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是怎么回事
余简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头上的湿发,伤口是逐渐痊愈的痒意,她放缓了动作,尽量不扯动伤口附近的肌肉。
等头发擦了半干,她才想起某人的好友申请,这才拿过手机,点了同意。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没想到刚加上好友,对面就发来一连串的表情,听着手机不停叮咚的声响,余简莫名地眨眼,这人,难道是一直拿着手机等着的么?
【我是唐渊。】
【手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看她长时间没回复,又问:【杏子挞好吃吗?】
连手机这头的余简,都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小心翼翼。
她咧出几颗白牙,回了句:【好吃的。】
对面很快又打了几个字:【明天给你做其他口味的。】
想了想又问:【伤呢?】到底还是对她手臂上的伤势耿耿于怀。
余简索性撩起袖子,对着伤口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又告诉他:【没太大问题,过两天可以去拆线了。】
好长一道伤口。隔着屏幕,唐渊都觉得那道伤口真的好长,听说缝了十几针,小姑娘愣是一滴眼泪没流。刚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哪怕血流了一地,她也只是抿着唇忍痛让他去医院,没有喊过一句疼。
唐渊整颗心都抽搐起来,他无奈地捂住胸口,口中溢出低吟。这时候无数的恐惧涌向他,如果……如果小姑娘没有避开,那把刀就要插进她的身体了……
“阿简……”唐渊抚摸着屏幕上余简可可爱爱的猫咪头像,满眼都是心疼。
……
兰亭轩最近一直弥漫着一股奶香。
这气味浓郁得连老客人都禁受不住,擦着嘴角的唾液拉过站在门岗的小林:“主厨准备上新菜了?”这都一个多月了,唐大厨连一个新菜都没上,不像他的风格。
小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他们家主厨,这是卯足了劲在追人家小姑娘呢!每天换着花样做甜品,什么栗子挞、杏子挞、洋梨挞的,什么漂亮做什么,哪个好吃做哪个。可是苦了他们,只能扒着玻璃窗看,让主厨分一点给他们尝尝吧?竟然还小气地哄他们赶紧走……
主厨变了。
他都不爱他们这些员工了。
小林哀怨地对着天,跟老客人一起,大大地叹了口气。
唐渊今天要做的是海盐玫瑰挞。花瓣用淡雅的水蜜桃干酪慕斯,内里包着梨肉、葡萄柚和玫瑰酱,底座的酥饼做得松软,加了脆米粒后风味更盛。
最有趣的是糕点的造型,真的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粉色玫瑰,仔细看,上面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呢。
杨建新站在唐渊身后,悄悄地抬起手机远远地拍了张照片,发给女神周小妍:【大厨已经疯狂了,今天竟然做出了玫瑰花。】
隔壁的周小妍看着照片上惟妙惟肖的花朵,发出羡慕的叹息,果然厨师浪漫起来,谁都自愧不如啊!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呢?
余简觉得今儿黄暖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揶揄,她把手里的蛋糕盒放下,招了招手,准备跟她好好聊一聊。
“什么情况?那是什么眼神?”
黄暖嘿嘿一笑,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问:“你跟唐渊什么时候公开恋情?”
啥??余简这下子完全清醒了。这都马上要到秋天了,怎么还能有发春的迹象呢?她一把推开黄暖,对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既然不喜欢,为啥他天天给你送甜点?”每次去兰亭轩后厨的时候,还总看见他一副荡漾的神情,嘱咐她一定要亲自交到余简手上。
余简不以为然:“我们那是过命的生死友情。你别忘了,就在前段时间,我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中餐’和‘西餐’代表呢!”这家伙脑袋里装了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合着人家给她做几天甜点就是喜欢了?唐渊肯定是心怀愧疚,借着机会来讨好她呢!
“是吗……”黄暖明显不相信,仔细地盯着余简的脸,希望能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但遗憾的是,余简确实一脸无辜,眼神清明。黄暖泄了气,失望地喃喃自语,“好吧……”
唉!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要发生呢!
高考结束后,她就开始在某个网站上写小说,扫榜单的时候看多了霸总的剧情故事,现在看谁,都觉得有猫腻。女主舍身救男主,男主以身相许。天呐,这是什么神仙情节啊!不行,她还是得加到自己的小说故事里,原型嘛,就是阿简和唐主厨咯。反正都是杜撰,怎么写不就是由着她发挥了??
想到这里,黄暖的心气终于顺畅了,开开心心地继续搂着余简:“看看今天唐大厨给你做什么好吃了?”去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也不给她看。
“你又馋了?”余简瞟了她一眼,笑着问。
“那可不能,我在减肥呢!”高三一年,被余简拼命投喂,整整胖了二十斤的黄暖发奋图强,在陈心怡的监督下,一个月瘦了十斤。虽然京城的诱惑很多,但她已经能自律地管住嘴巴。
余简露出怀疑地眼神,在她的催促下,缓缓拉开绑着盒子的丝带。纸盒子如花瓣一般散开,三朵优雅的粉色玫瑰屹立其中,朝着两人骄傲地绽放着。
“咕咚”。
黄暖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猛地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指着余简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还说你们俩没啥?!”
这连玫瑰花都送上了,不就是巴巴地向她表明心意了?
哈哈哈哈,黄暖转过身,唇角大肆扬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妥妥就是一段现成可以直接写出来的桥段啊!!
她装模作样地回过头:“你们俩肯定有……奸情……”
余简充满疑惑地目光扫过她脸上的雀跃,又扫到莫名其妙的三朵玫瑰,默然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一串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带着欣喜的嗓音问:“阿简?”
余简淡定地问道:“玫瑰花是怎么回事?”
水芹羊肚菌汤面
“什么玫瑰花?你是说玫瑰挞吗?好吃不好吃?是用大马士革玫瑰熬的酱……”唐渊侃侃而谈,一会说玫瑰花来得不易,是朋友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会又说这款糕点特别费手工,他辛辛苦苦做了两个小时。就是绝口不提为什么突然给她做这样一款暧昧不清的糕点。
从他嘴里大约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余简索性开了扩音,让黄暖自己听听,也好杜绝了她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啧啧。黄暖摸着下巴听着唐大厨的狡辩……哦,是解释。总觉得那语气里处处透露着心虚。
三朵玫瑰花,两朵进了余圆的肚子。经过这段时间家里外头不间断地投喂,余圆小朋友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向着球的方向越长越盛,圆鼓鼓的小肚子拍一拍,就好像熟透的西瓜一般。
关键他还一点没有自知,觊觎着盒子里唯一剩下的一块糕点。
“姐姐,你不饿,是吧?”说着,手悄咪咪地伸向盒子。
余简啪地一下轻打了他的手背,眼睛一瞪,飞快地把盒子盖起来:“不许再吃了!这半个月,你足足胖了十多斤。美美要是看到你这样子,铁定不跟你玩了!”一说到张美美,余圆就慌了,他挪动着屁股,扭着身子够着一旁的镜子,果然,脸大得镜面都不够放了。
他嘴角一瘪,要哭不哭地瞅着他姐:“怎么办?!我都不帅了!”这样子,倒是真的有点伤心了……
余简没忍住,在他的干嚎下,笑出了声。
……
隔日,余简在余建国的陪同下,到医院拆线。
医生一寸一寸摸着缝合后的皮肤,点头:“恢复得很好。每天还是记得要擦药。等完全长好了,做个祛疤,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余简遵从他的指示,慢慢活动着手肘、手臂,抬起又放下,弯起又伸直,除了有些不美观,跟着以前没有两样。
“我能做饭吗?”余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她忍了大半个月,感觉技艺都要生疏了。
医生笑:“你这年纪的小姑娘还会做饭?小心一点就行,不要做太过剧烈的动作。”
这下,余简的心正式落到了肚子里。
回去的路上,余建国絮絮叨叨:“你还是好好歇着,食肆有我跟你建平叔,不用你操心。你也快开学了,跟小暖他们去逛逛街,买些衣服。”
撇撇嘴,余简弱弱地回了句:“知道了。”她爸这是草木皆兵,看来以后要去食肆还得偷摸着去了。
八月末了,延连的高温不下,动一动就是一身汗。余简有些苦夏,前些天还有唐渊做的甜点换换胃口,被玫瑰花事情一搞,也不敢再让他送吃的了,就怕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来。
正好余圆也嚷着要减肥,余简顺道去市场买了些现成的糙米面,中午做个爽口的汤面吃。
今天买到了新鲜的水芹菜,余简洗干净,切成小段,又把鸡汤煮开,放进去烫熟。鸡汤是昨晚上余建国煮的,用着小炉子煨了两个钟头,里头还加了枸杞和羊肚菌。
香菇泡发洗干净剪半,和蘑菇、大蒜、姜丝爆炒均匀,再加入鸡汤小火炖熟。锅里刷层薄油,放入豆腐干丝炒熟。
煮好的面卷成一团放在面碗里,上头码上干丝、香菇和水芹菜,再夹上一个肥嘟嘟的羊肚菌,浇上温热的清鸡汤,一碗汤面就做好了。
余简先把小家伙从房间里叫出来,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能扶着墙跳着走,一会功夫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
“吃面条啊……”余圆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姐姐要做什么好吃的,结果就用一碗面条糊弄他。
余奶奶在旁边打趣:“你不是说要减肥吗?又想吃大餐了?”
也对哦!余圆小拳头一握:“才没有!我是说面条好!吃面条有助于身体健康!”见风使舵的本领可谓一流。
糙米面比一般的面条有嚼劲,余圆夹了一根浸满汤汁的面条,小口地嗦进嘴里。
唔——满口的鲜香。
与肉食的不同,这碗面条里只放了澄清的鸡汤,清清爽爽的都看不见油星,但就是出奇的美味。
香菇混合着大蒜的味道,滋味浓郁,羊肚菌软软绵绵,咬在嘴里溢满汤汁。连着水芹菜都特别爽口,牙齿咬过,嘎嘣脆。
余圆一口气吃了大半碗,又端起面碗喝了一大口鲜汤,满满意意地道了一句:“爽!”
余简含笑看着他把碗里最后一根蔬菜吃完,这才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余圆比着其他孩子,吃饭算是香的,但也一样,竟爱吃肉不吃蔬菜,今天他的碗里余简特意多加了水芹菜,小家伙也是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面条好消化,糙米面又是粗粮,吃多一点余简也不担心。
余圆这趟算是吃得舒服了,晃着脚开始问她姐:“晚上吃什么?”
这顿才刚吃完,又惦记下一顿了。想了想又说:“面条挺好吃的,不如晚上也吃面条吧?”
余奶奶笑着用筷子另一头轻敲他的脑袋,骂道:“臭小子,就想着你姐给你做吃的!晚上让你爸回来做,你姐手还没好,得多歇歇。”
听说余简受伤,她可是真被吓到了,连着在老头子的牌位前跪了好些时候,就求着祖宗和老头子多多保佑这个小孙女。阿简这两年接连着发生祸事,余奶奶合计着,是不是要找个庙里烧烧香,再求个平安符了。
余圆一听是他老爹做饭,泄气地垂下肩膀,嘟囔着:“我老爸做饭又没姐姐做得好吃……”
“我可听的清清楚楚啊——”余简咽下嘴里的面条,温柔地说了句。
余圆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谄媚一笑,捏起纸巾递到他姐面前,脆生生地说着:“姐姐,我的亲姐姐,我的好姐姐!快,有汤滴出来了,赶紧擦擦……”就别威胁你这可爱的弟弟了。
余简接过纸巾,给了他一个眼神。
小家伙瞬间没了气焰,小声地说了句:“我错了。爸爸做的饭也一样好吃。”
嗯……
拿捏得妥妥当当。
最近应该都会日更五章~分上午和下午啦,电脑还在修,我一个字一个字重亲敲出来哒~
佛曰业果
八月二十九,宜祭祀。京城南郊香火极盛的南鸣寺里,余简扶着奶奶,顺着人流往里进。
静候在一旁的高僧双手合十施礼,将一众善男信女引进不染尘埃的寺庙中烧香祈福。
“奶奶,其实不必来的。”余简微微喘气,拐了个弯,来到人稍微少一点的拐角处。
余奶奶拍拍她的手背,目光却盯着前方燃烧着佛香的大鼎,虔诚地说:“来拜拜佛,给你和余圆求个平安。”孙子孙女几乎同时伤了身体,冥冥之中也是在暗示。
自从老头子过世后,余奶奶就开始信佛了,有时候对于老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不一样的寄托吧。
“等会到了大殿里,你也磕个头,心诚则灵。”
余简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大殿里反倒没了多少人。余简安安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大佛法相,举着香叩首三下后起身,把冒着红星火苗的细香插入面前的黑色香炉鼎中。
再回头,余奶奶已经没了踪迹。她有些着急,小声地呼唤:“奶奶?”顺着礼佛的路线往后头找去。
后面是求签的寺庙庭院,伫立着棵大树,枝叶茂密,上面系着一条条的红色绸缎,上面绑着信徒的心愿。而余奶奶,就在这树下,坐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跟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奶奶!”余简疾步到她身边,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有些埋怨,“不要乱跑,人多。”
余奶奶笑着看了她一眼:“知道了。”又继续跟老和尚说话,话语间大约是想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老和尚问她给谁求的,余奶奶指了指身后的孙女,又加了句:“还有一个小孙子。”
老和尚抬头,看向刚跑过来的女孩。此刻的余简正好抬头看了一眼荡到头顶的红绸绳,隐约辨认了几个字。正巧转脸的时候,跟老和尚对上了视线。
双方皆是一怔。
那双眼睛,清明又深邃,浩瀚又宏大。一眼望去,好似进入了不知名的领域中,身边均是汪洋的海水。
余简愣了好久才堪堪回神,对着老和尚行了个礼,却不自觉地用上了还在唐朝时的礼数。
老和尚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老长的胡须,淡淡地点了点头。
下山的路上,余简还在回味着老和尚对她的批语:“业果无报,唯守本心。”
她并不是很明白,想仔细问的时候,老和尚的休息牌露了出来,斋饭时间到了。
余奶奶倒是对南鸣寺很是熟悉:“山下有家专门做素斋的店,去尝尝?听说是寺里的和尚还俗出来开的。”
和尚还能还俗?余简疑惑地看着奶奶。余奶奶又笑了笑:“大约是觉得美食难耐,佛祖不留吧……”倒是存了些开玩笑的心思。
南鸣寺只有这一家素斋馆,算是打上了官方的标签,排队的人很多,余简提前拿了菜单,没有选择,只有套餐,索性价格算是亲民。
小菜两道、汤一例、主食一碗、水果一份,普通人也能吃饱了。余简点了两份不一样的,打算多尝些不同的菜式。
菜上得很快,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一个托盘。余简看去,红红绿绿的琳琅满目。
“这八宝素菜真是好吃,为了这一口,每个月我都得来两回。”有其他香客赞叹。
“谁说不是呢,这素炒粉的味道可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差。也就是大师不愿意离开这南鸣寺,不然开在城里肯定能赚大钱。”
八宝素菜是以各种菇类为主,炒过后又加了菌菇高汤炖煮,最后淋上芡汁,一口咬下去,菇子肥厚多汁,就跟吃肉没啥区别。
再看那素炒粉,用得是蕨菜做的粉条,开水煮熟后放入凉水中冰镇,拌上些时令蔬菜,用着热油一浇,葱花和辣椒的味道浓烈,酸酸辣辣的特别开胃。
但是余简最喜欢的还是藕片。莲藕切薄片,泡水去除了淀粉,沸水里断生又过凉水。加入同样切得薄薄的梨片和煮熟的莲子百合,再用莳萝和柠檬皮调味,一口下去,甜甜脆脆,这夏日里的暑气瞬间消弭了。
余奶奶牙口不好,对着鲜香可口的八宝素菜倒是情有独钟。余简一人默默地吃完了一整碟的藕片,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临行的时候,她再次眺望了一眼山顶的南鸣山。烟云缭绕间,有洪亮的钟声响起,让人心生敬畏。
……
有因必有果,作恶之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京城看守所里,西村小和子颓废地靠在冰冷的墙壁,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脸上素净得毫无血色。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好久了,起初还会叫嚣吵闹,她是霓虹国人,华夏没有权利拘留她,她要求遣送被遣送回国。
大使馆的人也来了多次,但皆被华夏警方拒之门外。她让佐藤联系家族来救她,可佐藤告诉她,西村家自顾不暇,族长更是对她这个害群之马深恶痛绝,连她的老师也不接电话。
曾经高高在上的霓虹国茶点女王,如今跟条丧家犬一般瘫倒在监狱里。
她败了。一败涂地。
“3075号,有人探视。”外面喊了一句,紧接着有人进来开门,她浑浑噩噩地跟着走出去。
“西村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隔着玻璃,韩遇白拿起话筒,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像是在关心她,语气里满是惋惜。
西村小和子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到如今她再不明白那就是真蠢了,自己被这个男人利用得够彻底。明明是两人一起做的筹划,最后韩遇白却独善其身。
她拿起话筒,觉得说不出的讽刺:“连你也来嘲笑我吗?”
韩遇白笑:“当然不是。我是来关心你的。顺便告诉你一句,你知道为何你走不出这四方牢笼吗?”
西村小和子皱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本你是可以行驶外交豁免权的,甚至你都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霓虹国。但有人不允许啊,你伤了他最在意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你?至于公开庭审,做为典型,你只会被判得更重……”
西村小和子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的,韩遇白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记得说唐渊不放过她。
是了,他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蓝带学院的过往,前尘旧事叠加,他只怕恨不得她死在华夏吧。
西村小和子惨然一笑,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历史还是要和民生相关的
九月三号,是余简开学的大日子。余建国一早就起床,拾到了半天,头发又是抹油又是打蜡,还翻出了常年不穿的西装,系上领带,乍一眼看去,跟个八十年代土老板一样。
不,还缺个大哥大。
余圆觉得他爸此刻的打扮真的有点辣眼睛,嫌弃地翘着脚吐槽:“爸爸,你这么一打扮,可能都没人理我姐了。”
余建国好奇:“为什么?”
“谁愿意跟一个土鳖的女儿做朋友?!”余圆一时嘴快,说出了实话。
“余圆!”
“小圆子!”
“臭小子!”
一家人同时出声,可也救不了这个混话说惯了小家伙。于是一大清早,余圆小朋友再次跟鸡毛掸子亲密接触。
黄暖和陈心怡最后都没选择京城大学,一个去了隔壁的三清,一个读了更远一些的传媒大学。黄暖当初预想的农大在她妈死活不同意下,终于还是作罢。所幸分数争气,也不用捐个图书馆了。
黄暖到现在还在可惜,怎么就让她家老头子逃过一劫呢?
黄爸爸:这坑爹的女儿……
京城大学的宣传片中曾说过:人生有一段时间在京大度过,是无名的福气,不在于学科,不在于金字招牌,不在于名师,是她的历史,她的传统,夸张一点说是她的空气。
余简走在满是绿荫的林荫道上,周围都是五湖四海的莘莘学子,这一刻,她心中是无比的荣光。
因着她在京城有住所,所以并不住校,对不能体验集体生活也有些遗憾,但同学们都很自来熟,也有认识她的,还体贴地问她伤势如何。
“余简,那后来那个霓虹人怎么样了?”有同学问。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大概会被判刑吧,还没到开庭时间呢。”
“那开庭的时候你通知我们,我们去旁听,这种人必须要严惩!”
余简弯起眼,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容,这些同学有激昂,有愤慨,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掩藏不住身为华夏人的自豪。
“好了,静一静——”
讲台前,有人大声喊着。同学们纷纷坐回位置上,看向来人。
“我叫林风徐,是你们的辅导员,也是你们的师兄,是历史系研二的学生。”温润的男子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棱有角,跟他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有身边的同学交头接耳:“哇……辅导员好帅。”
余简也心有戚戚焉,她只在余家食肆跟林风徐见过一面,也觉得这个人挺有学者的风骨,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京城大学的学生,还是不折不扣的师兄。
正巧林风徐的眼神扫过来,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风徐紧张得要死。三天前,他突然接到通知,说是原本带大一新生的同学临时有了项目要闭关,只能赶鸭子上架让他出马。让他写论文行,让他带新生,他不能啊……
“老师……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关山月,对方瞟了他一眼,他就知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没想到,余家食肆的小老板竟然也是历史系的学生!这下,林风徐更紧张了,抓着粉笔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怎么办?他要是在小老板面前丢人了怎么办?
好在同学们都很配合,林风徐早就做了无数遍的演练,加上同学们的捧场,倒也把迎新会议举办得有声有色。
接下来他又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这是个问题:“你为什么学历史?”这是关山月要求他问的。起初他很好奇,关山月告诉他,如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学,那肯定学不好,不想学的趁早滚蛋,别辱没了历史系的名声。
“请同学们一个个回答。”他扔了粉笔,双手撑在讲台上,望着底下的一帮新人。
“历史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础。”有同学挠挠头,小声地说了句。
有了开头,大家就纷纷跃跃欲试。
“学习历史能增强国人的骨气和底气啊,能人那么多,都是我们的榜样。”
“可以触摸文化的源头,看看咱们老祖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呗~”
轮到余简的时候,她沉吟了片刻。她考虑过这个问题,大学到底读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历史系,不单单是因为她曾经是个古人。
更是因为:“学史、鉴史、扬史。”她缓缓地说着,“可能对我们来说,历史只是镌刻在书页、画简上的字迹,但这是通过这些文字、图案,我们才能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民是怎么样生活的。学术研究嘛,如果只是纸上谈兵,就未免太过浅薄,最好是能跟民生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相结合。”
她忽而一笑,狭促地眨眨眼:“大家也都知道我家是开餐馆的。我比较肤浅,我只是想把历史中那些被文人墨客写在诗里的美食重新带回到人们的视线里。”
刚开始大家还被她的铮铮有词唬住了,等说到开餐馆的时候,有人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但是转念细想,又觉得余简说得话极度深刻,尤其是那句——
“学术研究,与民生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相结合。”关山月浇着花,复述了一遍,又问林风徐,“她真的这么说?”
“是啊……大家都被她逗笑了。”林风徐想着先前的场景,也露出微笑。
“哼!”关山月重重地放下手里的水壶,对着林风徐吹胡子瞪眼,“都是一帮眼皮浅的家伙,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呢!笑她?她说得难道不对吗?你以为写几篇似有若无的文章,那就叫历史了?历史是什么?是前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有多少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就消失了?人小姑娘多有志气,人家想从把那些东西重新做出来!”
说完,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又说道:“我挺欣赏她的。改明儿你带她去我那儿……”
干嘛??
林风徐心生警觉,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他。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关山月怒气又起,恨不得拿起东西就砸向他,还怕他吃了人家小姑娘?
“我那有几本古籍,是有关菜式的,让小姑娘来拿走——”
他没好气地解释道。
早说嘛!林风徐吁了一口气,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说话干嘛还要大喘气呢?!
南方有位姓曾的学者,一生致力于研究韩愈诗词,这番言论也是他提出的~
法式乡村烤鸡
西郊别墅,唐渊慵懒地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额间一缕碎发搭在眼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路上堵死了。”李含致甩着车钥匙咋咋唬唬地进来,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探着头瞄了一眼唐渊的手机,竟然在玩消消乐,也是有够无聊的。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推了推身边毫无动静的人,问:“你知道谁去探监西村小和子了嘛?”
脸上的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唐渊抬了抬眼皮,轻蔑地说了句:“韩遇白。”
“靠……你知道啊?”李含致呆了呆,轻打了他一拳,他都没说呢,怎么就猜出来了?
唐渊扔了手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衬衫随着动作贴在皮肤上,隐隐显露出漂亮的八块腹肌。他慢慢走向厨房,烤箱里的炖鸡差不多到火候了,边走边说:“西村小和子是霓虹国人,就算她再神通广大,这里到底是华夏,很多事情是不方便动手的。那就必然有人帮她。而跟余家食肆有纠葛,又不待见我的人,思来想去,也就韩遇白一个人了。”
李含致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竖了大拇指,说了句:“人才!”
苏霁在旁边轻笑:“阿渊对人心的把控连我都自叹不如,如果他不是就想在厨房里自在,我可是要挖他当公司的职业经理人。”
唐渊对这话不置可否,但人各有志,带上手套从烤箱里把烤盘拿出来,又对着李含致说:“你让人跟着韩遇白,我怕他又要对余家人使坏。”
李含致眉头一挑,走到他跟前,从一侧扒着料理台上上下下打量他,问:“你不会真的对那个小老板动了心思吧?”
老牛吃嫩草?唐渊可比那丫头大了好几岁吧?听说人家才刚读大学。这就有点……李含致的眼光变了又变,瞬间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过去。
唐渊正在拆包裹的锡纸,皱了皱眉瞪了他一眼,英俊的脸上明显有着不悦:“你在胡说什么?”
李含致退了两步,免得他发怒揍人,说道:“”我可是听说你都送玫瑰花给别人了,你别跟我说是误会啊……
这事确实就是个乌龙。唐渊对小姑娘的态度虽然有所转变,但到底还是把他当成妹妹一般心疼。至于那坊间传言的玫瑰花,纯粹是因为当天正好有不可多得的食材,唐渊一时技痒,才动手做了特别繁复的甜点。
在他眼里,好的食材就应该配上最好的造型,而玫瑰花恰恰最能体现食材本性。
他继续手中的动作,出言否决:“就只是个误会。”这误会还有点深,大概也把小姑娘吓到了,当天就跟他发消息,说不用再送甜点了。
唐渊心底有些失落,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一切就好似如以前一样,生活恢复平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再也不提这些事。
“好香——做的什么?”李含致从唐渊的表情里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但他既然否认,也就不好再追问。正好锡纸已经完全剥开,一股清新的苹果香气扑面而出。
李含致又往前凑了凑,又闻到了鸡肉的香气。
近来唐渊在研究水果菜式,做了个法式乡村烤鸡。童子鸡洗干净后擦干水分,先抹上一层苹果汁,再撒上海盐黑胡椒均匀按摩后腌制。
鸡肚子里塞上香料,再放入苹果块,鸡皮涂上厚厚的百里香黄油。配菜是铺得满满的黄油小土豆和胡萝卜大蒜粒,烤出来的鸡肉不仅肉质鲜嫩,还能吃出苹果的清爽感。
夏日里,来这么一份下酒菜,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含致乐呵呵地跑去摆盘子,又屁颠屁颠地去酒窖里拿了葡萄酒,豪气地放在餐桌上,大喝一句:“今晚不醉不归!”
苏霁嗤了一声,四个人里,酒量最差的就是他,眼下还大言不惭地不醉不归,真是又菜又爱玩。
果然,还没几杯下肚,李含致就潮红着脸晕晕乎乎,一会拉着魏里要跳舞,一会又投入苏霁的怀里求抱抱。
唐渊不着痕迹地离着他远了些,免得遭受池鱼之灾,指着李含致说:“他的酒品竟然还是这么差!”怎么有人这么多年都一个样?酒量不增不说,酒品还差得不行。
苏霁勉强拉住又想跳脱衣舞的男人,惊惶失色地低喊:“我怎么知道……哎,你们也来帮帮忙,我快制不住他了……”
等把李含致安排妥当,已经快到后半夜。唐渊跟着苏霁插着腰气喘吁吁地对视,互相都笑开了颜。
苏霁把散落的袖子重新挽起,拍了拍唐渊的肩膀:“别回去了,在客房住一晚吧。”
“好。”
……
临近中秋,月色越发撩人。洗完澡的唐渊穿着睡袍站在阳台上,点燃了指尖的烟。他最近似乎抽烟抽得更凶了,刚想放到嘴边,又顿住了手,犹豫半天,摁在烟灰缸里熄灭。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韩遇白狡诈,又躲在暗处,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阴招。还是得提醒下余家人,让他们早做防范。
想着,便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猫咪头像,发了句:【睡了吗?】
余简早就跟周公约会去了。开学的第二天,她和同学们就被打包扔到了郊外的山里,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早上睁眼就是拉练,晚上闭眼都不敢深眠,就怕铃声突然响起,来个紧急集合。
如此反复了三天,教官们终于放过了这帮可怜的新兵蛋子,让他们睡了个好觉。
洗完澡刚搭上枕头,余简就眯起了眼睛,实在是太累了!这比她刚开始学厨的时候,师傅操练她还累上一百倍。手机亮了又亮,终于在主人长时间没有回音下,彻底暗淡了光芒。
余简翻个身,喃喃说了句梦话:“师傅,我挺好的。”
一口鲜
半个月的军训让余简脱胎换骨,整个人都坚毅了许多。
虽然皮肤晒黑了不止一个度,人也更精瘦了些,远远看去,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猴子一般。
余圆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认,他的脚已经拆了石膏,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扒着门板瞅了半天,转头跟他奶奶说:“那应该不是我姐吧……”
话还没说完,一道熟悉的嗓音就叫了他的名字::“小圆子~”
余圆惊喜地抬头,就见一个包青天咧着雪白的牙齿看着他,阳光下,那粒熟悉的小虎牙闪过一道光——
还真是他姐。
一晚上,余圆不时地偷眼看余简,半天还是问道:“姐,你怎么能这么黑得这么均匀?”连着脸都是同一个色度的,“没带防晒霜?”
余妈妈用西瓜堵住他的嘴:“吃你的瓜吧,话那么多。”余妈妈也对女儿如今的肤色一言难尽,但余简毫不在意,她还觉得这样的颜色健康呢!
西瓜是沙瓤的,咬到嘴里就化成了冰冰凉凉的水,余简舒服得眯起眼,告诉他们:“说是在山里,根本就是山脚下的一片平原,从早到晚太阳直晒,早上涂了防晒霜,没一会就被汗融化了,不管用。”
又把袖子撩起来,戳了戳余圆受伤的那只脚,果然小脚丫子一缩,小家伙圆眼一瞪。余简给他展示:“瞧,我都练出肌肉来了。”上臂上,小小地鼓起一块二头肌。
余圆摸了摸,惊奇地呼了声:“真的哎!”
余妈妈抿嘴笑了下,又觉得有点心酸。女儿自从来了京城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总算有些她那个年纪小姑娘的调皮了,但她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到底是刺痛了她作为母亲的心。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又放下,眼底也暗了暗。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余简躺在床上玩手机。军训期间白天都不能带手机,晚上又很累,根本没时间玩,也是积累了很多信息没有回。
黄暖和陈心怡两人也在军训中,两所学校选择了同一个军训点,两人时不时还能碰上面。陈心怡跟余简描绘黄暖的挫样,竟然还假装昏倒逃避站军姿……
余简翻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咯咯”笑个不停。
手指无意中一碰,点开了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那人问她,睡了吗。看看时间,已经是两天前了。
她开始打字,想跟他说没看见信息。打了一半又摁了删除键,算了,就当没看见吧。
……
半夜时分,余建国回来了,提着两个巨大的泡沫箱子,不小心撞到了厨房的门上。
余简被惊醒,揉着眼睛开门,探着头小声喊了句:“爸?”
“是我。吵醒你了?”余建国压低了声音,感到抱歉,又催她赶紧回房,“没什么大事,快休息吧。”
余简睡眠本来就浅,眼下醒了短时间内肯定睡不着了,关了房门出来,帮着他把泡沫箱子抬到厨房里。
两个箱子一横,厨房的空间瞬间少了一半,站两个人都觉得拥挤。
“里头是什么呀?”余简研究了半天,只隐约看到长长的一条,周身泛着银亮的光泽。
余建国蹲在地上拆箱子,闷着声音说:“鲅鱼。”
盖子打开,一条剑形长鱼躺在其中,浑身银白色,吻长尖突,竟然有一米长。
“别人送的,明天给你做鲅鱼馄饨。”余建国对着她笑了笑。
这个别人正是唐渊。余简去军训,唐渊也不好多打扰。想到余简看到蓝鳍金枪鱼时的好奇,大约是有很多没见过的食材。于是托了朋友,想方设法多弄些不常见的给她开开眼。
秋季的鲅鱼正当鲜美的时候,这不,就空运了几条过来,店里留了几条,剩下的给余建国送了过去。
余建国对待唐渊的态度很是复杂,一来觉得他这个人真心不错,二来又埋怨他让女儿受伤。九转回肠下,还是冷着脸不理他,唐渊识趣地放下东西就走,也不多话。
“你这气性有点大啊?”余建平正在宰大鹅,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余建国,点他。
没想到余建国直接把刀插到了案板上,没好气地回答:“大什么大?阿简手上那伤可这么长呢……”说着在手臂上比划着。
余建平看见,也不再说话了。到底是自家人,心疼着呢。
第二天天刚亮,余建国就起床了,没想到余简起得比他更早,早就换好了衣服准备跟他一起包馄饨。
昨夜灯光昏暗,潦草间他只觉得女儿好像瘦了些。今儿一看,不仅瘦还黑了不少,也忍俊不禁:“怎么这么黑?”
这下,轮到余简郁闷了。难道真的黑得很彻底?怎么连她亲亲老爹都说了?
冷冻过的鲅鱼只需要拿出来五六分钟,在半解冻的状态下剖成两半,再处理鱼肚中的内脏淤血。这种鱼类只有一条长鱼骨,很容易就剔除干净。
不一会,两片肥厚的肉就取出来了。鱼肉用勺子刮出来,放到冰水中,再用筛子筛一遍,剁碎备用。
余建国又取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刀刃刮过猪皮,去掉杂质,片成片又切成丁,最后剁碎成肉泥。
鲅鱼碎和五花肉碎混合,分三次加入花椒水,再放入姜沫葱沫和韭菜沫,调好味后放入冰箱冷藏。
馄饨皮是买的现成的,北方人爱吃饺子,但作为南方人的余家,更喜欢皮质细薄的馄饨。
余简认真地看着她爸的每一个动作,偶尔提出的问题也能得到完美的解释,她觉得自己收获良多。
厨艺,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她还得多学、多看,集百家所长,形成自己的风格才是真。
午餐的这一顿鲅鱼馄饨把余家一大家子鲜得差点把舌头都吞进去。尤其是余圆,五分钟干完一大碗一言未发,隔了好久才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来了句:“今天的馄饨怎么能这么好吃?!”
余简在碗里加了多多的醋,又撒了些香菜碎,汤勺舀起,馄饨鲜嫩多汁,鱼肉和猪肉结合起来,又富有嚼劲,连着中间的韭菜沫都异常鲜美。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一口鲜。
三足鼎立
还剩了一条鲅鱼,余建国犯了愁,鲅鱼馄饨做了不少,都在冰箱里冻着,想吃的时候随时能吃。
“拿到食肆去吧?晚上出个新菜?”鲅鱼馄饨给了她灵感。万物都能做成丸子,如果把鲅鱼做成鱼丸,会是什么味道呢?
余建国本来不同意她再去食肆里,看她一脸祈求的模样,到底心软,弱弱地瞟了一眼余妈妈,见她也没反对,才小声说了句:“那只有这一回啊,明天不许再去了。”
余简欢欢喜喜地搂过她爹的手臂,亲昵地靠上去:“爸爸最好了——”
余妈妈闻言板起脸。
余简又拉住自己母亲:“妈妈也好!”
余圆在一旁叹息:“这马屁精的功夫,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啊……”
收拾妥当父女俩就驱车前往食肆,一路上余建国的气压都有些低。
余简在一旁瞅了她老爸好几眼,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觉。感觉要糟的余简出了声:“爸爸。”
余建国正在考虑怎么让女儿打消学厨的念头,被她一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爸爸,你不用担心。”余简镇定地说着,目光顺着前进的路飘向前方,你看,长路漫漫,哪怕路上再过艰辛,总有人砥砺前行,她眼神清亮,语气比着之前更坚定了些,“我还是要学厨的。这次的事情只是偶然,您不用怪唐渊,是我太过冒失,没有考虑妥当。原本在赴约之前,我就应该把料理店的情况摸清楚的,但还是太过轻敌了。至于受伤的事,我想如果换做是您,您也会跟我做一样选择,对不对?”
朝着她爸俏皮地眨眨眼,余简打趣地问。
这话倒是真的。余家人有着天生的热血,哪怕余建国平时默默无闻,关键时刻要上肯定也是冲在第一个。
但是,他清了清喉咙:“小唐他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为他挡刀呢?”
介意的点原来在这里。余简偷笑,在余建国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这才跟他爸吐槽:“你瞧唐渊那个身板,反应迟钝啊!!要不是我机智地推开他,可能他就……”手伸到脖子间,做了个一命呜呼的手势。
余建国被她的狭促逗笑,想了想也对,小唐看着高大,身上也是没几两肉的,哪像他,看上去就健硕。
唐渊:……我那八块腹肌是摆着看的吗?建国叔你那是健硕吗?你是月半!!
在余简的开导下,余建国对着唐渊的那点芥蒂算是完完全全在笑声中飘散了。
……
鲅鱼,肉质厚,刺少,拿来做丸子,应该不会错。
余简在接受了食肆里一众员工的嘲笑后,气鼓鼓地缩进了厨房。哼,都笑她黑!捂两个月不就回来了?
剩下的这条鲅鱼没有第一条大,但也有半米多长。余简按照早上余建国的方法,取下鱼肉,切成小块。
用热水泡了花椒放凉后慢慢加入,再放入葱碎姜末,搅拌均匀后用碾肉棒一点一点碾成鱼茸。鱼肉不比禽肉,肉质更细腻,可剁,但余简觉得,碾出来的鱼泥口感更盛。
鱼茸中加入蛋清和盐,再放一点点新鲜的菱角碎,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动,做成粘稠的糊状。
锅子内放冷水,开小火,抓一把鱼茸,从虎口处迅速挤成丸子入水,等水沸腾,再撇去浮沫,一个个圆润的小丸子逐渐浮出水面。热丸子捞出进冰水冻凉,保证鲜脆的口感。
余简准备做道新菜,砂锅里放入清爽的高汤,沸腾后放入鲅鱼丸、鹅肉丸和牛肉丸,数量不多,各两个。等丸子全部浮起后,撒上一把新鲜嫩豆苗,这就是烫嘴都要吃上一口的三足鼎立。
因为鲅鱼丸子数量不多,三足鼎立汤只煮了两大砂锅,余简和余建国商量了一下,晚餐的客人每桌子送上一小盆,算是对他们长久以来支持的回馈。
关山月今天是自己过来的,让小林同学提前预约,请远道而来的朋友吃饭。朋友是地地道道的东市人,闻着味道就乐了:“鲅鱼啊……”
鲅鱼在东市那可是能作为节礼的大家伙,好的鲅鱼更是有市无价。
砂锅小小的一个,关山月摸着胡须心里不悦,这也太小气了些吧。服务员笑着说:“这是赠菜,因为数量不多,每桌子只能分这么一点,是我们小老板亲手做的,叫三足鼎立。”
关山月来了兴趣:“还起了个文邹邹的名字?”
服务员又是一笑,这次也回答不出来了。小老板的心思他们可是猜不出来的。
盖子一掀开,瞬间爆发出香味,让关山月和朋友不由地往里头扫了一眼。就是普普通通的丸子汤嘛。
关山月失了兴致,草草地挥了挥手,让服务员退下。
倒是朋友不声不响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细细地吹凉,小小地嘬了一口。嗯……鲜……鲜得头发都要掉下来了……
再吃一口鱼丸,鱼肉新鲜得在嘴里跳舞,还有菱角的脆爽,竟是口齿生香。他默默地一个吸入剩下的半个,好吃得差点把舌头都嚼了。
“有这么好吃?”关山月问,吃得头都不抬了。
朋友拼命点头,手又伸向里头的鹅肉丸。
关山月这才夹起白嫩的鱼丸,咬下第一口,顿时就后悔了。
这味道……真是太好吃了!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里,各自加快了进餐的动作。
关山月吃得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连这汤里的豆苗都吸满了汤汁的鲜味,他嘴里塞得满满的,筷子还不忘继续挑出没剩几根的绿色叶子。
于是,这一晚的兰亭轩公众号里,又弥漫了一声声的哀嚎。有不嫌事大的,把余家食肆送的三足鼎立汤拍照传到了聊天室里,还贴心地打上了“小老板亲手制作”的字样,惹得其他没吃到的人群起而攻之。
“主厨主厨,小老板回来了!”杨建新收拾完厨房,摸出手机,上面一条条刷屏,均是同一句话:【小老板威武!】
唐渊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看完后无奈地说了句:“咱们是不是得把公众号改成余家食肆了?”
这天天的,讨论的都是别人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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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前嫌
唐主厨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且一天比一天笑容更盛。
兰亭轩的员工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心里暗暗赞叹隔壁小老板的力量果然强大。
所以说,坊间的那些谣言都是这么出来的。
昨晚上,正要打烊的唐渊碰上了余建国。余建国瞅着隔壁的玻璃观察了好久,终于等到最后一桌客人离场,因着是老熟人,唐渊陪到了最后,又把厨房收拾干净才关灯锁门。
一扭头,一个漆黑的身影如石墩一般竖立在他身后,吓了他一大跳。
余建国背着手昂了头看他,几秒钟后哼了一句,道了声:“跟上来。”
唐渊摸了摸鼻子,一头雾水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拐了两个弯,转到了弄堂里的一个烧烤店门口,余建平拿了两瓶啤酒出来,跟老板说着笑,眼光晃到来了的两人,扬了扬手里的酒:“整两瓶?”
唐渊愕然地看着余建国,后者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小唐的酒量不错。”酒过三巡,余建平脸上已经浮现出浓浓的酒意,拍着跟没事人儿一样的唐渊,给他点了个赞。
“没有没有,比不上您跟建国叔。”这话一点没错,唐渊根本没喝多少,大部分的酒都到了余家两兄弟的肚里。余建国都快喝趴下了,此刻正伏在桌子上醒酒。
“你建国叔啊,刀子嘴豆腐心,是心疼他闺女,他对你冷眼相待,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余建平迷离着眸光,劝解着。
唐渊苦笑,他哪里不知道,换做是他,可能还不比余建国呢。
“这事确实怪我,阿简是个小姑娘,我没保护好她。”
余建平打了个酒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我们老余家就这么一个女娃娃,阿简从小一直在饶乡,建国嘴上不说,总觉得亏欠了女儿。你别看他平时乐呵呵的,其实很敏感,只要碰上阿简的事情,要他跟人拼命他都能上……”
他絮絮叨叨地跟唐渊说起余简小时候的趣事,又说到余建国对余简的感情。唐渊默默地听着,感同身受地笑、生气、难过……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意外过世,他只有唐静灵一个亲人。家族虽大,但利益沟壑,姐弟俩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好不容易到成年,才拿到了父母留下的财产,这才慢慢地脱离了家族的掌控。
即便如此,家族里的某些个人还虎视眈眈地觊觎着父母的基业,连着那位大家长,也因为厨艺,对他“念念不忘”。
余家虽然无权无势,但总归家庭和睦,父亲子爱,连着没有血缘的余建平都融入其中。这些,都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他想起余简的脸,在饶乡的第一面,小姑娘的眉宇间总带着些轻愁。而京城的再见,连他都感觉到小姑娘身上有了质的改变。
挺好,终于是个小姑娘的样子了。
唐渊轻笑,目光飘向远方……
……
兰亭轩终于上新菜了。连着食客们都看出来了,但凡是隔壁余家食肆出新菜,唐大厨肯定也会不甘示弱。
大家一琢磨,好像get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点。
唐大厨才是真正的冤枉呢,他是不想上新菜吗?他特别想,但耐不住新菜耗费的时间太长啊!!!
食材从下订单到正式到货,足足半个月之久,数量还不多。
犬牙鱼生活在南极区域群岛海域,生存水域深及2500米。正是这样严苛的生长环境,让犬牙鱼的肉质白嫩,晶莹剔透。
鱼肉解冻,切成大块,先上平底锅煎至一面金黄,然后裹上拌了柠檬碎的面包屑,放入烤箱中烤熟。
唐渊开始调制酱汁,黄油融化,倒入葱段翻炒出香味,再加入熬好的蔬菜高汤,等沸腾后倒入淡奶油。汤汁随着小火的炖煮,慢慢变得粘稠,撒入盐和柠檬碎调味,最后再加入香菜沫,煮到奶白色。
“叮——”烤箱停止运作,唐渊带好手套打开箱门,面包的香味混合着鱼肉的清香扑面而来。用手指轻碰,都能听见表面的脆爽声。
沈棠终于结束跟渣男的婚姻,也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此刻正一身轻松地坐在兰亭轩里。
还是那个老位置,此刻的心境却截然不同,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笑容。
香煎南极犬牙鱼上来的时候她惊讶了三秒。这道菜她在南法的时候吃过一次,当即就惊为天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尝到,而且还是在华夏。
她细细地闻了闻,一股清新的柠檬香气,金黄的鱼块搭配上奶绿色的酱汁,莫名地勾起了她的食欲。
刀子轻轻划过,鱼块发出脆响,蘸着酱汁一同入口,这一口,仿佛触摸到了南极深海里涌动的海水,是一种极致纯净之地的味道。
沈棠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正在接受着自然的洗礼,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我的状态。
鱼肉的嫩滑细腻,抿在齿间,就化成了汪洋海水,混合着香菜酱汁的味道,让沈棠欲罢不能。
这种美味,单单用好吃二字来形容,真真是太过肤浅了。
隔壁的余家食肆里,余简对着杨建新送过来的饭盒,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余建国跟唐大厨冰释前嫌之后,这唐渊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了新鲜玩意就往他们家送,一会是深海的鱿鱼,一会又是进口的鹿肉,美其名曰给她开开眼。
她又不是乡下的土鳖,认识的东西也是很多的好吗?
余简撇撇嘴,打开了餐盒。里头的鱼肉已经有些冷了,但丝毫不影响口感,她轻轻地咬了一口,感受着深海鱼油的丰富口感。
另一只手又摸到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着犬牙鱼的信息。
好吧……面对这种鱼类家族里的贵族,她真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余简数着价格上小数点前的数字,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
关山月和古籍
军训过后,余简正式开始忙碌的大学生活。大一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余简去食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日里都是匆匆来,匆匆去。
林风徐叫住了从身边走过,带过一阵风的女子:“小老板~”想想不对,又唤了声,“余简。”
余简正在琢磨刚才老师讲的题目,无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的神情充满了呆萌。
林风徐勾了勾唇角,指着地上遗落的纸张:“东西掉了。”
“啊……”余简这才回过神来,弯腰捡起来,又心疼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是她做的课程笔记,可不能弄丢了,又对着林风徐,“谢谢!丢了可就要头疼了。”
又问:“学长你不用上课?”、
林风徐:“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关山月每回见了他都要问好几遍,什么时候把余简带来啊?再不来,要把家里的书当柴火烧了。诸如此类的话,一说再说,他耳朵都要生茧了。
“您还是给我看看论文吧!”林风徐抱着一摞厚厚的资料给他。
老头子身一背:“看什么?你自己不能写?”小丫头都没带过来,还想让他看资料,这年头,不付出能有回报吗?
得——看来余简不来,自己这篇论文的完结,大概遥遥无期了——
无奈之下,林风徐只能来找人了。
“我以后要不要上他的课?”小姑娘蹙眉问。
“老师现在只带研究生了,平时就做做学术研究,本科生应该上不了他的课。”
哦,余简点头,说道:“那我不去。”没有他的课,就不用他打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那她去干嘛?那个老头子,对她的态度可一点不好,她才不去触霉头呢。
“要不,就当帮帮我?”林风徐打亲情牌。
余简摊手,那也不行,自己事情自己解决,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人来找她咋办。
“学长,我爱莫能助。”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老师说了,他那里有食谱古籍——”林风徐眼看着她决然转身,只能祭出杀手锏。
古籍?
余简停了脚步,稍微有了一点兴趣,但不多。她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林风徐耐不住了,全盘托出:“老师收藏了很多古籍,其中有一些是古代的食谱,各个朝代的都有。而且他说了,这些他都准备给你……”
“那走吧!”余简爽爽快快地答应,俏生生地看着他。
林风徐:……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小老板!
……
关山月家就在京城大学的职工楼里,老旧的小区楼房,老爷子跟着老伴住在一楼,门前围了个篱笆小花园,种了几株说不上名字的明艳花朵。
“来了?”关山月从眼镜上面瞧着跟在林风徐后面亭亭站立的小姑娘,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手里的书。
林风徐叫了声老师,转过头也看着余简。
“关教授好。”余简沉稳地叫了人,开始打量起房间。书架铺了两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堆放着各种书,一看就知道房主是个标准的文人。
这叫法,就生疏了。关山月指了指林风徐:“跟着他一起叫我老师就行。”教授什么的级别太高,每天听着就烦。
“那可不行,您是林师兄的老师。”也只是林风徐的老师而已。自己又不是他的学生,叫那么热络干啥。
这一下老爷子又开始生气了,把书一合,扔在桌面上,气鼓鼓地说:“怎么?不直接教你就不能当你老师?”京城大学多少学子,能直接称呼他做老师的还真不多。小姑娘真是蹬鼻子上脸,还不领情了?
林风徐干净拉了拉余简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地提醒了句:“古籍。”
忍字头上一把刀,余简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终于还是低下头,小声地叫了句:“关老师。”加了个姓,自己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嗯……这才对嘛!老头子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哼,还想跟他斗?嫩着呢……
随即又使唤小姑娘:“我还没吃午饭呢,你师母早上买了菜,随便做一点就行。”
士可杀不可辱啊!她虽然是个厨师,但此刻她也是个学生!哪里有人见面就让她做饭的?她看着真的这么好欺负吗??
余简深深地瞅了一眼眼前这个笑得奸诈的老头,毅然决然地转身——
她不伺候了!
林风徐:“哎……怎么走了!”期期艾艾地说着,又转头对着关山月跺脚,“您也是真过分!真把人家当厨子了?”
说完,赶紧去追余简。
“你别在意,老师他人真的不坏。”林风徐跟在后面,说一句。
余简脚步没停。
“真的!他就是脾气有些不好!”林风徐又说一句。
余简接着往前走。
“他得了癌症。”考虑再三,林风徐还是说出了口,这句话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关山月肆意一生,没想到临了还得了重病,学校里不知情,只有几个亲近的知道,他也不许他们说出去,被人知道了丢人。
余简停住了脚,站在原地,没回头。
最后的最后,关山月到底是吃上了一顿美味的午餐。
师母买了新鲜的菱角,余简尝了一颗,甜甜脆脆,并着藕片和芦笋,又加了几片鲜百合,炒了个荷塘月色。
又捡了豌豆苗的嫩芽,和嫩肉腐一起,下了一碗素面,加上一勺子辣椒酱,吃得关山月连汤都没剩一滴。
余简看着他如收割机一般,一个人几分钟内就干掉了一大海碗面条和一盘子的荷塘月色,疑惑地皱着眉头问林风徐:“他这样是得了癌症的人?”
林风徐尴尬地摸摸鼻子:“确实是真的。”但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早期,遵循医嘱配合治疗,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成问题。
吃饱喝足的关山月满意地剔着牙,在摇椅上晃了半天。
最后从书桌底下拉出一个纸箱,踢到余简跟前,豪气地说道:“拿去!”那样子,活像个好善乐施的土财主一样。
余简定睛一瞧,最上头的那一本残破的书籍上,用着深奥的繁体写了几个小字:《巨源实记》。
每天都有各种事件影响我码字啊!!!朋友突然来我的城市玩耍,下午请他喝咖啡去了~~回来紧赶慢赶还是码出来了!
酥皮老月饼(1)
景龙三年,韦巨源拜左仆射,中宗下榻韦府。
韦巨源是个谄媚权贵之主,这皇帝来了,得给他弄顿好吃的啊。于是殚精竭虑置办了一桌宴席,并且挺少女心的把菜谱都记录到日记中,变成了几代辗转,流传至今的《烧尾食单》。
余简津津有味地翻着从关山月那里得来的古籍,后人有趣地把韦巨源的生平都记录在册,还把列举了烧尾宴中的一些精美菜谱。
武帝韬光养晦,统治盛世贞观遗风,定都洛阳,建立武周。但儿子李显却是个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主儿,一天到晚跟底下的大臣厮混打玩。
但就是这样的时代,却把大唐的美食文化推向了空前的高潮。
后来玄宗继位,下令废除烧尾宴,这才让这种奢靡的生活方式画上了句号。
合上古籍,余简闭目沉思。每个时代都有其独有的特性,才能衍生出符合时代的食物。中宗奢侈,喜食各种野味,熊掌、鹿茸,只怕要吃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会想尽办法弄得。
但如今,很多食材都已经不能轻易获得,有些也被列入珍稀,想要复刻烧尾宴中的菜式,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唉……”她叹了口气,睁开双眼,眼底是无尽的迷茫。她的愿望是将大唐美食带回这世间,只怕这条长路,还是漫漫无期啊……
“姐姐?”余圆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小家伙的腿虽然已经大好,但还是错过了今年的小学开学,继续他的幼儿园大班生活。
他最近比较郁闷,因为他的小伙伴张美美小朋友已经背起书包踏入了小学的校园里,而他长得比人家高了半个头,还在读幼儿园。这家伙,为了这事跟余妈妈闹别扭,绝食了好几顿了。
余圆熟门熟路地爬到她床上,幽怨地摸摸肚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肚子就一直叫,大概是馋虫忍耐不住了吧。”
连肚子饿都说得这么有艺术性。
余简好笑地睨着他,打趣:“不绝食了?”
小家伙惆怅得不行,吸了吸鼻子,说道:“这事我从头到尾捋了捋,错不在我,那我为啥要虐待自己?”
“你哪里没错啦?要不是你调皮爬树,能摔断腿吗?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问题!”余简点着他的小脑袋,训着他。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余圆随着她的手势晃脑袋,好一会也不见他姐停手,只能往边上挪了挪,又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做饭?”
余简简直被他气笑了,使唤起人来一流。她叉着腰看了余圆一眼,嘴边露出后妈般略显残忍的笑容,阴测测地说:“想吃?自己做去……”
余圆目瞪狗呆地看着他姐拉开门,又走出去,门狠狠地被关上。
咋地?说好的姐弟之情呢?怎么消失不见了??
……
又快到一年中秋。
今年一家团聚,虽然离开了饶乡,但每个人内心都很喜悦。余建国趁着店休的时候,组织全家人一齐动手制作月饼。
余简集合了各方意见,除了家里人爱吃的南方月饼外,还准备做一些北方的老式酥皮月饼。
馅料又做了甜口的五仁、豆沙和枣泥,咸口的做了椒盐花生。
连着黄暖和陈心怡也来凑热闹,洗了手戴了帽子,郑重其事地帮着余简揉搓面团。
酥皮制作复杂,余简怕俩人捣乱,只捡了些简单的活让她们干,自己把牛乳和面粉混合,又加入糖粉和酥油,打发至微微发白,再继续加入鸡蛋液,混合均匀后,慢慢筛入奶粉,搅拌凝固,揉搓成团。
酥皮面不用醒面,抓成小团后直接包入馅料,余简一手把面团压成饼,一手接过黄暖递过来的馅料团,手指飞舞,再放到模具一压,一个小巧可爱的月饼就成了。
余建国和余建平负责烤月饼,把家里的大烤箱搬了出来,接了电放了一炉又一炉,一天下来,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面皮的甜香。
余简看着架子上一箩筐一箩筐码得齐整的竹筐,哭笑不得。余家人明显是忙嗨了,这看着少说得有一两百个吧?光靠自家人,怎么吃得完?
“阿简,你可以放到食肆里头卖啊!这月饼这么好吃,肯定不愁卖不出的!”黄暖咬了一口又薄又松软的饼皮,里面的豆沙清甜可口,比外面卖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呢!
余简沉思:“不卖,咱们送给食客怎么样?”余家食肆开业至今,靠的都是食客们的捧场,有些来得勤快的,都混成了熟面孔,偶尔空闲下来,还能聊两句呢。
五湖四海皆朋友,生意要靠细水长流。
余建平举双手赞成:“我同意。”前厅的事情大半都是他在负责,人情世故这块他可比余建国看得透彻。
于是,这些小糕点被封了口袋,又放在礼品盒里,摇身一变,成了余家食肆里中秋节前的新贵。
“呀!竟然是酥皮月饼,还是老式的!”杨建新从周小妍手里接过盒子,急吼吼地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他惊喜地喊了出来。对于一个正宗的北方娃娃来说,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月饼就是酥皮的,他隔着透明包装袋戳了戳月饼表面,果然绵绵软软。
“什么馅儿啊?”要是五仁,他就不吃了,他不喜欢甜口的。
周小妍白了他一眼,有的吃还挑剔:“上面一盒是五仁、豆沙、枣泥混合的,下面一盒是椒盐花生的。”说着又提出好几盒,“你手上的是给唐大厨的,你们的在这儿!”
杨建新顿时不干了:“怎么?你们余家食肆还搞双标??”亏他还是余家食肆的忠实粉丝,难道不值得单独给他两盒?
周小妍把盒子全部往他手上一堆,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远远地飘来一句话:“你和你老爹是一家,你爹早就把你的份额领回去了……”
??
杨建新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爸!你是不是把老余家的月饼都吃完了?!!”
杨爸爸看着两个盒子里剩下的最后一颗小圆团,上面刻着祥云图案,右下角还有两个小小的“花生”二字。他咽下嘴里嚼碎的半块月饼,反问一句。
“什么月饼?余家食肆出月饼了??”
酥皮老月饼(2)
李想是跟着领导一起来余家食肆接待客户的。据说这家店难定得不得了,但作为一个社畜的他根本不在意。
这大京城好吃的地方多的就是,何必非要单恋一枝花呢!而且他这个人对口腹之欲本来就不太看重,填饱肚子他就能再干二十四小时,管它好吃不好呢!
结果正式开席后,他就被疯狂打脸。这里的东西怎么能这、么、好、吃!
再看远道而来的客户,此刻正一口又一口喝着碗里的鲜汤,不时地吧唧嘴,回味着让人百感交集的滋味。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以前的三十多年都白活了,他都是吃的什么猪食啊!!但转念一想,又开始忧郁起来,眼下既然他已经尝到了这番美味,那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
等一会,一定要悄悄地去问下预定方法,以后一个月,不,一个礼拜就要来一回。
“这是送的月饼。”买完单,周小妍拿出三盒月饼。
李想诧异:“送的?”
周小妍点头,露出招牌笑脸:“是我们老板亲手做的,数量不是很多。”可能送完今天,就没有剩下的了。
李想这就知道了,大概是商家们惯用的手段,节假日送些赠品。他们一行三人,按人头每个人一盒。这顿饭吃得客户非常满意,直言明日就去公司里签合同。
回去的路上,李想抱着怀里的月饼盒,喜滋滋。这个客户他跟了快小半年了,说不出的挑剔,连着领导都让他实在不行就放弃。没想到一顿饭就搞定了他,这余家食肆,真是他的福星。
月饼盒不大,里头放了四块月饼,浅黄色的酥油皮散发着香气。他暗暗抓紧了袋子,这才刚吃饱饭,怎么又饿了?眼看着就要到家了,老妈这个时间应该散步回来了,正好一起尝一尝。
李想一家是十多年前从河省搬过来的。他爷爷是老京城,年轻的时候支援下乡到了河省,他爸也是在那出生的。可以说,现在的京城对他来说,还不如河省来得亲切,但爷爷一直的念想就是落叶归根,一家人这才又回来。
旋动门锁的时候依稀听到说话声音,他老爹又在找茬:“李想到底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工作、工作,下半辈子跟工作过?”
然后他爷爷中气十足地跟着说:“就是!我死之前还能让我抱上孙子吗?”
只有他老妈温柔文雅地嗓音替他说话:“他这时候正当奋斗事业,缘分还没到嘛!”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拉住包袋子,身子顶开家门,高声喊了句:“都在呢?吃不吃月饼!”
酥皮月饼实在太酥了,李想用手托着,还止不住酥皮索索地掉下,嘴里有猪油的香气,吃起来一点不腻口,松脆又香酥。连网上吐槽的五仁馅儿在这时候都分外美味,嘎吱嘎吱嚼着,满口都是香甜的松仁味。
李妈妈正在小口吃着豆沙酥皮月饼,豆沙肯定是自己熬的,混合了绿豆和红豆两种味道,绿豆清爽,红豆浓郁,用着冰糖调了味,还能吃到一丝丝的牛乳味。月饼皮一口咬下,馅料就绽放,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味道。
“呵,里头是枣泥!”李想爷爷把手里的月饼一分为二,闻了一下,枣子的清香扑面而来,“这可真是老派做法了,我都多少年没吃过枣泥月饼了。”
说着,戴上假牙抿了一口。年纪大了,牙齿都掉光了,这些甜食也要少吃,但这味道……竟然跟记忆里中的慢慢重合,李想爷爷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偷偷地拉着老伴的手,两人如吃了蜜一般甜。
真是神奇,这枣泥月饼明明就只有淡淡的甜味,但竟然顺着喉咙,一直甜到了心里头。
李想咔嚓咔嚓把月饼吃完,又逐一把手指舔干净,看到自己老妈嫌弃的眼神,他嘿嘿一笑:“我今天找到一家特别好吃的餐馆,等下次带你们一起去!”
……
唐渊手上的两盒八个月饼,有大半进了李含致的肚子里。
这家伙被唐渊派到车库拿东西,结果发现在后座放得好好的月饼盒子,还以为是唐渊给他的惊喜。
去年的惠灵顿牛排月饼让他大开眼界,今年这个,刚掀开盒子,就香气浓烈,肯定比去年的更好吃。
他手指勾着带子,吊儿郎当地晃进别墅,招呼起苏霁和魏里:“小渊子还藏了月饼,还不是给我发现了?快来一起吃!”
唐渊从厨房里头出来,他已经吃嗨了。一手一个酥皮豆沙,一手一个椒盐花生,嘴里的月饼皮乱飞,还非得跟其他两人描述:“这月饼,绝了!你看这花生碎,颗大饱满,椒盐炒着倍儿香。再看这豆沙,不甜,真不甜,豆子的香气妙不可言啊……”
“啊……谁打我??”后脑勺被偷袭,李含子愤怒地回头,对上唐渊凉凉的视线。唐大厨盯着他手里紧抓不放的黄色月饼,嘴角扬起,那抹笑容,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他缓慢地俯身,慢慢靠近李含致的脸,在一公分处看看停住。
“好吃吗?”他问。
李含致呆愣地点点头,又瞬间摇摇头,喉结不自觉地耸动了一下。
唐大厨继续开口:“我都不舍得吃的东西,你竟然敢拿上来?”还吃得只剩下了两三个。唐渊咬牙切齿,恨不得就地把他生吞活剥了。
“咕咚——”李含致一口月饼呛在喉间,开始拼命地咳嗽起来……
余家的月饼大多就当作礼物送了出去,会做人的余建平雨露均沾,给着一条街的邻里街坊都送了一盒,聊表心意。
街尾的烧烤店也得了一盒,送礼的是余家食肆的一个服务员,带着腼腆地笑站在门口往里头看了看,里面清清爽爽的,不像是在开火的样子。
烧烤店老板讪笑:“这白天也不是我的营业时间,都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服务员表示理解,递上了月饼盒:“一点心意,尝尝味道。”
烧烤店老板目送他走远,开了门进去,最里头的暗房里,有人点燃了嘴里的烟,瞟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烧烤店老板,手指示意:“放下吧。”
“哎——”烧烤店老板随即把古朴的月饼盒端端正正地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带上了门。
这烧烤店虽然是他的名义开的,可幕后的老板可是里头的那一位。这位每次来,他都觉得万分紧张,仿佛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里,自己被看得一览无余。
他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小工
深夜,韩宅。
“咳咳——”老韩披着外套从楼梯上下来,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被露台上一闪一闪的猩红亮光吸引住。
他放轻了步伐走过去,小声地问:“遇白?”
红光熄灭,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站起,慢慢走到月光下,清润的嗓音跟着响起:“是我。”
父子俩难得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韩遇白泡了清茶,老韩喝白水。他推回冒着热气的茶杯,淡笑道:“不喝了,睡不着觉。”
眼底下是浓浓的黑影,他的睡眠越来越差,往往一觉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大概,是快要到头咯。
韩遇白不勉强,端着杯子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了句:“天冷些就去国外吧,那边气候有助于您休养身体。”
老韩笑了笑,没接腔,倒是反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呢?你妈说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我?跟几个朋友在搞酒店的事情,算是做回老本行了。”他是酒店管理出身,曾经任职于数一数二的连锁集团。
老韩看着他的双眼,有疑惑,但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遂点了点头:“也好。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好好干,会有出头的机会。”绝口不再提金福楼的事。
韩遇白的眼神闪烁了下,心底有些黯然。他从小到大一贯顺风顺水,不论是能力还是运气在同龄人都是佼佼者,但没想到在金福楼上折了腰。这就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间,时不时地隐隐作痛。
而在过程中,余建国、余简,还有唐渊等人,都是这根针上不断生出的倒刺,如果不除掉,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不得不说,韩遇白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了。
“好了,您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拍了拍身上的西装,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说道,“跟我妈说一声,今天我回来吃晚饭。”
老韩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已经凌晨一点,又是新的一天了。
……
老余家最近人手不足。
余简大部分时间都要花在学业上,只能捡着空隙来帮忙。余建平还得忙着去跟供货商周旋。
余家两兄弟一商量,准备招个小工,切切菜搬搬货什么的,也能让后厨喘口气。
中秋节前,这招工的小黑板就放到了余家食肆的门前,引起了众人的围观。要知道,这余家食肆可比兰亭轩更具神秘感,平日里虽然跟各家都能点头之交,但莫名地,就觉得很有距离感。
就是他朝着你笑,你也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有多么的开心。
要么……都是得了小老板的真传??
也有熟悉的食客摸着下巴不是滋味,等着点菜的问服务员:“是不是小老板以后都不来了?”怎么还招上人了。
服务员笑,合上菜单抱到胸前:“小老板刚开学,有些忙。等节假日还是会来的。”算是解释清楚了。很多食客都是在中西餐大战的时候被余简的黄鱼羹圈粉才成了食肆的忠实粉丝,对她的手艺可是趋之若鹜。
食客这才放下心,又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一回小老板做的黄鱼羹啊……”
黄鱼没有,个子肥肉厚的墨斗鱼,倒是空运了整整两大箱子。
王珂在视频里对着蔚蓝的海水指点江山:“野生乌贼,昨晚上我妈炒了一只,那味道,啧啧啧……”
余建平瞅着那么老大几个箱子发愁,做啥呢?
“咦?这么大的乌贼啊?哎呀,我得赶紧让老李送点鲜韭菜过来,大火爆炒,鲜得没眉毛!”余建国进来,看着你墨斗鱼惊喜连连,转头就打电话去了。
韭菜花大火混着蒜片爆香炒熟,再加入一把生菜,加一点高汤翻炒至菜叶变软,铲入盘中铺成底色。
锅里热油,待油温升高,开始冒小气泡的时候,飞快地划入墨鱼片,颠锅翻炒,等墨鱼卷成花状,倒入调好的芡汁,白嫩的墨鱼花裹上微黄的酱汁,再放到盘子里,像是万绿丛中那一抹清新的栀子花。
食客对着这看似平淡无奇的韭菜炒墨鱼无从下手,拉着服务员说道:“这也太……朴实无华了吧……”还算用了个比较褒义的成语。
“您就放心吃吧,咱们食肆里哪道菜让您失望了?”也是熟人了,都是实话实说。那滋味啊……可是吃了一回,就想着赶紧来第二次的!
服务员回味着中午的工作餐,那小小的不起眼的墨鱼花,一口下去,在嘴里弹跳飞起,鲜甜的味道,太过美妙了!
他赶紧收起自己垂涎欲滴的口水,离着餐桌远了几步,头伸了伸:“您快尝尝吧。”赶紧走,不然他害怕自己做出抢客人吃食的不良举动。
行吧,既然服务员都这么说了,那就试一试吧。
墨鱼花凑近鼻间,没有一丝的腥味,反倒透着一丝海水的新鲜味道。咬下一口,鱼花脆甜鲜美,真如置身在海洋世界里一般。
“太好吃了!”食客端着碗,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服务员,给我来碗白米饭!”他要用酱汁拌饭吃。
隔了两天,余家食肆的小工招到了,是个二十岁出头,刚从厨师技校毕业的学生。
找上门来的时候,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份精心打印的简历。周小妍瞅了一眼,上面写着在校期间参加的比赛和获得的奖项,洋洋洒洒满满半页纸。
余建国呆呆愣愣地看了半晌,抬头不解:“我们这就想招个切菜的,你这个……”有点大材小用了。
小工拉了拉身上的包带子,不自然地扭了扭有些瘦小的身体,腼腆地张嘴:“我……我……想锻炼……锻炼自己。”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地,有些口吃。
脸上倒是满脸期待地看着余建国,眼里炯炯有神地透着光。
“那行吧,试工三天,早上七点半到,别迟到了啊!话先说在前头,我们也要对你考核的,三天内如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那你也还是要……”
“我……知道!不行就……就滚蛋。”小工急急忙忙地说着。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对了,你的名字怎么读来着?”余建国看着简历上那一个笔画复杂的字形,问。
“瞐,我叫韩瞐。”
你怎么在这
“阿简,原来大学的生活是这么美妙啊!”黄暖满脸春光荡漾,连衣裙随着风飘扬,露出好看的小腿肚。
在陈心怡的监督下,她的减肥成果日益凸显,终于又回到了标准体重范围内。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浑身充满着活力,跟她在一起,就会不自觉地被她的阳光所感染。
“什么情况?”余简指着走在前面的人,拉住陈心怡问。
陈心怡淡淡地吐了两个字:“发春。”
“噗——”用着不可置信地眼神来回扫视,余简有点不淡定了,“不能吧……”
“呵呵。”陈心怡冷笑一声,回想起刚才在黄暖学校里看到的一幕,这丫头扒着篮球场的铁丝网,整个人贴在上面,瞧着里头露着浑身肌肉正在打篮球的男生,露出如狼似虎般的神情,那眼里,光芒四射。
跟曾经扒着厨房门,看着锅里菜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马上都快要到冬季了,怎么还能发春呢??
“咦——”黄暖猛然停住脚,站在一户人家门前,“这家是有人来住了吗?”
她疑惑地看向里头,来来往往的人正在搬东西,又是沙发又是电视的,好不热闹。
余简走到她身边,也一齐看过去:“好像是的,好像还在装修。”
原本黄暖和陈心怡是想要离得余简近一些,打算租胡同里的房子。可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从小生活到大的土著,余建国也是当年凑巧,房主要出国又不肯卖祖宅,才能租了个长期。好不容易离着不远有个空宅子,找人问了又说已经卖了。
无奈之下,俩人只好暂时舍近求远,到了胡同最深处,才勉强找了个小房子。不过平时都是在学校住着,也就周末回来,倒也没那么高的要求了。
“哇——那个屏风,阿简你快看,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几个零呢!”黄暖咋咋唬唬地指着里面工人小心翼翼抬起的一道白色屏风,上面描绘着春江月夜,一侧用毛笔描绘着诗词。
余简一把捂住她的嘴,尴尬地朝里头向看过来的人笑了笑:“不好意思。”
“哟,是邻居吧?小姑娘住在哪儿啊?”有上了年岁的女声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接着出现了一道微胖的身影,穿着丝制的枣泥色长裙,半高跟的缎面皮鞋,颈间挂着的一道碧色翡翠,亮瞎了余简的眼。
余简指着不远处的朱红色大门,眉眼闪动了下。这位阿姨看着有些面善,眉宇间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是老余家的闺女啊?我还说要去拜访建国呢,倒是先遇到你了。”中年妇女慈爱地看着她。
余简一头雾水:“您是?”
正在这时,又一道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唤了句:“妈。”
余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道声音,在周遭30多度的天气里,生生让温度降低了十来度。她浑身一紧,手心不自觉地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韩遇白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高大的声音在阳光下投出一道狭长的阴影。
他早就听到了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等着自己母亲上前搭话后才现身。
他垂了眼眸,藏住让人看不到的讯息,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再抬眼,已经恢复成温润儒雅的样子,状似惊讶地看着余简:“余小老板,这么巧?”
巧个屁!余简心里国粹都快骂出来了。什么意思?买了这栋宅子的是他?
许是看出了余简眼底的疑问,韩遇白轻笑,抱着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胡同院子的前景不错,本来想买了投资的。最近又有些忙,开车回郊区的时间太长,索性就装修了住进来。毕竟,这里还算是市中心。”
韩妈妈心疼地拍拍儿子的手臂:“还是身体要紧,家里又不缺你那点钱。”
金福楼虽然倒了,但前期积累的财富也够了。况且韩妈妈娘家富裕,跟老韩结婚也算是下嫁。
韩遇白闻言,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最终在母亲温柔的目光中,稍微缓和了语调,说话的时候也带了几分真心:“我知道。”
余简眉心蹙了蹙,总觉得这种母慈子孝的场面在韩遇白的身上发生,就是很违和。她从唐渊嘴里听了些消息,大约也知道这人不安好心,可能西村小和子背后也有这人的手笔。
但一个男人,出了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怨天尤人,都认为是别人的过错。这本质上,就是一个妥妥的小人。
余简是看不起这样的人。
即便跟着韩遇白接触得不多,但从一开始,便都不是什么好事。本能地,让她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她眉心微微动了动,黑目蒙上一层冷意,梗着脖子说道:“是有点巧。”
巧合多了,便让人觉得是阴谋了。余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从此刻两人之间的交谈,韩遇白语气里的挑衅可以得知,这人肯定存了不良的心思。
她心猛地沉了沉,眼角压住了黑瞳里的潋滟光华,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勾勾地看向韩遇白。
韩遇白又是一笑,不再理会门前的小姑娘,扶着母亲重新回到里头,语气缓缓地聊天:“妈,您看看,还有哪里要布置的?屏风放到您房间了,您不想在郊区住了,就来我这……”
俨然像一个心疼母亲的好儿子……
……
余家食肆的后厨里,韩瞐老道地拿起一根黄瓜,刀面一压,“得得得”几下,黄瓜就被切成了薄片。他手掌一拂,薄片一字码开,起刀又落下,黄瓜就成了一条一条粗细一致的细丝。
余建国站在他身后,不住地点头,这小子,看着柔弱,基本功倒是一点不差。
“等会把鸡剁了啊。”他又吩咐,不再关注小工的动作,开始忙自己的活。
“哦……好……好的。”韩瞐依然结结巴巴地答应,把切好的黄瓜丝放入盆中,又端到水池边接水浸泡。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目光中透着冰冷的寒意。
再战申请
余简默默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韩遇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经常出现,只在每日工人快收尾的时候匆匆赶来看一眼,不满意的地方指出来让整改。
偶尔跟回来的余简打了照面,也只是点点头,又急急忙忙走了。看着真像是一个为了社会精英劳苦功高的繁碌模样。
她找了个机会跟余建国提了一嘴,余建国也只是愣了愣,并没有太当回事,他向来都愿意把人性想得美观一些。
还有几天就到中秋节了,这日得了空闲,余简开始准备家宴的菜单,没想到,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静灵姐,你怎么来了?!”艳阳的午后,余简在大树下的躺椅上乘凉,晃晃悠悠间,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就小眯了片刻。
似梦似醒间,门前传来声响,奶奶压低了的嗓音,还有……
她猛然睁眼,就见一个妙龄女子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唐静灵在弟弟的带领下,提着准备了好久的谢礼到了余家,结果小姑娘正在午睡,敲了半天门也没发觉,还是余奶奶午睡了起来,才发现在门口等了好久的唐家姐弟。
余简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都睡着了……”
唐静灵莞尔,点了点树叶间散落的点点的星光:“也就等了一小会。”又扭头喊,“唐渊,余简醒了。”
门外的男子捻灭烟头,迈着大步走了进来,逆光下,刀刻般的面庞带了侧影,一双暗眸眼带寒星,神色淡漠有着疏离。
可就当看见树下小姑娘呆萌的神情时,他忽然扬唇轻笑,那无声而浅淡的笑意弥漫在双眸间,余简的脸慢慢地……涂上了红晕,飞快地低下了头。
她害羞了。
唐渊愣了下,随即挑起眉,歪着脑袋低笑几声。再回过来,只余下脸上浅浅的笑意,和充满宠溺的眼神。
“睡醒了?”嗓音低哑却饱含魅惑,听在余简耳里,好似那夺命琴音。
她不自然地上下抿唇,平复着不断跳动的心。脑海里突又响起黄暖的话:“唐大厨是不是喜欢你啊……”
呸呸呸——
胡思乱想什么呢!
余简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声音闷闷地回答:“就没睡多久……”埋怨里透着些撒娇的意味。
唐静灵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互动,心里偷着乐。
……
“什么?不行不行不行……”余简拼命摇着手,满脸写着拒绝,“我那时候就是开玩笑的。”
唐静灵此番前来有两件事,一是正式感谢余简当初为唐渊挡刀,另一件事就是为了中西餐的第二次比试。
网络上的呼声很高,小组经过严密的策划提交了项目方案,公司高层全部通过。
这就意味着,这会成为一档真正的节目,在各大网站甚至是卫视上播出了。
唐静灵开导:“我们做了个投票,你跟唐渊两人的票数最高,大家也都留言想让你们做中餐和西餐的领队人。”
“还是不行啦,我现在学习挺忙的,根本抽不出时间……”如果是非正式的比赛,露露面没关系,但这么大的节目……她内心很忐忑,用着学习的事搪塞。
唐渊开口了:“录制会选在周末或者晚上,不会耽误你上课。”
怎么?这个人竟然也不拒绝?余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瞪着圆眼瞅他。
小姑娘这个样子,好像吃草吃到一半,猛然被惊吓住的小兔子,模样可可爱爱,还透露着呆萌。原先觉得深邃的眼,此刻也变得圆滚滚的,那大大的问号就差挂在脑门上了。
唐渊又有点想笑了。他自己都没发觉,只要跟余简在一起,情绪就很容易受到影响。
“原本我是想拒绝的。但上回输得挺没面子的,总得赢你一回,我才能高兴点。你不会是怕了吧?”
“才不是!”
怕谁也不能怕他啊!余简愤愤地挥起拳头:“比就比!我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
这一招激将法,运用得如火纯青啊……
唐静灵悄悄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是一档正式的节目,自然涉及到报酬问题,余简给余妈妈打了电话,刘丽萍飞速地赶回家,本着公司财务的精明本质,一路过关斩将,把女儿的身价抬了一倍。
唐静灵苦笑着在合同草稿上填上数字,又给余妈妈全部核对了一遍,这才收回放在公文袋里:“姜还是老的辣啊!”
有些无聊的余简带着唐渊在胡同里闲逛,这里有着京城最古老的建筑,也保留了老旧的生活方式。
“前头那一家,以前据说是亲王府。”余简努了努嘴,示意唐渊往左前方看,“后来他们家还专门找我们学校研究古建筑的老师出了加固方案。”
唐渊微笑着听她淳淳细雨般的说话声,真是如黄莺般悦耳。
走到一处开着门的房屋前,余简停下了脚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怎么了?”唐渊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几个工人正在种着绿植。
“这是韩遇白的房子。”余简说。
唐渊大惊,扶正她的肩膀变了脸色,他问:“你怎么知道是韩遇白?”
“放开——”余简挣脱开他的手掌,揉着肩膀,这人的手劲真大,抓得她生疼。
“对不起——”唐渊看了看自己的大掌,为自己的冒失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老是听到那个名字,让他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前两天的遇到他了,他说马上就要搬过来。唐渊,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这个时候突然搬过来,我总觉得怪怪的。”
唐渊低垂着眼,脑海中无数想法闪过,沉吟了好久,他才低沉着开口:“我会弄清楚的。阿简,保护好你家里人,也保护好你自己。”
这种肃然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余简,她心中一凛,隐隐有不好的猜测。走到唐渊面前,她抬头面对着这张过分严肃的脸庞:“唐渊,我有预感,韩遇白是针对我而来。我请求你,帮我查清他的动向,但这是我的战斗,我必须亲手解决他。”
哪怕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但也不会轻易被打败。
不要小看鸡肉的力量(1)
这天,晚餐定了余家食肆的食客们进了门,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悄悄摸摸地掏出了手机,拼命地晃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个四字数字,大家纷纷点动了键盘。
他们竟然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粉丝群!!
群主:【各位父老乡亲,中西餐大赛的第二场即将拉开帷幕,内部透露,这次会采用现场投票和观众投票两种方式,每种票数各占50%。大家吃了老余家这么多菜,是时候表演你们的技术了!】
群众1:【誓死捍卫中餐尊严!小老板万岁!】
群众2&群众n:【万岁1!】
想想想:【弱弱的说一句,你们有人被抽到当现场观众吗?】问这话的是李想,他无意中点开了网站推送的链接,又无意中填写了资料,然后更加无意地成为了那个天选之人。
群众:【汰……别告诉我们你被选上了……】
李想面孔扭曲地看着大家的发言,这两百多号人物里就出了他一个,也是够衰的。
第一场比赛定在了周六的下午,京城有名的传媒中心录影棚内。
不得不说,唐静灵公司果然是下了血本的,从布景到道具,从灯光到摄像,连着评委席和观众席都做得有模有样。
“还行吧?”唐静灵喜滋滋地指点着工作人员搬道具,语气中有些炫耀。
“那可不只是还行了,简直是太行了!”余简看着声势颇为宏大的录影棚,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唐静灵在道具的选择上沿用了中西式相结合的模式,把整个录影棚一分为二,中餐的一边用着传统花窗为背景,料理台和案板都是木制的,还在下面巧思地做了个火灶。而西式的一面就完全是现代化的布局,一眼看上去就十分的现代化。
在正中间,就是两方都需要用到的食材置物架,几乎铺满了整整一面墙。
余简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好奇的同时,内心也有些紧张。
一双大掌精准地搭到她的肩膀上,她浑身一僵,连头不敢回。
“紧张了?”唐渊在背后问,微俯着身子跟她差不多高度看着前方,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后。
余简磕磕巴巴地说:“才……才没有!”说完,就抿着唇挣脱开他,圆眼又小瞪,“你离我远点。”
龇牙咧嘴的样子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唐渊摊手,丝毫不以为意。
这……余简轻咬唇角,懦懦地回答:“朋友归朋友,男女还是授受不亲的。你,以后跟我之间,必须得隔了这么大的距离。”小姑娘张开双臂,丈量出一米的距离,想想不够,又比划增加了半米。
唐渊哭笑不得,怎么?把他当什么不怀好意的坏人了?还保持距离?两步一跨,大手一扬,仅用掌风堪堪拍了拍小姑娘的发顶,笑着说:“余叔可是关照我多看着你一点,咱俩家这关系,让你叫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别磨蹭了,得去化妆了,快走快走……”
见余简还是踌躇站在原地,又拉了她的胳膊往化妆间走去,惹得小姑娘又是大叫:“放开我——”
……
这一回的主题是鸡。作为十二生肖中的一员,鸡这种生物在华夏的驯化历史可以追溯到4000年前,在多个省份的出土物中都能看见它的身影。
但在大唐,家禽的肉都不能称之为肉。唐朝时期,民间认可的肉类是家畜,最贵为牛羊,连着猪肉都是不屑一顾的。更别提个子小巧又容易饲养繁殖的鸡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中西方美食大赛的现场。没错,又是我来给大家介绍比赛规则。”主持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不过换了身得体的行头,看上去更加人模狗样了。
余简穿上节目组统一发放的厨师服,看着对面同样正等比赛开始的唐渊。这个家伙,果然跟黑色绝配。一身纯墨色长袍,腰部收拢,显得他宽肩窄腰,领口的一圈白色,又衬得他俊朗飘逸。就算此刻戴上了透明的口罩,也没有一丝影响。
反观她,厨师袍大了一点不说,那胸口一个大大的红色中字是什么鬼?画个圈,都能当射击的靶子了!
余简哀怨的神色被唐渊尽收眼底。小姑娘这身装扮,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玩儿。也不知道唐静灵感从哪里找的服化师,非要把代表队伍显示在衣服上,小姑娘胸口的是“中”字,他的背后是“西”字。问了就是,咱们华夏人,以中餐自豪,必须要印在胸口,时时刻刻地看着。
他是堂堂正正了,可是余简忧郁了,人家都是漂漂亮亮地上电视,她可好……
“好,接下来我介绍一下比赛规则。本次比赛分为现场评审和场外互动两个部分,现场由5名专业评委和40名观众评委组成,专业评委的投票记2分,观众评委的投票记1分,合计50分。场外互动通道将在场内评审结束后进行,投票计时十分钟,最后综合两部分得出最终成绩。”主持人一口气都不带喘息地全部说完,此刻灯光大盛,他高声说道,“那么现在揭晓良方代表,他们是——”
底下的观众配合地大喊。
“唐大厨——”
“小老板——”
余简深深地闭上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浮夸……
太浮夸了……
这到底都是哪里找来的群众演员啊?还举着她名字的灯牌,要起身跳舞呐喊助威。
天知道,节目组还真没钱请群众演员。唐静灵也不屑,钱就得用在刀刃上。
李想激动地高声呼喊着小老板,跟身边志同道合的同伴们一起站起身,扭动着身躯。
“好的,请大家安静!接下来,介绍我们的专业评委,他们是京城大学副校长金长国……”
咦??余简向着评委席投去目光,金老爷来了?昨晚上他还在余家食肆用餐呢,跟着余建国还交谈了好些时候,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果然,见着小姑娘的眼神,金长国调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狭促的笑意……
这个评委还是他死皮赖脸求着唐静灵非要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