪沉浮于心间,半晌后,心头呢喃道:“我怎是这般有情无心的人?”

第六十三章 潋水殿

    奢侈马车一路行驶,玄游马贵为甲品宝驹,却也难日夜兼程。

    夜间休息,轮流顾马,二十里一歇,刷马口鼻,五十里一饮饲,这份工作只能落在安翊与林济身上。

    程仩正儿八经的护镖北上,林济牵线搭桥,谈妥事例,与林氏同藩王之间有千丝万缕关系,安翊则是纯粹蹭车,省时间,至于房晔与慕青丝则是归家。

    一路有惊无险,路经小县小城,山野地带,便是遭遇马贼草寇,凭借着程仩的人脉关系与一身雄厚修为,也无人敢拦。

    此行所走江南,以沧州与离州最为繁华似锦,房晔乃是离州人,房氏是当地四大望族之一,而沧州乃是沧王慕誉封地,下辖八郡,有名的鱼米之乡。

    沧州与离州并峙鼎立,居中却是一座沧月天湖,有天下闻名的‘武都’潋水殿,由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以三大派为主,附庸其它小派,所共同建设的贸易之所。

    沧月湖以天附名,可见其广阔,乃是无边无际大泽水域,更是四条虹桥大道贯通,长达几十里,蜿蜒宽窄宛如一条银龙从水域扑腾而起。

    马车又行几日,在清晨之时,终于登上南道虹桥,见虹桥主道可供四辆马车齐行,而虹桥边沿之下,正是波光盈蕴,水旋如星的湖面,清澈湖床下,隐约有莹贝明珠绽放其芒。

    除了慕青丝与御使马车的程仩,三位男人也不闷在车厢中,再次跃上宽大车蓬之上,因大道宽敞,四马急驰之故,可谓衣袂飘举,迎风拂面。

    安翊端坐如松,目光深邃望着四周景致,却见沧月天湖有一处处精雅浮岛,绿木银霜,沙浪卷扬,有人乘舟垂钓广湖,有人嬉游踏波,一派风景至极。

    不由深吸一口气,好一个灵秀之地。

    此处虹桥有驿台,五里一趟,规法简明,需要官引与开具文书,另外入潋水殿需交税。

    又过十几里,安翊极目远眺,旋即眸光大放异彩,却是若隐若隐的巍峨殿阙,一座座殿宇楼阁,竟是广厦千万间,上下参差,廊道环扣,玉台起落。

    安翊再过一段距离,安翊仔细看去,正中便是敛水殿,有九重殿,最下层乃是“悬水”,之上八重殿楼,每一重均如人间州城般宽阔,俱是喧闹繁华,人群往来如织。

    “真是鬼斧神工,非能工巧匠,炼修之力难为也!”安翊顿时想起当年耗消数月苦力砌堆的苍云台、又想起百年岁月筹建四季殿。

    “师弟,这就是你头发长见识短!”房晔在一旁醉酒消愁,不禁借酒兴意,冷嘲道。

    安翊轻呵一声,根本不看他,随意道:“是我没见识了……”

    要是谁让他输这么一大笔银子,他怕也会寻衅滋事。

    所以,理解的。

    房晔闻言,不由一咳酒酿,有些恼怒安翊无所谓的态度。

    更加难受死了!

    终日打雁,终是雁啄瞎了眼……

    莫名一场豪赌,让他大败一场,连输二十万银,这可如何是好,于他而言,这也是一笔不菲钱财。

    安翊没有看房晔,却还是暗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到这家伙的地盘,我赢了某人一笔天文数字,某人回府告御状,抱怨一两句,届时欺负小的,又有来了一波老的……”

    想到这,安翊有些头疼,毕竟这笔银子想瞒着也不是易事啊!

    随即,安翊拍了拍袖中丰厚报酬,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罢了罢了,管他这么多……反正让他将银子给吐出来是不可能啦……”

    这一趟游历江湖,沧月湖、潋水殿便是他第一站,他如今预算支出翻上十倍不成问题。

    生活档次自能提高一截。

    三人赏景,马车终于通过虹桥,来到潋水殿第一层‘悬水’,一处马厩富丽堂皇,极净至极,宝马香车井然有序陈列,俱是一等宝马。

    五人下了马车,房晔与慕青丝分别凝视安翊一眼,眼神各异,让安翊后背发凉,随即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程仩不禁啧啧感叹:“安小子,你们三人的关系可真是错综复杂啊!”

    安翊一头黑线:“师叔,你想太多了!”

    程仩嘿嘿一笑:“不见得。”

    此间殿面宛如水镜,落地踏上,每走一脚宛如水波泛圈,偏偏并无水花湿意。

    安翊看着人来人往,目不暇接。

    不多时,便有一位中年人走来,一身儒服,气质温和,浓眉大眼,林济见到此人,连忙揖礼道:“见过三叔父。”

    林云笑了笑:“济儿让叔父一阵好等啊。”

    林云又向程仩这位熟友打了声招呼,最后看向安翊。

    林云先是被安翊俊美若仙的外表惊叹一声,随即热情道:“莫非这位是苍云派,狂澜剑君幕风,早知君子天生灵慧,气质脱俗,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安翊回礼道:“先生谬赞了!”

    林云上前一步,又被安翊身量惊讶道,竟比他高一个头,不过反应过来:“君子若不嫌弃,不妨同行,一入凌楼。”

    林济连忙在旁打断,劝阻道:“叔父,安兄此行乃是游历江湖,所行通玄之关……”

    林济话语未尽,转而传音入密。

    林云微怔,一拍脑袋:“原是如此,游历江湖至关重要,不容马虎,不过君子若是有需,可来持令来凌楼。”

    林云笑道:“我林氏在潋水殿还是有几份薄面,一些大店铺,乃至有着‘天庭’美誉的水云阙,也能打折这个数。”

    林云伸指比了比,表情自豪。

    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取出一块似金似木,前刻凌字,后刻潋水云图的令牌,承递给安翊,笑容真挚。

    安翊扫过林济一眼,思量片刻,还是接过。

    “谢过先生。”

    “诶,小友这就客气了!侄儿的兄弟,就是我的……咳,不过不妨唤我一声林叔。”

    安翊沉默,罢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林叔!”

    “诶,这就是对了!”

    “小友,尚未娶妻否?”

    “要不林叔给你介绍一下?”

    程仩看不去,走上前狠狠拍在林云瘦弱的肩膀,后者打了个踉跄,怒视程仩。

    但程仩反一瞪视,林云立马便怂。

    “老子还等着凌楼的山珍海味招待呢,再墨迹,老子一刀劈了你!”

第六十四章 琉璃厅

    “小女子晏芊,乃是此间殿中执事,不妨由奴家款待侠君,这潋水殿内,无论是禅室内参,又或雨楼舞女,修行观游均是极佳。”

    安翊身边跟随一位身姿娜婀的轻熟女子,双手交叠偎于腹,着一身衬身宫装,俏笑嫣然。

    “麻烦淑女了。”安翊略略点头。

    轻熟女子美目轻敛,继续言道:“沧月天湖,以潋水九重殿为中心,有八十一宫三十六阁二十四景九湖,广厦林立,玲珑布局。”

    “望侠君知,沧月天湖万载中本是仙修洞天,后仙道落魄,武道兴盛,从陈朝至前朝,又至如今梁朝太祖,兴无数武修之力与能工巧匠,方有如此如今盛况。”

    “如此沧月天湖,有苍云、华清、玉鍂山与帝朝共襄盛举,又有东海、西域,北齐各地门派势力汇聚于此,武商双盛,侠君若有扬名之意,可留传奇于此。”

    安翊认真听着,与佳丽同行,行走在潋水一重殿中,此间此处人流攒动,店铺貌彩,灯红酒绿,戛玉撞金琮琤声,更可见飞花令、猜灯谜,饮佳酿等趣事。

    安翊目光所及之处,晏芊红唇心领神会,绛唇随之轻柔细语,介绍起店铺,武道店铺有灵丹妙药,神兵利器、功法铺子,又如人间常有酒楼客栈、舞阁勾栏,胭脂银楼。

    一个店铺布置珠光宝气,铺名韵味十足,譬足‘绵绣阁’‘缘宝翡’‘房氏阳’‘金凤坊’‘幽禅阁’。

    “想来可买一些衣裳手饰,乃至胭脂水粉,托师叔回程时送给玉裳玉瑶。”

    安翊若有所思。

    仅是一重殿,便极为浩瀚如林,不知几许深,安翊无意深入偏僻殿区,晏芊会意,将安翊带至就近处的一道云梯所在,云梯以镀金银锁串联,上铺玉横台,脚踏坚实。

    云梯二十丈,内置机关,又依人力驱使,安翊见过八幇阵,并不觉得稀奇。

    此上立足者,均是身着锦袍华衫的青年公子与富商,气质雍容,见安翊气质若仙,俊美非凡,不过眼睛一亮,均是出身富庭,暗暗猜想此人身份。

    在云梯不远处的一位灵秀少女眼睛一亮,与自家师兄‘私聊’传音:“哥哥,那位青年好生俊美,竟有宴殿执相伴。”

    其兄长见少女异彩涟涟,不由点了点少女额头,警告道:“莫打歪脑筋,此人生得俊美,又是江湖侠客,必然是风流成性之辈,行事百无禁忌,万不得招惹。”

    说完,儒雅青年警觉看了眼安翊,又见少女依旧盯着不放,不过恼怒伸手挡住少女双眼。

    少女却不管,身子灵活摆动,彩袖飘飘,就是要看。

    安翊不知身旁动静,只是随着云梯上伸,有些新奇。

    云梯伸至一重殿最高百丈天处,安翊见一座座飞檐翘角的阁亭楼榭一步步缩小,四周宫灯悬浮,宛如月辉星光,自有一股盎然锦气。

    “拜紫宸玉楼金殿,红摇银烛影,香袅御炉烟,奏凤管弦,降玉府神仙……妙兮妙哉!”

    安翊感叹不已,他是见过赤霄峰,更通四季鉴花,但此不过自然景致,天地钟秀,而这敛水殿,才是真正的人力胜于天地造化之处。

    穿过一重殿,来到第二重殿,每一重殿均有其乐,殿区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悬牌旌旗指示分明,有小厮轻衣来回招徕,笑容轻扬。

    一重殿是一重景,然而安翊并未多停留,他要在潋水殿待上数月,来日自然方长。

    越是向上破重天,人流渐少,不过布置更显奢侈,临过午膳之时,安翊终于乘踏云梯,来到九重殿之上。

    晏芊将安翊带至北面仙凡台,此处造价不菲,整座仙凡台用琉璃罩笼罩,内外彻透,外围边廊,却突兀开辟一条向外直道,长达十丈。

    琉璃罩中的盛厅,一处处桌椅,木屏相隔,一侧有一道长条檀木桌案,上置精致吃食甜点,红粉黄白,以冰盘相衬,另有月壶美酒搭配夜光杯。

    安翊没过多留意琉璃厅的风光,眼睛一亮,径直大步流星走过廊道,晏芊一怔,连忙跟上。

    安翊伸手一撩开华障,走出边廊,顿时晴飔暖阳,声声入耳,望眼看去,一座座万丈高楼平地起,楼宇如岳,擎天立地。

    见左侧直道,安翊不等晏芊劝说,一手撑着廊栏,一个抬腿扭跨,直接跃过,脚步轻盈走上。

    风拂冠发,衣袂飘举,一手搭在剑柄之处,安翊漫步走过十丈直道。

    安翊享受在居于高空之中的滋味,正如他的名与字,翊者如雁在空,邀游四方,又如他的字,幕风席地,天地之广,他何处去不得?

    “侠君……小心危险啊!”风扬萧萧不绝,宴芊语气轻颤,玉手紧紧握住栏杆,竟看青年毫无畏惧走在极悬边台,一步之外再无落步之地。

    安翊未回头,只是语调清朗,从宴芊耳畔清晰响起:“无妨,翊自有分寸,麻烦淑女为在下准备午膳,在下并不忌口......便让我静静待上一会儿,享受这一刻宁静……”

    晏芊:“……”

    宁静得鬼,你们这些江湖侠客怎么都这么胆大妄为?

    玩什么飞檐走壁,本姑娘担心你跳下,到时候本姑娘饭碗不保哦!

    长着这么帅,应该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吧?

    晏芊蹙了蹙细眉,招来那一名女侍,指了指某人身影,女侍打了手势,认真点着头,表示清楚。

    保证完成任务!

    只是,安翊正愉快享受霁月风色时,心中竟又生起那般飘飘欲飞的感觉,脚下不自觉踏出一步,那动静惊得女侍俏脸煞白,正要行动之时,又见对方收回脚。

    不由捂着高耸胸脯,大大喘了口气。

    吓死人了!

    安翊屈身按在右腿,强自撤过,猛地摇摇头,暗道自己失心疯,连忙将‘欲比天高’的念想斩断。

    这次不在苍云派中,可没有救他性命。

    他那次完全就是得意忘形,好巧不巧踏入通玄意境,才一路升天,但让他还再来一次却断无可能。

    等等……

    好像,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安翊微动,猛地看着面前的宏伟广厦,冒出一个天马行空的念想,有些惊世骇俗,却大有可为。

    安翊越想,越觉心动。

    看看这风水,看看这布局,参差林立,云伴风随……

    安翊喜上眉梢,舔了舔薄唇,双手举手比划,手呈格窗,食指与大拇指对按,眯起左眼打量。

    同时口中喃喃道:“古始仙岳,今为潋水,清海俯滩,龙腾九霄……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竟如与御剑经中的御字决自然契合!”

    对了,方向对了,有迹可寻。

    安翊俊美脸庞越发神秀,他此行就是找通玄之路,修行御剑之道,奈何御剑之道今世无人指点,且消耗甚大,不得轻举。

    但现在地形风水,上方风卷狂澜,气机循环周天,下方清海湖泊,缓冲落势压力,且每隔十里便有一处顶台楼阁,可供落足。

    “不出来走走,真不知天地广阔!”安翊放下手,负于身后,感慨万千。

第六十五章 没招你吧!

    安翊俯瞰着诸楼宇,心道:“诸般武道,蔚是壮丽,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出没于沧月天湖,如锏狂廉飞,千凌枪王,距离顶峰一品不过一步之遥。”

    “更何况剑圣许青冥,柳剑仙,刀王等一品绝巅,绝学近神,鬼斧神技莫如概是,我安翊此来沧月天湖,当寻天下高手,以磨练自身剑道。”

    安翊清楚,他的剑道尚且稚嫩,虽赋予剑招之名,总八招,但剑意不显纯正,名不符实。

    来此前,宋老与恩师相继一番评点,‘瞬影’虚相,若有似无,‘极光’意在罡气化光,‘龙抬头’则谈二月扶摇,‘隐澜’究气敛无痕。

    ‘幕遮’宛如穹庐降世,‘封山’似万山聚,人无踪,‘泼墨’或似瀑布临渊,‘潮生’气机织密,步步登高。

    这方是最高境界,如今他还差不少火候,更非苦修能成,他需要生死磨砺,不留退路的那种……

    但话说回来,这些顶尖的高手,凭什么给他炼手?

    作为踏脚石?

    江湖新出道的侠客,找高手练手是常理,一代又一代继往开来,但这些前辈也烦啊……

    所以一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遇上了,指点迷津,受益匪浅,若遇不上,便是无缘,那就只能怪自身机遇不足……

    当然,若是普通高手,譬如三品四品高手,安翊也并非没有打过,在这沧月天湖英才荟萃之地,自是多如牛毛。

    只是安翊不感兴趣。

    要找就找顶尖强者!

    安翊身旁玉剑嗡鸣,眸光坚定:“既然有高手出没沧月天湖,只要人在,我掘地三尺,就不信找不出来!”

    找出来会不会应战,是不是大鱼,安翊拭目以待。

    这时,身后传来轻婉的女声:“幕风侠君,膳食已就位。”

    安翊回神,收回满目风景,返身踏上边廊,朝着晏芊点头,只是后者眼底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再次走入琉璃厅,脚下绵毯覆地,两两三三的显贵访客陆续而来,只是此处高空不胜寒,着大氅,穿华裘。

    安翊这才真正注意此处布局,雅致幽清,错落有序,在琉璃亭正中有乐台,摆放蕉叶古琴,形饱满,黑漆面,具细密而流水断。

    跟随晏芊走过,来到琉璃亭的一处水榭玉台,凭起丈许,帔帛布餐,临青龙之位以观云海,身侧便是世间繁华,万家灯火。

    安翊正要拾阶而上,这时突然有一道“且慢”传来,伴随的步履声,安翊脚步一顿,疑惑看去。

    却见一位面容似有眼熟的青年,气势汹汹走来,身侧相伴两位四品境的扈从刀客,身材虬结,一来便责问晏芊道:“分明我契定东台,为何你此人先行一步?”

    “沈少主,契定时辰乃是半个时辰之后,现在却是来早了……”晏芊轻声道,顺手指了指墙上日晷,表情认真诚恳,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你觉得本少主信这说法?我怎不知什么时候有这规矩,莫不是糊弄本少主?”沈顾苍一身湛蓝锦袍,腰佩羊脂白玉,五官端正,此时一收折扇,拍在手心,反讥道。

    沈顾苍又看向安翊,本有生怒之象的脸庞,待看清安翊的真容后,不禁恍了神,语气不由轻缓几分,定睛细瞧,却道:“怎么是你。”

    安翊疑惑:“阁下认识我?”

    “我,沈顾苍啊!瞧你这记性。”

    “?”安翊抖了抖左眉,一头不解。

    “五百两银子?记得不?”

    沈顾苍笑道,随即表情一怔,似乎当年他们并不愉快来着?

    “是你!当初拿银票羞辱我?”安翊“哦”一声,顿时想起来,只是语气不咸不淡。

    “嘿!这怎么能是羞辱?”沈顾苍一翻白眼,给你钱你还不乐意,张嘴正要解释。

    却被安翊打断:“有何事,待说无妨。”

    晏芊在旁低头不言,却闪过一丝抱歉。

    你们这些世家与门派之间的勾心斗角,好恐怖哦,小女子上有老,下有小,还是明哲保身好……

    沈顾苍叹一口气,脸色平静:“此位本是我先契定,总要讲个先来后来的规矩,不妨将位还于本人?”

    安翊摩挲下巴,颌首:“是这个道理!”

    沈顾苍微笑,这就有着谈了,想到身旁强悍扈从,不由底气更盛,继续道:“兄弟,都是道上混,交个朋友,以后来离州本少主地盘,报沈家名号大可横着走,如何?”

    “另外,阁下的饭辙花费,本少主一块付了!”

    他其实并不介意与安翊同桌,但奈何此番款待美人,这位长着这番俊美不凡,就有些招人烦了。

    安翊再点头:“客气了!”

    沈顾苍展露完美无缺的笑容,摊手道:“所以呢?麻烦请君一让。”

    安翊先是认真一点头:“言之有理,所以我决定……还是拒绝!”

    沈顾苍瞬间收起笑脸,变得木讷,盯着安翊。

    身旁两位扈从瞬间踏前一步,铿锵出鞘拨出寸刃,顿时氛围有些剑拔弩张。

    “什么情况?”

    “江湖那一套呗。”

    近远处的不少访客不禁连忙找好位置,侧身、倚靠着看来,隔着木屏,窃窃私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其中一对兄妹坐落偏角,儒雅青年见胞妹捧心,望送秋波注视东台,不由头疼。

    又是江湖那套,匹夫之勇,大堂广众,有碍观瞻!

    不行,必须阻止!

    安翊叹息,他其实并不介意让位,但此行正大光明行走江湖,来到沧月天湖,持拿正传弟子名份,以表苍云门面。

    苍云派与玉鍂山沈氏,同为沧月天湖三大势力之一,虽是联盟却非铁板,之间自有利益冲突与嫌隙,所以他若仅凭此便让位,凭白落下话柄。

    这是一个大坑!在打苍云派嘴脸,啪啪作响。

    门派怎么看他,这周围人怎么看他?他这张俊脸可就没地方摆放了……

    安翊思忖道,又看了眼敛目的晏芊,注意他的目光,眼神闪避,羞涩低下头来,不敢对视。

    唉……世道多艰,真是处处陷阱。

    不过随即,安翊笑了,落在众人眼中有些莫名其妙。

    行吧,那今天,他就不讲道理一回,跋扈一次。

    沈顾苍与两位四品高手,看着多了几分邪性的俊美青年。

    “少主退后,让哥俩来会会此人!”

    安翊却没立马动威,无视他们,径直走上玉台,一把握住这架烫金描银,宽大榻椅扶手之处,腕力一转,将百斤沉木倾转,面朝三人。

    大马金马一坐软垫,四尺玉剑一擎身旁,看着两位四品高手:“你们守,我来攻!”

    “什么意思!”

    二位扈从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此人恐怖如斯!

    安翊右手置案,左手虚伸朝前,手心朝上,瞌眸吐唇:“剑起!”

    食指一挑,玉剑应声而起,“铮”的一声脱鞘而出,盘凌于空,却见大风狂澜,互应齐声,欲从天窗之外涌入。

    “飞剑!”不少客人中有识货之人,满目惊喜。

    “我要见琉璃厅管,我乃是......”

    正要跟侍女抱怨的儒雅青年说语未尽,不经意看来,顿时瞳孔地震,豁然起身。

    侍女一惊,连忙轻语道“君子,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

    “那,还需要请厅管吗?”

    “咳,不必了,我觉得看看也不妨。”

    儒雅青年有些尴尬,还是反悔道。

    而这边,沈顾苍只觉浑身不自在,一股杀机盈身而来,不由微微退后,离远一些。

    这人怎么回事?

    没招你没惹你,次次看见都不给好颜色,现在还要动刀动剑。

    这世道是怎么,到底是谁是纨绔子弟?

第六十六章 家父沈二河

    安翊笑中含煞,不自觉左腿一抬搭在右膝之上,高高在上看着沈顾苍三人,姿态风流肆意。

    这一幕,不仅是沈顾苍觉得不舒服,甚至在场不少侠客青年也生出极为嫉妒之情。

    尤其是身旁女伴目放异彩,一烁不烁盯着这位御剑侠君,这下子更是倍感不舒服。

    太嚣张,太欠打了……

    而沈顾苍不禁想起当初见到安翊的场面。

    衣衫素质简朴,性子自卑敏感,身为庶役弟子,地位低至尘埃中。

    在青苑峰上无数名家的众目睽睽之下,紧张地低下头,仿佛要将石刻地盘看出一个洞来。

    那是面前青年的真实写照。

    可如今,人依旧是那个人,但内在气质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目中清冷孤傲,渊渟岳峙。

    加上这副仙骨神秀,仿佛随时都御风飞升的皮囊,谁又能说不配呢?

    沈顾苍的两位扈从,名为沈镇沈守,出身军伍悍卒,修一身伏魔体魄,具是虎背熊腰,配双柄陌刀,青紫泛幽,煞气浓郁。

    极为擅长分化合击,兄弟齐心战力可媲美三品高手。

    “哥俩儿,上!”沈顾苍眯眼轻声道,见安翊一手御剑术,慢慢从惊讶化作凝重喜悦。

    沈镇与沈守对视一眼,目中露出战意。

    御剑之道,只闻传说仙道之术,不见今世有之,可谓是起掌控剑,轻拨指尖,谈笑之间,取人性命宛如探囊取物,仙人摘星。

    他们也想见识一下名派正传弟子的手段。

    兄弟二人身形魁梧至极,宛如一座小山,践踏厅台,大地颤抖,势不可挡。

    安翊冷静看着二人刀光霍霍而来,他此行出来便有豁出性命,只求剑心的意谋,欲拿一个个强大对手做磨剑石,修御剑、剑意、剑式。

    如此方有可能达到《御剑经》之上所描述至高境界:“御剑乘风阅万山、斩妖诛邪谈笑间。一身孤傲风流骨,藐看尘世如云烟。”

    他与二人差距,剑技招式上品,功法修为中品,根骨资质下品,然而通玄剑道克于金刚武修,只要对方不是灵枢强者,他便有胜算。

    他早已经当年那个吴下阿蒙了…

    “瞬影。”安翊轻念一声,拂指一激,狂澜柄尾翼如荡,瞬间杀出。

    此剑快到极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出,残光阵阵,看客中不禁有人揉了揉,惊呼道:“好快的剑!”

    飞剑眨眼间撞在沈守面前,后者大吃一惊,起刀劈斩,但奈何剑速极快,眼看宝剑就要毫不犹豫刺入胸腔,一旁横出一刀,将玉剑阻竭。

    “好一个兄弟齐心,以利断金!”安翊将飞剑一人回旋,浮于三丈处,感叹道。

    才说毕,安翊薄唇轻启:“极光!”

    宝剑剑光吞吐,愈演愈演,刹那间狂澜剑,剑罡化光,宛如一条银河飘带,熠熠生辉。

    此乃《青蚕决》精义所在,剑罡化极光,一心二用,所含力量在‘瞬影’之间极速切换,使之以寡敌众,从容应对敌人。

    可谓先有‘瞬影’后生‘极光’。

    刀光剑影,以一敌二。

    一人端坐在高台,与台下沈镇守兄弟交手,你来我往间,安翊玉剑盘旋环绕,剑气飞舞如流,如切如琢,招式精妙毫巅。

    而沈镇守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十足,耐心于安翊对抗,这一斗便几十个回合,安翊剑招越发犀利,专门找二人的薄弱点进攻。

    此时此刻,全场宾客全都望来,无一例外。

    侍女不在上菜,膳房中厨娘学徒一个个停止做菜,纷纷探头探脑,交头接耳。

    见安翊一人,端坐水榭台上,起手拿捏间,将二人随意玩弄于股掌间。

    他所用俱是极剑路数,讲究一击建功,觅根察本。

    “龙抬头!”安翊双目一睁,九阳经气机暴涌,剑光欲起,仿佛响起一声龙吟凤鸣。

    轰的一声。

    张守高大身子被强大气浪带起十丈高,一口血涌出,重重摔落在地。

    生死不知。

    “隐澜!”与此同时,安翊低语一声,一记无影之剑从无尽剑光突兀杀出。

    剑气刺入张镇的胸膛,其人神情大变,背衫鼓张,仿佛饱食一股沛然气机,浸入四肢百骸,无孔不透。

    张镇一动没动,脸色却扭曲,抵抗着体内气机紊乱。

    安翊缓了口气,刹那间将“听风辨位”的天赋展开,自语道“坎艮震巽离,从乾角走位,顺坤势!”

    刹那间双眸一睁,盯向沈顾苍:“便是此时!”

    擒赋先擒王。

    玉剑划出一道惊艳大弧,目标沈顾苍。

    走你!

    暗中五位沈家影子护卫同时一惊。

    沈顾苍终于变脸,不由警惕,却不成脚下一空,宛如莫名得精妙轻功,身子蹭蹭向后倒退。

    这是被救了?

    “不对,怎么越来越高!”

    安翊没有杀他,而是将他用玉剑柄所在勾住后领,如铃羊挂角将他提起。

    直接一路以瞬影之速提纵而出,窜出琉璃厅,直接携人凌空,悬浮于外。

    脚下恍恍惚惚。

    “好重!”

    安翊手按在玉台之上,五指成勾,死死扣住桌面,脸色有些难看。

    突然几道黑影“无中生有”出现,面罩黑布,气息凛冽。

    正在暗中几位影子护卫,此时一脸心惊肉跳看着少主被钳制在半空中。

    这怎么玩?

    他们如何出手,才能妥当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苍云安翊,用计极毒辣!

    “别过来啊!幕风控制不住哦!”安翊轻声道,语气有些虚弱,心道:“果然暗中藏着这么多人。”

    一位影子怒喝道:“放我公子下来!”正要上前,却不料安翊脸色又多了几分苍白。

    而相对影响便是,在半空中的沈顾苍一声惨叫,凭空跌落一丈。

    又突兀停住。

    “别逼他,本少主就一条命!”

    沈顾苍怒喝道,手心手背都是汗,他是真后悔了,他就是一个凡人,哪里玩过这么刺激的事,尤其是玉剑忽高忽底,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跌落。

    “他娘咧,这么高!”沈顾苍低头一瞧,瞬间抬头,只觉头晕目眩。

    本少主是梦想过飞翔天际,但绝不是这般情况啊!

    安翊未回话,一只手笔直伸着,另一只手入怀取出装着紫蕴丹的青瓷瓶。

    嗑药。

    此丹就是依据这般情况专心配制。

    调复消耗气机,安翊分出一份心神,抖了抖玉剑,冷笑道:“安某第一次送人上天,滋味如何?”

    沈顾苍被抖得魂散魄飞,色厉内荏道:“你以为本少主稀罕!速速放我下来!”

    “下去?如你所愿!”

    “不是掉下去!过分了啊!”

    沈顾苍欲哭无泪,突然想起来,连忙怒吼:“家父沈二河!”

    “家父谁?”

    “沈二河!”

    “不熟!”

    “你你...你,你大爷的!”

第六十七章 唯一

    沈顾苍只所以敢骂出声,自然是底气十足,他赌安翊不敢杀他,否则便不会仅是钳制在空中。

    无菲是突施诡道,突破影子护卫的防护圈,那让对方得手。

    但自身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抱有此念,沈顾苍顿时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不菲现在下不得台面,但比起家族脸面算什么?

    “看来有持无恐!”安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对此他早有思索。

    当他看不出此举是抛砖引玉不成?

    有这五位上三品影子护卫作为依凭,他‘绑架’沈顾苍,看则占了上风,但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至于原因不菲是潋水殿之间的利益之争,为攫取沧月天湖中更多利益,这些年的明争暗斗从来不少。

    如此之外,求取他身上的三法也是目标之一,这是三家数百年的传统文化。

    赵镇赵守二人,作为四品高手可敌三品高手,是足够了,但针对大门大派的嫡传弟子,却不够分量。

    先手二人,乃是借机试探他身为正传弟子的底蕴与实力。

    便是最后二人不敌安翊,也有影子护卫及时策应,庇护周全。

    相较而言,安翊孑然一身,并无世家依凭,却偏偏身为一代正传,这其中自然大有可图。

    但奈何安翊擅长听风辨位,最是针对这类奇门遁甲之术。

    除非安翊根本没意识到暗中之人,否则发现不难。

    “好,有一点你没说错,人我是不敢动,杀不得,但谁说我就拿你没辙?”

    正好,他玩得御剑飞行那一套,风险颇大,容易玩命,正缺人试手。

    如今以沈顾苍性命为筹码,细想下,倒是极为趁手。

    就是不知沈顾苍抗不抗冲。

    体内药劲上头,提供源源不绝的内力,安翊逐渐适应沈顾苍的体重后。

    默默深吸一口气,双手平伸于胸中呈掌势,蕴气虚引,一股斥引之力油然而生。

    他也第一次带人御剑,莫名有些紧张……

    沈顾苍不明所以,却也跟得紧张。

    同时,五位影子护卫却暗叫不好。

    刹那间,狂澜剑宛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笔直射出。

    一声惊呼,沈顾苍的裤腰衣带一紧,一股毫无分寸的拉拽力油然而生。

    全场起立,所有人满脸震惊,有人死死盯着沈顾苍飘游身影,手心全是汗。

    这要是摔下去,必死无疑!

    随即看向安翊,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不成?

    安翊也紧张凝重,但让他服软,那不如让沈顾苍去死吧!

    死贫道不死道友。

    他现在修行剑道三个方面,一便是八招参彻出来的精伦剑式,二是凝炼剑意,三便是熟悉‘御剑术’。

    剑意最难,关乎到他的上三品境,而剑有形,而剑意无形,往往是寸步千日,一朝顿悟而一日千里。

    至于御剑术,也有三个层次,通俗即是‘御剑’‘御他人’‘御己’。

    御他人与御己之道,御他人能让安翊更好观察自己御剑水准,从另一个角度体察视野,及时做出反馈。

    同时其中御剑术的决窍也截然不同。

    “住手!”其中三个影子护卫,怒吼间,刹那施展出轻功,奔向沈顾苍,但到高台边沿,猛地铩足,一脸无可奈何。

    潋水殿属于最高建筑一等,其下虽然有高楼参差起落,但高度、距离都是俱是飞檐走壁的莫大桎梏。

    将沈顾苍带离百丈距离左右,安翊及时沉喝一声:“回剑式。”

    玉剑转向未变,但妙巧却挪转至尾柄所在,直抵在沈顾苍的后襟处,原路返回。

    “定!”

    安翊喘息一声,目光烁烁进行量测:“差了三寸!”

    沈顾苍稳下身子,煞白着脸,喉咙滚动两下,蠢蠢欲动。

    硬是拿出世家弟子风范,强行将呕吐感咽回去。

    而后星眸睁裂,怒吼一声:“我沈顾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不服!!!”

    这话让不少人纷纷一怔,随即有人不禁露出赞叹之意!

    安翊高高在上,俊美无俦的脸微微阖眸,暗芒流逝。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宛若神祇,显得冰冷无情,

    安翊不为所动,右掌虚起。

    “给我住手!”一位影子想上前阻拦安翊。

    “别动手,少主在他手里!”又一位影子阻挡其同伴。

    “难道让他这么屈辱少主!”

    “……”

    安翊没理会身边波涛汹涌,而全神贯注御剑。

    剑脊为枢,侧倾极遫。

    曲剑,蜿若游龙。

    斜剑式,俯冲。

    回旋飘移!

    “杀千刀,你有本事给我痛快,反正本少主死不屈服!”

    沈顾苍宛如狂风下的枝头柳叶,头晕目眩,飘风而舞,这一刻,他甘愿去死!

    随着练习,安翊御剑越来越流畅,游刃有余同时,精准度渐渐分毫不差。

    安翊表面冷漠无情,但他自已也知道,他快崩不住。

    “经此一遭,五品境指日可待!”

    安翊再次吞服一枚紫蕴丹,默默感叹道,想来等他自身上手之时,达到人剑合一指日可待。

    全场注目时,有些富贵穿扮的中年看着安翊,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传说中仙人御剑飞行,将在此人身上实现?

    有一位影子护卫反应过来,该死,有些看入神了。

    不对!这也是关心少主安危啊。

    但这时,安翊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沉稳声音。

    “可以收手了,这一局,我苍云派可胜一子!安师侄你做得很好,放心,有我程仩在,无人敢动你!”

    “师叔,是!”

    安翊心里微松,这才终于收手,用玉剑将沈顾苍拉回仙凡台。

    沈顾苍恍恍惚惚落地,噔噔倒退两步,被身旁护卫搀扶住,脸上神情幻变多端,迷茫、庆幸、尴尬,痛苦。

    缓缓抬头,愤怒看着安翊,却被暗子护卫抱住。

    “放开本少主,小爷平生还没碰上这么屈辱的事!”

    “少主,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安翊淡淡一笑,身旁宝剑倏尔间,化作剑光挣入鞘中。

    见沈顾苍挣扎片刻,终于离去,安翊也是松了口气。

    这时,走来几位纡青佩紫,穿着富贵,一看便知是达官显贵的大人物。

    安翊笑容以对,作揖道:“见过几位诸君,大人。”

    “年少有为啊!飞剑之术精妙绝伦,闻所未闻。”孔郡守感叹道。

    “是呀,剑中有道,公子竟未入潜龙榜?”说话正是原本排斥安翊的青年,此时态度大转。

    安翊笑了,潜龙榜位列者二十岁之下的中三品佼佼者。

    但他十八岁尚在庶役堂中打杂,连内家门槛都未落足,何谈潜龙榜榜上有名?

    正在这时,突有飞翎而至。

    众人闻得啸声,纷纷抬头。

    竟一只羽翼如飘带,金纹华美的飞翎,此等规格,天下唯皇家而不得培育。

    “便是未入潜龙玄榜,谁又说侠君不是高手呢?”

    一位锦袍青年从金翅鸟之上落足,伟来一声清爽笑声:“与其争那榜上有名,谁一谁二,不妨求那世间唯一。”

    “世子殿下谬赞了!”见此人,安翊并不意外,大大方方行揖一礼。

第六十八章 有毒

    “此桌膳食主菜推倒重来,由掌厨亲自制膳!”

    说话者的女子一袭交领袄裙,方补洁净,手持玉瓷制长柄勺,瓜子脸,样貌美艳,眉眼留露出几分清纯之色。

    膳房中的伙计学徒,帮厨打杂,纷纷微怔,随即道一声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忙碌起来。

    这苍云嫡传弟子与慕长歌两两相加,那意义自然大不相同。

    而此时两位俊秀青年正坐于琉璃厅东台之位,谈言甚欢,说起这江湖。

    若在琉璃厅,唯四位四角极尊,其它靠窗位置次之,此时琉璃厅渐渐热闹,一桌桌雅座,武侠豪侠中人,官宦富商士绅,倒是不拘于形,其乐融融,两三为伴。

    安翊与慕长歌且斟且饮,杯中美酒似琥珀,身边清风漫伴,琉璃窗映着彩色斑光,凭栏俯瞰人间,窗外陆洲湖洋,玲珑庙宇砖瓦歇山式,飞檐桃花气象繁华。

    而桌上主菜未至,却有前菜。有鲟鳇鱼卵腌制的佳品,置于冰器之上,或有鲜嫩酥肉,一道道精致小巧,颇有趣味。

    安翊早就听闻这仙凡台坐落沧月天湖,此间水陆毕陈,盛产珍稀,各类高档食材,而据说掌厨之人是江湖人出身,刀工手艺神斧神工。

    安翊第一次品尝鱼卵子,当下用贝壳小勺轻呈而起,正要细细品尝之时,却留意到慕长歌古怪眼神。

    不禁手中一顿,眼神疑惑相望。

    “世子殿下,怎么,幕风吃法有甚不对?”

    “倒也无讲究,据裴灵儿所言当用虎口温食,本世子不禁想起,有些好笑吧了……”

    安翊微微颌首,却并未听从,依旧以贝勺入口,细细品尝。

    “这味道……”安翊面露古怪之色。

    “如何?”头戴王冠,身着锦袍的世子殿下露出清雅笑容,不禁轻声问询道。

    “有毒……”安翊吞咽鱼子,缓缓开口。

    “嗯?”世子殿下表情一凝,而身旁几名携刀侍从也是一惊,连忙夺步上前欲要保护世子殿下。

    “有独特风味!”安翊看这形势,连忙摆手,将话说尽。

    “呼……幕风兄,说话别大喘气的,本世子以为又有小人欲要行刺。”

    慕长歌长吁一口气,表情恢复如初。

    “确有独特风味啊……”安翊回味鱼子酱的滋味,认真道。

    慕长歌:“……”

    好吧,倒也没错。

    安翊却不再品尝鱼子酱,而持起玉箸夹向酥肉。

    与慕长歌之间,安翊倒也自在。

    二人之间倒也不是初见。

    “幕风兄怎么看我嫡妹青儿的?”世子殿下笑问道。

    “怎么看,用眼睛看?”安翊内心腹诽,但明面上却笑答:“郡主贵为皇族,身份雍贵,明目善睐,最好不过。”

    慕长歌沉默,他听出安翊之意,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既有安翊自知甚明的古怪,也有对方不识实务的恼怒之心。

    不过以青儿郡主之位,便是二人成缘,怕也是一番孽缘。

    也罢,如此最好,到省的为兄者捧打姻缘,拆散小两口。

    琉璃顶上,充满灵气的金翅鸟飞翎正在盘旋鸣叫,快活至极。

    安翊抬头,瞧着金翅羽翼。

    这一次,他不再羡慕,反而留露期待之意。

    十八岁时的痴心之想,五六年却有望成就。

    倒真是不可思议。

    不多时,便有侍女呈盘佳肴而至,行云流水般,一道道珍馐佳肴被端上桌。

    石斑鳇鱼,通背龙虾,沧湖醋鱼,帝王蟹,水晶肴肉,飞龙汤,无为熏鸡,一道道相较前菜,可谓色香味俱全。

    “请君一品。”世子殿下邀请同时,自身也撩起袖口,持起玉箸准备品尝一番。

    安翊夹起一道沧湖醋鱼,这是沧月天湖的名菜,用天湖鲲鱼为原料,先于鱼笼中饿养数天,去腥去泥,烹制火候要求严格,烧制后浇上平滑油亮的糖醋,胸鳍坚起,味道一绝。

    经历鱼子风味,安翊心中期待感一低,本没过于在意,只是随着细嚼慢咽,鱼肉在口腔徘徊,顿时眸光愈如晶亮,流光溢彩。

    心中喃喃道:“炙烧恰其如分,荤香绕舌。我安翊平生可谓第一次品尝如此美味!”

    咽下鱼肉,安翊表情舒贴,竟生出见一见主厨的心思,到底是哪位江湖大师才能做出如此美味。

    “此膳当是裴灵儿亲制!”慕长歌尝过后,眉眼一凝,顿时感叹。

    “莫非是主厨?”安翊顿时明白,笑道:“倒是托了世子殿下之福,方能品尝如此佳肴。”

    慕长歌微怔,因他之故?

    怕是不见得……

    裴灵儿出生江湖烟雨门,心高气傲,热衷美食却不会受限于庙堂权贵,一手清雨刀丝决可谓炉火纯青,除非自愿,否则谁敢使唤她。

    “这女人莫非是给我面子?”慕长歌眉眼一扬,留露出几分愉悦感。

    慕长歌哈哈一笑,更加热情道:“来,吃鸡,吃鸡!这可是美人榜上的倾城女子所制,一桌难求啊!”

    而后,二人言谈更加愉快,美酒佳肴在前,什么事不能谈妥。

    席间,慕长歌留露招徕安翊的意图,不过并明显,反而有几分含蓄。

    在慕长歌看来,修行御剑道前途似锦,值得提前拉拢。

    只是,此时青年仍是一块未经琢磨的浑鑫璞玉,剑意未生,尚未达到真正御剑的层次。

    此时入伙为时尚早,容易成为炮灰,折戟沙场。

    现下先打好交情,凭着苍云派与慕氏皇族之间的关系,当初将郡主送入门派,布下棋子,不正是打拢苍云一脉。

    慕氏之间,几大藩王并非铁板,摄政王不正是利用这些关系,以为制衡,分化。

    如今藩王与摄政王之斗争愈演愈烈,明战暗战数不胜数,可谓血流成河,便安翊也略有所知,天下格局随时将生出巨变。

    苍云派自有牵扯其内。

    但这些暂与他无关。

    程仩此行送镖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林济又有意无意避开他,不是排外于他,而是保护。

    只是真正安翊突破上三品,成为一流高手,才有真正底气与顶尖人物叫板。

    他清楚,修剑道唯有心无旁骛,视其它为旁支末梢,方能炼出无匹剑意!

    更何况,安翊已经自知飞剑的重要性,只要剑意有成,这方天地,又哪能拘束得他?

    所以面对慕长歌的招徕,安翊却是泰然自若的心理。

    当初在熔炼房的选择无疑没错,安翊如今自无需汲汲营营,为权势利益,为武道资粮而奔波算计。

第六十九章 突破五品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有琴女宛如画上仕女,端坐有佳,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极似天籁之音。

    琴女珠唇轻启曼吟:“芙蓉叶落秋鸾离,越王夜起游天姥;暗佩清臣敲水玉,渡海蛾眉牵白鹿;谁看挟剑赴长桥,谁看浸发题春竹……。”

    鏖战事后人心疲,酒足饭饱思梦乡……

    安翊不自觉听得入神,头枕靠椅,有些昏昏欲睡。

    累了,有些空虚!

    慕长歌微怔,认真看了眼沉思中的剑侠,俊美若仙,果真神采非凡。

    确实有让嫡妹倾心的资本。

    可惜,这般男人,可以与之谈情,但言爱却注定会后悔终生。

    男人最知男人,尤其知晓安翊的出身经历,更是了然于胸。

    慕长歌微微一笑,眼神示意侍从一声,便长身而起,伸了伸懒腰,逍遥离去。

    凭他眼力,哪能看不出青年正如于顿悟之境?

    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而此时安翊瞌目重帘,舌抵上腭,左手自然而然放于膝,轻轻叩动,弦律似与声律相融,无为自然。

    安翊踏上中三品之境,心眸对这世间更愈通透,同修双丹田,进步斐然可见一斑。

    如今颇有看山不是山的意境,便如此琴女声律,弥久不衰,浑然天成自有一番妙益,顺势而为故能使安翊心意清合,气机萌动。

    在不自觉间鸣动五品境的关槛。

    不同于大境界突破,不较于平日苦修。

    天时来助,安翊反观内视之下,心神俱明,经脉窍位,丹田内气自觉周天运转,首尾衔接,吞吐有道。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故而此处当求质,而非量。

    内气一番消耗本不多,依紫蕴丹而调息回元,此时丹田气息蠕动翻滚着,不断压缩,萃取更为精纯本源。

    随着时间推移,浑身经脉倾流导向,本元渐渐有了蜕变之势。

    安翊只觉耳边鸣嗡,无数声音与外象朝他远离,这一刻空间冥冥,时间无踪,五品之境水到渠成。

    再睁眼,安澜眼中光芒更加耀眼,宛如星辰在眸。

    神清气爽,好生痛快!

    这次突破从未有过舒畅!

    就像打通任督二脉,浑身从内到外的通透。

    想他在下三品苦修,哪会有顿悟机会,还不是日复一日,宛如愚公开山般,日凿万凿,开辟无数经络大道,直通腹地。

    便是有顿悟,安翊更是把握不住。

    因为气机走脉破窍,正如大军进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刹那间合纵连横,一气呵成,若不能如此,等时机消去,便再难成功。

    安翊心下深思:“到了五品境,凭我实力足以战胜绝大部分的四品强者,只是这世上天纵奇才不胜列举,唯有上三品高手才有一席之地。”

    思想着,安澜目光集聚,环顾四周,见晚霞之时,孤雁飞宇,琉璃厅中寂静无声,唯有身后一道呼吸声似有若无。

    “麻烦淑女为我护持。”安翊起身,且回身,深深一礼,轻声道。

    晏芊回过神,见一位‘风流’剑侠朝自己的深施感激,顿时耳窝微红,有些激动。

    只觉所有的等候都值了。

    内心那一丝抱怨烟消云散……

    “侠君,夜晚将至,不妨寻一处华居住下,嗯……潋水殿中望川楼便是一处好去处,楼悬天崖,望川秋水,景致美妙得很。”晏芊轻声道。

    安翊点头,有些揣摩心道:“倒是见闻望川楼的大名,据说有些小贵。”

    不过想起房晔之“赠”,顿时有了底气。

    正要走时,安翊看了眼桌面,眼神示意。

    晏芊笑着解释道:“世子殿下已付,侠君莫忧。”

    安翊再点头,此等小事倒也无需挂念。

    日后闲瑕回请便是。

    晏芊为安翊领路,朝着潋水殿内宇南方而去。

    仙凡台居于北面,不过是九重殿上冰山一角,而望川楼则在南面,一条楠木长桥笔直如剑横于两峰之间,桥身由十三根碗口粗链搭,地链铺板,严丝合缝,坚实无比。

    与苍云派独索桥相较,此桥更稳健得一匹,大风大浪纹丝不动。

    且说过此桥,两侧花环缠绕,贝珠风铃挂角,相隔间璎珞曳地,可谓是繁花锦蔟,嫣紫姹红。

    走此桥,再绕一条蜿道,安翊便见一座华丽宫楼,匾额写着‘望川楼’描金体,耸立高挺,层层飞檐玉亭,华丽至极。

    从九重殿再拨高九重,楼上楼,入云天。

    此楼半嵌于悬崖之上,一半为楼一半为山,安翊显微见著,此楼地势高度,内朝潋水殿群,外朝沧月诸宇,只需立于一层,便可内外通透,一览无余。

    在晏芊引路下,安翊径直入大门,面前一处宽阔厅堂,宣德炉清香袅袅,鹤颈瓶清露琪花,一方锦绣石刻翡翠,其上宫楼山水,可谓天姿灵秀,意气高洁。

    安翊点头,这潋水殿真可谓处处奢华秀丽,毫不含糊。

    从不欺负穷人……

    片刻后,一位相貌相矍的中年走来,与晏芊安翊打了揖,拱手道:“在下望川楼主事,久闻幕风侠君之名,能入住望川楼,可谓蓬荜生辉。”

    “见过主事。”

    安翊和气回了一礼,不过对中年主事的谥美之词却不感冒。

    中年恭维完,指着那方锦绣山水翡翠,自豪道:“望侠君知,此翡翠乃是大师精雕细刻,还原望川楼之貌,栩栩如生,纤毫毕露,可供侠君一鉴。”

    安翊凑近一看,这才留意描刻之貌,望川楼在山水刻中豁然出彩,楼台内景,各有秋色,方位不一。

    不错,如此方现真彩,如见实景。

    安翊扫过诸庐舍,不观其外表,明辨地舆风水,刹那间指向望川楼最高等的一处华亭。

    “此处,玉栏潋滟,清池浮天,好生妙哉!”

    “侠君好眼力,此处暂无人住,只是这价格……”中年主事抚着颌下美须,眼中闪着亮光。

    安翊笑了,钱是问题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叫问题?

    他安翊不喜精舍,只观是否是“洞天福地”,能否修行便利。

    若是值得,多少钱都该花。

    “主事尽言无妨。”安翊负手看向川楼主事。

第七十章 谈工作?没门!

    “这么贵!你看我值这么多钱吗?就一间雅居,要我一万两!”

    安翊腹诽,却生起了好奇之心。

    三人从中宫升梯而上,最上层中央有池坊花道,水廊华庭,极为清幽秀丽。

    此间楼可谓四面开阔占地极大,倚山望海,有三院三户三亭,种桃树花圃,称为桃花庭。

    当安翊来到此处时,便见一座“琼楼玉宇”,仿佛立于星光之下,面朝人间春暖花开。

    一棵桃树花蕊绽放,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一湖泠泠清水池,浮天于岸。清处可见天心。

    安翊来到清池之旁,俯身拂过袖管,舀起一手清水,一饮之下果真清爽至极,沁人心脾。

    此水有灵,别有滋味……

    安翊细细品味,这水似乎有洗污荡垢之妙?

    安翊站起身,走过洒淋桃花瓣的道路,面前半山半阁,白玉亭阁嵌入山壁之间,仅二楼高,东庭四道门户敞开,雅舍竹纱曼账,宽庭广梁,风佛檐铃,一派陶然之景。

    立于楼上楼,天底尽入眼中。

    正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侠君,此处如何,要不就定了?八折优惠呢?唯君享有。”

    安翊回头看向中年主事,神情平静,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

    这话听听就好。

    中年主事“噔”的眼睛一亮,熠熠生辉,赁他眼力,哪能看出这叠银票厚度,这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他要赚多少年才能有笔钱?

    十年,还是五十年?

    想了想,中年主事顿感颓废。

    果然出身大门大派,就是有钱!

    安翊默默抽出那张属于自己的心血的一万银票。

    如此物超所值之地,他似乎没理由拒绝吧?

    罢哉……银财乃是身外之物,花出去才是硬道理。

    说是这么说,中年笑眯眯拈指去拿,抽了抽,顿时发现抽之不动。

    什么情况?

    中年微怔,抬头看着这位财大气粗,一口气租赁半年桃花庭的主,一身疑惑。

    少侠,你倒是松手啊?

    安翊赧然一笑,缓缓将手收回。

    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这万两银可是他积累了整整五年啊!

    但偏偏比起身上另外的二十万银票,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安翊不禁感叹,真是愈有钱,花销越大啊!

    若没赢下这笔钱,他此时哪会生起来此处的念头?

    不过一切都值得……

    晏芊在旁柔声道:“侠君请入阁,若有吩咐可拉动屋中响铃,传唤待从,可满足侠君一应所需。”

    “扰烦了……”

    安翊点头,他此行轻身出行,身无背囊。

    不过这并非穷游,采买之物在此潋水殿中却应有尽有。

    一些衣袍,丹药、炼器材料他都需要。

    待二人离去之后,安翊走入宽阔亭阁,手一挥将门扉关闭。

    黑暗笼罩而来,安翊屈指一弹,数道游丝风声传来,点燃灯台,顿时屋间亮如白昼,通亮明堂。

    “嗯?这灯?”安翊不禁眼睛一亮,快步来到灯台之处,却见并非“兰膏明烛”之物,而是其一枚白炽明珠亮耀,光亮明目却不刺眼。

    “有点意思,是个宝贝,堪比夜明珠!”安翊感叹,沧月天湖乃是天下水乡之所,稀有的三彩珠可谓天下盛名。

    安翊只是感叹一句,却并未走入左侧云绵床榻,而是来到一静室,此处简素,陈设远没有他间华丽。

    一幅名家墨宝《道法自然》,一柱燃香宁静清幽,一方蒲团摆放正中。

    如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翊盘足于蒲团之上,默运功法,服用紫蕴丹。

    呼吸调定,气息玄玄。

    白日之御他人之举,不可轻为。

    他是秉着巨大压力才坚持下来。

    要是沈顾苍当真掉下来,那也无不可能?

    就因为此行,他对通玄之境的收益斐然,顺势突破。

    “如此突破五品境,九阳经中的三精义,易筋洗髓,至阳热气,氤氲紫气渐入本源,我接下来的路子无疑会顺利许多。”

    “不过,古往今来,三家争斗不休,各视之为敌手,欲求另外七决,如今沈家已出,还剩下纯阳门尚未出现……”

    “我修云踪行,对壁虎游墙不感兴趣,但缩骨大法、龟息大法、诸毒不侵、金刚不坏、反弹攻击、愈强愈强倒是心动。”

    安翊眼中光芒闪烁,这些法门乃是口口相传不附文,所以并无秘藉可得。

    故只能是势力与势力之间周旋谈判。

    就是不知道,他能得到什么七法之中哪一法?

    只要不是壁虎游墙,其余对他都大有裨益。

    安翊思索间,屏蔽杂念,浸于修行之中。

    其内气机逐渐壮大、

    一夜流逝,安翊再睁眼,非但不觉疲累,反而神清气爽,五感清奇,体内气机饱满通透。

    眸子一凝,狂澜剑起刹那间飞出,摆在面前极旋而动,愈聚越强。

    “这一招不妨称为泷涡?”

    安翊若有所思,瞬影剑乃是旋风而舞,疾如游龙,而泷涡剑则是反其道而行,聚风旋动剑脊,爆发极强威力。

    这招蓄势之下,视之为底牌杀招,便是三品高手,猝不及防之下也要饮恨当场。

    若是剑意成,二品高手也要跪服。

    就在这时,突然门扉叩动。

    安翊手一挥,大门迎门敞开,正值霄阳初升,云雾开散,金霞弥漫宛然梦幻。

    但随即出现一位熟人,身着华衫气质翩翩,手持潇湘竹扇。

    林济?

    他怎么来了?

    不过,安翊同时看向其身后的一位富态中年,脸盘圆润,笑容宛如弥乐佛。

    怎么是他?来干嘛?

    看此人,安决翊顿时想道不妙。

    都是苍云派中人,富态中年安翊可熟悉了,掌管潋水殿一等玄兵坊,售卖兵器,往年这位回门派述职,二人不是没打过照面。

    安翊一向心细如发,本能反应过来,不待二人进门,立马将门扉大闭。

    林济与中年碰了一鼻子灰,面面相觑。

    一声底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谈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谈炼器……别谈工作!我安幕风现在可不差钱!”

    说完,安翊长舒一口气,心道:“我在门派打铁累成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炼器什么有多远滚多远好吧?”

    尤其还上赶着来人!

第七十一章 地榜副评

    半月后。

    清晨晴空,珠山清明时。

    青年从窗明几净的卧室醒来,脚踏木履,一身宽衣博带,姿态闲适。

    他伸手一挥,门扉自启,清风拂铃,万丈光芒洒入明堂华庭中,落在青年身上仿佛渡上一层金边。

    朝气勃勃,空气清润。

    青年踱步间,周身似有紫韵氤氲,消聚如烟。

    同时,他的身后一柄华丽无瑕的风雪玉剑紧随,趋步趋急,相距半丈。

    桃花树下,花瓣凋零,却依旧灿烂如锦,昂挺气宇不凡的青年缓缓俯身翘臀,在清池旁洗漱,一丝不苟,自带一份温和恬静。

    随意将一头墨发收敛在脑后,用一根银丝发带绑着,没有束冠插簪,五官如冠,眉目风流。

    不过下一刻。

    青年动作便有些匪夷所思,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却见安翊步伐轻快,来到栏杆望台处,在此处可见满城满楼、盛世繁华。

    安翊桃花眸自然一闭,身子调转,背朝虚空,双臂如鹰般展开,脚尖一点,便向后跃去。

    跳楼,跳出个逍遥自在。

    身子极速下堕,周身风卷狂澜。

    一层楼一层楼的降落,呼啸如影,只见一抹衣袂一闪而逝。

    望川楼中,回廊徘徊着几道人影,气质凌厉,携刀带剑,驻足栏杆前,眯着眼看着安翊飞落,这个世中难得一遇的怪胎,眸光明灭不定,眉间深思。

    直至人影消失,只余黑点,一位双眸浑浊,手中空无一物的黑衫青年低不可闻道一声:“苍云六子,安幕风,倒是够逍遥的,我,我真的好羡慕啊......”

    闭着眼感受着风声入耳,半晌安翊才轻轻呼唤一声。

    “剑来!”

    一道飞剑从流星般而至,突兀呈现在安翊身下

    安翊在空中倾转身子,墨发大袍卷向上空,直立虚空单脚一点,缓缓入剑脊表面重合。

    玉剑一震,托住安翊,剑身紫气交缠,气机愈演愈烈。

    御剑飞行,斜斜俯冲潋水殿外的人潮广场。

    一块草砰空地处,四方无人,却有无数道目光,满目震惊骇然,吃惊看来。

    安翊表情凝重,全神贯注,看着离大地越来越近,突然骈指正前,道了一声:“龙抬头!”

    一声剑鸣龙吟之声,剑尖一抬,宛如一条鲤鱼从水中跃起龙门,飞剑擦过草砰,无形气浪让绿叶鲜花纷纷向折腰贴地。

    托着安翊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形剑痕,扶遥直上。

    逍遥离去,徒留无数道羡慕的目光。

    闹市中的一名稚童手中糖串不自觉掉落,却浑不自知,抱着父亲的臂膀道:“爹,浩儿也要飞剑!我要跟那位哥哥一样,他能飞唉!”

    那儒生中年何尝不是羡慕惊艳,被自家孩子摇晃着回过神,却依旧沉浸刚才的场景,喃喃道:“剑仙如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谁年少时没有渴望成为飞檐走壁,倚剑天涯的大侠,逍遥自在快活。

    儒生看着自家孩子,心头再喃喃道:“我做不到的武侠梦,说不定我的孩子能做到!”

    “好,你若有内家天赋,爹就送你去苍云派!”

    稚童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一位行游僧人袈裟披身,手捻佛珠,路过时突然道一声:“阿弥陀佛。”

    “那位施主看似逍遥快活,但也要遵规守法,哎!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僧人看向父子,手指了指草坪,一脸心疼。

    儒生微怔,满脸古怪。

    ......

    纸上得来纸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御剑飞行实非易事!

    中原繁华地,沧月更是锦绣,关城重峦,防线绵延,重叠构造,气势极为雄浑。

    安翊全神贯注操控飞行,哪怕身旁山河如画,美景如云,也无瑕顾及。

    安翊对御剑的天赋可见一斑,可以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但再如此天赋强大,初出茅庐也不容易。

    更何况御剑飞行,消耗巨大,他才五品之境。

    用一句话说便是,翅膀还没硬,就想飞!

    脚下飞剑从平稳,到略有波动,再到颤抖不休,震荡嗡嗡。

    安翊身子平衡立于剑身,右脚前左脚后,操控飞剑向前飞。

    速度远无法与平日随手御剑可媲美,体内真气小心保持一定流量,绵绵泊泊提供动力。

    前方出现二幢华阁,彼此对峙,上层建筑窄处不达半丈。

    别慌!

    保持冷静!

    安翊选择沧月天湖这座赫赫有名的武都,不就是想借助这迂回曲折的空间来磨砺御剑术。

    逼进通道,安翊调整高度,屏气凝神,刹那间与两侧壁垒擦身而过,头顶飞檐擦过发丝。

    一次次与嶙峋高楼庭台近在咫尺,险之又险,可谓是惊心动魄。

    安翊来到沧月天湖东方的一座名为‘峥峿峰’的陆洲,降落峰头,喘了口气。

    等什么时候脸不红,气不喘,能绕着沧月天湖东南西北,来回一趟,才算是登堂入室。

    他现在的火候还差得远呢!

    安翊闭眸,微微调息一番气机。

    并未准备恢复体内消耗真气,他已经准备原路返回,对他而言,御剑状态必须保持住,不能等体内气机凉彻,届时御剑效果事倍功半。

    这是他前几日渐渐参悟的道理。

    一个人,如果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当初在苍云派时,安翊初入中三品便能登空而行,浑然忘我却难凭立虚空而不落半天。

    却非因为‘灵枢’,而是因为‘通玄’。

    通玄不在于气机多寡,只在于气机是否精纯。

    其中关窍因人而异,但对于安翊而言,御剑术能辅佐萃炼他体内气机,却不加量。

    而利用御剑的距离,速度,难度,安翊更能直观判断出自己的进步水准。

    飞到他精疲竭力,难以支撑,却依旧咬牙支撑下去,直至榨取更深层次的气机,如此一来反而精气复旺,倍胜从前。

    其中莫大好处,不言而喻,但也危险重重,毫不留神便会堕落高空,粉身碎骨。

    再次御剑飞行,距离比昨日犹有过之。

    进步可见。

    半晌后,一脸苍白着脸,安翊降落在琉璃台,朝着侍女点了点头。

    侍女闻弦便知雅意,脸红心跳,小碎步走起。

    片刻后,一桌精致早膳,鱼贯而入,安翊坐下用餐,姿态随意透闲适,进餐速度却不慢。

    不远处后来的一桌的江湖侠客,刚刚坐定,便见看安翊那番姿态在琉璃厅中用餐,其中一位青衫客不禁皱眉。

    “这人是何来历啊?谁家的纨绔子弟,如此衣冠不整出现在琉璃厅?难登大雅之堂!”

    “别说话!那可是幕风剑仙,如今地榜副评上的天之骄子!”

    “夸大其名,不过说是五品武夫,如此能被江湖地榜武评评言必入榜单,我家中扈从的武道境界可远没有这点道行!还剑仙?”

    青衫青年一脸不屑,随即便见安翊用完餐,直接走向外围边廊,一跃而下。

    青衫青年顿时站起身:“这江湖人是在自杀不成!年纪轻轻如何要想不开!”

    月牙衫的青年嘴角一抽,一脸无可奈何。

    “瞧你没见识样!”

    朋友嘲笑道。

    那青年一怔,随即见一道人影升腾而起,脚踏飞剑,御风而去。

第七十二章 废话连篇

    潋水殿一重殿,正殿‘玄兵坊’。

    会客堂中,石梁派温家嫡传三兄妹正在聚集一处。

    大公子温闰坐于上座,长相英武,蓄短须,左手坐着嫡妹温雅,外貌清秀动人,身姿曼妙。

    温闰左侧分别是三公子温河,外貌俊秀,却有些沉不住心。

    温河负手来回踱步,有些气息难定,又再次看向温闰:“大哥此人靠谱吗?虽有名头,但铸器年岁不过十几年,哪比不上那些经年的成名大师!”

    温闰以手抚额,安抚道:“莫急,术业有专业,此人未必天下铸器师中最好的,但自身钻研的玄扣锻法却是独树一帜,极为契合温氏剑阵之情。”

    “父亲炼兵被太和派毁去,致使煞气弥袭主剑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甚大,只能拜托此人了。”

    温雅黛眉微皱,叱道:“此事既定,契约已签,你着急有何用,不过徒增压力!”

    “别走了!晃得你姐我眼睛疼!“

    温闰饮了口凉茶,默默叹息道,也难怪三弟着急,一连等候十几天,他们温家报复心切,便不说温河,连他也有些着急上火。

    温闰不禁想那日上门拜访安翊。

    当日他对安翊能修复龙蛇的剑所索并不深,只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念头,还有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玄扣锻法。

    最初心态无所谓,但偏偏见到真人后,却莫名多了几分自信,最后在安翊极为平静的态度下,竟同意以三枚隐雷珠交易,换取其上手修复龙蛇剑。

    “姐,再不见结果!弟担心龙剑剑胎不保,彻底玩完!这苍云派的架子也太大了,连让我们见一面都不行!”温河坐下,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却消不尽怨气。

    “吾弟安心!”温闰劝道:“便是剑胎有损,那苍云派想来也有所交待!”

    “大哥,你话你也信!”温河只觉好笑,正要再说什么时。

    这时,一道身影从后厅走来,正是安翊。

    一身宽袖大袍,头发湿染,面色潮红,却掩不住神彩非凡。

    温河立时起身,连忙迎了上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小心翼翼道:“大师,剑胎还有救吗?”

    安翊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当他没听到刚才的动静?

    小样,人前人后还有两副脸庞!

    温闰与温雅兄妹默契地翻了白眼,一副没脸看的样子。

    安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身后立时有一位清秀学徒,一脸兴奋着呈一块剑匣大步走来。

    “没辜负古梁派的心血,此剑无损,三位且看。”安翊打开剑匣,一抹剑光脱颖而出,三尺青锋龙蛇剑出现眼前,色泽墨沉光润,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温闰狂喜,怔怔看着龙蛇剑:“完美!本想能修复八成便足矣,未曾想经阁下之手,尽复全貌,不枉十几日苦等,值得了值得了!”

    龙蛇剑被毁成什么样,他们不是不清楚,如今剑刃仿佛涅槃新生般出现在三人面前,哪能不惊喜。

    温闰接过剑匣,一脸感激看向安翊:“多谢幕风君!此恩铭记在内。”

    “无须如此,我本就是我精通之术,只是颇为弥费时间吧!让诸位久等了!”

    安翊抱歉道。

    三人看安翊一脸疲惫,却依旧如此善解人意,便是好感大增,至于这十几日苦等,又哪里放在心上?

    温闰点了点头,身边温河也从震惊回过神,连忙将早准备的呈仪,双手递安翊。

    安翊眸光过一抹好奇,若非温家的三枚‘隐雷珠’与林济出力抢购珍贵的“玲珑丹”他哪会如此尽心尽意搬出千扣锻法这门铸器之术。

    温家隐雷珠可是江湖闻名瑕迩,属于火药一流,拥有破重甲,克罡气之效,雷珠射出,便是二品强者,若是躲避不及,强抗隐雷珠,也难逃身负重伤的下场。

    且他修复龙蛇剑当然不单这点好处,龙蛇剑品相非凡,材料也自然稀少。

    他脑中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自然需要多多搜罗材料。

    温家三位,将剑匣小心收起,带着满腔激动与一丝报复,气势磅礴而去。

    安翊看着三位背影,感激万千。

    石梁派与太和派之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不知此战之后,又要死多少人。

    出了外间才知道这世上多风雨,若不成为顶尖大派,威震天下,便是在江湖上沉浮,今日仇明天报,刀光剑影无休无止。

    就在此时,林济又再次出现在安翊面前,身后又是一位精瘦中年。

    安翊下意识想躲,不成想定睛一瞧,却是一位仇家。

    沈家!

    安翊眼睛一眯,这半月来,他对沈家中的三门秘法,已经渐渐看淡,不指望沈家能给予。

    毕竟,这打沈家的脸,打得并不重,只不过是一次顺势而为的试探。

    沈家不认账,也没有办法。

    但现在沈家人出现他面前,无疑说明,此事成了!

    中年站定,上下打量了眼安翊,冷哼一声:“秘法口决在此,你且听来!”

    下一刻,中年口齿连叩,声潮若浪,无数文章秘言随之贯来。

    安翊下意识后退几步,避开沈家中年的口水袭击。

    同时,凝神细听妙法章言,只可惜此人不怀好意,也不说是三法中哪一法,言辞迫人。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就像狂风骤雨,安翊无可奈何,只能死记硬背,将万字口决牢记在心。

    中年语速太快,聱牙佶屈,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说完,随即冷笑看了安翊一眼:“能否参悟秘法,就看你的悟性,若是没有收获,那只能说明你蠢!”

    中年拂袖,掉头就走。

    安翊看着中年人背景,脑中只有一句话:“高深莫测,实则废话连篇!”

    林济修行不是九阳功,听也没用,只是看向安翊:“如何。”

    安翊苦笑。舒出一口气,道:“难搞哦!”

    这玩意,才真正考验悟性与耐力。

    要从万字口决,钻研起寥寥数语的真知灼见。

    耗心耗神,这比打一架更难!

    林济拍了拍安翊肩膀:“兄台连御剑经都能上手,这算什么?”

    安翊振了振精神,并没被打击到,他最自信从来不是他的武道根骨,而是他的悟性与耐心。

    沈家三法乃是龟息,诸毒不侵与反弹攻击。

    而纯阳门则是缩骨,金刚不坏与愈使愈强。

    路数截然不同,若想修行三法,更需要精理另外二家九阳功法的精髓。

    中年言辞中必有中的,但想要破解却非短日之功。

    但若能成功,那好处不言而喻,功法自能扶遥直上,底蕴增强。

第七十三章 不一样

    傍晚时分,安翊回到桃花庭。

    向着望川楼的主事关照一声,在楼阶处竖上免于他人打搅的木牌。

    独自盘膝坐于静室蒲团之上,安翊便开始着手啃起沈家分支的九阳秘法。

    此中之道,乃是三家约定成俗的‘九阳契约’,也是三家弟子江湖历练的重要考校之一。

    呼吸调息,安翊在脑海中推演起无名口决。

    一行行文字跃然于心上,在幻想中清晰可见,字字珠玑,看着宛如一幅长篇大论。

    安澜凝神观注,眉目紧皱,想道沈家在口决中机关算尽,谜语层出不穷。

    这位口决不仅驳杂繁多,更是艰涩深奥,似是而非,内中可谓虚实相辨,真真假假。

    沈家故弄玄虚,从其它秘藉中剥脱倾入口决,与真正精髓融合,便是凭武道经验推演口决,也极可能是一条看似可行的路,却实则是一条死胡同。

    功法秘藉之道,用及肉身,经络丹田,重要性可见一斑,毫有不慎,走火入魔是常理。

    在安翊看来,这世上功法,他最为推崇便是‘御龙十八掌’创者以拙道见长,威力通神,秘藉口决并不精妙,便是资质拙劣,也有成为大侠的一日子。

    那才是造福天下武者的功法!

    “沈家,你这是给我挖了一个坑啊!”安翊微微睁眸,一抽暗光浮现。

    他对三法其实态度平平,意动虽有却渴望不大,只是如今秘藉到手,他不禁对最高一层的《九阳神功》的精髓部分,蠢蠢欲动。

    道生术,先有神功后有十全大法,反过来逆推,亦能得到部分九阳神功的精髓部分。

    安翊思量:“罢了,便试试!心态放平,不妨先求三法,至于神功精髓,待事后再定!”

    有御剑经珠玉在前,这门口决对于安翊而言,并不算难破解。

    眨眼便过去三天,安翊除了每日御剑修行之后,便沉浸漫长的破解口决中。

    又过五天,安翊在桃花下踱步,花落肩头,曼吟道:“龟虽有鼻,而息之以肤。睡则气以肤出,身如龟背,气如游丝,耳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腭……”

    “久之心随意降,渐封六识,遁入虚无,一日一吐息,一时辰一心跳!”

    安翊驻足,看着桃花树冷笑道:“藏得够深的,原来是三法中龟息大法,不过比诸毒不侵与反弹攻击,这龟息大法倒也是正解。”

    安翊破解龟息大法,却并未如何惊喜,接下来就看他要不要继续下去,追求真正的九阳神功那九分之一的精髓。

    若能得手,那意味自己所修持的九阳功,其本源底蕴将会加增一份,达到真正四成!

    这其中妙益之大,天下武者谁能不心动?

    安翊舍不得停下!

    他走到如今,很大程度都是靠着一次次叠加筹码,一次次以小见大,才有如今。

    他现在则有些太安逸了,没有强敌来防,生活有滋有味,很容易堕落。

    若是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但偏偏是江湖中人,若是不求上进,他可能连剑意也无法追求到。

    但尝试逆推功法,仅他现在的能力,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甚至殒落。

    安翊怔怔看着桃花树,摩挲着树皮。

    这世上,打败别人不算难,打败自己才是真正本事!

    安翊握紧拳头,眸光坚毅。

    “试试就试试!”

    安翊再次回到静室,盘膝入定,摆了五心朝天姿势,开始默默尝试沈家口决中精义口决。

    凭借他的如今他对武道的认知与理解,高屋建瓴,倒也能排除掉不少错误精义,最后留了三千字更可能是九阳神功的精髓部分。

    但这三千字,想来只有不到一百字才是真正精华。

    安翊慎之又慎,运转气机导入几道从未踏足的经脉路线,然而周天到第六圈时气机莫名紊乱,胡乱窜向四肢百骸。

    安翊周身一震,腹痛难耐弯下上半身,疼得满脸抽搐。

    “沈家!”安翊低喝二字,又重新直复位。

    安翊清楚,这仅仅是磨练的开始!

    某时,无数乱象杂念丛生,宛如无数蝇虫飞舞脑海之中,顿时心意散乱!

    数日后,这一日,安翊呼吸不畅,心跳加速,火热至极,周身亦是热气升腾。

    踉踉跄跄推门面临出,来到庭外,跳入清池之中。

    清池之水过半刻,便宛如煮沸热汤,气泡滚滚。

    又是一日练功,头昏,头胀,头痛,耳鸣目弦紧随而后,宛如整个脑袋要炸掉。

    有时,肢体疼痛到最后,变成一片麻木,宛如失去知觉。

    这一日,林济登门拜访,直接不顾望川楼主事的阻挡,冲入桃花庭,见昏迷在屋中的安翊,顿时惊得心跳加快。

    连忙踱步来到安翊身边,探了探鼻息,松一口气:“还好,有呼吸!”

    ......

    农历八月二威,处暑。

    原来,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反应!

    还好我没疯了!

    安翊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身旁程仩也刚巧在旁,以手诊脉。

    “收手吧!再不收手就晚了!”程仩劝道,不明白这小子怎么抽了这风。

    逆推口决,好大的胆!

    看这势头,偷偷摸摸有一段时间了!

    “再让我试试,我能成功!”安翊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咬牙道。

    程仩道:“你若想要沈家的九阳之精髓,门派可以帮你运作一番!”

    安翊神情自若,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

    这怎么能一样?

    当他没想过这个办法?

    安翊看着程仩:“师叔,只要不是我觉得,悟到,别人给不了我,给我也拿不住,只有我自觉,自悟,才有可能做到,我能做到的才是真正属于我安翊的东西!”

    “您能理解我吗?”

    程仩讶然,随即哈哈一笑:“行,我程仩年轻时也似你这般胆大,如今倒是见不得小辈遭罪了!”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

    安翊:“师叔您应该能看出我如今体内之景,此中隐患虽大,但福祸相依,若逆推成功,裨益无穷!”

    安翊并不是乱来,而是以本身九阳功之基,结合多年武道经验,一步步破解沈家口决。

    一来二去,他对九阳功之精义自有一番理解,领悟加深。

    这才是真正来之不易,可以让安翊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第七十四章 破四品境

    天下学问,大致不离先学有成,再到应用如意,明心见性,最后便是众所周知,开山立派。

    哪怕武道秘藉也不例外,从来没有按步就班,一成不变之理。

    逆推秘笈功法,从古至今不乏天骄做到,这并无稀罕。

    安翊不料得自己属不属于天才,但他知道,他胆子大,野心强,敢想敢做,失败更不会挂念在心。

    颇有‘得失俱是我命’的坦然心态。

    当然,主要也是安翊孑然一身,看得够开。

    如今哪怕失败了,前功尽弃,安翊至少试过。

    九阳神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传奇功法,远以九阳功更高深莫测,但功法到那般境界,便过犹不及,生出无数祸端。

    到最后无数势力谁也无法拥有全功,只能化作三份机缘残篇流经世间,这才让世上人暂时消停下来。

    虽然依旧是顶尖之流,但媲美九阳功不乏其数,毕竟不过真正九阳神功的三分之一底蕴。

    天地生风云,雷云迭兆。

    下一刻大雨倾盆而至,蔚然壮阔。

    哗啦啦,风雨交加。

    若是此时住于屋室之中,一边温酒煮茶,一边观赏窗外的水墨山河,听着雨打桃枝的声幽声,几位好友恰谈,自是别有意境。

    可偏偏某人却要反其道而之。

    一身大袍不御气抵御这雨水侵袭,反而任由雨水倾泄全身,发湿衣透,整个人静静伫立雨中。

    这时,安翊长发披肩,浅浅呼吸着空气,微微上仰,雨滴打落眼皮,闭眼感受风雨无阻的快感。

    旁人惧风畏雨,他反而欢喜这滋味!

    对于修行九阳经的安翊而言,也只有风雨能浇灭他身上的燥热与不安。

    铅云如墨,隐雷划过。

    安翊抬头看天,迷茫道:“还差一点,差一点什么?”

    此时大雨中,安翊如入魔般喃喃自语,欲要找到最后一丝线索。

    安翊猛地一睁眼眸,雨水打在眼前模糊视线:“不在万字口决中!不在龟息决中!在哪!!!”

    安翊如疯魔般徘徊着,在雨水行走,水花四溅。

    不远处的桃花树似乎被影响,微微摇曳。

    走到后来,安翊的身法越来越快,云踪行不知不觉上了身。

    风雨卷身,宛如一道小型龙卷风将他包裹。

    安翊脚尖一点,踏入虚空,似乎浑不自知。

    “如是口决中没有!那就是我自身问题!”

    安翊俊美眉目透着痛苦神色,仿佛要被最后一道关槛逼着受不了!

    脚下宛如旋踵,一圈又一圈,扶摇直上。

    “啊!烦死了!”安翊猛地仰头大吼一声:”老天,给我安幕风劈道天雷,劈死老子算了!”

    下一刻,如安翊所愿,一道天雷紧随而来。

    刹那间,龙卷风被雷击中,消散如姻。

    一道身影在空中颤栗抖动片刻,猛地跌落。

    砰!

    从几十丈高处重重砸落,安翊猛地跪倒在地,磅礴压力一沉,将石台青板震得龟裂炸开。

    安翊衣衫破碎搭在身上,脸色轻轻抽搐几下,有几缕电光划过面门。

    说劈就劈啊!我说着玩呢!

    安翊头疼欲裂,随后骨头传来一阵阵咯咯作响。

    化劲中期的外家修为猛地大涨一截。

    他猛地背脊一耸,仰起上半身看天,此时眸光熠熠成辉,一指老天:“这一雷,够劲!我安幕天悟到了!悟到了!”

    这雷霆一击,终于让安翊破开最后门槛。

    “不在外道、不在决窍,求得是意,问得通玄!”安翊大喜过望,手撑地将身子一转,立即盘膝于雨水中,修行起九阳经。

    如此一来……

    安翊运转九阳经,进行周天运转,没有刻意追求,而是忘其形式,让功法任意自由,潮涨潮落。

    一处处淤塞经脉处被冲开,运转路线不再是按步就班,听之任之,开始离经叛道,量体裁衣,渐渐口决运转少一份笨重,多了一分自如。

    这一顿悟,万般不解一扫而空,虽然安翊外表湿透,但心中却生出万千自在意。

    内气肉眼可见高涨,深处隐隐有别样气机生出,势不可挡。

    仅仅片刻,安翊再上重楼,破入四品境。

    太快了,五品境用时三月,四品境再用时三月!

    不知何时,大雨依旧在下,安翊睁眸,周身气机震荡,破开无数雨水,宛如箭雨般朝着四面八方攒射。

    安翊云踪行一转,整个人宛如一条鲤鱼轻跃而起,飘浮在空中如若入水,悠游自在,随风回旋。

    沐雨饮风,自由自在华庭中徘徊飞舞。

    ……

    就在安翊沉浸其中时。

    中宫华庭走上一人,身姿婀娜,美艳倾城,一身不同以往打扮的襦裙,酥胸半露,外披罗纱,昭姿华彩。

    一双动人的翦水秋眸看来,柔情似水,玉手提着一叠三层食盒。

    烟雨门,裴灵儿!

    安翊回过神,不由降下身子,如若残影般走到裴灵儿身旁。

    “多谢!”安翊接过食盒,掀开最上层,闻了闻,不由扇了扇鼻翼,赞叹道:“就是这味道。”

    “裴姑娘,麻烦你亲自相送了……”安翊客气道,随即顿了顿,小心试探道:“姑娘,还有事吗?”

    “哎哟,刚才脚不小心崴了下,好疼呢!”裴灵儿红唇微嘟,吐气如兰。

    “不请灵儿进屋一坐?”

    裴灵儿看着此时衣衫褴褛,露出精雕细刻般腹肌轮廓,不由小心肝加速跳动。

    安翊沉默了,不得不说,这女人让他难以拒绝!

    不是因为女人美貌诱惑,而是因为这膳食滋味。

    已经彻底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知裴灵儿有多难搞,却次次主动为他准备可人膳食,一次两次尚好,但次数多了,安翊便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间陷入泥潭。

    人情已经欠下,总不能翻脸无情吧……

    “裴姑娘,请进。”安翊带着遮雨檐廊一侧,走在外围为佳丽驱散劲雨,将女子带入屋中。

    轻轻关上门扉的同时,安翊看着屋外风雨收聚,随着“吧嗒”一声。

    安翊不自觉神情一凛!

    这一夜,莫名有种会出事的预感!

    安翊转过头来,脚步一顿,便见面前美艳女子轻解罗纱,露出精致如削的双肩,白皙玉背袒露。

    从安翊这个角度,可见清楚看到裴灵儿完美无瑕的曲线,盈盈一盈的细腰,以及饱满臀部。

    安翊脸盲,却不瞎!

    “有可能这一夜在劫难逃?!”安翊沉默,颀长脖子的喉结不由滚动几下。

    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饥饿?

第七十五章 裴灵儿

    安翊已经换上一身薄衫,吃着精致菜肴,却没有平日的自在,若有所思看着对面的女人。

    此时,优雅精致的女人以手撑案,巧笑嫣然看着安翊食用美食。

    这般情况安翊极为熟悉。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此时此刻,氛围,情绪,时机都有了。

    裴灵儿有着女食神之美誉,大江南北谁人不知其名?更何况美人榜榜上有名,二十六岁的年龄,对于江湖人而言,正是英华正茂之时。

    “公子,味道如何,可满意?”

    “不错,甚好!”

    “这女人莫非自荐枕席?”安翊咽下口中吃食,暗暗思忖。

    与裴灵儿交谈间,女人几番试探,安翊不是傻子,哪能感受不出来?

    只是脑海中不禁浮现两位少女,依依惜别的画面,安翊再次将欲望压制下来。

    不,他不可以对不起玉裳玉瑶!

    虽然他挺没良心的!

    安翊用完餐,看了眼窗外依旧磅礴的雨势,起身,彬彬有礼道:“夜已深,独留男子家中多有不便,不妨安某相送裴姑娘归居?”

    裴灵儿轻换秀发,敛下秋眸,闪过一丝错愕,这男人面对她这般人间绝色,竟然不动心?

    怎么可能?

    老娘天下最美!

    裴灵儿重燃自信,展颜勾勒出一抹不可方物的笑颜,一笑百媚生,倾城倾国。

    安翊只觉心脏似被小猫轻轻一抓挠一下。

    内心顿时有所动摇,防线宛如摇摇欲裂的堤坝,大水倾发,气泄针芒。

    撇过眼,忍着不去让看裴灵儿的表情,安翊默默将其引至门扉处。

    裴灵儿娇嗔一声,妙眸意味深长,停在门户处。

    外间风雨侵屋,冷风凄凄,吹散裴灵儿的三千青丝。

    更吹来几朵凋谢桃花。

    她顿足,回过臻首,含情脉脉看向安翊,突然伸出玉臂怀抱住安翊。

    安翊僵硬着身子,神色变幻莫名,手足无措。

    他也是头一次经历这般事!

    与其它女子一比,裴灵儿手段高下立判!

    裴灵儿长腿高挑,身姿在女人中也是罕见至极,此时靠在安翊肩膀处,皮肤相贴,耳鬓厮磨。

    一冰凉一火热。

    安翊呼吸一促,眼中蔓延一缕血丝,心中默言:“道可道,非常道……”

    这时,裴灵儿语气幽怨,轻轻道:“公子,你真的舍得奴家吗?”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公子,奴家寂寞、孤独、冷!”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

    “公子,奴家不求名份,只求公子怜香惜玉。”

    “此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

    “公子,难道连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裴灵儿抬头,打断安翊的‘自省’,与男子眼神对视,秋眸痴迷:“灵儿对公子一见钟情,望君看奴家一眼……就一眼!”

    一滴滴晶莹眼珠从眼角滑落,裴灵儿伸手抚摸着这张完美无瑕的俊朗脸蛋,一寸寸,划过下颌。

    安翊心脏一缩,内心防线又裂开一道口子。

    只觉自己在深渊大海一步步沉沦。

    这女人!有毒吧!

    权衡利弊,安翊不禁思索。

    面前的美艳女人,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

    这般动人诱惑的年华,明事理晓世故。

    不求名份,只求露水姻缘?

    如此美人,何苦拒绝?莫不是“不行”?

    更何况,江湖武林,侠客逍遥无拘无束,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他安幕风又何必特立独行?

    安翊突然想到出来时对玉瑶玉裳的承诺。

    顿时想唾弃自己。

    男人嘴,骗人鬼!原来是这么回事?

    安翊内心愈如动摇。

    好吧,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

    安翊五指蠢蠢欲动,双臂缓缓缩紧。

    猛然间,仿佛雷电余光掠逝灵台,安翊神情一清。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哪去了?

    他怎么能想到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借口。

    “安幕风,你难道忘了那些年的艰苦岁月了吗?你说你要站在巅峰的!”安翊扪心自问,内心一步步恢复坚毅。

    他怎么能被女色所诱惑?

    当即,将内心意动想法逐一否定,理智的头脑重新回归高地。

    他又不是没有拒绝过女人?想吃胭脂还不简单?

    连慕青丝,等等……世子殿下!

    安翊闪过那日与慕长歌用膳时,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当日慕长歌一品尝便道出裴灵儿亲自制膳之举,随后更是不吝言辞赞叹这裴灵儿的品格。

    这男女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不,凭安翊超常直觉,这两人要是没关系,他把针给吞了!

    安翊顿时一凛,他可不想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中!

    还有,他怎么这么容易动心?

    这不像他的为人啊?

    烟雨门?会不会魔宗八道的明面伪装?

    是哪一派的底子?玉女道?阴阳道?亦或骸骨门?

    玉女道擅长勾魂心术,阴阳道精通采补秘法,而骸骨门擅长以死尸炼制傀儡。

    江湖上没有明面的魔道之流,往往这些手段上不得台面,被正道所视为歪门邪道。

    所以故有魔宗八道的说法,这烟雨门名声一般,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安翊这一脑补,越想越深,心中哪还有旖旎心思。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他安翊才突破四品境,可别阴沟里翻船,死得不明不白。

    别慌,保持冷静!

    安翊一双桃花眸,多了几分迷离,柔柔看着面前女子。

    裴灵儿呼吸一滞。

    安翊不禁勾唇一笑,轻嗅尤物芳香,细细打量着裴灵儿的容貌。

    将女子扳正,看着这位绝色一身易推倒的曼妙身姿,安翊粲然一笑,伸出修长手掌,三指搭在精致锁骨。

    裴灵儿红唇轻启,目光似水。

    安翊手指移到白嫩香肩,五指虚抬,腕骨下压,摩挲着肩颈线到腰部的曲线,顺势而下。

    安翊语气极轻极浅:“姐姐真美……”

    安翊双眼清澈见底,语气却带着一丝炽热:“裴姐姐,我想看你跳舞,为幕风舞一曲可好?”

    裴灵儿微怔,随即巧笑倩兮:“弟弟想看姐姐跳舞,姐姐自然无不遵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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