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决(一)
佛手云糕就犹如雪山之巅那最洁柔的一簇雪,向几人招手,等待采撷。
泡菜国评委徒手捏起一块,从中间掰开,又见到里面淡黄色佛手馅料,晶莹透亮,呈半流淌状态,一股奇特清香扑鼻而来,让他情不自禁就咬下一口。
软。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唇齿间还能感受到细腻的松糕温度,柔软得不可思议。
甜。
这是他的第二感觉。富有芳香般的甜味,层层涌入他的嘴中,又随着唾液涌入胃里,甜味自上而下,经过之处处处生香。
如果说真要找出缺点的话,那便是此刻,他也想来一杯淡雅绿茶,中和掉佛手的霸道香气。就这么想着的时候,武田已经让人端来一壶褐色茶水。
“这是武田老师亲自熬煮的苏梅水,与佛手云糕是绝配。”随着倒出来的汤水,空气中又弥漫出了一股浓浓的中药香气。
啤酒国评委有点嫌弃地抽抽鼻子,他最不喜欢这种东西了,他曾经被骗着吃了好长时间的苦涩药汤,如今都有阴影了。
正当他想拒绝的时候,风尘仆仆冲进来一个人。
枫叶国评委满头大汗,一脸委屈地站到他们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帮人真没义气!”紧接着夺过啤酒国评委手中的小茶杯,一饮而尽。
“噗——”还未等啤酒国评委有反应,已然被一口混合着口水的褐色液体喷了一脸,他阴沉着脸抹掉脸上的水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枫叶国评委苦哈哈地吐舌头:“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泡菜国评委被两人突如其来的互动逗得哈哈大笑,就差用手机记录他们的糗样了。
被枫叶国评委这么一闹,几人也无心再品尝武田的精心之作。泡菜国评委虽然觉得佛手云糕美味可口,但毕竟有了华夏的八珍八藏糕在之前,两厢一对比,也就显现出武田的作品略微有一些些普通了。
武田自然也看出了几人的心不在焉,心中妒火中烧。佛手云糕最佳的口感体验便是要饮一口苏梅水,云糕中的甜腻会被酸涩的汤水完全中和,那种酸甜的滋味才是云糕的精髓。
可是被人搅乱了!
不仅搅乱了,他们竟然毫无愧疚,依然笑哈哈地转身离去,继续投向华夏国的怀抱。
这怎么能不令他感到愤怒?一念又一念,这华夏处处与他作对,又处处压他一头,刚才他们谈论的华夏糕点,那种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赞赏,原本都应该是夸奖他的!
这种心里上的不平衡完全让他忘记了现在的局面。他愤然而起,不顾助手的劝阻,直接走到了华夏餐厅的大门前。
“张华——你敢不敢与我一战!”武田大声喝到,用的却是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华夏语。
里头还在埋头苦吃的方子律动了动耳朵,哪只疯狗在叫?不理不理,赖师傅做的素包子真好吃,馅料咸鲜,透出野菜特有的香气,还加了香干,好有嚼劲,面皮发得也好……
一缕清风拂过,带上凋零的花瓣叶子,浅浅地卷过武田身前……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根本就没有人理会武田大郎。华夏餐厅里只有方子律一人,如今还未到高端糕点的供应时间,张华师傅还在集市的小铺子上忙碌。余简又带着重新返回的几名评委去参观集市了,身影早就淹没在人群里。
武田被人忽视,眼中的愤恨已经是喷薄欲出,他的内心在疯狂叫嚣,可是还要维持住自己莫须有的脸面,他再次出声,音量再次加大。这一回,他站到了美食街的门口,面对的是里面人流涌动的食客,堵上了自己的全部:“华夏人,你们敢不敢,与我霓虹国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食客们在一瞬间静止。他们中,有的人听懂了这句话,也有人还迷茫地四下张望,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张华正巧把最后一盒子糕点递到了食客手中,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直接轻笑出来。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万众屏息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油渍,就那么站在那儿,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无比认真的问:“你自诩为霓虹国的代表,却用华夏语跟我挑战?”
“噗——”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憋不住笑喷了出来。
武田大郎脸上一白,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原本是华夏人的神风。但脸皮厚如他,此刻顾及不了太多,只用手指着张华:“无需多言,你就一句话,愿不愿意跟我单独比一比?”
苏派张师傅在一边劝道:“不要理他,我们赢定了。”他为人比较谨慎,这原本就是团体战,眼下食客只多不少,根本没必要节外生枝。
但是对于张华来说,他要战。他要让武田大郎知道,他放弃的到底是什么!他还要为良哥报仇!
目光转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名小姑娘亭亭而立,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气度沉静自然,风华耀眼。小姑娘对上他的视线,忽然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胸中豪气薄发,一声大喝起:“好——如你所愿!”
武田大郎看他答应,眼中的阴霾一闪而逝,心中冷笑连连。张华是什么底细,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就是满汉全席的弟子而已。他们武家,从宋朝起就是皇家御厨,传承可比那帮关外的蛮子多得多了。
他之所以挑战张华,便是要让他知道,弟弟,永远是弟弟。武国良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张华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时挂着鼻涕跟在后面大喊“良哥”的小屁孩身上。
丝毫没有想到,曾经的小树苗,有一天也成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听说,你是宫廷传人?那这样吧,我们各自做一道华夏宫廷的糕点,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张华没有回答,只是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众人也没有声响,同样也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这时,嘴替又出来了:“这不是霓虹国的首席糕点大师吗?怎么要跟我们比华夏糕点?霓虹国的糕点……都死绝了??”
方子律蹲在华夏餐厅门口,抬头看向武田大郎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对决(二)
集市内,笑声此起彼伏。
方子律用的是国际语,大部分人都听懂了,视线在几人的身上反复来回,都是同样的东方面孔,也知道了这中间的纠葛。自然多的是嘲笑武田的人了。
武田肺都要气炸了,此刻的脸上已然是带上了几分狰狞之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很好!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别怪我不留情面!”
“什么面?要我们给你留情面?那不行,这可是比赛!”方子律肃然起敬,表现出自己绝对捍卫比赛的公平公正。
都这种时候了,这小老头还想着放狠话。他算看出来,这小老头听得懂一些国际语,但不会说,不坑他坑谁?
方子律撇嘴,瞟了小老头一眼,这种人,就应该让他遭受社会的毒打,才能感受到世间的险恶,这样才能好好做个人。
“废话少说,开始吧!”
多说无益,武田大郎扭头就走,扔下一句充满愤怒的句子。
“呸!”赖大厨啐了一口,“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华哥你别怕,有我们呢!”
张华的心中一阵感动,眼角都带上丝湿润之意,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盛。
此刻的余简站在人群中,却是分外从容,似乎早就预料到武田的这一举动。或者说,她就是在等,等着武田沉不住气,自动跳出来的一刻。
华夏餐厅内,张华正在纠结到底做什么样的糕点。从武田刚才的样子可以看出,霓虹国大概已经狠狠研究了华夏的每一个参赛人员。他既然敢挑战张华,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
张华虽然是满汉全席的传人,但说实话,满汉全席的白案传世又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只要稍微用点心,复刻出来不成问题。
“大华师傅,你就不会比满汉全席更老一点的糕点?不是说京城的底蕴很丰厚嘛……”方子律在一旁出主意。纵观华夏两大都,京城以人文为著,历来都是华夏的都城;魔都是后起之秀,经济发展遥遥领先,只是到底富裕是富裕,论起人文情怀,还得是京城更胜一筹。
张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京城传统糕点确实很多,但多是市井小食,做法都不算太复杂,而且这又是世界美食大赛,自然是想表现出更有力量的东西。
“我倒有个主意。”余简忽然出声,眼中暗华熠熠,“不过,可能咱们得寻求苏派张师傅的帮助。”
……
“武田老师……”李易气喘吁吁地从门内进来,草草地行了个礼。
武田还在暗自生气,对他也没有太好的脸色,哼了一句:“渡边呢?”
“渡边老师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暂时可能赶不过来,这边由一切由您主持。”李易推了推眼睛,语气中带着苦涩。
武田:“你没有给他听录音?”
李易回答道:“听了。可是渡边老师并不是特别在意,而且他说……他说……”语气开始有些踌躇。
“说什么?!”
“他说您不必处处都拿天皇来说事。天皇是霓虹国的天皇,自然会站在霓虹国人边……”李易吞吞吐吐道。
武田案几一拍,脸色顿时白了好几分,他羞愤交加地盯着李易,吓得他浑身直哆嗦。武田的愤怒几乎到了要暴走的状态,“好!都是好样的!”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出来。
李易连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又小声地安抚他,“武田老师,小心身体。渡边老师明显是对您有意见的,咱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眼下,赢得比赛才是最重要的。”他这话用的是华夏语,探在武田的耳边说,声音只有武田一人听见。
边上的助手悄悄地竖起了耳朵,依稀只能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幕,武田大郎没有看见,他还沉浸在自己愤怒的心气中。可李易的余光扫到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乍然显现,但只一瞬间,又消失殆尽。
片刻后,武田大郎的脸色恢复了几分。但在李易眼里,他忽然露出了疲态,一直挺直的肩膀也稍稍有些松垮下来,渡边的态度确实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打击。
“小易。”武田握住李易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里有些凄凉又带着心酸,“只有你能帮我了。”
李易垂眸,眼睫下的瞳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武田老师,您说。”
武田大郎与华夏的对决迫在眉睫,此刻他的情绪却不是很好,所以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如今的李易在他眼里,不仅是和他一样,从华夏转头霓虹国的盟友,更是他的倚靠。
“我要做天鹅酥,你帮我。”武田大郎沉声道。他选择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尝试过的糕点式样,但只要能完成,必定能碾压所有,成为那万物之尊。
天鹅酥,以天鹅为形,长颈缠绕,蓄势待发,背部羽毛丰益,是华夏酥类糕点的巅峰。开酥的手艺,不止武国良做得好,他武术芳身为武家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但这种工艺实在太耗费精气神了,他如今已经是耄耋老人,耐力和体力都跟不上。
在身边都是霓虹人的情况下,他分外相信同为华夏出身的李易,所以李易将成为他的手,代替他完成天鹅酥中所有的体力项。
“力道要放缓一些,对,就是这样。揉面其实很有讲究,这是面皮筋道的关键。”武田坐在一旁,仔细地指点着,引起后面助手的一阵不满。
“老师,这些工作完全可以由我们来做。”助手眉头皱得更紧了,“李桑他从未做过糕点,这对于他来说难度太大了。”
谁知武田大郎根本不理会,继续说道:“马上就是酥皮制作的关键,你可听仔细了……”
助手上前一步,站到武田大郎面前,倔强地看着他:“老师……”
“退下!”武田大郎一声厉喝,眼神犀利地瞟了他一眼,“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让他上,就是他上!你若是有意见,就到外面帮忙去!”
助手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可是武田最宠爱的弟子,是武田大郎的接班人。可如今,武田老师竟然让一个门外汉学习他的绝学!
渡边老师说得果然没有错,华夏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即便他此刻双手已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却还是恭敬地鞠起一躬,缓缓退到武田身后,语气晦涩地说道:“对不起老师,是我……错了。”
对决(三)
武田大郎根本不在意助手在想什么,此刻他的眼神都集中在李易的手上。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是有天赋的,明明在华夏一直做的是红案工作,可只需要他点拨,便能处处融会贯通。
武田心中颇有感触,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能够接任他技艺的弟子。天皇送了很多霓虹国弟子给他,有年长有年少,不是说天资不够,只是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就说身后这个助手,已经是所有弟子中最得他心的一个,可从小也是在他近乎于严苛的训斥下才成长起来。
而李易,如今已经二十多岁,早就超过了学习技艺的最好年纪,可表现出来的聪慧,尤胜其他人。
果然,华夏人的基因还是优于霓虹国的。
面粉中加入了黄油和鸡蛋清,再一点一点慢慢加入清水。李易屏息凝神,按照武田说的步骤和面,看着稀散的面粉渐渐变成滋润的面团,再经过反复摔打、压制、醒发,面团表面变得圆润又柔和。
接下来便是酥心的制作,在面粉中加入硬度较强的起酥油,与面粉完全融合后不需要加盖保鲜膜,利用自然空气的湿度和温度,就能醒成最佳状态。
这光是面团的部分,就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在连续的高强度揉面动作中,李易觉得手都不像是自己了,大臂连带着小臂,甚至是手腕,都经历过了一次特殊的洗礼,酸疼得要命。
“不错!小易,你很有前途!”武田审视着面前已经成型的油酥和面团,由衷地赞叹。完全达到了他心中的理想状态,而且一次而成,所花费的时间也不长,这绝对是做白案的好料子。他不免又有些不平衡,如果早一点知道李易还有这样的技能,他一定早早就收他为自己所用,不让他在红案那儿再浪费时间了。
李易浅笑,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田助手,果然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不甘的神情,他把位置让开,不邀功地站到一旁:“武田老师,是您教得好。”
武田心中暗喜,对李易又高看了几分。
开酥的环节由武田亲自上阵,助手上前,给他脱去外罩的衣服,又端着水盆给他净手,还要用白布给他擦拭干净。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可武田偏偏要显示出自己大师的态度,也不免让助手心生不满了。
李易暗笑,要是他,早就一盆水扣到老头子的脑门上了,哪里惯出来的坏毛病!
话虽这么说,等到武田正式开始酥皮的制作,李易也全神贯注起来。这小老头还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的。只见他先把光滑面团擀成长条方形,再把酥心至于其上,擀成长方形的一半大小,折叠覆盖后,手指轻轻按动。
李易只觉得他手指就稍微扭动了一下,面皮的边缘竟然已经出现了规则又完整的花形。
这样的动作要反复数次,等到最后一次,把融合了酥油心的面皮碾成薄薄的皮子,用刀切成几个等份。武田把切好的小方条,慢慢地再次重叠到一起,等到切开的时候,面皮的侧立面已经满是是层层叠叠细细碎碎的层次感。
武田看了看时间,着手开始做天鹅的形状,酥皮先用小刀刻画出新型,这是天鹅的翅膀。天鹅的身体要在酥皮上刷上蛋清,包上椭圆形的豆沙馅,一遍掐死做出天鹅的前部分,尾部直接捏平,用剪刀剪去,在两面的口子上刷上蛋清。做好的酥面团一头圆润,尾部又微微上翘,已经有了鸟类的雏形。再把翅膀安上,便是天鹅形状了。
检验酥类糕点的最后一步就是炸制。
“150度了,武田老师。”李易拿着测温枪,检测出锅内油的温度。这满满当当的一锅子油,又让助手蹙起了眉。霓虹向来追求食物的原汁原味,所以很少用到这么大的油量。助手心中有一丝不以为然,果然是华夏来的东西,看着就是不健康的样子。
“看好了——”武田大喝一声,将装着天鹅胚子的漏勺缓缓放入油锅中。油慢慢地没过勺子,再缓缓地向四周分开,“滋啦滋啦”好听的沸腾之音响起。随着武田手腕上下不停的晃动,升出油面的天鹅翅膀竟然缓缓张开,颇有一股欲展翅翱翔之态。而依然还在热油内的天鹅身,不断地吐着本身的酥意。
三分钟后,漏勺从油锅中完全升起,上面早已没有了白乎乎的面团,而是羽翼丰满,层次分明的白天鹅。等到安装上同样可食用的天鹅颈,这就是妥妥的就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典范了。
李易鼓起掌来,带着三分讨好,五分钦佩,连连称赞:“武田老师,您太厉害了。这不是糕点,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啊——”
助手晚了几秒钟,瞪了他一眼,想要恭维的话咽下肚子,只能也跟着鼓掌。
武田明显很是开心,那种成为视线焦点,万众仰慕的感觉,让他此刻生出一些飘飘然之态,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高傲得意。想到不久之后,张华看到他的作品之时,那种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不由地更加欣喜。
“小易,你尝一尝看。”武田用着无比柔和的声音,把其中一只展翅天鹅推到他身边。
果不其然,助手脸上又是满满的妒意。
李易摇着手,诚惶诚恐:“不不不,武田老师,还是让他们先吃吧。”指了指带着一丝期盼的助手们。
助手瞬间转变为舔狗的神态,扭捏着挪步到武田身边,“老师……”
哪只武田大郎根本不理他,径直把瓷盘递到了李易的手中,面上也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地肯定:“我让你吃你就吃,有的人,不配吃我做的东西。”
这下,助手犹如吃了一坨便便,脸色乍然间就无比难看。他咬了咬牙,心中忿恨。不配?武田大郎竟然说他不配?
好——
那就要让他知道,到底是谁不配!
助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快步走出了餐厅大门,门内是武田大郎和蔼可亲看着李易的目光,还能听见李易夸赞天鹅酥的彩虹屁。
助手眼神冷了冷,拨动了一个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被接起,助手说道:“武田有异心。”
素蒸音声部(一)
这边霓虹国尔虞我诈,互不相让,另一边的华夏餐厅,却是其乐融融。
方子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自己创作出来的作品,那可是由衷的自豪。呜呜呜……真的是太美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这十根肥胖的手指下还能诞生如此美轮美奂精彩绝伦的……面点。
赖大厨歪过头欣赏了一番,吧唧了两下嘴,翻了个白眼:“你这到底做的是什么?小老板让你捏个敦煌飞天,你可倒好,给我搞了个菩萨念经。看这形态,还莫不是个千手观音??”
方子律暗搓搓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广陵大师傅,一眼就看出来了。”末了,还在那儿喜滋滋,“看来我真做得不错,连赖师傅都看出来。”
赖大厨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没好气地又瞅了两眼他案板上的东西,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反观张华那边,手腕轻动,指尖一伸一缩之间,便是一个舞女形象,身着罗绮,单手抱琵琶,手指触到琴弦上,殷红小嘴勾起,媚眼如丝。
再看苏派张师傅,这个跟张华本家的大师傅,手上功夫尤胜张华,捏的是吹笙箫的乐工,一身素色华服,静坐凳上,微闭着眼,长眉飞入黑鬓,身后发带飘飘。
还有赖大厨,做的是鼓琴瑟的乐女,身下罗裙飘散出花型,垂眸歪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下古琴,指上甲片纤长,步摇垂至脸,映得面红若桃花。
瞬间,方子律有些心虚了。
手慢慢地摸到自己做的舞女上,悄悄地把这如同触手怪一样的飞天舞女藏了藏。
赖大厨可一直盯着他呢,见他这般动作,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小方,跟我们一比,你是不是自惭形秽了?”
方子律一仰头,还是那股子傲气丛生:“那倒没有。我想通了,再过二十年,我一定也能做得跟你们一样。”
哼——不就是仗着经验比他多嘛,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回了魔都,他就专门在小厨房钻研这种精湛的面点手艺,不怕出不了师。
赖大厨乐得不可开支,直接指了指正附身给舞女描花钿的余简,说道:“小老板也跟你一样年轻,你看看人家做的……”
余简跟他一样,做的是飞天舞女。早在霓虹用蔬菜雕出不伦不类的素蒸音声部的时候,她就有打算,必然是要狠狠地打一打小霓虹的脸的。霓虹国自诩惯用顶级食材,什么贝隆生蚝、神户牛肉、鲟鱼子酱,还说是国家传统。
对此,余简嗤之以鼻。早在千年前的大唐,这些东西就是中原贵族的桌上常客。唐朝,最是讲究食材二字。比如韦氏菜单上的那味“消灵炙”,只在一头羊身上取最精华的四两肉。
但素蒸音声部,除了食材考究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外形。以繁复多样的馅料为基底,塑造七十二人组成的乐舞场面,有弹琵琶、鼓琴瑟、吹笙箫的乐工,有翩翩起舞的舞女。这不仅是一道点心,更是大唐夜夜笙歌的繁盛景象。
小霓虹是个连历史都要篡改的国度,明明一知半解,还想抢夺华夏的文化历史。
她不可忍,也不能忍!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空。霓裳曳广带,漂浮升天行。舞女仅以单脚垫地,一手执锦丝,一手翘出莲花指,颔首闭眼,似是感受天地间源源不断的灵气。又一人,头顶双环髻,手中摇鼓微响,目光炯炯,笑意盎然。还有一人,一柄团扇置腰间,身姿扭动,眼角微扬……
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内,余简的案板上已经有各种姿态的舞女二十几位,只等着她最后描红调绿,装点出灿烂色彩。
方子律瞠目结舌,姑且不说漂亮不漂亮的问题,单单就是这个数量上,就差得太多了吧……
“小老板,你莫不是……什么厨神转世吧?”方子律面露严肃之色,仿佛get到了什么真谛一样,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余简。
余简心中漏了一节拍,勉强稳定住心神,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方子律指指她面前那一众婀娜多姿的舞女,“正常人的水准应该是我这样的,”他又把自己做的触手怪掏出来,跟舞女放在一起。这么近距离一对比,方子律的手艺那更是……惨不忍睹了。
他连忙又把自己的作品拿回来,宝贝似的小心放在案板上,摸了摸鼻子:“额……可能正常人的水准应该比我再高那么一点点,但你这实在太夸张了。我做一个,你做二十个……啧啧啧……”
余简“噗嗤”一笑,连带着其余几位师傅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她瞅了一眼被方子律当成宝贝疙瘩的飞天舞女,面露囧色,不过还是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不是特别走心地表扬:“你可别妄自菲薄,这触手……呃……飞天舞女,到底还是比普通人要强几分的。”就那无数的触手,做出来都不容易,更别提还挺像那么回事。
方子律更加窘迫了,这哪里是表扬他,分明就是嘲笑他嘛。当即就小小地一挥拳头:“咱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跟你们这帮非人类的家伙一般见识。”
几位大师傅听了,更是笑得畅怀了。
这一声声的笑,冲淡了比赛略显紧张的气氛,也让张华松了一口气。来公鸡过之前,武国良曾经跟他谈过一回。武家底蕴深厚,有些东西,只有身为亲子的武术芳知道,连武国良都没有资格探听。在比赛前,张华就隐约有预感,他跟武术芳之间肯定有一场殊死对决。
而且武术芳也一定会用武家秘技来对付他,至于是什么,他不得而知。所以心中总是有一根弦绷着,不断在心中揣测琢磨。清宫的糕点虽然种类繁多,但毕竟最美妙的一部分已经失传了,能在他手里出来的,也只是比普通糕点略胜一筹而已。
跟这种隐世了几百年的家族相比,就有些不够打了。
却没想到,余家丫头还留了一手。原本他在看见霓虹国做的清蒸素音部的时候就觉得颇为蹊跷,这种有传承的东西按照小霓虹的心性,没道理只会暗搓搓地秘而不发。就说渡边小老儿,会了些华夏茶点的技艺,就拐着弯想要占为己有,还想去申请非遗项目。
真是……恬不知耻!
直到余简把素蒸音声部完整的来历向他们一一道来,张华这才明白,那种第一次看到的怪异感觉到底什么了。
张冠李戴,这原本应该是用面点的形式展现出来的出来,如何能用刀刻呢?
他心中舒出一口气……几十年的白案师傅,也不是白当的,还是有一些第六感的嘛!
素蒸音声部(二)
几名评审们还沉浸在集市的乐趣中不可自拔。
华夏的美味小点心实在是太多了,早上吃的包子只是冰山一角,那些看似普通实则内里不同凡响的小糕点,才是精髓。
啤酒国评委对天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那舒畅的响声刺激着枫叶国评审。紧跟着,他拍了拍已经吃得珠圆玉润的肚子,也打了一个饱嗝。
路边的小餐桌上,摆满了早就吃得空空的小蒸笼,显得有些狼藉。泡菜国评委还意犹未尽,他觉得刚才那跟水晶一样晶莹剔透,里面又包裹着虾仁的点心实在太好吃了,一口一个,虾肉的鲜味混合着水晶皮的软糯,实在是太让人满足了。
还有那叫做肠粉的东西,那么薄的皮子中竟然有鸡蛋还有肉沫,滑滑嫩嫩地一下子就滑到了喉咙里,只留下香甜之味。
马蹄糕糯得能拉出丝来,表皮又被煎得焦脆,咔嚓一口,咸和甜竟能融合得那么完美。
他最喜欢的是云吞面,一小坨鸡仔面里头放上了三颗云吞,咬下去,包裹着虾籽蟹肉的云吞能飚出汁水来,面条也极有嚼劲,配合着顺滑的汤汁,再咬一口烫得脆爽的菜心,他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Andy吃得却不多,他虽然是美食大师,但对于口腹之欲却没有强烈,一是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机能,二来,也确实难得有什么能让他破戒多吃几口。
除了刚才的八珍八藏糕之外,那种富有层次感的味道真的是他前所未尝过的滋味,混合了肉类的油脂香气,却又与谷物交融,让他到现在都回味着那种味道。就好像那一日九扣三丝塔中的回春汤,让他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他现在,就在等着两支队伍拿出最后的对决作品。
今日的经营对决已经毫无悬念,华夏这边有多么的热闹,就能对比出霓虹那边有多萧条。马上就要日落西山,霓虹的集市摊位才刚刚搭建完成,就算是迎头追赶,也很难有所建树。
想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霓虹的问题不仅在于他们的自大,更在于他们的不团结。连他都看出了,渡边村一和武田大郎之间,互相都不信任对方。而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渡边村一出现,应该是矛盾激化到了极致。
一个在比赛中都能心生间隙的队伍,如何跟拧成一股绳的华夏相比?!
“出来了,出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Andy的视线立马转向集市口。在那里,小姑娘盈盈的身影满满出现,身后跟着像保镖似的方子律。
“华夏的作品完成了,请大家稍等片刻,我们马上为大家端上来。”余简脆生生地说道,迎来一片欢呼声。
而另一边,李易也走出霓虹餐厅,手指一挥,就有人拉开和风大门。他推了推银边眼镜,黑色的眸子稍稍停留再余简的身上,又很快掠开,说道:“武田大人的作品也已经完成了,请大家进店,慢慢品尝。”
这两种对待食客们截然不同的方式,在食客们的心里分出了高下。华夏对待食客都像是对待朋友,热情但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霓虹却不同,他们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氐,屈尊为他们制作着美食。
有人悄悄地皱了皱眉头,嘴角飞快地撇了撇。
……
就这短短的时间内,武田已经重新换了更为华丽的霓虹服装,静坐在餐厅的最高处,用眼光审视着一位一位走进大门的食客。
他也没想到天鹅酥的制作会这么的顺利,油酥经过高温,炸裂成了最完美的状态,而且是一次就成功。这还得多亏了李易,如果不是他酥皮和酥心制作得好,最后的成品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想到这里,他看着下面正殷勤接待顾客的小伙子,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这抹笑容,被助理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刺眼。
评审们先踏入的是霓虹餐厅,原因无他,泡菜国评委对自家这个邻居很是好奇。在他心里,两国半斤八两,都是差不多的水平。但是小霓虹脑子转得快啊,竟然想出了人才引进的办法,这不,硬生生就拔高了自己的水平。
泡菜国评审从小霓虹的思路中找寻到了出路,回国之后经过改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竟然连同泡菜政府搞出了多场巧取豪夺的动作,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唾弃。当然,这是后话了。
“你说,武田会做什么东西出来?”枫叶国评委推了推啤酒国评委,询问道。
啤酒国评委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膀。他怎么知道?!
此时,餐厅内忽然响起悠扬的霓虹小调,在曲声中,白面小生迈着小碎步托着托盘上来,只见雾气缭绕的盘子中,隐隐有一弯优美的曲线伸展。再仔细看,竟然是两尾鹅颈交缠的白天鹅,一尾展翅欲飞,一尾藏翅低首,仿佛是一对恋人般,表达着相互之间求而不得的爱意。
“妙啊——”泡菜国评委回过神来,赞叹道,但随即,又提出了疑问,“糕点呢?武田怎么弄点装饰品在盘子里?”
Andy瞟他:“这天鹅就是武田的作品。”
什么?!
泡菜国评委凌乱了……恨不得一把抓过盘子贴着脸看,这天鹅竟然是武田做出来的点心?这也太逼真了吧!!
白面小生走到几人面前,把已经散去大半,但依然还有丝丝干冰雾气的瓷盘放到桌子正中间,抱住托盘行了个礼:“武田大人做的天鹅酥,请大家品尝。”
枫叶国评委问:“这一份……多少钱?”此刻他还牢牢记住自己身为评委的责任,既然两支队伍都完成了作品,投入到经营赛中,那自然是要定价的。
白面小生被问得一愣,武田大人并未告诉他定价多少,眼神默默地瞟向上方,只听武田大笑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头顶上竟然还有人观摩着自己。
有人心生不悦,有人即刻就想走出餐厅。
武田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这道点心,是霓虹国最高级的点心,连天皇都还没有机会尝试过,众位可是比天皇都还要幸运。我给他定价……10000元。”
“10000霓虹币?”
武田:“不,10000公鸡币。”
有人愤然而起,10000公鸡币吃两只天鹅?开什么玩笑?!!
素蒸音声部(三)
Andy侧目,看向楼上武田的眼神变幻莫测。忽然嘴角一勾,了然地哼了一声。
武田大郎大约已经知道外部的集市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因此想要用高额的天鹅酥来弥补差距。
打得一手好主意!
只是这天鹅酥就算再不凡,也够不上10000公鸡币的价格。
他轻轻地移开脚下座椅,淡然地起身,也不管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他,独自往外走去。
武田眼神一凛,出声道:“怎么?是觉得我做的点心不值这个价钱?”
众人把原本对着武田的视线对向Andy,怎知他根本不打算回复这句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武田,眼神里尽是戏谑的嘲弄之意。
武田被他这么一看,心跳加快了几分,又看见底下也有其他人跟着想往外走,有些心慌,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怎么大家都开不起玩笑?”
说着,脸上又表现出无奈和悲苦,状似无意地挥了挥手:“这道点心在我这里是无价的,但我也不可能真的定价那么高嘛!小栗,把真正的价格告诉大家。”
助手愕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看向武田。
武田大郎嗔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说啊!”
助手抿了抿唇,纵使心中百般不乐意,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定……定价100公鸡币!”
“这都有些高了!”想到刚才才几个公鸡币的华夏点心,啤酒国评委摇了摇头。食物最重要的是让人品尝的,如果用价格来分割出鸿沟,那永远也达不到美食的真谛。相反,他更喜欢华夏的做派,人人都能吃,人人都吃起起,人人都吃得欢心。
往往利益最能看出人心,也能看出一个国家的气度。很显然,霓虹国在本质上,就输了。
不过啤酒国评委并未像Andy那样起身离去,不过却制止了白面小生还要继续上点心的动作:“不用了,这两个就够了。”面子要给,但不需要给太多。
泡菜国评委偷偷笑,又瞅了一眼白面小生尴尬地表情动作,心道啤酒国评委还是高啊——
等到嘈杂的现场终于恢复了平静,音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泡菜国评委终于重新把视线投到了天鹅酥上。外观跟真天鹅极其相似,连天鹅的神韵都制作得惟妙惟肖,单从美观来评判,他得打个高分。
接着便是品尝,徒手掰开天鹅的翅膀,脆脆的声音传来,一口咬下,晶莹白亮的外皮酥得一下子就炸裂在嘴里,谷物的麦香充斥唇齿之间。咬到里面,是一股无比柔软的微凉之物,带着轻微的甜香,一点一点席卷着他的味蕾。
这种外酥里嫩的口感,极大程度地征服着他,他不禁闭上眼,静静地品味着这种奇妙的滋味。
枫叶国评委同样也在品尝天鹅翅,雪白的外皮上是如同纸张般薄薄的酥皮,破口处又露出一点点赤红色的馅料,凑近了是红豆的清香。他一口放入嘴巴,沉醉地点了点头。
只有啤酒国评委闻了闻味道,放下了手中只抿了一小口的天鹅身体。虽然天鹅酥的外表很华丽,但酥类的点心中那股油腻的味道挥之不散,他不喜欢。
但从餐厅内其余食客的表情来看,这道天鹅酥,确确实实也算是一道珍品了。
……
华夏这边,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先是抬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桌。
这个桌子还是褚良伟从华夏餐厅借来的,人家听说是华夏在参加比赛,那可是热情非凡,直接派了自家儿子,亲自开车送到了目的地。又握着褚老头的头,给予了高度的期盼:“一定要拿个冠军啊!咱们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小霓虹!”
褚良伟禁不住一阵好笑,看来这种矛盾深刻地印在每个华夏人的心中。他在点头的同时还不忘祝福老板:“生意兴隆!”听得老板更是感动得不行了。
本来他乡遇故知就是件高兴事,没想到自己还能帮上家乡人民的大忙,等华夏夺了冠,他就把这面圆桌裱起来挂在大厅里,让每位来餐厅吃饭的人都瞻仰瞻仰。
“这么大的桌子?”有食客好奇地问。
余简露出一个神秘微笑,“等会,让大家看一场华夏歌剧——”
“OK,小方奏乐!”赖大厨看着张华他们已经准备好,连忙朝着后面比划着手势。
方子律得到指令,立刻连接上蓝牙音响,优雅的华夏大调轻轻地响起,随着调子的升高,声音也越来越响。正当大家都沉浸在神秘东方的乐曲中时,调子一转,滴滴多多的珠玉落盘声响起,接着是古筝声,再是琵琶音,后来是箫笛声……
就在这时,张华和其他师傅们,抬着一个巨大的托盘,缓缓登场。纱幔悄悄升起,舞娘竟然转动起身姿,在氤氲的烟气中翩翩起舞。
这是——
Andy心中一片震撼,惊异得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跟他有同样动作的人不在少数,原本还热闹非凡的集市,瞬间陷入了死寂中。
众人看着舞娘摇曳生姿,又见拿着不同乐器的乐工,在绕梁的乐音中,仿佛真的在观赏飞天舞剧一般。
奇妙——
真是太过奇妙了!
“这道点心……叫什么名字?”Andy喃喃开口,不自觉地走上前,伸手想摸又迅速缩回了手。
这些曼妙的身影,竟然让他觉得自惭形秽,他喉结耸动,却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素蒸音声部。”余简唇角的笑容无意识地扩大了几分,她用着最自豪的嗓音说道,“这是来自华夏唐朝,真正的素蒸音声部!”
现场一片哗然——
食客们瞪大眼面面相觑。很多人不明所以,又被旁人悄悄安利,最后了然地点头。
李逵和李鬼,在这一刻,自然见分晓。
“我可是每场比赛都在现场的,霓虹国做的那玩意可根本无法跟这个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级次上!”有人不屑地说道,“霓虹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能把人家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余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而且,她眼角已经扫到,有人偷偷地拍下了视频,还进行了录像,发到了社交平台上。她笑意更加浓烈,指着还在圆桌上转动的舞娘,大声问:“想不想尝一尝?”
尝?
众人又犹豫了。
这么美丽的东西,应该供起来,怎么能吃呢!
“亲爱的小姐,这可是艺术品。”
余简歪着脑袋看他,摊了摊手:“可这本质上就是点心啊,外表在美丽,如果脱离了食物本身,那它就失去了自己的意义,不是吗?”
Andy蓦然抬头,看着余晖下被晚霞撒了一片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里璀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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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离不开一个“吃”字
Andy心中一动,有一种拨开云雾豁然开朗的舒心之感。
是啊,若是脱离了“吃”这个字本身,那再美观也不过就是一方死物。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
“好,那我就来尝尝,你这素蒸音声部到底是什么味道!”他率先拿起一枚端着琵琶的飞天舞女,掰下那手中的土棕色琵琶,放入嘴里。
这种味道……好奇妙。
明明是轻薄的口感,却感受到了如丝绸般的丝滑和云雾般的柔软,在唇齿间稍稍抿化,舌尖留下了干枣的甜润和浓郁的奶香。
这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小琵琶内,竟然还藏了枣泥馅料。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手中这飞天舞女实在惟妙惟肖,就好像个真人一般静静伫立在他手心,他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吃哪一部分。
“您可以在头顶小小的咬一口,然后吸里头的流沙馅料。”余简给他提示。
Andy再次大感震惊,这舞女纤细的身躯内,竟然还能做出流动的馅心?他有些不相信,紧跟着便照着小姑娘说的方法,在舞女发顶小小地咬了一口,顺口一吸,细沙混合着奶香,一下子溢入口中,一瞬间他整个口中都被浓郁的香气填满。
他刹那间就挑起了眉毛,好吃得腿都想抖起来。
众人看他微闭眼,又仰着头,嘴巴不停地磨蹭着,也都跃跃欲试起来。
“我会永远记住它现在的样子。”有食客托着乐工、舞女自拍留念,再恋恋不舍地放入嘴里,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抽气声响起。
“太好吃了!点心皮软软糯糯,跟刚才吃过的船点好像,可是又比船点多了一丝嚼劲,里面的馅料更是调得特别合我的胃口,仅那么一点点的甜味。吃下去,真的就好像一个略微高冷的华夏舞女在嘴巴里跳舞一样,都快把我的魂勾掉了。”
“我吃的是吹笛的乐工,里头是咸味的馅料,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超级香……”
“还有我,还有我,我拿了最中间的千手观音!每一条手臂的馅料竟然都不一样,真是太神奇了!”
方子律头昂得跟大公鸡一样,坦然接受众人的眼中的惊艳和膜拜。他虽然就做了那么一个触手怪,可他用心啊——
那每一条细细的手臂里,都裹上了不同的馅心,只单单一个,就能变幻出无限滋味。
他得意地抖着腿,心里头美得跟喝了蜜一样。还得感谢小老板,要不是她慧眼如炬,看出了千手观音的不凡之处,只怕其他几位大师傅非得让他返工重做不可。
“绝了!”大家一口一个,都快把这七十二个不同的小人物夸赞得上天了。连带着几位大师傅,也纷纷受到了赞扬,师傅们嘴上不说,但那不断裂开的唇角,可透出出此刻的不平静。
余简淡定地朝大家拱手。
“小丫头,你们这道糕点,怎么定价的?”一连吃了两个不同的人物点心,Andy拍了拍手,问道。
余简笑道,“我们做这道糕点的初衷,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真正的华夏点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两天以来,华夏餐厅多蒙众位照顾,我们也看到了网络上对于华夏菜肴的点评。说实话,我们心里很感动。”
几位大厨跟着点头,面上很是动容。食客们中间不乏有很多面熟的人,他们从第一天就站在华夏阵营里,为他们呐喊助威。经营赛中,更是早早就过来捧场,拖家带口又呼朋唤友。还有网上的那些评论,在国外的社交平台上,大家都是非常正面的语言。光是这一点,都令他们心生感激。
余简眼含笑意,跟几位大师傅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所以这份点心,不要钱!这是华夏对大家的感谢!谢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以后有机会,大家都能来华夏,感受我们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
小姑娘烽火流星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光彩。她身后的大师傅们,不知什么时候站立成了一排,这一刻,这些身影异常高大。
不知道是谁,忽然鼓起掌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鼓掌的行列。大家都没有说话,寂静中只听掌声越来越激烈。
Andy笑了。
现在,他是发自肺腑的钦佩。
“我说,华夏餐厅真的很给力!他们做这些点心肯定花了很多功夫,我们可不能吃白食。”有人悄悄地跟同伴说着。
同伴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捏起一张大额纸币,塞进了集市门口的钱箱中。华夏的美食集市很实惠,每人只要付上一定的钱就可以在里面畅吃,而付款箱就在街口,自助式投钱。华夏餐厅信任每一个人,所以根本无人看管。
“在我心里,多少钱买不到这样的点心。这就是我的缪斯。”有人想着,也跟着摸出钱,投进了钱箱。
于是,在大师傅们都继续忙碌起来的时候,华夏的钱箱忽然增加了不少的分量。
“哎——华夏的点心呢?”泡菜国评委终于带着其余几人走了过来。啤酒国评委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有点心的踪迹,不免有些泄气。
Andy把拎在手里的礼品袋扔到他怀里,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华夏餐厅特意给你们留的,人家的点心早就被抢光了。”
什么??
啤酒国评委大惊,“我们可是算好了时间出来的,怎么就……”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Andy也不说废话,直接指了指礼品袋。
泡菜国评委一头雾水地从里面摸出一个长条盒子。盒子被安上了底座,用塑料盒罩住,里面是一位盘腿而坐,手掐兰花指的曼妙女子,眉间花钿蜿蜒入发,唇上朱砂微点,一双黑眸熠熠生辉。
乍一看,跟真人一样。
泡菜国评委一个手抖,差点没把盒子掉下来,好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体,又重新抱在了怀里。
“这、这、这……她、她、她……”惊讶得都要语无伦次起来了。
啤酒国评委眼疾手快地夺过礼品袋,又从里面掏出来同样的小盒子。不过这回,里面的人换成了手抚古筝的长发青年,额间一抹薄纱飘带,墨发随风飘扬,眼睫微垂,唇角一抹似有若无之笑。
他喟叹一声,手指却不断地收紧:“太美妙了——”
竟然能把人物做成面点,还做得如此逼真。这华夏……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啤酒国评委如获珍宝一样把盒子捧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能发掘出更让他感到神奇的地方,但总觉得盒子的人物有那么一些眼熟。
又被自己的记忆力打败,只得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Andy一声冷笑,目光悠远地飘向霓虹餐厅大门,定格在椭圆形红色灯笼之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灯笼也是华夏的传统装饰物。他缓缓开口:“华夏厨师叫他们‘素蒸音声部’。”
“什么?!”泡菜国评委大惊失色,“素蒸音声部不是霓虹国的传统食物吗?怎么华夏餐厅做这个……难道是……”
Andy瞥了他一眼,“素蒸音声部是华夏唐朝的美食,而且这说是一道菜,其实一道面点。霓虹不仅连自己的历史要篡改,甚至还想掠夺别人的东西……”
“可恶!”泡菜国评委一声国粹出口,收获了几人的视线。
啤酒国评委凉凉地吐槽:“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国家也很喜欢掠夺华夏的东西,是不是啊?”最后一个“啊”字拖得老长,直接让泡菜国评委老脸一红,有被人戳穿的心虚之感。
他讪讪一笑,赶紧把嘴巴闭上,省得最后把战火引到自己的身上。
枫叶国评委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了乐工的乐器,一边听着几人的谈话。他拿到的是乐工手上拿的好像是手鼓,垂着金色的铃铛,鼓面微微膨起,乐工的表情很是陶醉,似乎也被自己演奏的美妙音乐所吸引。整个人的肤色均匀,只余面上一点红霞。
这点心的馅料也很奇特,泛着一股药材的气息,细闻好像是人参的味道。不过这种味道极其清雅,吃在嘴里又完全不是药味,令他感觉特别神奇。
“很贵吧?”他一口咬掉乐工的腿,含糊不清地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华夏神秘的药膳工艺,据说那是皇帝才能吃到的东西,价值不菲。
Andy露出神秘微笑,摇了摇头;“免费,但也不是免费。”
这话从何说起?几人不免有些好奇。泡菜国评委不明白,呆呆地等着他解释。
“华夏说这是给食客们的回馈,所以是免费的。但食客们又自动付了钱,所以又不免费。不得不说,华夏比霓虹更容易得到顾客们的好感。”相比之下,越发觉得武田卑劣。Andy在美食圈这么多年,见到过利益至上的厨师,也见到过保有初心的厨师,可像武田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见得不多。
电光火花之间,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华夏几位厨师的身影。他此刻的心绪很复杂,带着自豪,又觉得有一些惋惜。
很快,便到了营业结束的时间。
方子律捶着酸疼的老腰叫苦不迭,“这白案的工作果然不是容易的。一个面点就能在料理台前站几个小时,大师傅们,你们真是了不起!”相较于他的疲累,其余几人反倒神采奕奕。
阿肆师傅抱着钱箱进来,脸上神色有些古怪:“挺沉的。”
方子律接过来,摇了摇,里头沉甸甸的闷响声,神色一喜:“好像确实比想象中的要多嘛。”
这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开始清点今日的营业额。张华心中万分紧张,瞧瞧地把手缩到身后,捏成了拳头。站在身边的赖大厨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我觉得我们胜算很大。”
虽然最后对决的素蒸音声部是免费的,但从早到晚的营业额并不差,几人都是常年经营餐厅的老师傅,一眼就能扫出到底能赚多少钱。所以赖大厨还是颇有自信的。
“28万9000元。”清点完最后一张纸币,主办方在平板系统上输入数字。
方子律:“这……这……不对吧……”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桌子上不算特别多的钱。
工作人员把纸币移开,露出了下面几张白色的支票,解释道:“大金额都集中在支票上,从1万到3万不等。我们已经验过了,这些支票是完全能兑付的。”紧接着又说道,“恭喜你们,获得了第二天的胜利。”
“YES!”方子律兴奋得跳了起来,一下子挂到赖大厨的身上,拖着一百大几十斤的庞大身躯嘤嘤作嚎,“赖师傅,咱们赢了!赢了!”
乍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余简也吓了一跳,心中想的是不可思议。面点的价格是他们几人共同定的,每个人就定了白菜价69元,能在集市中畅吃一天。哪怕人流量再大,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金额。
大额的支票,应该是在素蒸音声部后,食客们自发给的,而且他们肯定还多给了钱。
余简拦住正欲出门的工作人员,打着商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些支票退还给他们,可以吗?”
工作人员有些踌躇:“如果退还的话,是需要减去你们相应的营业额。”
“那如果剔除这些,我们比霓虹少了吗?”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那倒不会,即便减少这些,你们依然遥遥领先。”
余简肆意笑起来,在背后大师傅们鼓励的目光中,说道:“那就麻烦你们,请把这些大额的钱还给他们,也谢谢他们。”
工作人员神情不自然,眼中带着审视,再次问:“你们确定?”
经营赛中所有的钱剔除掉食材成本后最后都会归比赛队伍所有,这在比赛之初就已经说明了。付出多少便收获多少,这在国外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余简眼中星光闪耀:“我们……确定!”
“好!”年轻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笑起来,心中越发不齿霓虹团队。经营结束后,他第一站去的是霓虹餐厅。霓虹国的人大约也听说了华夏点心免费的消息,武田大郎正在里面大放厥词,满口都是诋毁华夏的词语。见到他们也没有给与最基本的尊重,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一个。
而华夏的这些厨师们,不仅给他们端茶递水,言语间都是满满的谦逊。面对这么巨大的钱财,他们也丝毫不为心动。
如果他们是评委,也会坚定地站在华夏这一方!
绑架(一)
霓虹酒店内,渡边正躺在满是玫瑰花瓣的浴池中泡澡。阿娇的纤长手指从背后伸向他的胸膛,轻暖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送上一个殷红唇印。
渡边一声笑,一骨碌转身,单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拖入浴池中。阿娇惊呼一声,娇笑连连。
场面一度混乱得紧,水花横飞——
片刻后,两人已经躺到偌大的床榻上。这间房间是典型的霓虹风格,酒店中一共只有两间,一间武田在住,另一间就在他渡边的手中。
“听说武田大人,今天可把脸面都丢光了……”阿娇小声地嘀咕道。
渡边勾起一抹讽刺笑意,点了点阿娇的额头:“你听谁说的?”
阿娇嘟起嘴:“我刚才去给您拿酒,路过武田大人的房间,他又在里面摔东西了,还不时地传来叫骂的声音。后来,酒店的安保都过来了……”阿娇俏生生地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渡边显然心情极佳,闻言也是哈哈大笑,末了还在回味着武田的表情,语气中却是带着满满的不屑:“他最引以为豪的面点技艺,竟然输在华夏人手里。呵呵,等回了霓虹,天皇肯定是饶不了他的。”
霓虹财阀频频出现丑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华夏人。天皇原本就对华夏心存忌惮,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华夏人?况且,武田虽然现在以霓虹人自居,但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外来之客。
“武田,是肯定不能用了——”渡边心中私腹道。经营赛的决赛在三天后,这是为了给两只队伍稍作调整,当然,也不排除主办方还另有打算。
阿娇看着渡边忽然沉下的脸色,再次说道:“大人在想什么?怎么这么愁苦?”她是渡边现阶段最宠爱的女人,所以渡边对她充满了包容,即便讨论到一些重要的话题,也丝毫不避讳她。
“我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赢得最后一场比赛的胜利。”两天的比赛差距并不大,只要在最后一天爆发,绝对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阿娇凑到他耳边,“大人,上一次阿娇跟您说的事,您觉得如何?”
渡边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精光,抱起阿娇让她坐到自己身上,点着她小巧挺立的鼻尖说道,“你这个小女子,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
几位大师傅忙碌了一天,回了酒店就累得出不了门。
方子律瘫倒在床上,踢掉了鞋子,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不行了不行了,我浑身没力气。赖师傅,明天不要叫我起床,我要睡到自然醒。”
赖大厨此刻也是浑身乏力,整个人都有一种透支的感觉,他瞟了一眼已经跟毛毛虫一样的方子律,“你呼噜打得震天响,我还能叫得动你?”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方子律闭着眼睛回嘴,满脸不服气。
两秒钟后,两人忽然又都笑起来。都是半斤八两,谁还笑话谁呢!
余简洗了个热水澡,安静地在卫生间吹头发。镜子里,小姑娘面上有着刚经过水汽的红润,虽然眼角带着一丝疲惫,但依然不影响她的风采。她放下手中的吹风机,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阿简,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成功了!”
素蒸音声部带来的影响力远远不止这些。
网上先是出现了几张对比图,霓虹国粗枝烂叶的诡异蔬菜雕刻与华夏仙气飘飘美轮美奂的点心一比较,高下立刻见分晓。而紧跟着,网络上便出现了一个话题:论霓虹企窃取的那些华夏文化。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中,爆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事件持续发酵,从西方延伸到了东方,又在华夏到达了高潮。一封封血书、一帧帧控诉都被抖到了网络上,世人这才知晓,原来霓虹对于华夏的侵略,远不止曾经的战争,还有不为人知但更可怕的秘密在内。
霓虹国,天皇震怒,亲自将电话拨打了武田手中。
武田卑躬屈膝,站立在原地不断地对着电话那头赔礼道歉,同时不停地为自己的失败找各种开脱的理由。
李易静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恶心又谄媚的话,不断涌出作呕的感觉。
天皇下了死命令,必须拿到比赛冠军才能一雪前耻,要是失利,便要将武田驱逐出境。
武田大骇:“天皇阁下,我为大霓虹作出了多少贡献,您不能说抹杀就抹杀……”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徒留下武田错愕的眼神,和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小易,帮我约一下华夏团队的张华。就说……武术芳想跟他叙叙旧。”憋了半天,他终于吐出了几个字。
李易推了推眼镜,推辞道:“武田老师,我并不认识华夏的人。”
武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毫无任何情绪,却满满都是威胁:“听说你有个孪生兄弟,就在华人街?”
李易霍然上前两步,厉声道:“不要把我弟弟牵扯进来!”一瞬间,他已经想到,肯定是李白来找他的事情被武田知道了,武田应该也派人调查过李白的底细了。
“牵扯不牵扯,就看你怎么做了。明天下午三点,酒店的茶室,我静候张华的到来。”说完,施施然地就往门外走去。
李易低垂着脑袋,狠狠地咬紧牙关,眼中恨意尽显。
华夏这边,余简刚掀开被子,门铃就被摁响了。透过猫眼,门外站着一位推车小车的服务员。
她皱了皱眉,这个点都已经过了送餐的时间,本能地她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我没有叫餐。”
服务员闷声闷气地用国际语说道:“是508的褚先生吩咐的,他让我们给你们每个房间都送一份餐食。”
褚良伟?
余简刚想证实,突然想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此刻正在床头柜上充电。顿了顿,她说道,“那你先放在门口吧,我等会自己出来拿。”
“好的,请您尽快取走。”
一会后,门口没了动静,再看猫眼,门外空无一人,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餐车的影子。余简拧开门锁,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餐车的下方忽然伸出了一只长腿,飞快地抵住想要关合的房门。
“刺啦——”一阵烟雾飘起,余简双目陡然圆睁,连忙捂住了口鼻,在来人还未反应之际,迅速蹲下身子,从半掩住的门缝中跑出了房间。
身后密密麻麻地脚步声传来。
她单独住在酒店的最高层,其余的队友都分散在其他楼层。“有人吗?能救救我吗?”她边跑边高声喊道,身后追赶的人越来越近,下一秒就要勾住她的衣领,就在这时,旁边的门瞬间被拉开。
一道纤细的手臂捂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房间里——
绑架(二)
余简失踪了。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唐渊。明明跟小姑娘约好晚上视频电话,没想到一直没人接,微信也不回复。想到小姑娘跟他抱怨疲惫的话,他估摸着应该是精神不济睡着了。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九点,还是没有任何回音,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心中瞬间感觉不对劲,立马打电话到前台。前台拨通了房内的电话,也依然没有人接听。这才警觉起来,联系了一同住店的其他华夏人。
房门一开,一只散落的拖鞋映入眼帘,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很明显当时她是打算睡觉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上面是一连串未接来电。
人,凭空消失了。
褚良伟冷汗瞬时爬满了整个背部,他的脑海里闪现了最不好的画面,这可是在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国外,一个小姑娘失踪在了酒店客房里,保不齐会发生些什么。
“查!立刻马上调监控!!”他一声大吼,拽着酒店经理就往监控室跑去。
画面上,清晰地看见有服务员打扮的人推车敲响了小姑娘的房门,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服务员先是应声离开,而后又顺着猫眼的死角藏到了餐车下方。房门打开两秒后,小姑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后面还有黑衣人紧紧跟随。
再后然,旁边一扇房门忽然打开,小姑娘被一把拽了进去。
褚良伟满含怒气,指着画面上的服务员问道:“这是谁?”
酒店经理疑惑地看了又看,“这并不是我们酒店的工作人员。”又对着对讲机确认了什么,“还有,这间客房昨日是没有人checkin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在里面。
“可她就是被人拉进去了!”褚良伟怒吼。
经理隐隐被他吓到,也不顾上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匆匆让人打开了房门,里面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是有人待过的样子。而更诡异的是,余简到底是怎么从那间房内离开的?监控中却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就好像是魔术中的大变活人一样,忽然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
头好痛——
额头传来的阵阵痛意让原本紧闭着的双睫缓慢地扇动着,过了好久,余简才缓缓地睁开眼。她揉了揉发烫的额角,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下的颠簸,汽油的味道,还带着一种特殊的干草气味,她大概率是在一辆饲料车上,而且还是一辆有隔间的饲料车。她被关在了里面,漆黑一片,触手都是冰冷坚硬的金属板。
四下敲了敲,没有人应答,车子还在飞速前进。看这架势,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她不由地把思绪拉回到昨夜——
她被拉进房间内,惊魂未定,身后抵着门板气喘吁吁。好不容易顺了气,才抬头看向帮助她的人。这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头栗色大波浪,妆容精致,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那一双大长腿,连同为女人的她都羡慕不已。
女子关心地给她递上一杯水,用华夏语问道:“你还好吧?”
“你是华夏人?”余简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缓和了喉咙的干燥。这种时候,能听见家乡的语言,真是比什么都来得感动。
女子点头,看见她又喝了一口水,视线移了移,露出优雅的笑容:“对,我是来旅游的。外面那些黑衣人,怎么会追你?”
黑衣人?
她刚才经过这间房间的时候,身后追兵起码还有好几米的距离,从猫眼里根本看不到追她的人的衣着。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是黑衣人?
“你到底是谁?”余简眯起眼。
女人弹了弹手指,踩着高跟鞋走近,附身跟她平视,又捏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这才略显无聊的说道:“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本事再大又怎么样?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上心?”
说着,鼻息又哼了一声:“至于我嘛~以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在女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余简刚想伸手拧开门锁,忽然一阵晕眩感袭来,瞬间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滑倒在地。
中计了。
黑暗袭来之际,她暗暗地骂了一句国粹。
也不知道褚老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绑走了,还有美食大赛,再过一天就是最后关头了。
余简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昨天大家都睡得死,也不知道褚老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绑架了。还有美食大赛,再过一天就是最后关头了,红案的厨师本来人就不多,方子律还是半个打酱油来见世面的。如果她不在,阿肆师傅和赖大厨不知道能不能镇住全场。
“啊——”抱着头,她阵阵哀嚎,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明明知道霓虹国不怀好意还轻信他人。这下可好,要是华夏输了比赛,她一辈子都不能安心的。
汽车继续一路颠簸,又上了一段平缓的路途,大约是高速公路。停顿了片刻,浓郁的汽油味袭来,她狠命地拍打着金属门,希望能让外面的人听到一些声响。
可她不知道的是,司机早就拉着加油员在一旁聊天,为了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车里装着被拐来的姑娘。
一会儿后,车子继续上路。接下来的路程很是复杂,不断地拐着弯,又不时地颠簸几下。体内还残留着迷药的余简在这种复杂的路况中,一边压抑着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边记着路。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车厢门被打开,连带着关押她的金属大门也被拉开。外面寂静无声,只依稀有鸟儿扇动着翅膀飞过,叽叽喳喳地细碎声音撒了一地。
她慢慢地探出了腿,脚下果然是厚厚的干草。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直到车厢门边。
底下,是一片泛着黑光的青草地,头顶是一轮米色圆月。
余简惊恐地发现,这竟然又是一个夜晚!而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四方小铁盒里面,待了整整一个白天!
伊森和杰森(一)
余简走到驾驶室,里面除了浓烈的烟味之外,空无一人。她摸了摸座椅,温的,说明人刚走一会。
她蹙起眉开始打量起这处陌生的地方,这是一片范围不算小的草场,几米之外的栅栏里满是聚成一团的羊羔。不远处,有木屋亮着昏暖的亮光。
她整整一天连水都没喝一口,嘴唇早就干裂得起皮,无论那里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场所,她必须要自救。
余简翻了翻驾驶室,从里面摸出一个分量不轻的手电筒,握在手心,悄悄地往木屋走去。
距离小木屋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一股诱人的香味窜入鼻间,她眼睛亮了亮,嘴角却抿了起来。这是炖牛肉的味道。牛肉到这种香味,起码要炖足超过4个小时,而司机刚刚下车,这说明……
屋子里不止一个人。
余简心中又是紧张了几分,握着手电筒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木屋里,杰森拧开啤酒瓶灌了一大口的冰镇酒液,拉开了夹克衫的拉链,大喇喇地翘起了脚。短靴带出一片灰尘,很快就漂浮到了茶几上。
厨房里,有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杰森,把你的脚放下!”
杰森不以为意,又喝了一口酒,指间触碰到遥控器按钮,面前的屏幕瞬间闪亮,他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球赛,时不时地呐喊助威起来。
几秒钟后,一颗完整的小洋葱以极快的速度碰撞到他的头顶,跟着响起男孩尖锐的叫喊声:“我让你把脚放下来——放下来——”
接着就是清零哐啷一阵物件倒地的声音。
杰森立马起身,箭步跨到厨房,一手箍住男孩的双手反绑到身后,另一手拼命地摁住他不停甩动的脑袋,嘴里大喊:“伊森,冷静!冷静下来!”
过了好几分钟,名叫伊森的男孩子才渐渐平静下来,他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杰森稍稍放开他,给他揉着手臂和身体各处,又把他抱住,拍了拍他的背:“都是我的错,伊森。没事了,没事了。”
伊森还是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是眼珠子还是缓慢地转动起来,他把下巴抵在杰森的肩膀上,垂立的双手也抱住面前男子宽阔的肩膀,转头——
窗户外,余简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个男孩,满脸都是被烧伤的痕迹,乍一眼看上去,就跟十八层地狱中被烈焰灼烧过后的厉鬼。
“杰森,那是你的客人吗?”伊森疑惑地问道,眼神却锐利地射向窗户。在那里,余简浑身一僵,慢慢地开始后退。
……
“还是找不到吗?”唐渊坐在急速飞驰在高速公路的车上,神情冷峻。
秘书刚打完电话,闻言心中也是一梗。跟随唐渊这些日子,他自然知道余简对于老板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依然摇了摇头:“没有消息。酒店的监控被人篡改过,那间房里到底进了谁,还没有查出来。”
唐渊手指不断地敲击着座椅,在封闭的小空间里,这一声声就好像打在每个人的心房上。他沉声道:“加快速度,我要尽快赶到花城。”
“是,老板。”司机得了指令,脚下油门深深地踩了下去。
华夏酒店内,几名大师傅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褚良伟在报警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寻找华夏官方的帮助。一名华夏公民在公鸡国悄无声息地失踪,还是在为华夏争光的参赛人员,华夏的高层震怒了。
而这时,放在桌面上余简的手机震动起来,方子律伸头一看,是来自爸爸的视频请求。
“怎么办?”他扒拉着头发,愁苦万分,“小老板的爸爸来电话,接还是不接啊?”
余简失踪的消息还没告诉家里人,余建国照例在固定的时间给她打视频。他从前两天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眼睛也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女儿一个人在国外这么久,虽然是参加比赛,可老父亲还是担心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余建国看着久久没有接通的电话,嘀咕着:“阿简怎么不接电话?会不会出事了?”
余妈妈笑着撇了他一眼,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咱家姑娘机灵着呢!可能这个点有事在忙,你等会再打呗。”
余爸爸眉头皱的更深了:“我白天打电话就没人接,这都晚上了还是不接!阿简从来不会这样,哪怕当时在忙,回过神了也会回电话的……”
这么一说,余妈妈倒是也警觉起来了,手上动作一顿,“不会真有什么事情吧?”又接着说,“你给小渊打个电话问问,他不是也在花城嘛!”
余建国登时不干了,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我才不找他呢!这个臭小子,竟然拐了我女儿!”
都说岳父看女婿,越看是越不顺眼。余妈妈心里好笑,嘴上倒是帮着他,“是是是,他不是个东西!但是这节骨眼上,你就先放下成见,姑娘在外头的安危比较重要不是?”
余建国红着脸梗着脖子,不答声。余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骂了一句饶乡方言,拉着已经拼命揉眼睛的余圆回房去了。
余建国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会,确定余妈妈已经关上了门,这才悄默默地又摸出手机。
手指划拉了半天,明显的思想斗争过后,终于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久到余建国整张脸都要黑得滴墨,没有耐心的时候,对方终于接起了电话。
“余叔叔。”唐渊佯装镇定地开口,只是握着手机的指尖渐渐发白。
余建国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事先声明,我可不想主动找你的啊——”
“叔叔,等回国了任凭你处置。”唐渊回答。
这么些日子虽然人人劝他,唐渊是个绩优股,又那么喜欢阿简。但余建国可是过来人,绩优不绩优的另当别论,关键是他姑娘还那么小,怎么能就跟野男人谈恋爱了呢?唐渊这话,倒是让他犹如喝了一口蜜水,胃腹里暖流划过,算是心中平衡了不少。还算这小子上道,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余建国想起正事,又问:“你今天有没有见着阿简?她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也不接我电话?”
话问出口,唐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加苍白。窗外,漆黑一片,暗的一点灯光都没有,只有不断闪过斑驳的树影。
他艰难地开口:“余叔叔,阿简……她被人绑架了。”
伊森和杰森(二)
余简是个女流之辈,加之被迷药迷晕了一整天滴水未进,不敌强壮男人的速度,很快就被追赶过来的杰森抓住,“请”进了小屋内。
杰森以为她还没有醒,又担心她一直在里面会闷死,所以才在下车的时候开了车厢门。本想着等吃过了晚餐再去把她弄出来,没想到竟然差点让她逃走。
不过杰森并没有太过担心,这方圆几公里内只有他们一家农场,余简一个小姑娘,冒然在这荒郊野外,被救的可能性等于零。
“吃吧。”杰森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姑娘,用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
这个姑娘是个黄皮肤的东方人,但跟他以前见过的亚洲人不同,她……更瘦弱一些,皮肤也更白,如果忽略掉她此刻的狼狈模样,杰森觉得她比商店里卖的洋娃娃更漂亮一些。
可就是这样弱小无助的小姑娘,怎么会惹上了公鸡国最恐怖的一群人?
余简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查,她只能听懂几句公鸡国语言,而且还得是没有口音的。这个男人显然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她只能揣摩着作用猜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余简用世界语问道。
杰森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摊手耸肩,表示自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另一头,伊森自惭形秽地缩在厨房里,手中的木勺不断地搅动着锅子里的食物。哥哥抓回来的女孩就好像天上的明月那般耀眼,只一眼他就看出了不凡。女孩在看到他的脸之后,虽然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厌恶。
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开心。
十年前家里一场大火,哥哥杰森在外跑运输,只有他跟母亲在家里。火势蔓延得很快,而他们又在熟睡中,等有人发现的时候,母亲早就被烧成了黑炭,而他因为平时睡觉就不安稳,滚到了床底,虽然免于一死,但全身烧伤面积高达70%,一张脸也被烧毁了一半。
从医院出来后,人人都觉得他像是钟楼里的怪物,以前的朋友对他敬而远之。慢慢地,他也越来越怕见人,还得了心理疾病。
哥哥杰森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带着他搬回了南部的农场。平时杰森经常在外跑车,一周也就回来个一两次,只有他自己呆在这里。
寂寞,却又很安心。
可是……这份安心却被今晚突如其来的女孩打破了。伊森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心里慌张得不行。
她是谁?哥哥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伊森——”
杰森在叫他,他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伊森,你过来一下——”
杰森又在喊,他抿住唇,拼命往锅子里倒番茄酱,一勺又一勺……
杰森无奈地叹息,走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肩膀:“伊森,你过来做下翻译。”
伊森扭动着肩膀,无声地抗拒着。他不愿意见外人,哪怕没有恶意的女孩也是一样的。
“我如果不把她带回来,她现在可能已经是河里的一具尸体了。”杰森告诉他,想到黑帮的兄弟找到自己的时候,焦急又不忍的模样,“比利让我把她带走,越远越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农场,有个人说话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你哥哥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她不像是个坏女孩。”
伊森动作一顿,似乎在认真思索着杰森的话,但依然不说话。
杰森继续说道:“她见到你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激动,不是吗?你会说世界语,跟她聊聊。不用担心,我就在你身边,如果她有不对劲的地方,我立刻把她……”说着,掏出了别再腰间的刀。
伊森瞪着黏连在一起的眼睛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怖的狰狞。
杰森讪讪一笑,收回了刀,张开双手做了投降状:“好的,好的,我什么也不做。”
余简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牛肉汤,肉质炖得都化进了汤水里,浓稠得跟欠汁一样。她早就饥肠辘辘,纵然现在的形势有些不大妙,但也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一小碗融合了土豆的肉汤下肚,她才觉得整个身体暖了起来。
虽然如今已是五月,可荒郊野外的农场温度要比花城低了好几度,她被关了一天,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睡衣,冻得手臂都有些发紫了。
“沙发上有毯子。”伊森端着一锅子的炖菜过来,僵硬着声音提醒。
余简一愣,忽然就欣喜起来,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会说世界语?这是哪里?为什么他要绑架我?”她指着杰森问道。
“绑架?”伊森琢磨着这个词,扭头又用本地方言问杰森,“你绑架了她?”
杰森慌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伊森皱眉,脸上的疤痕都聚集在了一起,更显得诡异几分,一字一句地说:“我哥哥说他没有绑架你。”
“那我为什么会在他的车上?”这下,轮到余简疑惑了。刚才的时间里,她稍稍整理下思路。从她被陌生的华夏女人迷晕开始,到出现在这个农庄,中间消失的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先离开这里,她问:“这是哪里?你们能让我离开吗?”
伊森转头跟杰森嘀咕了起来,杰森面露难色,拼命摇头,紧接着又露出凶狠的表情。余简默默地关注着这两人,视线悄悄地寻找着可以防身的工具。
片刻后,伊森重新面向她:“这里是公鸡国最南部的法斯拉市,我们的农场距离最近的镇还有好几十公里。我哥哥说了,让他把你带走的人说了,如果你再次出现在花城,那我哥哥和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咧开泛着鲜粉色的嘴唇,露出八颗有些尖利的牙齿。
“所以……为了他的小命,你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什么?!
余简脚下一虚,差点没站稳,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兄弟二人:“我是华夏人,你们这是囚禁他人,是违法的!!”
伊森不以为然,接过哥哥手中递过来的刀叉,“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心里,我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主心骨
“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来这里叫嚣!”
方子律眉头紧皱,干净利落地转身,一把将手上早就揉成一团的脏抹布掷到李易的脑袋上。李易的脚步顿了顿,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张华师傅,小霓虹现在找你,准没什么好事的!”方子律拳头都伸出来了,要不是被赖大厨拉住,拳风早就挥到这个不忠不义的败类脸上了。
张华站在原地,一手摩挲着下巴,眼底幽暗一片。小老板暂时还是没有消息,华夏团队人心惶惶。不可否认,跟余简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大家都无意识地把她当成了主心骨。如今她不在,就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丝慌乱。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李易找上了门,先是表达了对他们的恭喜,接着便说明了来意:武田大郎约见叙旧。
叙旧?
张华冷笑:“我跟他可不熟。”
李易看着个个脸上带着憔悴之意的华夏成员,气定神闲地将手插进裤子口袋,淡淡地说道:“我劝您还是去见一见,说不定对你们现在……有帮助。”
原本应该在昨日就邀约张华见面的,就在他苦于如何开口之时,武田大郎笑哈哈地找到了他,脸上欣喜之意喜于言表,言语间都带上了丝轻浮。
“小易啊,华夏那边应该有的头疼了。”
李易不明所以,歪着头问道:“武天老师,这话从何说起?”
“哼——华夏之所以能跟霓虹抗衡,就是因为那个姓余的小丫头。素蒸音声部……也是她出的主意!怎么,觉得自己狠狠打了霓虹国的脸?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武田脸上骇色大显,忽然又阴森一笑,“只要没有了她,华夏……不足为惧。”
李易心中大惊,不自觉地拉住了武田大郎的手:“武田老师,您做什么了?!”在武田不悦的目光下,不得已又缓缓放开了手,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华夏好像不是那么好惹的。”
“不好惹?”武田挑眉,嗤笑一声,又把双手交叉至于脑后,扭动舒展了一下脖子,这才睨了李易一眼,“华夏虽有广袤天地,可经济、文化样样不如霓虹,年轻一代,早就被网络侵蚀了思想。这样的华夏,如何能跟霓虹相比?!你说华夏不好惹?我就是惹了,他们能将我如何?!”
说罢,狂妄地大笑了起来。
李易心中怒火滔天而起,他缓慢地低下头,不断地思量着武田的话。他真是……错得太离谱,简直就是被鬼魅迷了眼。李白说得没错,他真的辜负了父母,辜负了家乡对他的养育之恩。
他勉强地咧开嘴,“武田大人,张华那里……”
“照样找他。不过时间改到明天。小易啊,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张华那焦头烂额的模样了……”
武田离开之后,李易又碰到了助手小栗。这个家伙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看向李易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在经过身边之时,还故意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李易一个不留神,差点倒在一旁的盆景上。
小栗桀桀笑道:“别以为在武田面前装成小白兔我就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诉你,霓虹国不容许任何人挑战权威。武田是头脑清醒的人,你,可别被我抓住小辫子哦——”
李易佯装听不懂的话:“小栗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栗凑近他,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见过谁,说过什么,以为没人知道吗?”
李易再次惊异,但面上依然无辜:“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小栗冷笑,倒也不跟他多纠葛,缓缓直起身体:“没有的话最好。比赛的事,渡边大人已经想到了良策。我可警告你,别再节外生枝了。”
渡边村一?
这中间又有他什么事情?
……
从李易的不清不楚的话句里,张华隐隐找到了什么线索。
“不好!”他暗道,立马拉住方子律,焦急万分,“快,打电话叫褚老回来,我大概知道是谁绑走了小老板!”
褚良伟风尘仆仆赶回来,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整个人衰老了一大圈,嘴上都上火起了泡。
“大华,到底是谁?”
张华沉思几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武术芳。”武术芳这人,睚眦必报,更别提从美食大赛初,余简带领的华夏就一直压制在他头上。他拿出了看家本领,做出了天鹅酥,没想到又被素蒸音声部抢了风头。而且在孰是孰非上,霓虹国两头都没讨好,更是在网络上收获了一大批的谴责。
要说武术芳不起杀心,张华都不相信。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能在众目睽睽中,让一个人消失了。
褚良伟心神俱裂,整个人暴怒起来:“混账!他曾经还是一个华夏人,怎么能残害同胞!”
“是与不是,等我会一会他就知道了。”张华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记起武国良最后的那句话:如果可以……那就最后再放武术芳一码,就算是他……断了与武家最后的情分吧。
良哥啊良哥,你心心念念记着与对方的亲情,殊不知他已经将黑手伸向了你最心爱的徒弟身上。就算这样,你也还要再放过武术芳吗?
华夏,京城。
原本是一片欢声笑语的小院子里,多了几分萧索。余妈妈以泪洗面,小余圆也没有了往日的欢乐,瘪着嘴不停地抽泣,余奶奶承受不住惊吓,差点晕了过去,此刻正卧在床上。
余建国停了餐厅的生意,跟余建平和武国良三人一起抽着闷烟,低沉的脸上越发的沉默威严。
“武术芳!他奶奶的你要要是敢动阿简,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都要跟你拼到底!”吸了半截的烟蒂狠狠扔到地上,武国良一脚踩上,碾了又碾,凶狠地嘶吼着。
余建国愣了愣,眼睛眯起,投向武国良的视线中带着审视和探究,他问道:“什么武术芳?阿简的失踪……跟他有关系?”
有线索了
“阿简!”迷迷糊糊睡着的余奶奶忽然大喊出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剧烈的动作让她眼前一黑,但是脸上的惊恐不变。
“妈,怎么了?”余妈妈听到叫喊声,连忙走了进来,老太太泪流满面,见到媳妇儿就抓了她的手。
“丽萍,我刚才见到阿简了。她浑身都是水,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我叫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张脸,灰青灰青的,眼神空空荡荡,根本不看我。我刚想拉住她,她……她就消失了!”余奶奶紧张得语无伦次,“阿简她……她会不会……”
说完,嚎嚎哭了起来。这一声声的抽泣,让余妈妈也跟着流起眼泪。两个女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院子里,余建国脸色严肃,“武国良,你把话说清楚!”
他刚知道阿简失踪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赶去公鸡国。但唐渊把他劝住了,这个男人在这一刻承担起了巨大的责任,他向余建国保证,一定会把余简安然无恙地带回华夏。
可即便如此,一家人的担忧还是只多不少,因为唐渊也说了,暂时还没有查到到底是谁把阿简带走。这乍然听到武国良的话,余建国心惊的同时,也有一丝兴奋,既然国良知道原因,那是不是就能找到阿简了?
武国良咬着牙,心中满是对余家的抱歉和对余简的心疼:“建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阿简可能不会被武术芳盯上。”又一点一点把武家发生的事和与武术芳之间的恩怨告知他。
空气中满是凝重气氛。
良久,余建国才开口:“要是我提前知道这些情况,也会让阿简做同样的事。”说罢,拍了拍武国良的肩,“国良,这些年,苦了你了。”
余建平已经听得呆住了,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武国良满脸苦涩,遥望远处天空,灰蒙蒙一片。怎么说?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伤害自己的是曾经最信任的亲人,这人只是因为单纯的妒忌,就想把他从世界上抹杀掉。
而现在,同样的一幕又发生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武国良眼神变暗,说道:“建国,马上给唐渊打电话,让他盯着武术芳,一定要问出阿简的踪迹。”
晚了,就怕阿简真的有危险了……
……
霓虹国酒店内,小栗跪坐着为武田的杯中倒上刚泡好的茶水。武田捏起指堪堪端起,凑近鼻尖一闻气味,眉目舒展,“已是好久没有喝到过这样浓烈的茶味了。”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滋味浓烈的红茶,喜欢那种热烈的苦意后泛起的甘甜。就好像他的人生,从来都是要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后来到了霓虹,倒也习惯了清淡的霓虹茶,算是能屈能伸了。
张华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沉浸在茶水美妙的滋味里,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走近,或许从心底,就是在漠视对方。
李易伸手示意:“张师傅,请坐吧。”
张华定定地看好几眼武田大郎,只觉得这人面色疯癫的不行,眼神中越发冷峻,隔了好一会才开口:“不必了,有什么话快点说。”
武田轻笑,依然没有睁开眼,话句里轻飘飘的:“那么着急做什么,我可是在回忆咱们的过往呢……”
过往?!
张华顿时一股生火就冒了起来,他指着武田的鼻子骂道:“你有什么过往?!武术芳,你根本不配称人!”
武田一点也不生气,微微抬起眼皮,脸色自然:“武术芳这个名字,我也是多年没有听过了。华子,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冥顽不灵。”他嗤笑,杯子随意地扔到小栗手中的托盘上,微低下头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袖摆。
霓虹的传统服饰,袖子上窄下松,不算方便,但他很喜欢。每次穿起来,都觉得自己像是古代的帝皇一般。
“华子,你们口里一直说的人情道义到底是什么?是明明面对不公平的命运还要继续隐忍,做一个缩头乌龟吗?我不愿意,我武术芳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那些年我一直在阴暗潮湿的小厨房里,日复一日地做着枯燥乏味的工作,甚至为了生计还要带着武国良走街窜巷去当野厨。华夏不给我机会,霓虹给了。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他冷静地说着,这番话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最亲密的人。
张华冷眼相对:“这不过是你狭隘的想法而已。”每个年代都有年代的特性,这是历史所就无法改变。可他师傅、武国良也一同生活在那样的年代,如若每个人都像他这般,华夏的传承还如何能继续?
武田伸出一指摇了摇,不赞同:“我这不是狭隘,是实务者为俊杰。”
张华不想在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不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余简在哪?”
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武田大郎的身上。小栗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而李易的目中,满是探究。
张华继续说道,带着些许示弱:“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你不能这么残忍。
哪只武田笑嘻嘻地反问:“余……简?那是谁?哦……我想起来,好像是你们华夏队伍里的那个女孩?她不见了?”
“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张华怒吼。
这下,武田也隐去了笑意,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别说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华夏,必然是要臣服在我霓虹脚下的。啊哈哈哈哈——”
“你——”张华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拳头狠狠地打向他狂妄邪恶的脸,就在离着武田的面部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他被身后的保镖牢牢地禁锢住。
武田一脚踹向他,他一个没站稳,单膝跪地。武田趾高气扬地扬脸,用着施舍的口吻对他说道:“接下来的比赛,我劝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该怎么做。某些人的命运……可是掌握在你们手中的。”
张华蓦然抬头,愤恨地咬住牙。
请你们全力以赴
南部农场,杰森从镇上回来,把一袋子的衣物放到余简面前。
“给你的。”伊森站在背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余简简直要抓狂了,这两人的脑回路简直不能用常人来看待。随便绑个陌生女孩回家就算了,她都已经自报身份了,两人竟然还是不为所动。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好言说道:“伊森,你们放了我吧。”
伊森可怖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还在傻笑的杰森,淡然地摇了摇头:“不行。”又说道,“楼上的房间已经给你整理好了,你去换衣服吧。”
余简攥着睡衣的衣角,看着伊森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一种难言的复杂,“伊森,你知不知道正在举办的美食大赛?”
从昨天晚上进入这所小木屋开始,她已经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跟伊森的共通点。如果不出意外地话,伊森也是一位厨艺爱好者,且技艺不凡。那一锅牛肉虽然看着普普通通,可只要尝一口,便能吃出里面的不凡。
还有伊森端上来的炖菜,即便是用了最常见的蔬菜,滋味也比她在公鸡国几家著名的老牌餐厅好得多。
果然,伊森的脚步停住了。他依然背对着余简,可就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悄悄地起了变化。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一字一句说道。
有戏!
余简眼睛微亮。她虽然看不见伊森的表情,可从他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一丝情绪波动。
“我是华夏队伍的参赛者,正在跟霓虹国进行最后的决赛。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霓虹国绑架了我,无意中才被你哥哥救的。伊森,明天就是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如果我不出现,霓虹气焰嚣张,必然会狠狠打击华夏的……”她苦口婆心地劝解着,“伊森,厨艺……不能被玷污。”
伊森的身体狠狠地震动了一下,他猛然回头,凶狠地看向余简。脸上沟壑的疤痕更为清晰明显,他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玷污……玷污……丑八怪!我不是丑八怪!”手紧紧地抱住脑袋,把面容掩藏在臂弯中,瞬间蹲下身体,牙齿咬得咯咯响。
“伊森!伊森!”杰森大惊,连忙抱住伊森,可这孩子此刻听不进任何话,整个人狂抖不止,杰森强力掰开他的嘴,又朝着余简大喊,“快拿东西过来让他咬住!”
虽然语言不同,余简也发现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劲,伊森的状况有一点像是癫痫发作,她四下找寻着,从装衣服的袋里随意拉出一团布头,揉搓成球,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塞进伊森的嘴里。
杰森拍着他的后背,不断地给他疏导顺气,恶狠狠地瞪了余简一眼,她到底跟伊森说了些什么,又惹得他病情发作。这个女孩,留着真的是个祸害!
杰森眼神逐渐转向凶恶,那迸发的寒意让余简苦笑着后退了几步。
好在伊森很快清醒过来,他拉住杰森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哥,你带我回房间吧。”又对着余简说道,“你也回自己的房间吧。”
余简默默地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连眼眸都低垂着,但声音里,却是浓浓的哀伤。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
贪嗔痴妄者,果然可笑又丑陋。
“怎么样?是不是武田干的?”赖大厨看着走进来的张华,问道。
张华微微点头,“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确定应该就是他。”
“该死!这个小霓虹,竟然真的做这么恶心的事情!”方子律破口大骂,直接问候了一遍霓虹队伍所有成员的亲戚朋友,又紧张兮兮地问,“小老板会不会有危险?”
张华沉思了一番,摇头:“依我对武术芳的了解,在比赛未结束之前,他不敢轻易动余简。而且,刚才他还威胁我了,只要我们放弃或者输了比赛……”
接下来的话张华没说出口,但每个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也陷入了挣扎之中。
明日的美食大赛最后一场比赛。刚刚主办方的人已经来过,首先对华夏团队有人失踪的事情表示了同情,也表示会安排人手帮忙一起寻找。但更重要的,是送来了明日比赛的主题内容。
没错,最后一场经营赛,将会采用评委指定内容以及自由发挥两者相结合的模式。参赛者需要在备餐期间完成相应的食物制作,同样的,谁能获得更多的营业额,谁就能获胜。
而这一场比赛被指定需要做的类别是——汤。同为来自东方的国度,华夏和霓虹在饮食习惯上有着相似之处。可以说,霓虹的饮食更像是华夏其中的一个分支。评委们自然也深谙这点,所以在主题的选择上,也更加贴合两国的实际情况。但是这个汤,既要是整桌餐品的精华,又要支撑贯穿全部的食材。
如今群龙无首,几位大厨倒也难得地意见统一起来。拿到这个命题,他们脑海中就同时出现了一个词语——火锅。
这个在华夏历史占据了重要地位,如今又逐渐成为华夏代表的特殊食物烹饪方法,就让它,带领华夏走向巅峰。
阿肆师傅是几位中最冷静的一个,他本身不善言辞,有时候反应还会慢一拍,但他向来做事仔细,考虑得多。他沉着地问:“就怕霓虹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队伍里不是有一个出自川省的厨师?”
褚良伟嘿嘿一笑,眼神中透露出狡黠:“我刚才已经在主办方那里备案了,霓虹就算跟我们做出一样的决定,也没用。”这次比赛的规则是不能做同样的食物,褚良伟提前就跟几位大师傅商量过了,等张华一回来,也征求了他的意见。既然大家思想统一,褚良伟立刻给主办方去了电话。
主办方的负责人还在纳闷:“你们商量得这么快吗?”
褚良伟反问:“霓虹国呢?”
“他们还在讨论中,暂时没有任何回复。”
褚良伟这才舒了一口气:“就它,火锅!”
这种抢占先机的快感,稍稍冲淡了房间里遍布的愁云,但很快,大家又陷入究竟是继续比赛,还是认输这两难的境地里。虽然比赛重要,可他们更担心的还是余简的安危。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方子律离得最近,一把拉开。门外,是个略显憔悴但依然器宇轩昂的男人,他一步步稳稳地走进,向着众人颔首示意。
“唐……”方子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名字。
“唐渊。”男人优雅地说道,又向几位深深地鞠起一躬,“请各位,在明日的比赛中务必要全力请大家用冠军奖杯来等待阿简的回归!”
空气一下子静止,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众人的脸上均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这个男人,忽然出现,带着卑微的恳求,却一下子刺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那个聪慧又可人的小姑娘,如今生死不明不知道在何处。而她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为华夏争得比赛的胜利。
方子律的鼻子一酸,忽然想到余简那张莹润又不肯服输的脸庞,眼角微微湿润了起来。
半晌,他狠狠地挥动拳头,说出了此刻每个人的心声:“汰!干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