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无相功》
两日后,清鸿谷一处耸立岩台,正值晨曦浮光跃金,层层铺染大地,安翊盘膝入定,以五心朝天之姿,缓缓吞吐此刻最为纯粹的紫霞之气。
很可惜的是,有心魔影响的他,修也是白修,不解决心魔,修为早晚会一泄千里荡然无存,所以武道就是这么矛盾,可以飙升云端,亦刹那堕落谷底,让无数武者临渊慎行。
不过,安翊依旧老老实实修行,不修还不行,因为他不能放弃,不能认输。
半晌,安翊缓缓睁开眼,看着前面清透的绿水湖,日光下澈,影布石上,鱼游无所依,不禁幽幽开口:“这心魔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此时修为,无疑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鼓作气是现阶段,他依旧保持原来的修为底蕴,他的心境依旧圆满无瑕。
而接下来的‘衰境’是随着时光流逝的无能为力,而偏偏这种经历当年他双腿半废时也曾有过,感触颇深,也算是吃过一次亏的人。
有过一次相似体验,安翊心态良好,也不会掉入心魔的特殊陷阱中,稳如老狗般,也不去胡思乱想,从怀中取出一本古藉来。
这本古藉,倒不是秦家秘而不宣的任何秘本珍藉,而是安翊昨日闲瑕游览藏书阁,从角落中辛苦翻出的。
既然他来了秦寨,淘淘秘笈对武者而言很正常,甚至秦家也会主动送上几本罕见秘笈,但更可惜,或许平时看得珍书卷轶太多,安翊已经兴趣缺缺。
大鱼大肉吃多,他偶尔想吃点清淡的。
所以安翊钻入被秦家弃之如鸡肋的杂书堆中,正巧他也想试试这神识之力的妙处,心血来潮般,竟真从一本《云游江》古藉杂记中,破解出一本秘笈。
杂记表面是记载秦家一位老祖宗,秦梦子的游历见闻,但实际却是纸覆暗表,内有玄机,安翊细细钻研,终于让这本《小无相功》重现天日。
对于安翊而言,这是相当有趣的经历,毕竟当年他年少修行《九阳经》,便傻乎乎将章句倒读,看能否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惜他没这般机遇。
没成想如今成就宗师,却撞上这桩机遇,虽然是晚了些,没有那种惊喜交加,大觉逆天改命的滋味,但多多少少也算弥补当年遗憾。
安翊挺好奇,若他不发现这本《小无相功》,那谁能发现?会是秦氏家族哪个落魄子弟寻到这份莫大机遇?
不过这个安翊便懒得管了。
《小无相功》被安翊复刻一本为报酬,另一份交到秦家长老手中,后者当时是老泪纵横,感激不尽。
一时间秦氏为之震动。
安翊想起昨日画面,不觉摇了摇头,没放在心上,默默研究起这本秘笈的精华之处。
能被他看上,足见秘笈难得,其妙之处在于: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无相生万象,万变不离其宗,可以模仿旁人绝学,信手拈来。
安翊逐字翻阅古藉,时而苦思,时而恍然,指间仿佛有隐流流窜,不觉技痒,情不自禁在空中勾勒起一道道玄妙的轨迹。
安翊眸子亮如星辰,朝着面前湖水轻轻一点,顿时水流如瀑布倒卷而起,竟刹那化作一道水汽凤凰,朝天空鸣一声,又复而落回湖中,水花四溅。
心致而为,随意使然。
这一手虽是雏形,却可使原本知根知底的对手,瞬间摸不着头脑。
看不透,这意味着无懈可击,也彰显了‘无招胜有招’的高超境界。
安翊心生愉快,细细感知内视一番,微微勾起薄唇,果然,哪怕修为受限无法进步,但只要‘通玄’在望,也能触类旁通。
微微伸了伸懒腰,安翊后背一仰枕着青石,看着天穹白云。
人真是不同境界地位,眼中天地大为不同,当年他第一次游历出门,修为不济、也就在周边转悠,跑也跑不远。
如今呢?天地随他游,到哪都是敬畏与崇拜,锦衣华宅,秘笈宝贝随手可得,享受颇多。
不过若是这样,人生似乎也无趣,容易堕落,难怪大部分武者功成名就后,晚辈开始享受荣华,而无心武道,慢慢被新生代超越。
武者又不修仙长生,哪怕成为陆地神仙也不过多活几十年罢了,比起苦与累实在不划算。
大部分武者最开始练武是为了什么?为钱,为利,为权,为美人。
还有如他,犹记得当时男孩,仅想摆脱那张卖身契,当个自由黎民。
“我也会就此停下吗?”安翊语气低沉,扪心自问,又开始无聊地思考人生真谛。
想起雷劫在上,恐怖天威,想起年少时的青山坟墓,生离死别,人世浮沉。
阳光照映,在俊美五官渡上一层光华,青年一声幽幽轻叹,随风飘散。
“兄弟!我来了!”一道高喊呼声响彻幽谷,一道身影从谷口奔跑而来,一身道袍鹤发童颜,手持拂尘,身边一个道童清秀灵动,满脸期待。
安翊又是一声沉重叹息,不过没办法,毕竟是他让这家伙来的。
直起身,露出灿烂笑容。
一声大笑,秋长生来到安翊身旁,给了个大大拥抱:“有段时间没见了,对了,听说你找了个宝贝?快给我瞧瞧。”
安翊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取出那格罕见灵珠,抛给秋长生。
秋长生连忙接手,仔细打量起来,惊叹连连,猛地抬头对安翊道:“你可知道此物是何?”
见秋长生正要开口,安翊连忙打住:“别说!东西拿好便成,你要干嘛是你的事,我并不感兴趣。”
秋长生正要大谈特谈,被安翊的话直接咽过肚子里,不禁幽怨至极,嘀咕一声:“还不让说!”
安翊无视有些话唠属性的秋长生,来到慕澜跟前,摸了摸小脑袋,柔声道:“又见面了。”
慕澜感受着发丝上的暖意,却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抿着嘴唇,并没有说话。
安翊看着这孩子,心头生出怜悯,武林大会他收这孩子当记名弟子,但当时忙于破解《黄庭经》,故而只是偶尔时候教导小家伙剑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甚至有意识减少相处。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安翊有些愧疚,温和笑道:“这段时间继续跟我练剑吧,我好好教你。”
慕澜扭过头,擦了擦眼泪,红着漂亮眸子,继续沉默。
安翊也是默然,不知说什么,转头看着把玩灵珠,爱不释手的秋长生。
就是这家伙见鬼的秘术,否则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我让你修仙!
搞什么多邪门歪道!
安翊本就心魔缠身,当即恶狠狠对着秋长生屁股便是一踹。
一声“扑通”,某人落入湖中,挣扎两下浑身湿透,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安翊,一脸迷茫。
打他干嘛?莫名其妙!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夺舍
临近秦家祭祖的数日内,各方宾客云集南北两岸,门庭若市,张灯结彩,足见秦家势力之盛况。
而南岸城寨中,有一行十几位年轻人,大多华袍佩玉卓而不凡,浩浩荡荡行向清鸿谷,簇拥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鹅黄长裙身姿轻盈,浅浅酒窝看着四周,纯真且好奇。
左右爱慕者正是江湖风头正劲的武林新生代,一位青衫翩翩,竹萧衬手,一位湛蓝锦袍,身姿伟岸面貌英俊,但无一例外,温柔看着少女,笑容醉人。
这两人,前者姓慕,叫白榆,后者姓秦,名北辰,仅听其姓氏,便知身份贵不可言。
但都被这位候府庶女,名唤萧宛儿的平凡女孩深深吸引,喜欢她的与众不同,爱她的肆意洒脱。
秦北辰与慕白榆,一主一客却并不友好,彼此交谈每一句话都显得针尖对麦芒,或许他们犹不自知,但落在一众同行眼中,那一股子醋意就太酸了。
见两位美男为她争执,萧宛儿左顾右盼,捧心而蹙,楚楚可怜至极,终于让这里唯一能说上话的林宸忍不住开口打了个圆场。
“两位还是别吵了,此去拜访去见吾师,若是如此脸色,怕是不太方便……不如改日?”林宸轻声道,却让两位为之脸色一僵。
彼此对视一眼,终于冷静下来。
萧宛儿看着林宸,柔柔一笑,那一瞬间青年不觉耳窝泛红,下意识避开萧宛儿的目光。
萧宛儿捂嘴偷乐,突然看着林宸身边沉默跟随的白裙女子,宛如清水出芙蓉,样貌绝美,不禁来到身边,想要挽起女子的手臂,以示亲近。
音涟漪俏脸一变,连忙后撤一步,警惕看着这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女子。
萧宛儿纤臂落在半空,脸色一下苍白,抿皱唇瓣,看着拒绝自己的女子,语气带着哭腔道:“音姐姐,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音涟漪看着四周无数男子投来责怪的眼神,甚至包括自己师兄林宸时,不由心里一沉,语气浅淡道:“萧宛儿,你有话直说,别靠近我。”
萧宛儿闻言,更加伤心。
林宸有些为难,见萧秦二人似有话说,连忙抢先开口,目光柔和对萧宛儿道:“快到清鸿谷了,宛儿不要落泪,不然妆就要花了……”
萧宛儿要哭不哭时,连忙止住,重重嗯了一声。
不舍看了眼音涟漪,缓缓转过头,被两位世上顶级贵公子拥护,轻声安慰。
林宸来到师妹身边,用传音密术私聊:“宛儿没有恶意,她只是想亲近你,师妹你不妨放开戒心。”
音涟漪看着师兄目光始终落在前头萧宛儿身上,不觉心累,传音道:“师兄,我不想跟你说话,反正我还有师傅!”
林宸脸色微变,终于看了音涟漪一眼:“师傅向来明事理,我们这趟江湖游历不是挺愉快吗?就发生一点小事,我觉得没必要跟师傅说。”
“放心,本姑娘只会陈述事实经历,绝不挟带私货!”音涟漪平静道,随即冷艳一笑,现在知道怕了?我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林宸脚步微顿,随即抬起,已经到了这,还能怎么样?
她这位师妹还真能忍!
清鸿谷中,以南一处桃花林,占地十数亩,桃瓣飘飞,扑鼻异香,沁人心脾,被知晓一众江湖才俊拜访的安翊,有些意外,只好在此饮茶等候。
当十几位江湖少侠默默被迎入此处,正见到那一双桃花双眸,俊美不凡的男子,坐入一方长案之首,捧书参阅,气态悠然如仙。
安翊抬头看着这些才俊,目光落在林宸与音涟漪身上,含笑稽首:“诸位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一帮年轻人虽然被安翊容颜所惊叹,不过也相当从容,坐入左右席位,看着御剑仙,也是客气见礼,又语出惊人:“安前辈,我能同切磋一番吗?”
安翊缓缓瞧向慕白榆,说是切磋,却仿佛早晚取而代之的表情,不禁让他呵呵一笑:“有缘可以与小友比比。”
说完安翊一心两用,仔细倾听左右徒儿的游历事迹,以苍云派独有传音密术,多是漪儿平淡语气中有小小抱怨,林宸加入激辨,拼命证明清白。
三言两语让安翊恍然,没有多过表态,只是将目光放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少女身上,心生感慨:“有裴灵儿的天赋,竟能让这些自命不凡的少年拿捏如此地步。”
安翊目光让萧宛儿一慌,露出如小鹿般纯真眼神,与浅浅酒窝,与他对视。
“没有魔道魅惑之术?莫非纯凭自身段位?”安翊暗自揣测,猛地想起那日在茶斋,见闻萧家庶女落水一事。
“性情大变?”想这里,安翊微微闭眸,动用自身神识之力。
下一刻,安翊突然当庭暴起,伸手一勾,狂风呼啸,萧宛儿瞬间被一股恐怖吸力擒住手心。
这一幕直接让在场人大惊失色,尤其是秦北辰与慕白榆更是豁然起身,朝着安翊怒目而视:“前辈,放开她!”
被安翊手掌扣住脖子的女孩一脸难受,不断挣扎着,看着二人心疼不已,当场摆开驾势,拨剑持萧,欲拼命救下心爱女子。
林宸连忙看着有些错愕的五师妹,似乎她也没料到,师尊竟然能直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师傅太护犊子了!
林宸不及反应,便拦在众人之间,语气急促道:“我师尊之举必然事出有因,且慢动手。”
安翊看着林宸,不觉满意,这徒儿到底没有这女子迷了心窍,还有救!
安翊看着震怒的二人,以及摇摆不定的其他公子少侠,随意解释道:“此女遭遇夺舍,早非原来之人。”
秦北辰嘴唇急着颤抖,咬牙道:“前辈何出此言,这世上怎么可能夺舍之事,简直是无稽之谈!快放了宛儿!北辰求了你!”
秦北辰突然放下剑,轰然一跪,满脸心疼看着萧宛儿受苦。
慕白榆看着秦北辰之举,也恍然,论声望、论地步、论实力,好像真的只有跪求才行。
“夺舍?怎么可能!”慕白榆身在京城,与少女青梅竹马成长,想到这两年的变化,不禁一颤:“这绝不可能!”
慕白榆也是一跪:“前辈,求放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争吵
安翊轻眯一双桃花眸,扫视一圈众人,语气淡淡道:“尔等是不信?其实我也不信,所以要试一试才行!”
言毕,安翊袍袖一甩,真气激旋攀臂,左手虚勾罩在萧宛儿的脸上,顿时在众人震惊目光下,女子面容模糊变化,不断被拉扯,竟有另一张面容浮现而出。
这是真的!众人看着一幕只觉世界观破碎,难以置信,原来萧宛儿竟然真是被人夺舍的?
安翊无视众人反应,蹙起眉梢,继续施展神识之力,但终究手法有粗糙,以至于难以把控分寸。
那道虚幻面容越发清晰,竟是更为惊艳的样貌,虽是扭曲却绝色不改,下一刻竟直接被安翊吸附挣出,牢牢被锁在手中如一团幽焰燃烧。
安翊谨慎用真气包围住,看了眼没了魂魄却还有气息的肉身,语气平静看向捂着嘴唇,瞳孔地震的女徒弟:“将人带去寻隔壁秋长生,看看人还能不能活……”
音涟漪反应过来,连忙点头,上前抱起萧宛儿的躯体,大步流星跑开,其余人见状,再看安翊冷漠眼神,便知不便留下探究秘密,连忙架住失魂落魄的秦慕二人,告辞离去。
秦慕二人还有挣扎之意,但身旁客卿与长老已经闻讯而至,二话不说将人拍昏过去,一了百了。
安翊打了个暗号手势,直接步入后方的轩榭中,伸手一挥将庭门关闭,待四周安静后,安翊缓缓开口:“姑娘,为何夺舍她人身躯?”
一道虚幻柔弱的身影浮现升腾,看着安翊,语气如幽谷空灵:“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伤我?”
安翊沉默一下:“话是这么说,我也不瞒你,主要是好奇,更可况将我徒儿迷得神魂颠倒,终究不好。”
“好奇!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女子暴怒,语气登时如厉鬼探幽:“你要杀要剐,直接将本姑娘魂飞魄散便是,反正我沦落到这下界,早以生无可念!”
安翊看着女子张牙舞爪,又迅速冷静下来,一副高高在上,隐隐有对下界人的不屑,不禁沉吟片刻,干净利索点头:“那如你所愿!”
说罢,安翊便要毫不犹豫动手,他也确实没有留下一道女鬼的心思,他依凭神识力擒魂,也仅能做到如此。
女鬼愿意说最好,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那女鬼面对席卷魂身的恐怖压力,虚幻冷艳的脸容看向穹顶,仿佛在怀念什么,默默等候自己彻底魂飞魄散的时候。
至于苟且偷生?不存在的!
尤其向一个下界武者屈服?
这怎么可能?说出去怎么见人?
她萧宛璃乃是上界出身,不知为何为附身下界凡民身上,但那身躯没有灵根,便绝了她修行之途,回不到上界,这贫瘠人间,要啥没啥,有何乐趣?
正当安翊准备动手之时,一道身影犹如风驰般窜来,直接轰开门扉,气喘吁吁:“且慢动手!”
一人一魂同时看过去。
安翊放松一点压制,看着秋长生,轻叹这家伙的速度,简直是闻到腥味的鱼,缓缓开口道:“记住下次要敲门!这样很不礼貌。”
秋长生微怔,这是重点吗?不是!
不过更快他便忽略这个问题,看向那道魂影,双眸晶亮仿佛看到宝藏,这是莫大价值啊!直接灭魂简直暴殄天物好不好!
秋长生来安翊身边,轻声道:“一个能夺舍的灵魂,修为注定不一般,留之裨益无穷,万万不能杀!”
安翊摇头拒绝:“太麻烦!不易掌控!你有办法?”
三个问题难倒了秋长生,不禁摇头:“我懂修真,但修为太低,才炼气中期,好像是没把握……”
安翊翻了白眼:“那你尽说这些没用的,这位可是上界人,看我们如蝼蚁,嫌我们掉价,还是一劳永逸杀了干脆些。”
一声“呵呵”响起,那道女鬼缓缓开口:“这位公子有理,我不是你们能征服存在,你们不配!”
安翊不怒不恼,换位思考他也如此,所以手中催动真气准备继续动手,决定彻底摧毁萧宛璃。
她能看这女人灵魂极度虚弱,却极为精纯,可惜沦落如此处境。
秋长生再次阻拦,可怜兮兮看着安翊,安翊被看得恼怒道:“留什么留,她看不上我们,便是看上,不怕有朝一日撑死你!”
秋长生抓耳挠腮,他是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纠结,多好一个灵魂人才,怎么能这么灭了?
安翊心中生出一丝烦躁,他可不是喜欢给自己留麻烦的人?这事对他有何好处?只有麻烦!
当下周身狂风冷冽,想要掀飞这个被贪心蒙蔽的家伙。
正在这时,萧宛璃突然开口:“你是风灵根?却修武道?”
安翊懒得回话,这时秋长生连忙高呼道:“对呀,这位可是风灵根!天纵之姿……姑娘我顺便提一句,我是木灵根!”
萧宛璃寒声道:“你闭嘴!”
秋长生连忙闭嘴,有些憋屈想道,这落到这般处境,谁给你个底气这么说话?
萧宛璃看着安翊:“倒是生不逢时啊!不过你若能飞升助我回上界,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本姑娘都可以给你!”
安翊呵一声:“这话听得熟悉,不过你一个躯体都没有的灵魂,跟我交易?你也配?”
若萧宛璃在上界靠山大,那他还不赶快解决?还放虎归山......他更不觉得他如此行事,对方家族会放过他?
萧宛璃冷艳傲然:“那你还是杀了本姑娘吧,爱谈不谈!”
安翊俊脸阴郁,脖颈处却有青筋蔓延,二话不说手指抖燃一团真气火焰,准备让这道傲骨不屈的女子灭魂。
秋长生第三次阻止,取出灵珠道:“能谈能谈,凡事好好说都有的商量,你瞧你这灵珠,又大有圆,可以安家立命,姑娘可喜欢?”
萧宛璃大怒:“你觉得老娘稀罕这玩意?”
安翊眯起眼。
秋长生见一人一魂又开始剑拔弩张,不觉擦了擦冷汗,有气无力开始第四次劝说。
安翊喘了口气,缓缓将心境平息,彻底将杀气收敛,整个人瞬间心如止水般,坐在庭中太师椅。
“行,你们谈,我看戏!”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楚来客
夺舍事件后,消息被迅速隐瞒下来,安翊也不意外,接下来七天时间,与妻儿游山玩水之余,教授小家伙习武,余下时间继续于‘心魔’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时间更快便到祭祖大会的日子,由于秦家承包偌山秦岭之故,又覆盖部分南疆之地,地盘之大足以轻松容纳海量人流。
祭祖大坛位于秦山偏北,这日锦云绣织于天,一众乘辇驾舆的世家贵族,以及门派之流人流涌动,先后有序穿流行向秦山,天上竟有鸾鸟鹤鸣,翩翩舞姿。
热烈欢迎。
通往秦山的驰道上,穿流不息,中道之上数辆奢侈马车,左右前后围拢居中一辆汗血宝马车驾,那这中有太子殿下、御剑仙,苍云一众精锐弟子,阵仗浩大。
有名派女弟子惊鸿一撇,那车帘之后一道俊美非凡的身影,不觉感叹看向身旁师弟:“看到没,这秦家底蕴非浅,来此俱是厉害人物,没一个简单的。”
那年轻师弟也是凝重点头:“这些年秦家太低调了,如今秦家轮换族长之际,也是展示自身拳头,师姐我懂了!”
其师姐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无数马车沿着缓坡而上,又豁然一矮,涌入一座金碧辉煌的阙台,驻车而停,安翊牵着美人玉手,淡定无视气鼓鼓的玉瑶,走入形如倒钟的祭祖大坛。
当安翊与慕星河来到祭祖大坛顶台席位时,向下鸟瞰之时,整个大殿映眼帘,极为宽广浩大,四周环位上人群乌压压一片,肃穆而庄严。
南梁十大门派,四大家族,周边大小几十余依附势力帮派,将近上千人被邀请于观礼,相较武林大会性质而论,这般纯凭家族经营所营造的局面,更显隆重。
而宫殿向北之天乃是一道天门,有一座持巨剑的魁伟石像巍然而立,身衬晨曦之华,正是秦氏老祖,身前大鼎祭坛,手臂粗的香火燃烧,仙气袅袅,宛如神祇。
秦氏子弟已经有条不紊布置起来,供案之上,三牲珍馐,三茶五酒,正前族长长老,嫡系旁支井然有序分列站定,引赞焚祝,撒酒献爵,叩首祭拜。
偌大排场,不是一时半刻会结束,不过被邀请的人也没一个不耐烦,默默观礼。
慕星河位于安翊身旁席位,看着这一幕,心中思忖道:“此次父皇命我出游,此行巡众州,如今观看这秦家祭祖,才是确有非凡底气,看来所谋之事当三思而后行。”
安翊心神始终注视三个小家伙,就位于前排小席之上,见眉宇灵动,神采非凡,便知正在偷偷用传音秘法进行私聊。
学了点小决窍便玩嗨了,安翊微微一笑,目光温柔。
小洛溪似注意到父亲的眼神,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连忙正襟危坐,看着这天门不自觉发呆,无聊晃荡小腿。
而西侧距离较近的一处席位,慕白榆始终看着安翊方向,目光呆滞,哪怕身边友人使劲拽他,依旧没反应。
友人不禁低声传音:“如今萧宛儿真魂回归,她才是你的从小到大的青梅……那不过是夺舍之鬼,你至于这么恋恋不忘吗!”
慕白榆恍过神,弯下腰,双手捧起脸蛋,语气低哑道:“你不懂,我爱的是她的灵魂,不是身体,直至失去的那一刻,我才懂得我不能没有她!”
说罢,这个情根深重的少年已经流下眼泪,呜呜哭泣,嘶哑道:“为何夺我至爱!”
那友人尴尬看着四周反应,小声向众人解释道:“场面太盛大,他感动得哭了……”
慕白榆擦干眼泪,看着左席高高在上的御剑仙,暗暗咬牙:“我一定要知道她终究怎样,哪怕是鬼……我也愿意!”
友人嘴角抽搐,语重心长道:“人鬼殊途,兄弟你还是太年轻!”
而这时,穹顶之上风云变化,乌云压顶而至,似有雨落迹象,让正在举办祭祀的老族长秦州微微一怔,他分明算定良辰吉时,如何会如此?
安翊撇了一眼,袖袍一拂而去,顿时狂风骤起排云荡雾,直接将这方不合时宜的乌云轻易驱散,又露出明朗晴天。
秦州看向安翊方向,感激一笑,但下一刻脸色一凝,那穹顶弧形边缘,不知何时,赫然出现四位宗师境界的高手,声势煊赫而沉默,似来者不善。
秦州瞧见其中一人,面色竟露出怀念之色,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没想到西楚秦氏也来此观礼,算算已经有五十载没有往来了……”
四人中,一位身着西楚服饰的青年,也主动开口:“二百年前你我是同宗,在下秦青,论辈分我当唤你一声大伯,我虽是来寻衅,却断不会搅你祭祖。”
秦州闻言笑了笑,都是同一位祖宗自然没理由破坏,只要不打搅祭祖大会,接下来任何局面,可惧之有?
想到这,秦州笑道:“那诸位等着便是!”
四人降临一处防患于未然的席台之上,随之而来的是,其身边之众纷纷向左右移位,并非惧怕,而是这四人乃是西楚一方,如今两国边境摩擦剧烈,小规模冲突不断。
更加上太子殿下便在此,被看出什么来,可不好解释。
秦青看着南梁秦氏的声势,眸中忌惮与兴奋流露而出,当初两秦因战火分裂,一支逃至西楚,建立家业,后来渐渐在楚国的扶持下发展壮大起来。
若如今两家秦氏再次合并,那家族之势将不言而喻,这份得失对于西楚与南梁是双份,既能削弱对方,也能壮大自身,甚至是一些世族的那一份野心,乱世割据为王。
秦青在此,除了西楚境内三大宗师相助之外,当然也有内应,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不愁事不成!
而不远处,太子殿下直勾勾看着秦青,手握骑沿微微泛白,他已经明白为何秦氏内部迟迟不应的缘故。
若是两家合并,那对南梁好不容易打造的中兴局面,将是恐怖打击,要知道秦氏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的势力。
一族进账媲美一国税收,手中江湖高手便有千数人,私兵悍卒,奇弩良刀,战马铠甲无一不精,加上远离中原的地理位置……
若是如此,慕星河都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一旁某位剑仙,伸手轻拍了下女儿的小脑袋,传音道:“坐好喽,不许乱动!”
第一百七十章 八大宗师
秦氏祭祖大会依旧有序推进中,但暗流已然生成,一道绰约身影至远处而来,手持‘柳月’剑,周身清叶飘舞环绕,正是柳曦月。
众人一怔,尤其江湖侠女望着仙子身影,窃窃私语,语气尽是倾慕之意。谁让她是唯一一个女儿身稳稳立足天榜前三的存在。
而随着柳曦月出现,西楚的四大宗师,林千凌,殷之清,蓝冷,秦青站于一处,神情冷漠而严肃。
四人中,林千凌当年乃是南梁人,后来武极教倒台,大梁再无立足之地,投奔来到西楚,反而得到皇族殷氏的重视,如今与殷之清一同奔赴而此。
蓝清冷,西楚第一门派的忘忧宫主,一身清冷冰裳,绣雪织梅,玉臂削肩锦带缠绕飘飞,浮而不落,宛如广寒仙子落入凡尘。
秦青眸光扫过观礼台,见这阵容强劲,不觉赞叹道:“若不出所料,秦氏的秦流岚占据天榜一席,身为三房必会应战,这是我的对手,另外,柳曦月,安幕风,还有那个庇护梁国太子的君不见,你们选。”
身旁殷之清样貌清秀,皮肤如女子般凝脂,眉宇间却英气十足,笑眯眯道:“君不见?就是那个皇族暗卫之尊?此人鬼鬼祟祟,若是他真在,我倒想会一会。”
身为太子殿下,身边明暗宗师,安翊无疑在明,而号称“不见君”的暗卫更是秘而不宣的宗师存在。
蓝清冷轻声道:“柳曦月。”
而身旁林千凌,直勾勾看着安翊,并未说话。
当年惜败于谢庭阆后,可惜谢庭阆逝去,没能再次一决高下,不过流光城一役,这位可是幕后玩家,一手御剑简直打得他至今记忆犹新。
安翊注意到林千凌的眼神,冷漠无视,他脸上有花啊?有什么好瞧的?他现在再在渡假期,并不想打架,尤其是当个三个孩子的面。
宗师之间少有排名一说,更不屑为之,故天榜能排得上号的人物只能推测,评估,所有往往在一众武者心中各有评判,互有争论,这些年江湖吵得不可开交。
便如安翊那日江上斗战薛锋海,谁能知这一位七十老人,依旧实力如此骇人?可以渡劫飞升,若是真论起来,明明天榜之首也能争一争。
不过,南梁有十大高手,西楚则有四大宗师,今日逢缘一战,这天下天榜必然会彻底论出一个高下,毕竟此时此刻,观战者千数人尽是武林圈子里的佼佼者。
对宗师而言,有资格打个淋漓尽致的对手自然也是渴望,所收获的修为经验也是极为宝贵。
在沉默肃穆的氛围中,足足二个时辰,到巳时分,祭祖大会终于结束。
在场众人一个个心头骤然一缩,并未动身退场,而是沉默在原地,眸光扫向三房主力的秦流岚,以及柳曦月与安翊,等候他们的反应。
秦州长身而立,拂着及胸白须,看向一名三房嫡系秦流岚,眼神犹豫不决,轻叹一声:“去吧。”
秦流岚微微一笑,在秦罡略微难看的脸色,化过一道长虹贯空而去,飞至秦岭之上。
与此同时,有六道身影接连化作不同彩芒虹光,宛如流星划弧般,至阙台穹顶来到毗邻的秦岭山,虚虚凌浮,两方对峙,泾渭分明。
这动静引得众人如海潮般,往台阙之边流窜,这台阙乃是祭祖坛,与普通建筑截然不同,整体顶盖与墙体并无,完全镂空,由八方铜柱承托地基,一目了然。
安翊没有飞,直接抱起小洛溪慢慢悠悠走着,身边媳妇弟子、太子扈从浩浩荡荡相伴。
一行人驻步于琉璃壁栏前,脚下覆青玉板,能眺望秦岭山,河流瀑布壮丽,天上云气霞彩坠地,百兽奇珍纵横山岳。
安翊看着这七人,彼此之间交谈互动,并未立刻开打,而林千凌身前无人,而是遥视于他,枪尖直指,看这架势,在等他?
若是有人替他,安翊还是挺愿意低调做人?
这时,秦州来到安翊身旁,传音交流。
那意思也很简单,若安翊愿意迎战,秦氏也不好‘喧宾夺主’,打扰你们这帮顶级宗师的兴致。
秦氏再找一位宗师并不难,但份量还比不上安翊。
安翊撇了眼老狐狸,别说,他堂堂武者,要真对战斗没兴趣,那断然不可能......
安翊思索片刻,捏了捏小洛溪的琼鼻,温柔道:“爹爹要去打架,你想不想爹爹去?”
小洛溪扭过头,抱紧父亲,抿嘴轻声道:“不要去!好危险呢?!”
“好,那爹爹就不去!”安翊闻言,顿时朗声一笑,看向一旁秦州,正要回拒时,怀中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转,阻挡道:“哎哎哎,爹,人家开玩笑的……”
安翊笑容缓缓消失,看向怀中女儿:“你不担心爹爹出事?”
安洛溪吐了吐舌头,小表情不好意思道:“人家想看,爹爹有多厉害嘛……”
安翊一时语涩。
我想,他的女儿有孝心,但也许不多……
安翊无奈放下羞红脸颊的女儿,又看向一旁两个同父异母的儿子,摸了摸各自脑袋:“等下大战爆发,要认真看,这都是难得战斗经验……可惜还是太小了,要是大点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阁下好了没?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西楚的殷之清面对对方这个浑身笼罩黑袍中的君不见,真没什么好说,不禁对着还在站台上的安翊大声道。
安翊回头,周身气息内敛,凌空微步而起,渡步缓行,很自然融入八人之中,与对面四人成犄角之势,顿时彼此气焰仿佛浪潮般汹涌而起,无数弧光气流交织撕裂。
太子殿下看这一幕,感叹道:“八大宗师江湖之战,百年难遇,丝毫不逊色于两国交战,今日孤也算是有福了!”
虽然这些年宗师高手愈发趋向年轻化,但这些上一代宗师并未老去,正值巅峰之年,实力战力之强,每一个都是足能以一挑十,同境无敌。
可以说是人间纵横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竟能一战,如今不让人惊喜交加。
而这场战斗,其更深层更是两国之争,干系甚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不如你
殷之清挥手一解腰带,顿时华服转长袍,赫然是一柄状如蛟龙的软剑,嘶嘶作响嗖嗖冷意,当即,身若长虹,直袭黑袍君不见。
君不见一袭黑袍幽暗深邃,不见面孔,走位风骚游曵数道黑线,飘渺若影般在分寸间轻易避开攻势,空手若影虚点在空,无数暗芒纷射而出。
须臾之间,两人缠斗在一起,仿佛清浊相激,阴阳混同般,内部轰隆有声,有隐雷阵阵,膨胀又衰落,仿佛随时可能爆炸,看着不远处众人触目惊心。
如此近战决斗,尽是恐怖内功内蕴加持,一个不妙便是气浪扩展,宗师之力足以轻易席卷他们,危及性命。
而另一边,同一时刻,另外六道身影已经俯冲而至,酣战一团。
柳曦月周身叶瓣飞舞,引动满山清香簇拥四周,美伦美奂,身若惊鸿持拿柳剑,每一剑看似华丽,却似威力平平,但却无人小觑分毫。
仅仅因为她是天榜女剑仙。
而她的对手,蓝清冷手戴丝套,纤指勾拿银铃索,状若雪白锻条,末端系银铃裹金珠,金珠转动幻若冷雾飘飘而荡,暗和音律之美。
两女战斗,自然引起无数武者赏心悦目,以他们的角度,两女举止轻盈若观赏舞剑,柔美优雅,飘逸灵动,毫无杀伤力而言。
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些许眼界过人的武者却为柳曦月擦了把冷汗,那蓝清冷分明绵里藏针,一道道冰魄银针,从舌、手、袖中趁隙而入。
细若牛毛,肉眼不可察,却暗藏剧毒之力。
距离两女战场左方十里外,两人正在缠斗,正是秦家秦流岚,这位眉眼带笑,风流俊雅的青年,不过三十出头,倾尽秦家举族之力,如今初入天榜之列。
手持一柄绘尽天下美人的极品扇子,以铁骨铁面精制而成,金丝蚕吐丝绣织而成,号称刀枪难破,火水不侵,闲时把玩欣赏,战时可为宝刀利刃。
而他的对手秦青,手持名剑泰阿,亦号称:太阿初出匣,光射斗牛寒,至春秋欧冶子与干将两大剑师齐铸而成,千年以降‘百代’剑气蕴藉,有不可名状的剑意之煞。
这两位,可以说是世家之典范,年龄相近,故八人最为年轻,装备之好更是无一人可及,足以弥补自身底蕴的不足。
秦青瞅准时间,手腕一转默传玄门罡气,运气如意至手心萦绕微光,向着秦流岚一掌拍来,空中形成重重叠掌,正是大名鼎鼎的化骨绵掌。
秦流岚微微一笑,运转小无相功,照着秦青便是同样一掌,相似至极,掌形相峙烟云动荡,豁然成弧,涟漪四溢尽化虚无。
两人在空中倒退飘移,秦青一撩衣摆,看着这位同宗族弟,眼神一眯:“这是小无相功?老祖宗的成名绝招,被你们寻回来了?”
秦流岚铁扇一划,折身一偏躲过一记暗袭,笑眯眯:“族兄,这就有些不道德了……你似乎玩真的?!”
秦青皮笑肉不笑,呵呵道:“哥哥不擅长玩假把式,不知不觉戏过了……不过哪怕是为族中大计,可若不演得像一些,怕是要让有心人看出来,不好收场。”
秦流岚轻身一纵,若鸿雁飞宇至半空,手中铁扇机括一响,玄针倏倏齐射,状如暴雨梨花,同时富含磁性声音传来:“族弟自是理解。”
二人再次缠斗在一起,虽有族中经略在身,却这战斗却势如火水,分寸不让,打出了真怒,欲将对手赶尽杀绝。
三房秦刚与四房秦悠直接紧盯两人所在,秦悠略微皱眉:“这不对吧?”
秦刚语气低沉:“有什么不对,不玩真的,谁信?”
秦悠沉默,表情沉郁:“希望如此吧……”
而另一边,与三方截然不同的战斗吸引一众武者眼球,准确的说,御剑仙与枪王之战,让人目不瑕接,忽东忽西,剑枪八方皆是影子。
“爹爹的速度好快啊!”小洛溪被玉瑶抱在怀中,小脑袋左一看,右一撇,不一会儿便捂着小脑袋,晕乎乎抱怨着。
玉瑶也是无奈,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女儿,要不咱们不看了,反正也不懂这战斗。”
小洛溪犹豫一会儿,有些意动,但随后猛地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里看,要是爹爹等下发生我不在,肯定会伤心的。”
玉瑶没心没肺哦一声,打个哈欠看着那两道光影,时而交缠冲刺,时而上下轰撞,时而交错掠夺,一招一式已经让人完全捕捉不到招式痕迹。
这两人战斗简直是风驰电掣,上演一出速度与激情。
两道快如光影的身影,彼此之间剑影对峙,火花四溅,猛地拉开百步距离,林千凌身若蛟龙,身笼一层银焰,银枪在前,顷刻再次冲击。
百鸟朝凤!
同一刻,无数枪印覆盖于安翊身周,枪影重重以为中心,攒射而来,安翊瞬间面对无数道枪罡纵横身周,密密麻麻,视线不清。
安翊神情自若,拂袍消失无影,竟再次出现在林千凌身后,手中狂澜剑意豁然大涨,一道青丝巨龙应运而生,张牙舞爪,咆哮惊雷而来。
林千凌神速回头,无数枪影齐齐汇聚,变作庞然银枪,再次冲击,不知这是第几轮,但随着每一次冲击,声势越发浩大,庞大气浪瞬间席卷四周。
秦岭百兽蛰伏,树倒石榻。
两人再化两道长虹,一前一后俯冲四野,彻底深入秦岭。
“吾辈武者,何惜一战!”随着一声惊吼,林千凌猛地驻空,无数枪痕将他包围,化作光柱冲天而起:“这一枪我为巅峰,安翊,你且一试。”
安翊始终面色平静,看着这一枪之威,轻叹一声:“心境至此,不惜以性命成就枪意,这一点我不如你。”
面对这一击,安翊毫不犹豫动用底牌,虚凌于狂澜剑,暴风骤然而至,无数巨石大树拨地而起,寸寸撕裂,恍然如天地之威降临于此。
安翊推移暴风而来,与那凝骤精气神的巅峰一枪,如殒星对怼,狠狠轰炸。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套路
那一枪化而倾天之柱,摧枯拉朽贯来,但同时,一股暴风摇曳形成惊人屏障,无懈可击,拒马乾坤。
安翊深呼一口气,罡气呼啸涌动,此时攻守转换,面对来袭汹汹的雷霆一枪,就且看他能否抗住。
现在,林千凌直接压上全部筹码,所以他也没有选择余地。
那就赌命!
尖锐刺鸣响彻八方,下一刻长枪扎入龙卷暴风之中,有金焰火撩凭空腾起,雷霆闪瞬游走,巨枪寸寸深入,安翊神情平静,但脖颈已有青筋爆起。
秦岭山地崩炸,林千凌此时与安翊相距足有五十步,双眸通红,一头黑发赫然银霜浅染,仿佛顷刻老了十岁不止,足见这一枪乃是他的心血之作。
此消彼涨,矛盾之争。
两人对峙之间,距离渐渐拉近,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临近关键点时,无论安翊以快称奇的防御,还是林千凌以枪为克的攻势,都要削弱过半。
一声炸响,惊天动地,两道身影豁然下坠,直接将大地以为中心龟裂出数里赤地,再无生机,滚滚浓雾中两道身影若隐若见。
浓雾瞬间消散,露出两道枪剑交峙的身影。一道气浪波纹,二人同时倒退,双脚扎地犁出两道直线。
林千凌低头,手上那柄师傅花费重金,相赠于他的银枪,此时寸寸断裂,再复原状。
就这么一件遗物,也要离我而去?
林千凌看着断枪,惨然一笑,遥遥看着气定神闲的安翊,又看了那一柄狂澜剑,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去。
安翊看着那道背影默不作声,也没有阻挡,只是袖中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远不似表面那般从容。
直至林千凌消失不见,安翊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在暗中观察的武者,还有驭剑影子见状,纷纷感到触目惊心。
就说嘛!这么惊人一击,怎么可能一点伤都不受?那岂是非人哉?
安翊摆了摆手,阻止身边影子的靠近,自顾自捂住口鼻,默默承受着体内枪劲催残。
缓缓盘膝而坐,一吐二纳三吸,默默运转《九阳神功》恢复元气。
他只能说,这一枪,太绝了,差点没把他送走……
与林千凌一战,安翊深刻明白,这家伙孤家寡人一个,方能跟人玩命,也有修为上心无旁骛,突飞猛进,缔造巅峰一枪。
安翊如今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媳妇孩子热炕头,所以哪怕谨守本心,虚心进步,但还是与武道心境渐渐背道而驰,如今才遭受这般重创。
难怪历史上有杀妻证道,安翊现在懂了。
说实话,安翊最开始有没有瞧得上林千凌?那自然没有,甚至战斗途中他都隐隐不以为然,若不是女儿想看,他甚至不愿意出手。
战斗过程如他所想,那些攻势被安翊轻易化解,不值一提,但随之而来的一枪,却真的惊艳到他,与他当年在关外的那次杀敌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要命,才能活命!
幸亏,他有控风的天赋,否则今天必死无疑,洛溪日后也将再也见不到她的尊敬父亲。
‘十年磨一剑’的巅峰一枪,与‘老天爷赏饭’的特殊天赋,谁强谁弱?
这一点安翊也觉得不公平,这玩意他就随便练练,就一路水到渠成修行到如今境界,几次挽救他的性命,这实在是……太招人恨!
同时安翊也庆幸,毕竟论心境,本就遭受心魔干扰的他,真的比林千凌差了不止一筹,这就是光脚不怕忘鞋的!
安翊平躺片刻,终于恢复一点元气,才缓缓起身,轻车熟路向一旁影子,要一件衣衫换上。
这才回转秦家寨。
祭祖大坛处一大帮人都在,安翊落回台阙,百无聊赖的小洛溪一瞅老父亲回来,连忙扑了过来,落入熟悉的怀抱中。
安翊差点一个踉跄,倒吸一口气连忙撑住,状若无事问道:“刚才有没看看爹爹表现。”
小洛溪呆了片刻,嗯嗯道:“好厉害哦,就是速度太快了!”
安翊呵呵一笑,他要是速度慢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此时三方天空之中,战斗依旧在继续,不断吸引众人眼球,就在这时一声惊呼,远远可见一处爆炸响彻,正是君不见与殷之清的方向。
“同归于尽了?”安翊神识放逐而去,感知中赫然看到在最后一刻的激烈缠斗,君不见露出自己真面目,那是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孔,死死锁住拼命挣扎殷之清。
君不见这一刻露出一抹轻浅笑容,抱住殷之清,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疯狂凝聚,最后压缩至一点,又彻底轰然爆炸,一团黑烟升腾而起。
生而无名,死而无痕。
君不见,此生不见君。
安翊叹息,这位从来没有出手过,哪怕在楼船上,仿佛彻底没有这个人,但真正出手便是此人必死之时,生而死士,死则矣,这或许是他的价值。
他能看出君不见的修为来至魔典。
而这头,两位风姿倾世的剑仙女子,花叶齐舞绕身周,战况焦灼,无一例外都纷纷爆发旷世技招,风云变化,惊艳一众看客。
在恍眼中,两女最终战平,蓝清冷最终没有与柳曦月同归于尽的决心,冷冷对着柳曦月放了一些狠话,这才带伤离去。
柳曦月无动于衷,更没有返回台阙的意图,亦如来似般,事了拂身去,直接飞遁离去。
而另一边,两位真正的主角,直接决定秦氏未来命运。
“这是什么意思?”安翊微微眯了眯眼,将二人最后一刻的招式演变映入感知,纤毫毕现,了然于心。
随即发自内心产生疑惑,什么宗师之战也能这么整了?你们在干嘛?闹着玩?
安翊不由看向一旁慈祥如寿公的秦州,看来秦家搁这玩套路啊?欺负他们武者不懂阴谋诡计。
林千凌那一击欲将他斩杀,若是他身亡,那么秦家最后的顾忌岂不是没了?
武力虽然野蛮,但纵观历史,谁拥有军权,谁便手握话语权,哪怕太子殿下何谈不忌惮他?
秦州注意到安翊眼神。
温和回礼。
本以为安翊会收回眼神,但秦州没料到安翊却始终盯着他这位老人家的脸上不放……
秦州面上依旧老成持重,但内心却一声轻叹,怕是这年轻小伙看出什么了,这下子不好对付喽!
安翊微微一笑,终于收回眸子。
接下来看来还有一场好戏。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挨雷劈
春去秋来,日月更迭,江水滔滔。
秦家事了,安翊将家人先找时间送回苍云派,接下来数月内,独自陪同慕星河巡游,直至晚秋时节,树枯秋叶飘,为期半年之旅途最终结束。
或许是秦寨刺激足够之大,接下来的旅途多少显而乏善可陈,加上媳妇孩子不在身边,安翊也没多大闲心游玩,中途出手解决几次不大不小的麻烦,便持续闭关疗伤。
秦氏最后成为族长依旧是秦罡,那日之后,安翊动用自身两大班底,还有秦罡势力,太子殿下亲临,进行给予秦氏的最终施压。
哪怕某些人依旧顽强抵抗,垂死挣扎,但二房秦长寿的抉择,最终使老族长没有做出不可挽回之举,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仅仅牺牲了三房四房的利益。
也算皆大欢喜的结局。
九月初,在一座郡城南面兵营外,慕星河身后铁蹄纵横,皇旗招展,五百轻骑规模神俊威武,默默等候,稍候将由他们沿途护送储君北返京城。
一柄马车旁,太子殿下与安翊互相持礼拜别,前者轻声道:“有劳前辈此行护我周全,接下来请君早日返家,与家眷相聚。”
安翊意态闲适,微笑颌首:“无妨,太子殿下客气了!”
这次旅途,太子殿下了解江南局势,甚至由于他的亲临避免秦家事变,稳固原有根基,此后朝廷自能有的放矢,而他亦是收获颇丰,江湖情况逐渐了如指掌,收服诸多势力。
而其中最大收获,莫过于遭遇狄天明与林千凌。
与林千凌交战,天榜排名彻底变化,安翊毫无意外荣登第一,虽然此名华而不实,但如今正需要借名经营,威摄诸方,故能省下许多没必要的麻烦。
天师府,武林盟主,天榜首席,此三样权柄尽握手中,可以说万丈高楼已经搭到一半,大势所趋。
慕星河再次郑重一礼,道:“前辈一路……飞好!”
“太子保重,安某去也!”安翊一声清朗笑声,似清风拂过,信手一拈召来飞剑,落入足下,当即逍遥遁去。
走之前,手到擒来将某人捎带上。
太子殿下看着两人身影,不觉感慨,此时他眉宇中稳重练达,颇有储君之风,足见这次旅途于他而言是一次心灵洗礼,堪比读万卷之书。
……
而高空之中,安翊无事一身轻,御剑飞行,右手却按于秋长生肩头,虚凌于空迎风扑卷,惊着冷汗涔涔,不敢低头看万丈高空。
“你快放下我,你不是会腾云驾雾吗?”秋长生浑身哆嗦,嘴唇颤抖,突然大声在空中吼道。
安翊按下飞剑速度,声音随风飘荡:“腾云太慢,你当我是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长痛不如短痛,适应一下就好了,快到了。”
秋长生抱怨道:“那你至少让我站在剑上啊!”
安翊置若罔闻。
在隆江之西上游流域,有一座千仞高崖,茕茕孑立,号称落雷崖,每逢雷雨季节,时常此崖挨雷劈,饱受催残。
一路追风逐电而往,越过万水千山,一个时辰之后,安翊便来到这处高崖,地貌支离破碎,雷痕犬牙交错。
安翊刚放下秋长生,后者便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安翊剑眉轻挑,轻声道:“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修真都不炼体吗?”
秋长生恢复一些,无语看着安翊:“滚!”
安翊看着晴朗天空,默默盘膝高崖之上,如今到这里,他目的只有一个,找雷劈。
心魔要趁早解决,否则如今他修为难以寸进,顺带将金刚境也借此修行一番,后者不靠悟性内功,但要能忍能耗,承受常人难及的巨痛。
安翊已经做好准备。
这两件事可以当作一件事,心魔本质来源雷劫,所以需要直面雷劫,而金刚境一样需要借助天地之威淬炼肉身,成就金刚不坏。
秋长生爬过来,严肃看着安翊:“你决定要这么玩?要是死了怎么办?”
安翊笑颜灿如星辰,语气浅浅:“我相信你的医术,以及灵丹妙药。”
秋长生翻身坐直,翻了个白眼:“那还多谢剑仙的赏识。”
过了一会儿,秋长生又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拼?”
安翊一边吐纳修行,闭眸缓声道:“日子太舒服,需要找点罪受喽……”
秋长生:“因为狄天明与林千凌?”
安翊睁开眼,轻轻抚摸置于膝上的无瑕玉剑,幽幽轻叹:“我如今身怀三大权柄,但也因此招惹不少仇家,譬如他狄天明,他跟我年少时很像,有一股子冲劲拼搏到如今,哪怕那日被我斩断一臂,但听过后来在北齐又有了不小的机遇,想来也是,只要根基未损,何愁不能卷土重来?”
“还有那林千凌也一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心无羁绊,故而哪怕资源底蕴弱于我,却将通玄之道悟透了,一样能给我造成不小威胁,甚至杀我!论心境如今我是真的不及于他,这是无争事实。”
“这两位就不说了,日后呢?无数后浪将他拍在沙滩上?那可太糟糕了!我是宗师境,不是谪仙人境,我还没有资格将天下武者视若蝼蚁。”
安翊看着隐隐乌云交融于天,继续道:“其实我喜欢这样的世界,有无数变化,日后也许会是个有别于如今的精彩大世,因为你秋长生,将提前迎来仙武并存的时代。”
秋长生不好意思挠了挠一头白毛,谦虚道:“我没你说这么好!”
安翊翻了个白眼,看着他:“你不会觉得我在赞美你?”
秋长生微怔:“难道不是?”
安翊默默收回眼神,双眸恍惚,轻叹道:“心态很好,保持住!但有一点,既然我同意了此事,那你便是欠我的!”
秋长生悲叹道:“我懂!但你利用上古修真的雷霆之法淬体,是不是太极端了?我真没太大掌握啊!”
安翊语气变得沉重:“那你可以见死不救,我不会怪你的!”
秋长生无语凝噎:“你这是道德绑架!”
安翊眼刀扫过去:“挨劈雷劫又不是你,放心便是,这段时间我寻觅了不少珍稀药材,对于武者来说价值连城,对于你更是难得经验,你不亏……不说了,雷劫来了!”
安翊抬起头,看着雷霆浮隐,再度踏上飞剑,准备进入云海之中。
对他而言,这波他砸了无数银子,又请神医治疗后患,万事俱备,只欠雷霆,这波若成功,他不但能解决心魔,也能在面对后来宗师时,又有一份脱俗底气!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魂不守舍
风云变幻,狂风骤雨蓄势以待,酝酿天地之威,一道道雷霆划过天穹,曲迂弯折分叉,幽蓝明亮,耳畔密集雷鸣劈里啪啦,仿佛爆豆般,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衣袍迎风烈烈,雨滴不断砸在一张俊美脸庞,这张帅脸的主人直望苍天,喉咙不觉翻滚几下,默默咬牙。
安翊没回头,语气低沉道:“躲到一旁石洞中,别被误伤。”
不等秋长生回话,安翊拨地而起,化作一线长虹,直入雷云之海。
雷海之中,安翊豁出云端,看着四周阴霾,闪电明暗不定在身旁闪现,缓缓张开修长手掌,感觉那股玄妙的酥麻感,狠狠握拳。
安翊一抛狂澜剑,握住剑柄以为朝天,有雷霆以此为枢焦聚而来,一团波澜将人笼罩,随后攀附坚韧剑身,照映着一双坚毅眼神,直侵肉身。
痛,太痛了!
安翊浑身闪电跳跃乱舞,如附骨之蛆般蔓延体表,以致使他感受前未所有的痛,超过他曾经所遭受一切磨难,让人痛不欲生。
安翊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吼,腰一寸寸压低,竟猛地开始加速走位,携风雷之势,游走于雷海之中,凭由雷霆吸引轰落在身上。
因为实在是太烧,太烫,站着不动容易当场自焚。
有旋涡风暴在雷海中浮现,这一刻安翊衣衫撕裂不堪,一块块皮肤焦灼发黑,刺鼻之味泛起,便是狂风也无法阻竭伤势蔓延。
而在雷崖之上,浑身龟缩在崖洞的神医,呆滞看着这天象变化,喃喃道:“太疯狂,太疯狂!”
下一刻,一道身影仿佛殒星般猛的朝雷崖轰然砸落,掷地巨响,让崖石为之崩溃,咔咔断裂,一道光弧瞬间扩展,惊得秋神医豁然一跳。
阴幕之中,秋神医反应过来,连忙窜了出去,向着爆炸方向跑来,见那一道人形巨坑旁,身着黑袍的心腹影子,已经将自家主子挖了出来,放在石梁下的蔽雨之处。
“神医,速速抢救!”四周一道道宛如鬼魅的影子,注视着秋长生,语气幽幽仿佛深渊传来。
秋长生看着这帮人,只觉此时此景,自己好似真处于地狱之中,毛骨悚然,不由擦了擦冷汗,腋下夹着黄檀制成的提梁药匣,匆匆来到安翊身旁蹲下。
他怀疑,若他治不好安翊,可能为小命不保!这家伙自己就是宗师,怎么还带这么多暗卫?
这是多缺乏安全感?
唰唰间,秋长生双手一抖,指缝之间已经多了九道细长银针,施展医谷代代单传的灵枢九针,瞬间刺入九处人体大窍。
一边紧张救人,秋长生不自觉嗅了嗅鼻子,一股烧焦味之间,还有挟带着奇异肉香,竟怪好闻的。
“这是烤熟了不成?”神医心中默默吐槽,一边打开药箱,内部被分割许多方块抽屉,一味味药井然有序,不乏人间极品丹品,价值千金。
“哪都伤了,就是没伤脸?”秋长生拨出灵枢针,再将动弹不得的剑仙嘴扒开,喂了一粒还阳丹,之后又取来凝脂膏小心抹在处处可怖伤口,以保证事后不留伤疤。
在风雨下一阵忙碌,秋长生也不禁浑身湿透,身旁一位隶属于‘溟鱼’的女影子,一脸平静为秋长生擦了一把汗水。
一个时辰之后。
风雨消散,乌云退去。
安翊在影子的搀扶下缓缓坐起,盘膝入定,默运《九阳神功》外辅内调,吸引药力,周天运转增强实力。
半晌,安翊睁眼,精芒烁烁看着一旁休息的秋长生,竖起大拇指,笑道:“不愧神医,如华陀再世。回头给你送一面锦旗!”
秋长生有气无力道:“那老夫就谢谢你喽……”
安翊浑身伤口一阵发痒,结痂处缓缓剥落,露出新生的白晳皮肤,安翊眸子一眯,向身旁影子借来一柄岑崟小剑,刺入皮肤之中。
一口细微伤口豁开,却不见鲜血流淌,在安翊的等候中缓缓愈合,留下一道白痕。
安翊不觉满意,感慨道:“果然,天地雷霆效果远超寻常炼体之法,此道最上乘!若非那日与薛前辈一战,恐怕我根本不会今日之举。”
福祸相依,否极泰来,对此安翊深有体会。也是被逼出来的决定,如今看来效果喜人。
“累了?走,带你上岸吃点好,接下来还有劳您妙手回春!”安翊拍了拍疲惫的秋长生,笑呵呵道。
再来?秋长生顿时一脸愁容,唉叹道:“天雷神鬼莫测,你如此欺天,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活命的……”
“是嘛?”安翊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随即浑然不在乎道:“我是武者,不信这玩意。”
二十天后。
终于又逢一场雷雨之天。
一道高挑身影赤裸上身,再次撞入雷海之中,接引天雷之威,接受这股强大侵彻力的洗礼。
半晌后,一道乌漆嘛黑的影子极速坠回大地,彻底看不出人样。
秋神医咻的一声窜过来,脸色凝重而严肃,双掌交叠运转《草木经》按压心脏部分,输送精纯灵力,激发生机。
阎王要人三更死。
他偏要留人到五更!
安翊忽着直起上半身,直觉天旋地转,不由大口喘息,差点真的死了,刚才是心脏骤停了?
不过这种濒死体验好奇妙……
“怎样……还来吗?”
一道声音在安翊耳畔响起,安翊看向无比认真的秋大夫,笑了笑:“来!”
秋长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声音铿锵有力:“好,本神医认真了,定逢陪到底!”
半百月夜轮转。
安翊恢复如初,再赴苍天之上。
雷霆再次降临,这一回,这位人间剑仙撑着久,一道道雷霆劈得衣不蔽体,皮开肉绽,侵彻骨髓,仿佛有种魂飞天外的感觉。
再次坠地,秋长生上前,顿时傻眼,呆呆与飘荡在烤熟身躯上空的那道虚影对峙,喃喃道:“完蛋,半边灵魂都离舍了......咋办,没经验啊......”
想到什么,秋长生连忙从怀中取出灵珠,摇了摇,轻声唤醒某人。
灵珠中一道绝美虚影飘飘而出,怒道:“喊老娘干嘛?你当我是你金手指啊!”
秋长生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快帮我把他的魂塞过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宛璃微怔,看着这具拥有风灵根的上好肉身,魂眸中闪烁一丝无法按捺的心动之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刚不坏
萧宛璃面色一阵变幻,突然注意到秋长生看她的眼神极为警惕,不由幽幽叹息:“说不心动是假的,不过我萧宛璃还有契约精神的,姓秋的,将心放好便是!”
言罢,萧宛璃飞到安翊身前,看这团黑炭不由面色嫌弃,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把自己整成这什么鬼样?
这下界修行锻体真是粗糙落后,太不要命了!不过,其实她也有更好法子帮助安翊成就,但就是不给!
两只虚幻纤臂,在空中肆意游移,抓住离体一半的灵魂便是一阵揉搓,团巴团巴,随后恶狠狠朝着天灵盖一拍,吐声:“天灵灵,地灵灵,给我回去!”
萧宛璃插腰,呼出一口气:“搞定!”
秋长生搁在旁边看了有些傻眼,质疑道:“就这样?”
萧宛璃斜睨一眼秋长生,不客气道:“不就是被雷劈了,灵魂出窍?搁上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大惊小怪的!”
秋长生一噎,无话可说。
萧宛璃慢悠悠飘回灵珠中,随口道:“没事别乱摇灵珠,本来空间就小,更容易磕磕碰碰的,知道吗?”
女子回归灵珠不久。
安翊再次被秋长生精湛的医术救治回归,头疼欲裂看着大夫:“什么情况?好像有人往我脑门打了一拳,现在有些耳鸣……”
秋长生顾左右而言他,他哪知道这位上界女神仙,偷偷摸摸搞什么报复性的小动作。
安翊也不在意,盘膝入定,继续参修《九阳神功》中的金刚不坏篇,经过三次天雷洗礼,九死一生,消耗无数灵丹妙药后,收获满满。
如今距离真正的金刚不坏只有一线之隔,不过这一线便如攻城拨寨,距离城头只有一线,永远有千难万阻,却断不可轻易放弃。
一旦停下,前功尽弃,但若成功,肉身宛如百锻成钢,坚不可催,完美无瑕。
安翊略微有所恢复,看着浑身雷霆伤痕,有些惋惜:“这次伤得太重,看来不知道要恢复到何时,少说要错过一两次雷雨之天……”
秋长生在旁翻了个大大白眼,这还受虐上瘾了?
有病!
秋长生提醒道:“你如今受创一次比一次严重,再下次我更难保证能救活你!另外,还阳丹不足了,此药材获取不易,没有这些,我便是有通天医术也无能为力。”
安翊看着苍天,微微颌首:“事不过三,接下来遭受天雷,我大致心中有数,另外药材消耗,如今天地灵机初显征兆,我已经托人搜寻,慢慢来。”
秋长生颌首:“如此甚好。”
时间辗转,寒冬腊月前。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落雷崖,崖上云海,风雨雷电汇聚如若洪水猛兽,齐齐涌向一道伟岸身姿,虚凌于雷霆之中,渊渟岳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安翊微阖双眸,赤裸上身,一头墨发飘荡,每一根发丝都萦绕着幽蓝之芒,此时单脚立于狂澜剑身,双手置于两肋微屈虚张,手心各有一团雷球交缠不休。
仿佛一尊魔神。
体内引人骨酥肉软的声音此起彼伏,噼里啪啦,有一股磅礴药力流转修复恐怖伤势,与另一波雷霆毁灭之力分庭抗礼,平分秋色。
不过仅此而已,最终决战者就看《九阳神功》造诣,否则安翊就算投入再多资源,精力,也注定得不到回报。
这时候就要看悟性与资质。
安翊缓缓睁开双眸一线,有蓝芒夺眶而出,耀眼至极。
如今天雷我夷然自若,心中区区心魔何足挂齿,于我如今,不值一提!
只见安翊吐所气如雷,铿锵有力道:“破!”
《九阳神功》骤然运转,宛如一条蜿蜒巨龙瞬间贯通无数经脉窍位,齐齐共鸣,一股新生陌生的能量油然而生,滋养受损的肉身,如附一层金泽。
瞬间压倒雷霆之势。
这一刻金刚不坏初成!
安翊灵台为之清明,仿佛一座大山搬开,不觉神轻气爽,双腿不由一分,顶天立地,猛地握拳捏碎雷球,感觉着体内磅礴力量,大呼痛快,终于走到这一步。
此时此刻,安翊浑身每一块肌肉,匀称坚硬,棱角清晰且分明,瘦削却不失健壮,皎若温玉光泽流逸,极富美感。
安翊情不自禁用搓了搓手臂,双指提拉八块腹肌处的皮肤,弹韧而薄,宛如身覆一层金丝蚕甲,不觉大为满意。
这段时间吃得苦值了!
安翊身形一翻,脑袋朝下向着落雷崖降临,周身炽燃一层冲击波,瞬间窜至崖上,又在距离不至一丈之时,气波随心一收,刹那一止如羽毛轻盈落地。
这种惊人爆发水准与控制力,与内功修持截然不同,堪称收放如意,随心所欲。
当年,安翊正是靠化劲功力弥补根骨不足,后来随着内功增长,慢慢又被淘汰。
如今,安翊再次找回曾经的感觉。
不远处一道身影如平常般跑来,便见一抹金色身影岿然而立,半晌后,身影内敛皮肤莹泽,恢复白晳之颜,露出一张俊美脸庞,容光焕发。
秋长生冲过来,比安翊更激动:“成了?”
安翊微微颌首,侧头看着这段时间日渐憔悴的秋长生,当即打了个响指,刹那涌现三十道黑袍影子,拥簇于安翊身后。
秋长生不禁脚步一颤,瞬间抱着药箱闪现到五十步开外,看着这帮人,紧张道:“你几个意思?我这段时间吃不香睡不好帮你,还有这么多灵丹妙药是我多少年积蓄,你现在想杀人灭口?”
安翊听着秋长生的委屈,不禁莞尔一笑:“我是这样的人?或者你看错我安幕风,但我依然是我,来,兄弟们,来,给咱们秋大神医行礼。”
这一刹那,包括安翊在内,三十名影子同时横臂于胸,双腿一并,气势凝聚显得庄严肃穆,面对秋长生,深揖一礼。
秋长生顿时受宠若惊,小小挪步来到安翊身前,看着众人:“诸位也辛苦,不用如此客气,都是应该的……那啥,你答应的报酬别忘了哈!”
安翊笑了笑,许诺道:“我自去亲寻。”
秋长生想要什么,无菲是灵珠灵石之流,在那寻常人难以企及之地,但对他而言,却不算难事。
他不需要这些,但用以交易,是注定双赢的局面。
安翊望向苍云山的方向,想起家中媳妇,一双儿女,因为他临时起意,突然又离宗修行半载,不曾回归,想想还真是有些对不起家人。
安翊绻缱一笑,他突然想快点回归门派。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十年后
时间流晃而过,不觉便是二十载寒暑岁月。
苍云山天师府,辟地于东方百里间的玉仙峰,宛如仙人所居的洞天福地,迵隔红尘天外间,似与苍天携手,灿然楼殿美如画,水绕玉湾沐兰汤。
正逢黄昏时,岚雾飘飘埋天府,有一抹霞光破云霭,至云海远端泛过这处人间楼庭,渲染丹霞之影,此时若凭栏眺望盛景,如世人诗言:“仙境际云霓,星宿落簷低。”
天师府楼庭水殿之间,来往一位位气质清灵的少年少女,身着道袍相聚交谈,他们均为天师府门徒,身怀灵根之资,拜入府中,修道学艺。
天师府至二十多年初创,日渐完善自身道统,有别于武林门派,主收修道苗子,学有所成可炼篆修术,获一国天师尊位,地位贵不可言。
而这里,无论是堪舆选址,八卦推演,亦或建造府邸殿楼,广收灵根门徒,这一切均是有身为天师之一的秋长生一手操办,尽心尽力方有如今宏大建筑。
在金红霞光所营造的梦幻美景中,一处静谧庭宇,几道身影托着斜长的影子,踩着丹霞柔云所凝仙气,宛如仙人漫步走于天庭,神往彼岸。
居中是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怀中抱着二三岁的萌娃,时不时逗弄天真可爱的脸蛋,与身旁两位绝色美妇闲谈,享受此时的晚霞天光。
安翊掂了掂亲孙子,走在这处宽如二十丈的白玉桥岸,神色恍惚看着脚下的云散雾绕,沉默着俯视人间。
一恍神,他已经五十九岁?不知不觉他按年龄也老了,他的人生也走了一半,现在连孙子都有,似乎红尘所有滋味都品尝过。
这些年,他将所有所学所悟梳理一番,彻底融会贯通,体内三百六十五窍位尽通,宛如涛涛洪江一泄如注,便是巅峰宗师也不是他的一合对手。
二十年间威震江湖庙堂之上,成为天下人眼中的武林至尊,无数练武英才都无法翻越的存在,他似乎已经是成为真正的人间无敌手?
他已经好久没有痛快一战,如今的他,也只能这座缥缈仙峰上,教那帮孩子,授道他所不擅长的修道心法。
安翊一边悠闲观霞,闲庭漫步走着,来到桥岸尽处坐下,怀中安若仙,看着鸿雁飞过,近在咫尺,不由激动伸出小手,想要挣开怀抱,嚷嚷着:“爷爷,放开小宝嘛,不然大雁要飞走了……”
安翊手一松,便见小奶娃慢悠悠浮起空中,仿佛一切顺其自然般,与天地相合,与风同在,这其中并没有安翊的任何操作。
安翊微微一笑,都说隔辈亲,这小奶娃不但跟他极为亲近,更是继承他的风灵根,不愧是他亲孙子,未来不修仙就太可惜了!
真是出生在好时候了。
身旁两位美妇轻柔枕着安翊的肩膀,一左一右极为自然,玉瑶笑眯眯看着若仙玩耍,突然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我还能生……”
安翊闻言身子一僵,看着玉瑶无奈道:“媳妇,儿子都成家了,咱们都彻底成了老夫老妻,明年就是六十大寿,还能生吗?”
玉瑶捂着耳朵,怒气冲冲:“啊!你混蛋,为什么要说年龄,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这个吗?”
安翊连忙求助看向玉裳。
玉裳走到妹妹身旁,连忙安慰道:“乖,咱不闹好不好。”
玉瑶哼了一声。
安翊看着这一幕,突然伸出手捧住媳妇脸蛋,温柔抚摸,勾勒精致眉眼,轻声道:“最近秋长生炼制好了驻颜丸,药效也许会比以往更好些……”
不等安翊说完,两位美妇不约而同,同时拿起琉璃镜,细细打量自己的眉眼,看着一道极细微的皱纹,不禁俏脸大惊失色。
玉瑶哭泣,梨花带雨道:“完了,真要人老珠黄了,呜……都怪你!”
玉裳没妹妹那么任性,但也是一脸忧伤。
被媳妇指着的安翊嘴角抽搐,不是你们整天惦记那驻颜丸什么时候炼制好吗?怎么现在还怪起我来?
安翊不敢说什么,只是在旁陪着笑脸。
说来,这天下还真没那个凡间女子,快六十的年龄依旧貌若年轻时,除了身上气质愈如成熟,仿佛岁月并没有在美人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安翊不觉沉默,看着不远处悠闲自在的小奶娃,眉梢之间却下意识流露一丝复杂心绪。
哪怕成为人间武道第一,他的一生,比所有人都幸运,且幸福,却似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他在矛盾什么?
当年堪破那道心魔后,如今的安翊却又陷入另一种心魔之中。
安翊压下眼帘,掩饰那抹愧疚。
这时,有两道身影相继走过桥岸,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声奶乎乎的欢呼声:“爹!”
安若仙大眼睛晶亮,呼哧呼哧游向亲爹,好一会儿冲入一道温暖怀抱中,抬起头看着这剑眉星目的青年,傻乎乎又唤了一声:“爹爹抱。”
青年沉默片刻,转头看着一旁样貌雅致秀美的男子:“你儿子又认错爹了……”
雅致男子丝毫不怒,探扇浅笑,轻唤道:“儿子,你爹在这里哦!”
“啊?”小孩怔了怔,连忙又冲入安修瑜的怀抱,羞红小脸不敢抬头。
好尴尬呀!
这两位,骨相皮相俱是绝色的美男子,正是慕澜与安修瑜,前者贵为皇族,如今身为天师储位之一,而后者虽是二品境界,但却官拜兵部侍郎,均是天下一等公子哥。
“爹。盟主。”两声称呼同时响起,安翊缓缓起身,与二人走到一边岸边望着西方,听着儿子述说局势,各部兵马经略,精锐步骑,正在拨营破关与西楚交战。
安翊微微点头,回身轻轻拍了拍二人肩膀:“为父修为太高了,他们经不起我折腾,如今天下是你们的年轻人的。
路他已经给后代辅好了,南梁二十多年筹划,中兴有望,意欲北伐西征,如今这天下纷争的开局,是天下一统,还是涌现更乱局势……
安翊并不知最终赢家,他只知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是谁,统一乃是大势所趋,不可避免。
第一百七十七章 芦河
芦河畔,位于南梁与西楚两国边境,乃是隆江支流吞吐流而形成,形似葫芦,汛期高水如湖,枯水期方为河,向来视为小天堑。
此时湖泊东端,战舰陈列多达三十艘,宽三高四,长达二十丈,首尾不相望,船上建楼三重可容战马驰行,列女墙战格,开弩穴矛窗,状如小垒,声势浩大。
大小战艨艟间距有距,在中军主船舱室中,领衔三品将军之位的兵部侍郎,安修瑜正坐于首位,左右将领肃穆庄严,可谓泾渭分明。
中央案桌之上,有沙盘勾勒完整的西楚边境,海拨形势图,各类边郡关隘一览无余,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作战方略。
安修瑜身姿挺拨,雅俊清隽,望着沙盘冷静道:“如今我朝与西楚同争芦河据地,无论是谁占据这里,进而攻退可守,如同在他国地盘扎下一根锥子,所以此战决不能失!”
身边响起一道沉厚声音:“但如此突袭,我方势弱兵力不过三万,而敌方兵力远超于我们两倍,若以逸待劳,情况一个不妙,在芦河之中必然可能全军溃灭。”
安修瑜面对问话,很冷静回复:“所以此战必须功于一役,否则一旦被西楚一方强占先机,更不利我方,更何况此战若胜,朝廷自然重视,必会加派兵力。”
安修瑜的右手边,正是刚才出声的副将,一位样貌魁梧的中年,身上散发着悍将气息,只是语气中充满质疑,对这不过三十岁年轻人的不信任。
毕竟,安修瑜太年轻,他的上位,不过是父辈打下的江山人脉,加之自身小宗师境,若是兵部当个侍郎卓卓有余,但论领兵作战还是太嫩了……
而身领副将之职的候冲,故知安修瑜战略有理有节,但不过纸上谈兵,任谁都能看出的道理,但实际作战,无疑会相差甚远。
候冲的质疑,也引来其它将领的开口劝说,而安修瑜依旧面不改色,坚持主见,而就这时,一道瘦削身影至舱外步入,佩剑在侧,气质凌厉。
此人正是秦鼎意,天榜第七的武林宗师,看到此人,安修瑜不禁苦涩一笑,迎上去轻声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秦鼎意扫视一圈,神情平静,但宗师威压却引一些将领不适,尤其是落在那位副将身上,候冲并未说什么,只是抱臂冷哼一声。
秦鼎意回过神,温和对待面前的青年:“此处与我秦寨相距甚近,我来此处,师侄并不意外吧?”
安修瑜不由一声叹息,自知秦鼎意的用意,怕是有父亲的授意,不过他也不娇情,不拒绝,而是默默接受。
而这边战术商议完毕,安修瑜坐回首位,开始发号施令,命战船全速前进,借助此时晨时顺风优势,在雾霭笼罩下乘风破浪,迫入前方水域。
此次战术施展远不及生死存亡,而大战略才是三国之争,解决了西楚肘腋之患,再与北齐之间一决高下,从而逐鹿天下,
在此之前,早有前军斥候主力,上演小规模的遭遇水战,以探清敌情内幕,同时防备消息泄露,到此时进军实则商议许久,直至此时彻底应下方针。
三十艘战舰浩浩荡荡席卷芦河,大小船楼近千擅长水性的水师,还有隐匿其中的武林高手与精锐死士,加上船上配置,借助这股力量,南梁才有底气与西楚边军掰掰手腕。
一个时辰后,西楚第一边寨重关,有身负重伤斥候紧急来禀:“将军,芦河敌方有大量战舰紧急制动,正在火速靠近,局势不妙。”
还未言完,身上遭遇武林高手重创的斥候,已经彻底殒命在守关将军面前。
守关将军公孙江,面貌枯瘦,双眸狭长犀利,平静合下斥候小兵的双眸,亦是发号施令,声音铿锵:“六万水师集结,随我速速应敌!”
六万水师在公孙江指挥上,迅速由兵营转入自家战舰之中,悉数运河制敌,决定在芦河之上与南梁大师一较高下。
在葫芦大小两头河道中,一道河峡并峙收束,以至于形成视野盲区,任何一头楼船驶过,豁然大朗,均可见对方边关领域。
安修瑜站在艨艟船首,看着这对方水师兵力,当年三国之中,南梁后期衰弱,以至于压制不住地界中武林势力,如今来看,却是利大于弊。
这柄利刃因为江湖盟主与皇帝的戮力同心,化为强大到足可能正面应敌两国的均势局面。
除此之外,还是有个重要因素,炼武门槛的降低,造成江湖上人才辈出,也连带许多高手卷不下,另投出路。
又因为朝廷后来的‘招安之举’,大多武者选择参军,建功立业,想着在日后建立大一统王朝之时,封妻荫子,显祖荣宗。
大军越过芦河中段,航行更为迅猛,借顺风风力,两军如洪流般在焦点对峙,楼船之上箭矢如蝗,投车炮火接踵而至,倾刻大战爆发。
先锋水师迅速靠近,展开接舷战,舰首撞角,再动用一种名为钩拒的武器,安装在战舰上。敌舰接近交战时,退者钩之,进者拒之。
那候冲虽然明面上质疑安修瑜,但作战开始却身先士卒,带领十只战舰发动袭击,迅速扩展一道锋线,绕过西楚军主力,袭向右翼舰队。
一时间炮火炽然,火光冲天加上晨雾缭绕如烟,战场一片混乱,但在这其中,有一千水师部队,迅速登上敌方战舰,开始杀敌。
这千人水师有别普通兵力,而是不折不扣的精锐武者,修为无一例外是一流境界,身姿敏锐迅疾,狡猾如狐,极富战场经验。
迅速作为锥头直接突破西楚水师右翼部队,那候冲乘势带着身边人手,直接冲入战舰之中杀敌,一路直捣黄龙,与在主舱中的水师来了直接遭遇。
甲板一片混乱,无数撕杀声此起彼伏,尸体凌乱扑地,腥红血液流淌,蔓延落入湖水之中,而西楚兵力疯狂驾弩射击,一边等候支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激烈交战
候冲身先士卒,手中持有一柄银蛇铁矛,呼啸如风,一路过关斩将杀敌,其力悍烈,足见拥有不俗的武力加成,三下五除二便突破楼船防线,直接正面临攻向一军校尉。
面对攻势,西楚一方将兵均是久经沙场的守卒,而西楚军法严酷,校尉身死必是牵连斩首的命运,当即相互嵌入厚阵,在校尉的带领展开反攻。
两方水师同时在震荡的甲板之上展开冲锋,一枪一刀通透铠甲,河道上潮水激荡,白雾弥漫,波涛汹涌。
一名前身乃是江湖出身的武者,对决西楚水军,侧身而过直接被斩下这颗头颅后,继续爆发,跃起数丈,一道浑厚掌法贯空而出。
瞬间数名西楚水师排山倒海摔落,狼狈不堪,而如这名武兵一般无二的水师不乏其数,隐匿于普通水师中,故而哪怕西楚守军两倍于南梁,也注定是一场艰难苦战。
候冲一路轰开水师防线,迅速摘下那名校尉头颅,左右看了看,吼道:“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撞,夺下这艘战舰控制权。”
南梁一方势头高涨。
而另一边,西楚主舰之中,公孙江迅速派遣水师支援,但却被主力部队掣肘住,此时双方如今都动用拍竿这件水战利器,其制如大桅,长十丈,上置巨石,下作辘护贯其颠。
如今拍竿技艺得到改良,安装转轴以改变方向,更加灵活而具威胁性,此时携巨石之势狠狠轰在对方甲板上,一声声炸裂之声响彻八方。
公孙江在主舰之中,知晓侧翼受袭,迅速派遣五舰展开支援,但奈何隐匿武者的南梁水师速度过快,如今为时已晚,被候冲俘获战舰。
公孙江丝毫不怒,他手中七十艘战舰,家大业大,干脆忍痛割肉,发挥五舰摆开正面厚阵,借用战舰配套的床弩,一枚枚大如枪矛的箭矢,贯空而出。
候冲让自己人迅速控制战舰,并未趁势攻击,而是利用自身战舰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霎时间,五艘西楚战舰钻入早以准备的口袋中,安修瑜稳坐中军,迅速下令,在射程范团中利用火炮迅速蚕食这五只战舰。
先手优势与武者战力双管齐下,直接让公孙江右翼出现破绽,接连受损可观兵力。
公孙江手中一柄百炼钢制成的斩马刀,缓缓用力捏紧,看向身边的武林宗师,这位魁梧中年气质不凡,内气浑厚,正是被派来保护公孙洪的扈从。
邓奇接受信号,微微点头,沉声道:“正好邓某也想会一会那头的武林宗师,若是可以,我会顺手解决一些隐匿军中武夫。。”
公孙江微微颌首,南梁有大量武者从军,西楚也有宗师强者,如今局势之下必须由邓奇出手,凭其眼力修为看出对方武者分布,易如反掌。
便是不成,也能逼出南梁主帅身边的扈从宗师姓甚名谁,进行正面交战,以试探出相对态势。
不过就算如此,公孙江想到这股不可控的力量也觉得难受,秋春时战役由某位前辈开始不按规矩,礼乐崩坏,但之后基本还是保持江湖与沙场泾渭分明。
如今南梁大量武者入营参军,更加不按规矩来,对于依旧限制江湖武夫的西楚,注定是一场变革。
而这边,邓奇化作一道飞虹,迅速飞上半空,看了眼芦河战役,直接落向南梁主舰所在,但随即身形一顿,冷汗唰唰直流,凝重道:“秦鼎意!”
这位怎么来了?
秦鼎意冉冉高升,脚踩飞剑,冰冷注视着邓奇,质问道:“怎么?想要对我安师侄动手?”
邓奇面露挣扎,身为武者最重心境,若就此认怂,后继境界难免受限,甚至有可能直接跌境。
“老子拼了!”邓奇手握旋刃大刀,怒吼一声袭向秦鼎意,都是宗师境,他也有资格争天榜序列,未必会输给此人!
“好!有种!”秦鼎意孤傲一笑,泰然自若面对攻击,微微侧头,眼花缭乱间,纵横无匹刀意来回不下百手,四肢头身要害无不遗漏,竟无法伤及皮毛。
秦鼎意在邓奇眼前如同未动,实则快若一影,直到邓奇下刀越来越心虚,双眸骇然,而这时秦鼎意微微一笑,直接抬膝狠狠一顶,竟直接将人凭空升天。
秦鼎意抬头望去,宛如残影一闪逝,下一刻出现邓奇头顶,爆起一脚踢出,再之后,举目望去,四方仿佛都有青年身影,一拳一腿直接轰出。
邓奇直接被力道打得痛不欲生,不断呕血,面目全非肿如猪头,滑稽至极,此时再无半恋战心思,只想快点脱离这个魔鬼的包围圈。
偏偏秦鼎意绝不放人,这么耐打的宗师境沙包,如何会放过?也难怪他家师尊等他进入宗师后,经常如此揍他,这滋味是挺痛快的!
秦鼎意一拳暴起,直接砸在邓奇额头之上,倒飞而去的同时,一声怒吼响彻:“士可杀不可辱,老子要发威了!”
说罢,邓奇骤身萦绕一层辉光,瞬间战力成倍暴涨,咆哮一声,家传旋机三刀,直接顿悟通玄,一刀劈斩而出,顿时化作三道刀气,分三方袭向秦鼎意。
“这才有意思!”秦鼎意满意一笑,顿时也将鼎项剑握入手中,此剑通体刻铭文鼎符,张浮于立波光盈盈,此时符文微烁,似乎有奇异之妙。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雙刚才不过是热身。
而下方水域也一样火热,七十艘西楚大舰对决三十舰中小战舰,但诡异没有显成碾压之势,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差距正在缩减。
公孙江作为西楚守军主帅,自然不是吃干饭,战事一启被武夫速度摆一道,但随后立刻反应,主动转守为攻。
派出心腹爱将贲熊,率领撞角舰三艘作为凿阵主力,配合十艘战舰冲向对方主舰,盯着主帅所在战舰杀来。
撞角舰威力显著于撞角所在,利用锋利尖角对战舰造成损伤,再或高速驶过,撞断敌方船浆所在,其威力之强,足可以倾覆南梁次一等的战舰。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逆转风水
三艘撞角舰气势如宏,左右两翼各五艘精锐水师舰队,扬风裂卷直撞而来,水浪滔滔而起,宛如江水倒灌。
南梁主帅安修瑜站于中军舰首,猩红披风飘舞,听得手下来禀,面露思索之色。
下一刻沉声道:“公孙江怕是暗藏杀招,不得不防,传令下去,战舰展开正面,后舰弩箭齐射压制对方火力,水下游兵择机破坏的两排浆位,绝不能让这十三艘战舰靠近!”
身边一名传令水师单膝跪地,沉声道:“是。”
一声令下,二十艘中型战舰凭借其机动性,迅速展开形成一字长蛇阵,船上弩手手持玄肩弩,摆开三行阵势,番次轮射,张而复出,绵绵不绝。
同时,弩阵后方结集一帮搭箭配囊的箭手,本身修行外家路数,膂力惊人,个个张弓齐射准度力度远远超乎常人。
一道道倏倏箭响,利箭横空贯杀而至,铺天盖地,而西楚一方举起盾牌以为防御,不料弩矢易挡,但弓箭难挡,西楚负责反击的水师纷纷人仰倒地,被巨大侵透力直接透甲而过。
但就算如此,撞角舰庞大体量所形成惯势,依旧气势如烈马,张牙舞爪驰浪划浆,楼船之上水师一个个暂避锋芒,意欲在登舰之后,要南梁好看!
而在半空之中,正与邓奇激烈交战的秦鼎意,微微皱眉看了眼下方水域局势。
此番与宗师交战,一方面提高经验是重要,但庇护师侄最重要,若师侄出事,他便是秦家未来的族长,也要命!
想到他临行前的嘱咐,秦鼎意不由打了激灵,别看师尊待他极好,少有摆架子,但秦鼎意太知师尊为人,骨子里冷漠至极,相当翻脸不认人。
儿子跟徒弟有可比性?
这些年,安翊能天下无敌,可不仅只看那表面功夫实力,还有那背后的庞大势力组织,遍布天下,许多看不得人的勾当,他师尊可没少干。
一桩桩事迹听得都让人毛骨悚然,许多哪怕不是师尊亲自出手,但无疑是幕后主使。
二十年啊,那能干的事可真不少……
这次安修瑜年纪轻轻成为兵部侍郎,更能领兵作战,手中武林高手一堆,都是值钱无比的班底,便是给这小子送战功,立威,强军心,坐稳位置。
秦鼎意出手更急,招式玄妙多变,乾坤大挪移直使邓奇感到天地颠倒,气血不畅,不及反应便有一剑急旋而下,当空绞杀,爆起一蓬血雨。
“好剑!”邓奇嘶哑开口,鲜血不断从口中渤涌,胸膛已然破开一道口子,眸眼缓缓黯淡下去。
下一刻,身影堕落直入河水之中,宛如一朵血莲绽放。
秦鼎意收过眸子,直奔安修瑜身边,语气急促却极轻:“西楚撞角舰,尖角为表犁沉我方舰队,实则船中藏有烈薪膏油,裹以脂幕,此时风向,水势俱利敌方!”
安修瑜闻言一惊,他虽然察觉有异,及时防御,却还看不出此中内幕,若是被这十三艘战舰脸贴脸,舰上无数水师悍不畏死来进行火攻,注定防不胜防。
顷刻之间,局势便会逆转,危如累卵。
秦鼎意微微一笑,他能看出自然有解决办法,低声道:“我自有办法化解风势,师侄记得把握这次登岸时机。”
他不便直接出手破敌,毕竟人力终有穷尽时,与邓奇一战他消耗颇大不说,也无法直接单挑数万兵力。
何况,这天下之争,一人得失于无法影响大局变化。
一番商议,秦鼎意直接踱步来到先锋主力舰队,站于居中艨艟之首,屏气凝神,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身边箭手弩兵一个个都紧绷脸容,攒箭作战,无瑕关注这位武道大佬要干嘛……
秦鼎意记得多年间,师傅曾与他论道:最无法付诸于表的,便是天地万物之道,悟之如开众妙之门,正如一只蝶翼之虫,轻轻扇动翅膀,便在千里之外引起一场龙卷风。
他清楚记得,师尊说起此中之妙时,那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因为那次论道,许多年后他依旧难解其中奥妙,始终揣摩,苦苦寻觅,不曾放弃。
如今他的境界到了,终于有所体悟,这是一种比修为更奥妙的理,即混沌之中蕴含无数定数与变数,规则仪轨可觅。
面容英俊的青年,衣袍猎猎作响,双袖涟漪四伏,仔细体悟天地之风,神识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空灵静谧,仿佛天地风声的流动,纤毫毕现。
原来如此,如此这般!
流云袖,应该这么用才对。
“师尊,感激有你!”秦鼎意缓缓睁眼,喃喃道,陡然纵起剑光,御剑浮空于舰队之前,双袖化太极,笼络无形气流,霎时水域泛起波纹。
吾有伟力,可改风水之势。
双方水师都为之大惊失色,他们看到什么……风向变化万千这一点都不意外,但他妈千古不改的水向也变了?
有东北风呼啸而起,狂风肆虐之间,隆江之水也开始逆游涌动,惊涛骇浪,本是枯水期的芦河,仿佛在蓄水成湖。
双方战舰船一时间载浮载沉,左摇右摆,相对而言,南梁舰队被推晃前冲,而原来咄咄逼人的西楚撞角舰与十艘副舰,纷纷停滞,相距不足百步之间。
此消彼涨,不言而喻。
“师侄,你看我牛掰不?”秦鼎意斗志昂扬,仰天大笑,声震如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悟到了!
安修瑜霍然窜到先锋战舰所在,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直接拨起身侧宝刀,沉声道:“众将听令,随我全军出击,夺船!”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能错过?
所有南梁大舰趁势而为,借助由一代宗师营造的天时地利人和,开始疯狂进击,舰队合拢化作锥阵,宛如一柄利刃直插西楚舰队腹地。
而西楚主帅公孙江脸色大变,身形摇摇欲坠,宗师之力竟能逆天换地不成,那为何那邓奇竟如此废物,连个人都拖延不得?!
公孙江立马明白再无反击余地,哪怕没有彻底出现败势,但还是怒声下令道:“全军后撤,返回关隘,不得耽误!”
过了芦河西岸口,便是一段广袤平原地带,有诸溪关严阵死守,这是西楚第二道防线,所以局势还有挽回!
第一百八十章 殷太极
千里之外的西域皇宫,颇有异域风情的建筑风格,方基弧顶,如玉无瑕,覆以琉璃瓦,在阳光下璀璨耀眼。
而中轴线广场之上旌旗飘舞,十步一哨,百步一禁,两侧守卫警戒,浑身铠甲锃光瓦亮,腰挂狭长弯刀。
西域的早朝时分,一众西楚贵族、大臣受得亲爱陛下的感召,亦得知来自楚国边境的动乱,不由如洪潮般涌向王庭所在,一路上窃窃私语,神情紧张。
大殿廊道之上,玉瓷之器琳琅满目,遍植花卉,地面殿面广阔盛大,绘图琼彩动人,穹顶花枝彩斑浑然天成,处处彰显华丽。
一众大臣立于王庭左右,服饰衬不开胸,长及膝部,裕绊系腰巾,色彩鲜美夺目,颈部指腕处都携带玛瑙宝珠,珠珠圆润美观,价值不菲。
大殿内部珠光宝气,颇为气派,但坐于皇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殷太极却甚是不痛快盯着一众贵族大臣,其人鹰鼻薄唇,一双狭长凤眸凌然生威,冷酷无情。
百官大部分垂眉低首,不敢直视陛下怒容,毕竟公孙氏被倾以厚望的公孙江战败,被人突破天堑,一路打到诸溪关外,对西楚陛下是何等奇耻大辱,雷霆盛怒!
在此,也唯有一些天生高人一等的西域贵戚,不以为然偷偷打量着殷太极神情变化,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西楚当今皇帝,登基不足七载,而立之年年轻力壮,看似大权在握,但国境有三十六部贵族却并不团结,多有矛盾表面上引而不发,远非铁板一块。
若是以三国地位而言,如今局势上北齐无疑是老大,南梁居中,而他西楚又成了便是老三。
宝座上的殷太极看着这帮养尊居优的贵族大臣,捏紧皇座扶手,半晌后缓缓开口:“芦河是我国重要天堑,天然交界,一向稳固至极,如今可倒好,竟然初次交战便让人钻了空子?可真是好样的!”
一位年龄颇长的老将闻声,不由缓缓跪下,痛苦至极道:“老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殷太极扫视公孙渊那真情实意的表情,呵呵冷笑,颇有几分阴晴不定道:“杀你多没意思?边郡要城若落入南梁之后,你公孙家族数千个头颅,也不够赔!”
公孙渊刹那收泪,一脸肃穆,声音铿锵道:“老臣愿带罪立功,恳请陛下给我五万人手,必吃掉南梁来犯之兵!”
殷太极双眸一寒,却并未开口,看向一位心腹官员。
这位年轻官员在殷太极的示意下,缓缓出列,平静道:“回禀陛下,南梁大军在诸溪关外拨寨扎营,并未趁势攻城,明显意图等候后援增兵,徐徐图之。”
一道芦河天堑,谁能占据便拥有进而攻,退可守的天然地理优势,但也因水域复杂,还有战舰缘故,在大军疲惫,根本无力拿下诸溪关一带。
那南梁占据芦河一带,则裨益良多,等候后方骑兵步卒通过芦河源源不断涌来,完善自身补给线,打造攻城器械,举兵攻城战地,稳扎稳打事半功倍。
对战略纵深不足的西楚,则必须出军主动面对南梁大军,更要速战速决平定敌方,否则如此发展上去,注定是国破家亡的局面。
而龟缩守御关隘,却注定无事无补,一诸溪关并未必经要塞,附近有平原盆地为依托环绕,二是三国交战局势一旦开端,说不得北齐与南梁便干起来,这些兵力完全可以起到御衡西楚的奇效。
西楚一些大臣都敏锐察觉南梁兵部的既定经略,如今南梁二十时间整顿庙堂江湖,重新中兴局面,分明要主动开战,决不给他国可趁之机。
实际上,西楚防备并不差,大舰配置一应俱全,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失了一手。
殷太极目光向下一扫,寒声道:“如今南梁一方已经将尖刃捅到我朝喉咙所在,诸位能忍着住,朕忍不得!朕西楚三十六部贵族,可惧一战?!”
一些贵族大臣的脸色微变,便听殷太极继续言道:“南梁有变法图强之心,我西楚安居一偶便不争了?诸部若是觉得数百年基业被他国所侵也无妨,大可继续袖手旁观!”
一些贵族终于动容了!
三十六部贵族之间又有合纵连横,内斗不止,日常侵犯彼此地盘产业,但若到了西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机,还想从其中搜罗好处,为己谋利,那无疑是自掘坟墓。
但若团结内部势力,足以有抗衡一战之力,甚至自身苟发育,凭由两国厮杀,渔翁得利,收获南梁北齐广袤疆域,焉能不美哉?
道理都懂,但做起难如登天!
大殿之上,殷太极目光向下一扫:“我朝军力久有懈怠,如今诸溪关外大军环伺,正是炼兵之时,当回首战戈,让南梁亲眼了解我朝大军手腕!”
殷太极在内心权衡利弊,缓缓扫过贵族大臣中一位中年人,沉声道:“闻人天逸,何在?”
闻人天逸连忙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殷太极双眸中射出犀利之光,沉声道:“朕授尔等兵权,闻氏精兵五万,扫荡南梁兵力,可能办到?!”
闻人天逸抱拳拱手,认真回道:“尊敬的陛下,南梁之兵不过宵小之辈,不足为虑,交给为臣,必使南梁大部,来得去不得,尽数代价于此!”
殷太极又看回那公孙渊,语气不容置疑:“你公孙氏的祸,负责背好,那公孙部族中习武的好儿郎,要还敢藏着掖着,便是罪加一等!”
公孙渊内心叹息,面上老而弥坚,语气沧桑有力:“谨遵陛下之命,公孙氏必竭尽全力!”
一些贵族看着这位斗了半辈子的老伙计,神情莫名,公孙渊部族中习武练兵自成规模,此次终于拿出手了,就不知道此情是因祸得福,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殷太极扫向那些贵族,一个个老神在在,仿佛依旧没有大祸临头的滋味,不由冷声道:“靠近边境郡境各部族,随时支援,不可懈怠,若是让敌方入境,小心朕不念旧情!”
那些贵族眸子一眯,亦有些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