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画锦TXT下载画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画锦全文阅读

作者:凉风微醉     画锦txt下载     画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命运

    四人一边吃饭赏景,一边闲话家常,到了差不多的时辰,顾贺源才开始聊起一些江南特色,最后的落脚点是想要带卢蕊也回去看看。

    可惜,现在没有合适的机会,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去顾府住几天,感受感受。

    卢蕊和诚玉格格关系亲近,是在好没有的事,纳兰夫人听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吩咐着人去给她收拾东西。

    傍晚时分,清风禾香朗月提着几个包袱放到马车上,卢蕊和纳兰夫人辞了行,正待要走,清风却拉住了她,示意她看站在府门里头容若。

    顾诚在一旁瞧见,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什么话,就去吧。”

    卢蕊转头看她:“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走吧。”卢蕊再最后看了他一眼,跟在顾诚后面,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慢慢跑起来,稳定了速度,卢蕊才撩开了帘子,向后面看去。

    ”你何必呢?“

    距离越来越远,卢蕊连纳兰府都有些看不清了,她松开帘子,回身坐好,定定的看着顾诚。

    ”禾香到底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既是你的,也是我的。“

    ”那么,你为什么找那些话来诓我?“

    顾诚本来还想装糊涂,终究还是受不了卢蕊那幽深的目光,咳了一咳:”表姐,这么多年,除了父亲一个亲人,我便再没有其他可以亲近的人了,这次结束到处游历的日子,回到京城,我没有想到第一次进宫,就会遇见你。当时,我很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和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也很高兴,最终,他让我以交易的形式来和你相处,在这个世界上,利益最是无情,却也最有情。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你其实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是,如果有其他的东西掺杂,我们有了联系的必要,自然而然,在一起经历一些事情当中,我们从前遗落的东西会回来。“

    ”况且,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万一以后,我们需要你的帮忙,这样,我们开口也方便点,你也不会厌恶我们拿感情做交易。交易,最好还是交给交易。“

    卢蕊看着眼前直视她的顾诚,她知道,她没有撒谎,虽然一贯的不真诚,却又饱含了一份珍惜在里头,她好像找不到什么说法来反驳她,虽然总觉得那儿不对。

    最后,她也还只是呐呐的说了一句:”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感情是感情,感情里有一样,是互帮互助,目前为止,是你在帮我,以后,我也应当帮你,谈不上什么交易。“

    ”可能是行走江湖,贯不与人交往,已经忘了,和亲人之间应当怎么相处。“

    亲人这两个字,说的卢蕊心头发热,却终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马车哒哒的声音回响。

    ”为何不回江南?落叶归根,不是么?“

    顾诚摇了摇头:”那是母亲的故乡,父亲,他没有故乡,他曾经说,有母亲的地方,便是他的故乡,可是,母亲不在了,很早就不在了,父亲于是到处游历,想要找到自己的根,可是没有,大千世界,势力遍及,金钱满地,对于父亲来说,依然没有找到心定的地方。而我也在飘浮中,渐渐习惯了四海为家,只要父亲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过江南么?“

    ”不是的,还是回的,每年到了母亲的忌日,父亲就会带着我回江南,不管在哪,不管路途有多远。至于京城,太皇太后要我每年过年前后,不拘时间,最好,都要来看看她。小的时候,父亲会陪着我来,更大了些时候,我就一个人上京。“

    ”你胆子也是大,姨夫也不担心么?“

    “怎么不担心?每年我一个人平安回到他身边,就会看见他一脸憔悴,瘦了好些。“

    卢蕊唏嘘了一声:”终归你不是旁的女子可以比拟的,路途遥远,你就没有遇见一个可以交付的人么?“

    顾诚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缓缓说道:”有!现在说来,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去年,我回京看望太皇太后,保护我的黄镖师,那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却不知怎得,突然病倒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得事,祸不单行,我的马车被一群草寇围住,护我的其他镖师和他们打了起来,起先两方势均力敌,可是,渐渐的,我们就落了下风,那里是在山道上,地形,他们比我们熟,躲藏起来,出其不意,很快,我的镖师就节节败退,他们虽然也被我们打伤了大半,但半点便宜我们都讨不到,甚至,眼看我差点被一个草寇抓住。”

    “就在着危急时刻,一只箭不知从哪里横飞过来,一个男子策马狂奔,双手搭箭,一射一个准,形势瞬间发生了扭转,最后,我和我的几个丫头,婆子,剩下的镖师活了下来。“

    ”我想要报答他,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又骑马走了,连个正式的照面都没打,只是遥遥喊了一句’后会有期‘。“

    卢蕊听着这个故事,觉得引人入胜,笑着打趣:”你说书呢?这般危急的情况下,你好像也不害怕,整个场面,你都记得,现在也能这样轻松说出来。不过,倒真的算得上是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不过,对于这位英雄,你是一无所知了。“

    这个桥段怎么都觉得熟,卢蕊这才想起来,她也是因为看见了容若的英勇行为才会倾心与他,也是一样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命运却好像终于要补偿她以前的不幸,让她嫁给了他为妻,不过,现在,她有点摸不着这个到底是好运还是坏运了。

    真的是命运啊,姐妹俩,连遇见的爱情,都这般相似。

    顾诚却笑起来,天真烂漫:”不是不害怕,只是行走多年,我和父亲多少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也就习惯了,况且,那个时候,越害怕,越会出事。害怕,可以留在脱险之后,不过,通常情况下,事后,也不会害怕了。”

    “至于他么,我知道他一定是京城里的人。那声’后会有期‘是京城里的语调,而且,我遇袭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他离开时,走得方向也是去往京城。再者,他的穿着搭伴身手皆是上品,一定不是平常之人。最重要的是,我看清了他的长相。“

    卢蕊欣慰的点了点头,凭借顾家的眼线,用心在富家或者官宦子弟中找找,迟早会找到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顾诚却突然消极了:”只是,恐怕,他不记得我了。“

    这时,看着她这般模样,卢蕊才真的觉得眼前的女孩是她的表妹,还是一个需要人保护关心的女孩,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不可控的感觉,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头,轻轻的拥住了她。

    ”不过,没关系,表姐,等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会让他想来的。“

    卢蕊却想问,如果他已经结亲,那你当怎么办?

    但这话,在她心中盘桓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万一这个假设不存在,岂不是徒给她增添烦恼么?

    更何况,她的心里,也装着其他的事。

第六十一章 顾府

    等到顾诚慢慢回复,马车也开始减速,不多一会儿,就完全停下了。

    卢蕊和顾诚下得车来,看着眼前低调而不失庄严的府门牌匾,卢蕊心中不知为何,有一根弦突然松了。

    进了府,一路走来,假山环绕,亭台楼阁,群花水榭,鹅卵石子,青石路面,昏黄的余晖,配着点点路灯,整个府看起来不像是人间所有,安静悠扬,在这里,好像时间会静止,很有一种小小世外桃源之感。

    卢蕊转过头,笑看着顾诚:“你们这府才是真的巧夺天工,居然也稀罕我们纳兰里那点子水榭么?”

    走在前面的顾贺源哈哈笑着:“小蕊啊,看破不说破,是乃人生之境界也,回去了,可别拆我的台。”

    听着这一声‘小蕊’的称呼,她有片刻的恍惚,仿若是从前父亲对她的呼喊。

    “侄女知道的,定不会拆了姨夫搭的台。”

    “那便好,比小诚听话多了。”

    顾诚撅着嘴:“爹,你又消遣我。”

    “哈哈哈,不敢不敢,老夫怎敢消遣我们大清的格格啊?”

    “爹。。。”

    听着这两个人的斗嘴,卢蕊不禁抿嘴一笑,心中怆然。

    府中人早已经知晓老爷姑娘还有表姑娘都到了,连连摆上了晚宴,顾贺源瞧了瞧摆上来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特意吩咐过厨房,做些江南菜,给卢蕊尝尝。

    三个人坐下了,禾香和朗月提着包袱被顾府其他下人带去了专门为卢蕊收拾出来的庭院。

    “小蕊,尝尝这些菜,在江南,很是有名。有“西湖醋鱼“、“干炸响铃“、“荷叶粉蒸肉“、“西湖莼菜汤“、“火踵蹄膀”、“冰糖甲鱼”、“腐皮包黄鱼”、“苔菜小方烤”,“火臆金鸡”,”彩熘全黄鱼“、”网油包鹅肝“。还有许多菜呢,我瞧着这些就先做着,明日再给你做其他的。”

    卢蕊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她咽了咽口水,这些菜,忒多了,姨夫也是实在,这么殷切的样子,着实让她感动。

    她转头看了看顾诚,顾诚向她眨眨眼,示意她快尝尝。

    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菜,她实在不知道该先下手哪一个。

    最后,也不纠结,筷子就向离她最近的菜肴“西湖醋鱼”伸去。

    鱼入口丝滑,鲜嫩可口,清爽酸甜,只是一口,卢蕊便有些觉得以前吃的鱼都白吃了。

    顾诚瞧她一脸欢喜的笑脸,忍不住也笑起来:“这道西湖醋鱼,之所以叫西湖醋鱼,那水就都是用的西湖里最纯净的水,钓上一条新鲜的草鱼,慢慢烹调,让鱼感受不到痛苦,鱼肉就不会紧绷,才会嫩滑。现在京城里,没法子用西湖的水,虽然手法上一样,终归不是真正的那个味,若是以后真的有那个机会,还是要亲自去江南,体味体位那种在自然风光里,惬意喝酒吃鱼的兴味。”

    卢蕊吃着这鱼觉着已经很好,听着顾诚这么一说,便向往了起来,若是真有机会,她希望有人能陪着她,一起感受这美妙的时刻。

    接下来,她依次尝下去,”荷叶粉蒸肉“,”火臆金鸡“,”苔菜小方烤“。。。每一道菜都尝了一个遍,吃之前,顾诚也都会跟她解释。一圈下来,肚子便已经七八分饱,虽然还想动筷,可是,也怕晚上吃多了积食,睡不了觉,便悻悻然的放了筷子,有些幽怨的看了看三个人也没吃多少的菜肴,觉得实在可惜。

    顾贺源看着卢蕊这个眼神,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宽慰她道:”不用担心,都不会浪费的。“

    说着,几个人上前,一一把菜撤了下去。

    等到提着灯笼,慢慢散食,逛着院子的时候,卢蕊听到一声声呼哧的声音。

    顾诚笑着解释:”我们的晚饭,现在是猪的了。“

    卢蕊一听,惊诧不已:”你们还亲自豢养猪么?“

    ”你不知道么?这个是母亲和姨母还待字闺中时,外爷府里就有的,外爷是个喜欢田园生活的人,可是,他又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绸缎商。根本不可能过悠闲地日子,他便想了个法子,在府里专门开辟了一大块地,里面有茅草屋,有猪舍,有鸡舍,鸭舍,狗舍,有一大片菜地,里面培植了许多菜,还有一汪池塘,里面有鱼有虾。四处都是鲜花野草树木,都是外爷让人随意栽种的,说是这样才像是不加雕饰,真正的田园。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南园”。他有时候不忙了,就亲自到哪儿去打理打理。“

    ”这个府,是父亲让人专门照着江南那个外爷的府修建的,一模一样,每年进京,我就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

    ”一直都有专人守着这府么?“

    顾诚点了点头,卢蕊砸了砸舌,那这个府,每年都得砸多少银子进去啊,顾府这得多有钱啊。

    ”不用这么惊诧,这个府,说来还是属于你和表哥的。“

    卢蕊听着这话,就有些不明白了,顾府怎么会是自己和哥哥的呢?

    顾诚便耐心解释:”当年,父亲四处流浪,无意到了江南,即将饿死,亏得外爷施与粥饭,才活了下来。外爷心地善良,收留了父亲。父亲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才不过三年,就习得了许多字,又掌握了经商的一点门道。外爷看中他的才干,给了他一个铺子试试,父亲经营的很好,外爷想着自己就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就想收父亲为义子。父亲不答应,说要娶他的二女儿。刚开始外爷还不同意,后来,姨母嫁给了你父亲,远走京城,外爷不想第二个女儿也离自己那么远,就答应了父亲的请求。”

    “母亲和父亲刚成亲不久,外爷就生病了,临走前说他的两个女儿嫁妆都是一样的,但父亲继承了他的家业,那这个宅子就想留给姨母。”

    “可是,姨母远在京城,要了这个宅子也没用,母亲就让父亲在京城也修建一个,然而,等到修好了,姨母却也走了。”

    “这个宅子交给你父亲,姨父却说,等到以后一双儿女长大了,再要也不迟。”

    “所以,这宅子就一直我和父亲偶尔占用,一直也没找到时机给你。”

    卢蕊只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自己也是一个隐形有钱人,只是她住在纳兰府,这个宅子对她来说,没用。

    “既然你们一直住着,就住下去吧”

    顾诚含笑:“多谢表姐收留。”

    “你啊!”

    两个人又说了许多闲话,这才慢慢走到四季苑,卢蕊母亲生前,住的院落。

第六十二章 探寻

    四季苑之所以叫四季苑,便是在这里,各个季节都分明,许多花草树木,都会因为季节的改变,或盛开,或凋谢,或繁盛,或萧寂。

    如今是盛夏,满庭的玉兰花,树有高有低,有矮有胖,有在土里的,有在盆里的。

    红的,白的,次第开放,紫的还是个花骨朵,有些开的过于繁盛的,离了树丫,掉落在地,卢蕊捡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一股香,不谄媚,不喧宾夺主。

    正厢房里,雕了玉兰花的门扉敞开,朗月禾香从里面走出来,外面一溜的站着许多丫头婆子。

    “这些人你就先用着,若是不够,或者不好,再添再换。”

    看着站了三排,一排十个人的队伍,卢蕊有些哭笑不得:“太多了,我喜欢清净,况且,我在府里,一等二等三等统共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即便加上粗使婆子也不过十六个。何况我还带来了朗月禾香,哪里用得上这么许多?就住一段时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吧?留下几个好用的就行,其余的你都快撤了。”

    顾诚抿嘴一笑:“我也只用几个人,这不是怕你规矩大么?我瞧着宫中就是这么个气势。”

    “宫里头是宫里头,我一个平常老百姓还是别瞎掺和。”

    顾诚笑着只留下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其余的都遣散了。

    “那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房里都已经收拾好了,床在南边,一个两人多高的衣柜立在床头,对窗那儿摆了一套楠木梳妆桌椅,因为空间大,加上颜色深浅相错,这么多占地方的大头家具这么摆着也不觉得压抑,看着很是齐整。

    又看了看对隔,一挂珍珠帘子里头是宽敞的书房,几排错落有致,做工精巧的书柜和谐的立在那里,沉香木的大书桌,边缘也雕着些玉兰,是了,母亲很喜欢玉兰,她的性子多少也都很像玉兰的温婉,冰清。

    她走过去,手轻轻佛上一格格书架,一本本书,这些,不用顾诚给她说,她都知道,一定是从江南一件一件搬过来的。

    母亲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得了,梦里,想象里的母亲,都是父亲为她画的像上的形象。

    出了珍珠挂帘,就是书房与寝屋之间,打开门就能看见的小小接客厅,一张圆圆的小茶桌,配套的凳子,都精巧而不失大气。

    在母亲曾经用过的东西间徘徊,卢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很安心。

    这一晚,卢蕊睡得很好,很香,很甜。连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日,卢蕊才刚刚起来,顾诚就已经坐在外间凳子上了。

    “表姐,你也是个懒猪,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

    卢蕊笑着下了床,边洗漱边和她说话:“许久没睡过懒觉了,既然都到了这儿了,难不成你这也有晨昏定省?”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不知不觉,连带着早膳都用完了。

    顾诚拉着卢蕊去瞧昨日和她说过的“南园”。

    路上的时候,卢蕊终究还是决定先问一问:“康熙六年时,你知道朝廷上下,都有些什么事发生么?”

    顾诚皱了皱眉:“父亲和我说起过一些,毕竟我每年都要会京城,不知道时局终究要吃亏,可是,我却不能保证,我知道的,就一定能帮你。”

    “不管帮的着,帮不着,都先说了,我才能判断。”

    顾诚点了点头,拉着她,坐在了路过的假山后头的石凳上。

    “你可知,苏克萨哈,是为何人所指使杀害?”

    卢蕊摇了摇头,惊诧的问:“你知道?”

    “康熙六年,我们玲珑坊的一个伙计,七夕夜时,喝醉了酒,跌在一堆柴草中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正好听到一些人在商量事情。”

    “说大人已经部署好,只要你们稳妥,就可以动手了。那个伙计大气不敢出,听完了他们的整个计划,可是等到他报了信给父亲,父亲三日后收到信时,想着苏克萨哈大人的命也跟姨夫有关联,想要营救,立马安排人手行动时,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行动了。”

    “那封信里有一个信物,是一枚扳指,上面刻着一个”鳌“字。”

    卢蕊听完,已经是倒吸一口凉气,她早该猜到的。那么,父亲的死呢?也是鳌拜么?

    顾诚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表姐?姨夫的死也许只是因为受了连累,既然鳌拜已经走了,又何必自寻烦恼?你现在和表姐夫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好好过日子和查清事实真相,是两码事,可以同时进行,毫不冲突。”

    “等你查清了,万一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你又怎么会开心的起来,又怎么会好好过日子?表哥都不纠结了,你查下去,说不定也是一无所获。“

    卢蕊定定地看着顾诚:”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去纳兰府的时候,我说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却问,是姨夫的死还是慧珠的情?“

    顾诚握着她的手抖了抖。

    卢蕊察觉,继续盯着她说道:”慧珠的情,你我都知道,那是真的,那么,你问的另外一件事,你说,会不会也是真的?“

    ”表姐?“

    ”说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想跟我说?还是,那件事,真的和纳兰府有关系?“

    顾诚松开她的手,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表姐,姨夫曾经写信对父亲说,他很担心你,你有的时候太过于执着,喜欢刨根究底,这都还罢了,偏偏,你有点小聪明,拙劣的把戏谎话都骗不过你,但是,好在,有时候,你也会故意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故意装傻呢?“

    ”这原本就是我想弄清楚的事,我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姨夫在广东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卢蕊想不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措手不及,不能反应,仔细想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好像父亲每日都睡得比在京城晚,晚很多,早上,又起的极早。刚开始,我以为是案牍累积,新官上任,他勤勉些总是正常的。不过,如今想来,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书房里总不是他一个人。“

    “那是沿海一带,福州广东,还有对岸一些琉球人。”顾诚听后,丝毫不意外,慢慢说道。

    “你,有人在我们府?”

    顾诚半响没有说话,过去好一会,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立马解释道:“只是父亲想要确保你们的安全。”

    卢蕊虚眯着眼看她:“那父亲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南园

    原本以为会听到答案的卢蕊,却只见她挫败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见。那时,父亲安排的人跟在你们去广源寺的后面。”

    ”为什么只保护我和哥哥?“卢蕊皱着眉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和哥哥逃亡的那两年,一直有人暗中相助,是你们的人?“

    ”是!“

    ”在宫中,只怕我们不是偶遇吧。“卢蕊深吸一口气,继续问。

    ”是偶遇,自从确定你和表哥安全了,父亲就把人撤回来了。“

    ”什么时候撤回来的?“

    ”康熙九年元日“

    按照时间推算,正好是鳌拜被伏诛之后的半年。

    那么,杀手是鳌拜派出来的了!她一直猜着的就是,鳌拜死后不久,她和哥哥就安全了。可是,如今证实了事实,却忽然找不到方向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鳌拜会这么瞧得起她和哥哥的命,不惜两年对他们穷追不舍。难道只是因为要斩草除根?那么,父亲的死也是鳌拜作下的了?

    不对,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可是现在,一切又都合情合理,卢蕊揉了揉眉心,纳兰府在其中一定有干系,要不然,阿玛为什么要收养纳喇慧珠?

    当时只是一等侍卫的纳兰明珠,第二年,就从内廷走到了前朝,以三品大员的身份,短短几年时间,走到了现在的一等大臣。

    那张”字条“上的‘死,亦生’又作何解释?还有,父亲在广东时,为什么要见那些人,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当时,父亲是以流寇猖獗,不能伏诛为由辞的总督位置,那么那些人,会不会就是流寇,父亲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么?

    ”表姐?“

    ”顾诚,你确定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卢蕊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心中虽然疑惑,却也觉得她没有必要说谎,看来,她下一步要去找一找哥哥,问问他查到了什么?最后,她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去问姨父。

    对了,为什么只保护她和哥哥?顾诚还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父亲只是说,你们有那个需要。”

    为什么姨父这么肯定她和哥哥有那个需要,父亲却没有,这个是以什么为判断的?

    顾诚看她的眉头越皱越深,拉着她站起来:“表姐,快别想了,再这样下去,年级轻轻的就老的不成样子了。”

    “哪里就有那么夸张了?”

    “有啊。走吧,去看看南园,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就是有点脏乱,可别嫌弃。”

    “不嫌弃”卢蕊轻轻回了一声。

    南园处在顾府后院,设了木栅栏,中间立了一个包了树皮的树干做的门。

    卢蕊瞧着有趣:“外爷可真会想”

    “进去瞧瞧吧,里面更好玩。”说着顾诚就推开了树皮门。

    门一打开,看着就与富丽堂皇的顾府是两个世界。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没有任何铺陈的地,黄红黄红的泥土里,栽着些白菜,青瓜,丝瓜,苦瓜,豇豆,茄子等菜蔬。有些已经有了结果的样子,有些,还只是些牙儿。

    卢蕊看的欣喜,她一向只知道吃,从来不知道这些都是怎么种出来的,看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还有点点紫色的胚芽,心中那点子郁闷不快,都消散了。

    卢蕊抬脚就准备进去,却被顾诚拉住:“表姐,你就准备穿着你那绣花鞋进去?”

    卢蕊傻傻的笑了笑:“不然,该怎么弄?只是在这外面看么?”

    顾诚无奈:“平时不挺聪明的?”

    说着就摇了摇头,从门后头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了两双木屐。

    “表姐,我瞧着,你也是没缠脚的吧?”

    卢蕊撩起自己的裙角,露出一双秀气小巧的脚,笑着:“你猜?”

    顾诚看她脚小的很,却又不像缠了脚的那么尖,可是没有缠,这脚也忒小了。

    还在思考怎么回答的顾诚就听得表姐给她揭开谜题了:“没呢。”

    过了一会儿,才又慢慢说道:“小得时候,母亲倒是要为我缠脚,可是,才不过半年,她就走了。她一走,父亲整日悲痛,也没心思管我,我就没缠了。等到父亲想起来,我已经过了最适合缠的年龄。不过,我的脚虽然不只是三寸,但也不大,我估摸着,是小时候缠了的那半年,使得骨骼受了伤,不怎么能健全的长。”

    顾诚听完,也撩起自己的裙角,露出一双大脚,笑嘻嘻的:“母亲走的早,我又一直跟着父亲四处晃荡,没有那个精力来管这双脚,倒是一直自然的长着。这有个好处呢,能比其他女子走的快些。若是要逃命,这可就拖不了后腿了。”

    卢蕊感同身受:“是这个道理,现在,我很感谢没缠呢,不然,那两年,我可怎么跑?”

    顾诚点了点头,一手搭在一个丫头的肩膀上,快速的脱了鞋子,换上了木屐:“还有个好处,可以穿木屐!逛南园!”

    卢蕊被她逗的笑得直不起身,好半天才换上木屐,转头对朗月禾香说:“你们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是有,你们两个换了,也可以进来,可别辜负了没缠脚的好处。”

    朗月有点哭笑不得,禾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旁顾诚的两个贴身服侍的女孩,胭脂,青黛也掩嘴而笑,招呼着她们两个,从门的另外一边,拿了两双木屐出来:“你们两个先换上,我们就不进去了,正好回去让人准备午膳。”

    朗月禾香告了谢,换了鞋,进去了。

    逛过了菜园,便就是果园,卢蕊瞧着一个个青黄相间,大大圆圆的西瓜,问道:“这个天气正适合吃瓜呢,不若,今天下午热了,我们摘两个来吃吧。”

    “行啊,既然下午要吃,现在就摘吧,下午的时候我让人把它洗干净,放在井水里头,凉一凉,去去暑气,既清凉也不伤胃。”

    “你倒是会过日子,竟不用冰。”

    “父亲教我的,冰又贵又太冻,既不经济,还伤身体,西瓜本就性寒。下午,你也别馋嘴,少吃点。”

    卢蕊笑着揪她:“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不过是吃个西瓜,也劳的你说这么一大串话。何况,现在还没吃呢。”

    顾诚笑着反过来也揪她:“就说了两句,还没怎么着呢,就动手了,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放手”

    “你先放”

    “你先放”

    “你先”

    “你先”

    朗月禾香两个无语,好好的,这样也能杠起来,真是两个孩子,也不劝架,直直的往前面走,瞧瞧还有些什么水果,到时候也摘掉回去,洗洗下午一起吃。

第六十四章 消息

    朗月禾香两个都挑好一个又圆又大,色泽鲜亮分明的西瓜,看了看她们两个,还在你一言,我一言,没有个停歇。

    无奈地对视一眼,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结了鲜红桃子的桃树,连忙跑过去,摘了一个,擦了擦,咬了一口,这可比在纳兰府里那又小又涩的桃子好吃多了。

    朗月禾香满意的吃完一个,各在不远处的一个工具坊里拿了一个篮子,摘了些桃子下来。

    再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到一片白网纱悬空着,再仔细一瞧,原来底下有木杆支撑着。里面是樱桃树,红红小小的果子在繁茂的树叶之间,显得格外可爱。

    这么可口的一个画面,使得她们两全然忘记了还在外边打闹的两个大小孩,欢欢喜喜的开始了摘樱桃之旅。

    两个女孩就沉浸在果园里,无法自拔,开启了寻果摘果模式,两个姑娘却依然还在原地,为谁先放手执着。

    等到日头越来越毒,越来越居中,朗月禾香一人挎着两个篮子欢快的往回走,见到还杠着的两个姑娘,这才惊觉刚刚玩的太过忘乎所以,连忙心虚的跑上前去。

    朗月挎着两个篮子展示在两个姑娘之间:“姑娘,格格,快看,我们摘了好多果子呢,南园可真是块宝。”

    卢蕊偷眼瞧了瞧篮子里的果子,笑着对朗月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手却没松。

    朗月无奈,对着禾香打眼色,那意思就是说,你上。

    禾香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放下手里挎着的两个篮子,动用她所学的武功,用着巧劲,把这两个要命的小祖宗分开了。

    两个人分开,刚开始还有点愣,后来看到自己在对方脸上留下的红印之后,就都笑起来,笑得够了,才反应过来,各自摸着自己的脸颊。

    朗月心里头高兴,也笑得开心,后来看她们不笑了,也就立马闭了嘴。

    老爷还在的时候,姑娘就是这么调皮,搞怪,让人头疼,却又觉得可爱,被虫咬了会叫,摔了会哭,吃得好了会笑,不依她会怒,一切的喜怒哀乐都有迹可循,都是明晃晃的摆在脸上,告诉你她的所有情绪。

    嫁给容若之前,姑娘虽然偶尔也会流露出小女儿情态,也不过是在遇见姑爷之后的事,她便知道,姑娘的心还不是一片死寂。

    成亲之后,姑娘的性子变得更加刁钻,明明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偏偏要说相反的话,明明做过的事,偏偏不让人知道,明明伤心的要死,却一滴泪都流不出。

    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总归,姑娘有了活力,不复以前的死气沉沉,如今,见着诚玉格格,以前着实被少爷嫌弃的样子又回来一点半点了,她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顾贺源从外头回来,正好遇上卢蕊和顾诚一人挎着一个篮子,后头两个丫头朗月禾香也都各挎着一个篮子,里头各种水果,颜色分明鲜艳,看着就养眼,再后头,又是两个小厮各沉沉的抱着西瓜,再回过头来看女儿和侄女,脸上殷红一片。

    “去南园了?今天可以做个水果宴呢,正好今儿个天气热,吃这些最是舒爽。不过,你们两个脸怎么回事?摔坑里了?可不该是泥么?怎么红的跟个那什么。。。猴子的。。屁股?”

    顾诚一听就不乐意了:“爹,有你这样的么?把你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说成那样。”

    卢蕊倒是不在意的拍了拍自己脸:“姨夫,你不知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妆容呢,叫做‘捏面妆’!”

    卢蕊说的一本正经,顾贺源半信半疑,他怎么不知道今年流行这种样式?他生意里头好歹也涉及了做女子妆面的东西,今年的流行趋势,没听掌柜的报说有这么个名字啊?

    啊,是了,配上这个名字,他想明白了,这两个姑娘自己捏的呢,笑道:“真是费力气的妆,也有点疼,估计流行不了多久。”

    卢蕊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姨夫接的挺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诚却在一边笑岔了气。

    中午几个人都只吃了点易于消化的东西,垫垫底,为下午的水果宴做准备,几个人讲着笑话,玩得开心,吃的畅快。

    晚上又出府逛着热闹的夜市,一天就这么轻松愉悦的飞快度过了。

    卢蕊第一次觉得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长,但她觉得轻松,只是,晚上回了府,觉得嘴边的肌肉,因为久不微笑,因为第一次笑得这么长而有些酸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顾诚提供给她的信息。

    但不过一会儿,她就累的睡着了,一切疼痛烦恼都忘了。

    在顾府的时光,过得悠扬而飞快,每一天,明亮的窗户,有晨光洒进来,干净的庭院,听得见动物的呼吸声,有趣的南园,总能发现意想不到的事情,还能体验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看着眼前放声大笑的姑娘,朗月希望她能一直住在这样的乐园里,永不回去。

    这一日,顾贺源正在给卢蕊讲当年闯荡江湖的事情,就看见一只飞鸽进来,胭脂上前取下飞鸽脚上的信,交给了顾诚。

    顾诚笑着打开,又笑着合上,没有一点变化,听着父亲在一旁豪言壮志,诉说当年的风流韵事。

    等到顾贺源走了,卢蕊伸出手去:“给我吧,我自己看。”

    “你倒是自觉,怎么就知道这是纳兰府里的?”

    “直觉!”

    顾诚挑了挑眉,哦了一声,把信条给了她。

    卢蕊快速看完,把字条揉成一团,埋在了刚刚吃完的桃子皮里,微笑着:“如玉倒是好手段,哦,不对,以她的脑袋,该是清风。”

    ”你不着急么?“

    ”有什么好着急的,多了一个人照顾额娘,我求之不得。“

    ”你也该上点心了,你太不把她当回事,也要小心她咬你一口。“

    ”多少她以前服侍过我,何况现在,她也不过是做了换做是我也会做的事,有什么担心的?“

    顾诚摇了摇头:”你错了,以你的性子,若你真的是如玉,那件令人羞耻的事,你也做不出来。”

    这话没错,她真要想做点什么,和容若相处的那些日子,随便挑一天也就没如玉什么事了。

第六十五章 收获

    卢蕊无奈:“禾香你还是收回去吧,什么都跟你说,一点隐私都没有了,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却不知道你许多事,不公平!”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事?”

    “好啊,讲。”

    “故事很长的!”顾诚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卢蕊却当了真。

    “不怕,我有的是时间,还没打算回去,你可以慢慢说。”

    顾诚不是不愿意说,只是,这些年的见闻一定要无意间想起,然后说出来才有趣,现在一定要她想那些个事,她是想不起来几件有趣的,杂事倒是有许多,说这些的话还不如不说,显得她的生活多么无趣似的。

    “那我要下逐客令了!”

    “别忘了,你说得,偌大的一个顾府可是我和哥哥的财产,现在他不在这儿,我就帮他做选择了,你要是不说,我就对你下逐客令。”

    顾诚愣住:“表姐,禾香恐怕没说实话吧。”

    卢蕊笑着瞧了瞧站在一旁,一直听着她们谈话,脸色尴尬,有点抖的禾香一眼:“我觉得她对你很忠心,一定都说了实话。”

    顾诚郁闷的指着禾香:“以后,不要跟我报告表姐的事了,没几件是靠谱的。”

    卢蕊笑得眼睛弯弯:“禾香很能干的,你确定以后你不要她了?”

    “确定!”

    “那好,禾香,以后私下里,叫我姑娘,叫诚玉格格为表姑娘,记得了?”

    禾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回答着是。

    “真好,出来一趟,得了个宅子不说,还送了个合用的人给我,收获挺丰富,表妹,你对我可真是好啊。”

    顾诚差点吐血,她被这个面色和善的表姐摆了一道,欲哭无泪,突然地,她就有些同情容若姐夫了。

    “不过,你真的现在不回去?”

    “回去干什么?”

    “趁着如玉只是进了纳兰夫人的屋子,还没有完全占得她的心,赶忙去把一切对你可能不利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啊!”

    “没那个必要。”

    卢蕊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我有点困了,想去睡一觉,你呢?”

    “不了,我还想在这儿坐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卢蕊走了几步,却又倒回去,问她:“你们的暗探,只要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都有安插么?”

    “不是,我们只挑几个需要的安插,又不是要造反,掌控局势,每家都安插的话,会惊动一些警觉的人。没有必要冒那些风险。”

    “哦,原来是这样,好了,没事了,我就先回房了。”

    不是每家都安插么,那么,纳兰府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顾家选中了?

    顾诚回答完表姐的话,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个表姐,说得她的脑袋卡壳,迟钝,居然就暴露了出了纳兰府在其中的可能性。

    顾贺源听了女儿的话,沉吟了一会儿:“不用太过担心了,小蕊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会明辨是非的,以后,她要查,需要帮助,你就只管帮忙,其他的,都还有龙哥儿在呢。”

    “表哥会不会生气?”

    “他作为小蕊的哥哥,她是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这个事怪不到我们头上,真要一切大白于天下,指不定谁生谁的气呢。”

    “爹,你好像很了解表姐的脾气?”

    “怎么不知道,她那个脾气,跟她娘一个样,我在你外爷府里头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她们姐妹俩的脾性,除了你外爷外婆,就属我最知道了。”

    “那你怎么喜欢的是我娘,而不是姨母?”

    “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的清?再说了,我要不喜欢你娘,能有你?”

    顾诚依在顾贺源的肩膀上,笑着:“也是。”

    卢腾龙忽地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旁的穗湘笑着问她:“那家姑娘还惦记你呢?”

    卢腾龙无奈:“谁惦记也不干我的事,你惦记我就好了。”

    说完就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白穗湘一下就懂的了,宽慰他道:“你也别太忧心了,小蕊是个知进退的,不过,终究还是年轻了,没有经历过感情上的波折,一时想不到罢了。”

    “你也不过大她一岁,怎么说的你自己这么沧桑?”

    “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是那几年,父亲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去找你时,我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作何选择,是选择答应父亲,不再见你,他放我出来,择个良婿嫁了,还是等你安全无虞。可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和小蕊要奔逃多久,心里担心的要命,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房门,经过几天的思考,我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出来了,但是,我悄悄把两个选择折了个中。好几次,我都快逃出府了,又被母亲劝了回去,那时候,我觉着自己是世上最没用的人。”

    ”好在,后来你们终于还是安全了,父亲百般确定了你的处境,才不情不愿的放我来京城,只是,自此以后,我不再是她的女儿,婚礼上,我总盼望着他来,但也明白我终究伤害了他。所以,龙哥哥,一个感情经历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就足以让人成长,在这份成长中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

    卢腾龙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的女子,紧紧的抱住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默念着:”湘儿,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会对你好,不辜负你。“

    纳兰府的桃蓁园里,清风和几个底下的丫头,每日都生活在低气压中,以往少夫人还在的时候,气氛偶有不好,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不好,可是现在,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每天回来,都一言不发,无精打采,一不小心做错了事,以前那个总是摆摆手就算了的公子,现在却变得脾气暴躁,嫌弃她们的笨手笨脚。

    如玉听说了这边的动静,心情倒是很好,不过,每次遇见容若从宫中当值回来,来向纳兰夫人请安时,他和夫人就都当她是透明的了,一点情面也没有给自己留,弄得她丢了许多颜面。即便如此,虽然心有不甘,但想想清风说得,生下孩子后,自己地位就不一样了,也就不再那么生气了。

    为了孩子,怎么着,在这个当口,她都不能惹事,最要紧的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再说,按照她照顾卢蕊的这些年来看,她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服软屈就的,如今,她自己选择给她腾位子,和容若闹得那么僵,关系恐怕不好修复,这不正和她的意么?

递六十六章 诸事

    玄烨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翻着眼前的累积案牍,心情烦闷。

    最近,吴三桂,越来越嚣张,自从他三年前以‘藩镇久握重兵,势成尾大,非国家利’下令撤藩后,原本远在京城之外的三个藩王,都有造反之意,其中,以云南的吴三桂最为活跃,竟然提出了反清复明!

    这个墙头草,当年,是他打开明朝大门,迎接祖父入关,如今,居然也有脸皮来说要复明,挑动了许多人的反骨,人不要脸,可真是天下无敌。

    玄烨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向不吃这一套,你强硬是吧?我比你更强硬,看谁强的过谁?

    这几年,他只专心打压吴三桂,招安其他反叛者,倒也有些效用,

    如今,苏恪在前线领军作战,传回消息,耿精忠态度有些服软,不像是三年前那般坚持,这个消息原本是好的,但是,尚之信,这个骨头还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吴三桂依然在外头举着大旗,煽动人心。

    而皇奶奶最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好在偶有顾诚这个名义上的表姑姑来看望,他也能放心不少。

    说道顾诚这个表姑姑,竟原来这个表姑就是阿蕊的表妹,那么,按照辈分上来算,她也算的上是自己表姑?

    玄烨想到这里,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拿出那方锦帕,帕子上的鲜红花朵,开的动人心魄,锦帕里包着的小儿木簪,格外可爱。

    那年七夕节,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她不记得,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她对他灿然微笑的时候,嘴角边的那个小小酒窝,蕴藏了多少的天真,美好,那眼眸星动,是他看过的最美风景。

    那一年么,也是个多事之年,他的父亲,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发生在广东的流寇事件,便就死了。

    卢兴祖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隐约觉得可能跟那年明珠告诉他的消息有关,可是,又找不出社么直接的证据,如今,早已经物是人非,也不知道从何查起,这个世界,没有破获的,胡乱判的案件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部都能查清,他希望她能放下,好好的生活,过得快乐幸福,可是,他清楚,这个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槛,一个迈不过的槛。

    正想的出神,就听到外面梁九宫进来禀报问,常喜娘娘送来了一道银耳八宝汤,要不要放进来。

    玄烨摇了摇头。

    梁九宫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皇上一直很宠慧贵人,倒不怎么接见常喜娘娘和佟佳贵妃了。

    也不知道常喜娘娘是真的太爱皇上,还是她的手段,不管皇上对她有多么冷淡,都可以一笑置之,笑脸迎人,慧贵人多么和气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处处刁难她,给她难堪,按说,常喜娘娘好歹是个妃子,慧贵人以下犯上,这是最为皇上不喜的事情。有时不小心撞见,皇上居然也能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皇上是也当真很宠爱慧贵人。

    常喜娘娘也是个能忍的,从来不以身份来压人,听了几句别人的酸话,也就过去了,一点也听不见她的埋怨和不甘,性子也忒软了些,不过,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算得上是个善良的。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门外的常喜倒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失望而归,倒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了汤没有带走,还笑着赏了梁九宫了些小钱。

    虽然不多,但是回回会想着赏赐他梁九宫的,宫里头,也就她独一个了,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啊,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什么都白搭,他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不把她挡在门外头,进去通禀一声。

    卢蕊躺在床上,夏日午后的阳光依旧很强,她翻了半天,觉得有些渴,坐起来自己到了几杯水喝,这个时候,她也没让人服侍,都遣退下去了。

    有些凉的茶水,喝下去,使得人整个都舒畅了,闷热一下消散了许多。

    明天,他要回卢府去看看哥哥和嫂嫂了,许久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最近都怎么样了。

    卢腾龙一大早上了早朝回来,刚进府,就觉着有些不对味,等走到正厅,看着坐在椅子上和穗香聊得甚为开心的卢蕊,皱着的眉头稍稍有些舒缓了。

    不过一会儿,却又板起了脸色,呵斥她道:“你也忒不像话,嫁了出去,就不可再任性,你倒好,居然跑去了顾府,现在又没皮没脸的回来了。”

    卢蕊朝白穗香后头躲了躲:“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刚刚叔父才骂了我一顿,你又来,结了亲,就嫌弃我么?”

    穗香觉着好笑,拉了拉身后的卢蕊:“说句实话,你也的确不太成样子,哪里有一生气就往外走的媳妇?”

    “还是叫你姐姐才是好的,叫你嫂嫂就偏帮着哥哥了,一点也不顾念我。”

    卢腾龙无奈,他是真的拿这个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行了,你也别躲在湘儿后头了,我也不打你,不过说了你几句,何苦就这么说来?”

    卢蕊笑嘻嘻的出来,走到卢腾龙面前,办了一个鬼脸。

    中饭过后,穗香去歇午觉,卢腾龙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忽的一阵热风扑倒面上,就发现,自己这个让人头疼的妹妹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你的脚力倒是好了做多,你进来我竟然也没听见动响。”

    “不是我的脚力进步了,是你太过专心了。”

    卢腾龙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就说吧,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憋坏?”

    “我一向忍得,哪里就这么不经事?”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吐露心事,但是,今天你回来,我可不信你就只是来瞧瞧我们的。”

    卢蕊坐在一边的榻上:“我就想问问你,父亲的事,你到底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你也别心急,这么多年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好歹给我点时间啊。”

    “你这个时间可够久的,都三年了,你还没查出来,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个事放在心上?还是说你的能力有问题?”

    卢腾龙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说话呢?父亲难道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省的:“你也不要用这个激将法了,所有的法子里,你就这个法子使得最不好。”

    卢蕊撇了撇嘴:“那你刚刚那么激动做甚?”

    “你。。。?”

    “唉,罢了罢了,我一个做兄长的,犯得着跟你较真?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以前你欺负我的时候还少么?”

    “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和我抬杠的是吧?”

    “没有啊,我只是在问一个问题,哪里知道就说成这样了。何况,哥哥,明明是你今天神经过敏,一点就燃。”

    卢腾龙揉了揉自己的眉间:“这几天,公事太多,太杂,一时有些急,没有控制好自己。”

第六十七章 排除

    “是关于三藩叛乱么?”

    “朝堂之事,你一个女子,还是少知道的为好。”

    “你又来,不过问了一问。”

    卢腾龙也觉得今天情绪实在有些不好,笑了笑,舒缓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事来了?从前说给你听,都不听的?”

    “苏恪在外头作战,听沈依说过几句。”

    “她呀,也真的是个痴情的。”

    “哥哥,老实说罢,父亲的死是不是和纳兰府有关,所以你要瞒着我?”

    卢腾龙心头一跳,十分惊诧:“你哪里来的消息?怎么回事?”

    卢蕊仔细的看着哥哥的面容,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撒谎,她是能感觉到的,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惊讶,不像作假。

    难道是她想错了?纳兰府在里头没有任何干系。阿玛扶养纳喇慧珠,可能是他和苏克萨哈是朋友,出于情谊需要而已,并没有那么复杂。而姨父有暗探在里头,也只是出于生意的需要?

    不对,即便说通了纳喇慧珠的存在,也说不通姨父的做法。纳兰府人丁不旺,又不管国库,没什么好探的,姨父应当不会那么傻,白白浪费了人。

    还有一种可能,哥哥的确是查到了什么,但是还没有查到纳兰府里头。而他之所以一直不想让自己插手,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而这个事,一定跟自己的身边亲近的人有关。

    哥哥查到了另外一条路,也可能接近真相,他们两个就像各得了玉的两块,只有拼在一起,才能得到整个玉,可是,哥哥不会拿出来的,那就只有靠自己去找到了。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根据哥哥的反应,首先,纳兰府第一个被排除,再来,要排除掉卢府里的哥哥,穗香,叔父。

    她的身边,还有谁?顾府,顾贺源,姨父?不可能!那么,还剩谁,是了,沈依,还有沈府!

    沈父叫什么来着?她突然有些害怕了,明白了哥哥的忧虑。

    卢腾龙看她半天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了去,这个妹妹,又来了,总是容易在和人说话的空当,突然的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头去。

    “小蕊,小蕊?”

    “哥哥,依依的父亲是不是叫沈南?”

    卢腾龙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笑起来:“妹妹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朝堂之卿了?这个你该问问沈依去。”

    卢蕊敷衍的笑了笑,站起来:“哥哥,妹妹就先告辞了,你先忙,我去歇个午觉。”

    一出书房,回到卢府的桃蓁园,她坐在榻边,半响没有说话。

    朗月禾香也静静的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这个样子,只怕是又有些什么事要忙了。

    果不其然,沉默良久的卢蕊终于开了口:“禾香,你去查查沈依的父亲,特别是康熙六年前后的事。越详细越好。”

    禾香听了,立马回答到:“是,姑娘,奴婢马上去查。”

    说着就要走,又被姑娘叫了回去:“我的人,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就叫名字就好。”

    禾香有些懵,看了一眼朗月,只见她对她点了点头,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欢快的回答到:“是,奴婢。。。哦,不是,禾香知道了。”

    就又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朗月觉着好笑,却只见卢蕊依旧一副沉思的样子,准备调笑的话就都咽了回去。

    卢腾龙看着眼前关于耿精忠的动向,又瞧了瞧另外一边关于尚之信的消息,想起刚刚妹妹的探问,心中的郁结越来越大,越来越紧。

    妹妹,不是哥哥真的要瞒着你,只是我怕,一切的真相你承受不起。

    现在时过境迁,他也已经反省,你即便知道,也不过徒添烦恼,这又是何必?

    手里的纸越拽越紧,尚可喜!既然一切不可避免,我就把一切转到你的身上好了,当年,你在其中可是占据了重要一席啊。

    而此时的尚可喜正躺在广州王府里头养病,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今年三月,他那个不孝的忤逆子尚之信,居然派兵围困他的府邸,拿走他的王印,投降了吴三桂!就为了那点可笑的权利和原本就属于他,只是时间问题的广州域土。

    他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如今局势越来越坏,从耿精忠那边来的消息,怎么看都像是即将投清,以后,他是要和吴三桂两个并肩作战么?

    尚可喜想到这里,觉得可笑,也的确笑了出来,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怎么可能啊!

    他的那个儿子,眼睛里只有权利,女人。喜欢浸淫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吴三桂是那么好应付的?估计,过不了多久,等到耿精忠真的降清,只怕他这个风向标也会立马跟着转动,跑去降清。

    如此三心二意,怎能成大事?更何况,那个康熙小儿,平生最厌恶这样的墙头草,又怎么会真的接纳他?

    他们尚家的血脉,不能断在这个忤逆子的手里!

    对了,之孝,他的儿,一定要趁着最后一口气,把广州的安危交与他。

    只是他的性格虽然恭顺,却也软弱,只怕降不住他的哥哥,罢了,写一份奏折上疏请罪,只希望以后皇上能宽恕自己的孩儿。

    尚可喜支撑自己的身子,艰难的坐起来,徐徐踱到书桌旁,用尽力气,让手不要那么颤抖,慢慢的写下一份奏折。

    玄烨收到尚可喜的奏折后不久,就听闻他毙了,叹息一声,打开了他最后一份呈奏。

    卢蕊坐在御景楼里的雅间,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听着从下面传进耳边的热情叫卖,她有些恍惚,以前和沈依,穗香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仿佛还历历在目。

    顾诚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手里的瓜子,学着卢蕊的样子,也往外看,只是姿势就没有那么端庄了,有点依斜。

    “表姐,如果沈依父亲真的跟姨父的死有关,你怎么面对沈依?”

    卢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顾诚,又转回了头,继续看着下面的热闹:“那就要看是什么关系了。”

    “如果。。。”

    顾诚还想问,卢蕊却向她摇了摇头,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六十八章 背影

    顾诚只好闭了嘴,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

    京城真是无聊,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容易能够出来玩一玩,居然也还是在一个小房子里,这些天天在深闺里头的姑娘可真是可怜,外面大千世界,却都只能做井底之蛙,活在小圈子里头出不去。

    唉,她有点想念和父亲出去闯荡的日子了。

    正郁闷着,顾诚突然眼前一亮,那个背影,不就是去年的那个救命恩人?就是那个她寻找了许久的人吗?

    她想都没想,蹭蹭的就跑了出去,卢蕊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再往下面看,就已经见着顾诚东转西转的,不知道在找谁?

    过了一会儿,顾诚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你是见着你的救命恩人了么?”卢蕊关切的问道。

    顾诚闷着,半天才点了点头:“嗯”

    卢蕊走过去,正要安慰她一番,她却又猛地抬起头:“表姐,说不定他是来这里吃饭的,或者去办事的,我就在窗口等着,一看见他经过,我就拿东西扔他,不让他逃了。”

    卢蕊有些迟疑:“你确定他不是你的仇人,是恩人?”

    顾诚撇了撇嘴:“要不然该怎么办呢?刚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你让人在下面等着,听你暗号,看你指示,总比你跑一趟来的快吧。”

    “也只好这样了。”

    “如果。。。”卢蕊原本想问要是等不着怎么办,就见她也学着刚刚自己的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时间过得很快,炽烈的太阳渐渐失去了威力,狂热的风也变得轻柔。

    卢蕊正打着盹,额头一个不小心,就磕在了窗廊上,咚的一声巨响,把旁边专心看街道的顾诚吓了一跳。

    卢蕊咬着嘴角,皱着眉头,揉着额角,见顾诚一脸同情的看着她,无语道:“还没见着么?这都等了多久了?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吧,我实在困的不行了。”

    “表姐,在等一会儿吧,你要实在困,那边有个依榻,你去靠一会?”

    卢蕊站起身,活动活动了一下颈骨:“那就再等一刻钟,一刻钟还没见着,就回去吧,禾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查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顾诚眼睛又回到了楼下,就像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钉在地上似的:“表姐,我有预感,一会儿我就能见着他了。”

    “愿你预感成真”

    这句话刚说完,就见顾诚又是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跑,结果又想起了卢蕊的办法,吹了一声口哨,楼下的胭脂立马出现在视线里,抬头看她。

    顾诚忙忙朝一个地方指了指,胭脂会意,开始穿越人海,锁定了一个背影清长,穿着不俗的男子。

    卢蕊也趴在窗前,看向顾诚指的方向,那里有个背影倒是眼熟,远远看去,那股第一次见着他时的飘然之感又出来了。

    竟然是他!唉,这个男子,也只能远观,不可近看。

    虽然相貌堂堂,身世不错,人品尚可,可是近看的时候总是没有远观时来的那么脱俗超凡。

    这也是孽缘,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

    “表姐,见着了么?”

    卢蕊点了点头:“见着了。”

    “背影怎么样?好看吧!正面你看更是俊朗非凡呢。”

    卢蕊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表姐,你觉着怎么样?”

    “你都不是说了么?俊朗非凡,还能怎么样?”

    “表姐,你就没有其他的感想?”

    “我一个已婚之妇,哪里来那么多感想”

    顾诚郁闷的回过头去看窗外:“好歹是你未来妹夫,你就不能给点意见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只要看他好就好了,问我这么多做甚!呐,胭脂追上了”

    “回去要给胭脂涨工钱。”顾诚托着腮帮子,骄傲的说到

    “我能冒味的问一句,胭脂原本多少工钱?”

    “大丫头都是八两银子一个月,这次回去,我决定给胭脂涨二两,十两一个月!”

    卢蕊在一旁感慨,果然是有钱人,一个丫头的月钱都当的上普通农夫一家几口半年的生活开销了。

    正瞧着呢,就见着跟随胭脂回来的男子正巧遇上了容若,停下来说了几句,竟然一起朝御景楼来了。

    顾诚有些意外,看向卢蕊:“表姐夫和他认识?”

    “京中年龄相当,权势想通的人家多少都认识。”

    “那表姐,你也认识了?”

    卢蕊点了点头:“小诚,我现在不太想见容若”

    顾诚原本欣喜的笑脸忽的就变得疑惑,然后明白:“表姐,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吧,再说过不了多久,你也该回纳兰府了。”

    “那就等我回了纳兰府在说吧,现在,还是不见的好。”

    顾诚无奈:“那我让掌柜的另外再开一间雅号,你去那儿等我,又或者,你先回去。”

    “现在出去,正碰个正着,我还是去另外一间等你吧”

第六十九章 会面

    卢蕊刚刚在新开的雅号里头坐下,胭脂就领着两位男子进了顾诚所在的雅间。容若看着顾诚,向她行了一个礼:“纳兰府纳兰成德拜见诚玉格格。”

    顾诚点了点头,转头笑看着另外一个明显愣住的男子:“你呢?怎么不拜见?”

    “曹府曹寅拜见诚玉格格。”

    原来是曹寅!难怪说,他怎么见着多少有点眼熟,却始终没有想过是每年进宫看望太皇太后时,路过太学院,总会见到的,一个坐在最前面,最靠门,陪坐在那个比她还大的侄子---玄烨身边的一个认真读书的少年,侍书的曹家公子。

    表姐说,这个世界很小,的确小!

    “请坐吧。”

    曹寅有点琢磨不清眼前的这个格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那个叫胭脂的姑娘说她家主子有请,却又不说为什么,幸亏容若是个有义的人,听了二话不说就要陪自己,那个胭脂姑娘也不拦截。

    顾诚给他们两个各倒了一杯茶水:“表姐夫,曹公子,请!”

    曹寅惊奇的看着容若,他倒想不到卢蕊居然是诚玉格格的表姐。

    “敢问格格找在下有什么事么?”

    顾诚突然站起来,端着一杯茶水,做端正敬礼状:“曹公子,去岁,城郊外,你可还记得救过一队人马。”

    曹寅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去年一日,几个不知好歹的人又拿他的不汉不满的身份取笑,他一气之下,跑马出城发泄,正巧遇着流寇和另外一队看着就身份不凡的人群打杀。

    一时头脑发热,不做任何想法,就上前参与了打斗。

    凭着一腔怒气,居然成功斩杀了大部分人马,其余的也屁滚尿流的跑了。

    心情一下变好,想也没想,策马就回城了。

    “原来是救了诚玉格格的驾,这是在下的荣幸。”

    顾诚看他承认,笑着敬了他一杯:“这儿无酒,还请曹公子能容许小女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曹寅有些受宠若惊,说句实话,他一向不爱插手管闲事,那次纯粹是属于他心情不好,那帮流寇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救下的格格会专门来感谢他。

    当即,他立马站起身,虚受了一下礼,喝了格格递给他的那盏茶:“格格不必客气,不管是谁,都会站出来的,何况那天,我也是运气,才能打赢那么些流寇。”

    两个人,一个谦虚,一个赞扬,倒弄的容若是个碍事的人似的,他也不觉得,只在一旁坐着,听他们讲话,没有一点乖觉而要退出去的意思。

    等到两个人终于天南海北的聊完,原本就有些垂落的阳光更是暗淡了。

    “格格,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是先告退了,格格你也要早些回去休息。”

    顾诚无语,按照戏文里的套路,他不应该说:“天色将晚,在下护送格格回府吧。“这一句么?

    他不开窍,她也不好特意提点,弄得自己多么稀罕他似的

    ”嗯,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曹寅作了个揖,拉着容若准备往外走,他却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

    曹寅无奈,也明白,只好说:“那我便不等你了,明日内廷见?”

    容若点了点头。

    等到雅间房门再一次关上,顾诚又坐回了凳子上,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表姐夫:”你还有什么事么?“

    ”最近蕊儿过得可好?“

    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表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原来你还是惦记她的?我倒是冤枉你了?”

    听着这明显的挖苦,容若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也只好沉默着。

    顾诚见他不说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你这大清第一才子的名声到底是谁给你封的?这么不开窍,怎么写出的那些个情意绵绵的诗词的?”

    “表姐在顾府待了这小半个月,你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连个消息也没有。你是真的不懂呢?还是装作不懂呢?罢了,我瞧着,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茬,你倒真的有些情薄。”

    容若龃龉半响,才堪堪说道:“我也想过去找她来着,不过是怕她依旧还气着,怕打扰了么?”

    “你既然知道表姐不开心,怎得不付出行动来逗她开心,让她宽恕你则个?”

    顾诚越说越生气,扇了扇帕子,站起身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对表姐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胭脂,青黛,我们走!”

    隔壁雅间,卢蕊听着顾诚对容若的一顿数落,心中既是温暖,也是无奈,她其实不需要有人对他这样的提点,他的性子,向来忸怩,就怕越说越想不明白。

    何况,面对这一番言语,容若也没有多少话来反驳,便可知顾诚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他不是诡辩的人,依然也就只能哑口无言。

    “你都听到了?”

    卢蕊点了点头,顾诚无奈,压低了声音:“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御景楼就只是隔了空间,什么都没有隔开,那么点的声音都挡不住。”

    这时,禾香推门进来:“姑娘,表姑娘。”

    顾诚连忙示意她小声些。

    禾香会意,轻轻走到卢蕊旁边,正要报告自己查到的事情,就见姑娘对她摇了摇头:”回府说。“

    四季园里,顾诚坐在秋千架上,玩着自己的头发,嘴角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笑意,她今儿个总算是找着自己的心上人了,他还没有娶亲,一定要抓紧时间,和他处出感情,然后顺理成章的嫁给他。

    以后他们要生很多孩子,有男有女,他去值班,那么她就在家里相夫教子,等到他要回来,就做好许多的吃食慰劳他,还要亲手缝制衣裳给他,让他感觉到安心舒适。

    以后他们一定会有很美好的生活的!

    卢蕊在一旁看得摇头,至从上了回来的马车,她就跟丢了魂一样的,一直这样傻笑个不停,问她呢,就只会掩面欲盖弥彰的遮着笑得更咧的嘴。

    不过,看着她就这样单纯的快乐,卢蕊也有些替她开心,她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禾香站在一边,看着表姑娘那满脸幸福的微笑,像是被感染一样,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说吧,查到了什么?“

    禾香听到卢蕊突然发问,立马收了颜色,正色回答道:”姑娘,沈南沈大人原本和老爷是好朋友,康熙三年底,老爷领命赴任广州,沈大人在京城,在老爷任职两广总督时,沈大人没有升迁,是正二品的八旗护军统领,比老爷的从一品低了半阶,康熙七年,沈大人升了半阶,是从一品的内大臣。康熙八年初,又升了正一品的掌銮仪卫事大臣。“

    卢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还有呢?“

第七十章 沈南

    ”鳌拜叛贼下狱之后,沈大人倒是很积极的追诉他的罪状,竟然也条条都中。“

    卢蕊冷笑:”鳌拜作恶多端,随便一个罪名安在他身上,都不算冤枉了他。不过,沈大人倒是说了他些什么罪状?”

    “抢占土地,仗势欺人,受贿不公,徇私枉法,嗯。。。还有许多罪名,禾香也有点记不清了,哦,对,还有造反之心。”

    “造反?”

    “是,好像是有这么一条,我当时在那个书房里翻得时候,太紧张和太匆忙了,整整三页的控诉,我就记了个大概,造反是写在最后头的,所以我还记得。”

    “最后头么!?看来,这一条,才是正儿八经致他于死地的罪状,也是一旦说出来谁也承担不起的罪状。”

    禾香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姑娘,慧贵人的父亲,纳喇大人,当时被杀害的时候,墙上有一行大字,写的就是‘奸逆之臣,天必诛之’。所以,纳喇大人满门被杀害后,京中表面是一片平静,私底下,却是暗涛汹涌,许多人说,这是上天在帮皇上处理奸臣,也有人说,是皇上忌惮纳喇大人的权利,知道他要造反,所以先下手为强。当然,还有人说更大的可能,这是一桩以报复为目的无头悬案,破不了“

    苏克萨哈也曾经被说过造反么?还有那个报复?

    “报复一词怎么说来?”

    “不知道,好像是说,纳喇府里头,每个人的尸体都被人不止刺过一刀。”

    这么说来,倒真的像是寻仇的。

    那么,既然寻仇,漏掉了一个女孩,为什么会没有消息?

    “对了,禾香,你还记得,慧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禾香想了一会:”好像是康熙十年的时候,对,就是康熙十年。“

    ”她为什么要进宫?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容若不会有未来,所以,选择了进宫?“

    禾香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向这些事她都是听听就算了,从来不会过分关注,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也算是重要的消息。

    她努力的想了想当时慧珠和姑爷的境况,竟发现,那时,他们的感情很好,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人走了,会怎么办的问题,他们好像也就是奔着一直在一起的念想去的,就连纳兰大人,夫人都没有阻拦过。

    “我只记得明珠大人和夫人好像默许他们感情的发展。”

    禾香歪着头,不太肯定的说,姑娘会不会生气啊?

    卢蕊没有察觉到禾香的那点小担心,只是兀自想着事情。

    如果禾香没有记错,那么,为什么慧珠会进宫?她既然那么爱容若,怎么会放弃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而且,按照阿玛的权势,要想瞒天过海的变换一个人,对于他来说,虽然高风险,但却不是不可能,能默许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又怎么会没有后退之路?中间,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沈南一定有问题,当年父亲的死,一定有他的一笔。

    沈依,如果以后我真的查出了什么来,我该以什么心态来见你,你又当如何面对我?

    哥哥,你也忒残忍,明明知道,又怎么会带我去结识她,看着我们两个越来越要好却不加阻止。

    顾诚在一旁傻笑完毕,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这个喜欢装深沉,总是皱着眉的表姐:“我真担心如果不过几个月不见你,我就认不出你了。”

    “为什么?你记性这么差?”卢蕊被她打断思路,也不恼,笑着问她

    “不是,我觉得,你一定会老的很快。”

    卢蕊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这个表妹,一定是上调派来专门调笑她的:“我还年轻着呢!”

    “不年轻了,嫁了人的女子老的快,再加上你总是不开心,像是谁欠了你千万两银子似的。”

    “谢谢你的高估,我没那么有钱,顶多欠个百十两。再说了,现在只怕你也在想着嫁人吧,以后指不定谁老的快!”

    顾诚刚要反驳,卢蕊立马塞了一颗葡萄在她的嘴里:“我可是有很多关于曹寅的信息哦。”

    嘴里包着葡萄,说话有些不清楚,顾诚却还是很欢快的问:”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好表姐,你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最好的人儿,快快告诉我吧。”

    卢蕊哭笑不得,戳着她的脑门:“你啊!”

    卢腾龙知道尚可喜死讯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他也真是会挑时候!

    不过,虽然这个意外多少没有算到,却也不妨碍以后的发展。

    尚之信,你最好别投降,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当年,你和你那个好爹爹,可是用尽了手段,凭什么父亲走了,你们却还能逍遥?

    而此时的尚之信,得到父亲的死讯后,还是哀叹了一声,心中有些微微难过,坐在一旁的侍妾看到,悄悄踱上身来,娇俏的对着他吹了一口气,便软绵绵的依靠在他的怀里:“爷,你别伤心了,生死有命,谁也逃不了,老爷知道你为他伤心难过,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尚之信听着这软香细语的声音,刚刚好不容易有的悲怆和勉强挤出来的眼泪忽的不见了,换上的是一脸迷醉,就着那侍妾递上来的酒杯喝了一口,又色迷迷的低头看着怀中美人:“还是你懂我的心,爷儿我不伤心,不伤心,他可必须得安宁,要不然在从土里爬出来,岂不是晦气?”

    说完,就哈哈笑着搂着侍妾跌在榻上滚了滚。

    吴三桂听闻尚可喜那边的消息,哈哈哈笑着:“这个伪君子,总算是死了,广州我就可以拿下了。”

    一旁的护将也抱着手恭祝着:“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只是,尚之信那边?”

    “他那个草包,什么都不会,就知道讨要东西,给个芝麻就忘了西瓜的人,有何惧?不过是让他先回广州,为我们探探路,实际权利,都在本王手上。”

    护将眉梢一翘:“王爷好计谋。”

    苏恪坐在军中营帐,听完属下报告尚可喜那边的消息后,嘴角一勾:“广州今年便可拿下。尚之信,你的好日子,可是到头了。”

    况且耿精忠和郑经两个互相猜疑,布兵散乱,耿精忠又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到之处,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早失民心,他么,也活不久了。

    今年是个好年,不枉费前面将领的努力坚持。

第七十一章 接人

    容若从御景楼回到纳兰府的时候,早已经是夜入三更,府里头静悄悄的,像是都沉睡了。

    清风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桃蓁院外,看着容若终于晃晃悠悠的倒进桃蓁院时,十分无奈,这个少爷,还是没有记取教训,又喝的这么醉!

    “少爷?”

    “嗯?蕊儿?不是,珠儿?”眼前人影重重,身形变换,他有些分不清,今天诚玉格格那番话,醍醐灌顶,浇了个透。

    他想过要去把她接回来,却也不过是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承认,卢蕊不理他,连告别都不跟他说的时候,他是有些难过,甚至想要跑出去挽留她,可是,等到她真的走远,他也不见得有多么心痛,他想过可能是因为确知她还会回来,但更多的,他知道,其实诚玉格格说对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完全把她放在心上,而那些日子与她相处的细节一点一点冒出来,这才惊觉自己的可恶与混蛋,他一向能说,可是,不知为何,一遇上卢蕊的事,他都会变得迟笨,只怕就是太过于愧疚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怜惜之感。

    与此同时,更要命的是,他也开始觉得愧对了慧珠,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

    清风此刻很是庆幸自己多少暗地里是个练家子,还能扶住沉甸甸的容若。

    从院门到房门,不长的距离,他们愣是走了很久,一路上,那两个称呼来回变换,清风听着,心里头也不知道为何竟有些难过,她不知道到底是在为谁难过,是为了慧珠?卢蕊?容若?还是她那个从来不愿意吐露身份的主人?

    容若第二日头昏脑胀的醒来,昨日发生的事慢慢浮现出来,怅然不已。

    回珥跟在容若后头,心头忐忑不安,今日一大早,少爷面色就不好,昨日,他一个人说要出去走走,没让他跟着,夜里很晚才回来,弄得他被夫人好一阵教训。

    这是要往哪里去啊?他的心里头直犯嘀咕。

    顾诚歇在四季园没有回去,她想听表姐说说关于曹寅的事。

    在听到表姐曾以为错看了他是屈原这件事,她虽然惊奇,却也甚是欣慰,果然是她看上的男子,自然气质要与众不同些。

    当听到他的烦恼时,她也有些不开心,觉着有些人甚是讨厌,这般的没有眼力见,也敢嘲笑她看上的男子。

    当听到他和沈依吵架时,心中有些郁闷,那个女子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呢?虽说是表姐的闺中密友,也忒不像样,下次见着她,定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这边顾诚听的越来越起劲,卢蕊却越来越困,不多时,就困得不行,睡了过去。

    顾诚无奈,摇了半天,才只得了一句:“都说完了,若还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她还不知道曹寅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口味是怎样的,心愿是什么,怎得就都完了?

    表姐给她说的有用信息太少了,虽然听了许多关于他故事,但也还是太少了。

    要不,她派一个人去曹寅身边吧!

    可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可能?自己家的暗探哪里有那么容易被识破?不过,要怎么安排下去才能直接到他的身边呢?

    姑娘肯定是不行的,男的,小斯?也不行,这些都是惯常用从小陪着长大的人,再说,他就是个陪皇帝读书的人,那里再来一个当他的书童?

    一晚上,她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的想着法子,却一个都没想出来,身边的表姐一点都不受影响,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

    折腾的久了,也还是觉得累了,挡不住困意的来势汹汹,睡了。

    卢蕊神清气爽的起来,就见着身边的顾诚还赖着,便揪着她有些肉肉的脸颊:“小懒猪,起床啦。”

    顾诚挥了挥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着。

    不起来?没关系,她有办法。

    卢蕊想着,就两手按着自己的喉头,压低声音,伏在顾诚耳边说道:“曹家曹寅前来拜访诚玉格格,还请格格能严肃些”

    这话刚说完,顾诚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端端正正,严肃以待。

    一旁的卢蕊先是被吓了一跳,后又笑得不行。

    顾诚明白自己被耍了,一把扑在卢蕊身上:”好你个坏人,居然敢耍我,看我不讨要回来,我就不姓顾。“

    卢蕊笑着讨饶:”好妹妹,快饶了我,下次可再也不敢了。“

    正闹得欢,门外禾香跑进来:”姑娘,表姑娘,纳兰少爷来了。“

    两个打闹的人一下就停住了。

    ”谁?“

    ”纳兰少爷,姑娘,你不是把你的夫君都给忘了吧?“

    卢蕊看了顾诚以一眼,估计是昨天她对他说的那些个话的缘故。

    ”行吧,你去叫人进来,收拾收拾吧。“

    禾香欸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表姐,你跟表姐夫回去吗?“

    ”就你管的最宽,看你招的事?“

    ”这怎么成我招的?不管怎么样,你终究是纳兰府的人,怎么着你都是要回去的,早回去晚回去,都不如他来亲自接你回去来的有面。“

    卢蕊翻了一个白眼:“有面能当饭吃么?你就不怕我回去以后,你就不认得我了?“

    这是昨天的笑话呢,表姐忒记仇了点。

    ”哪里会呢?表姐倾国倾城,只需望一眼,就令人难以忘怀,怎得会不记得呢?表姐真是说笑了。“

    卢蕊摇了摇头,这个顾诚,看着端着一个格格样,骨子里全然是个流氓性子。

    ”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得,以后,我和他的事,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顾诚觉着有些委屈,她这不是为了她好么?怎么还不领情啊?

    “我知道你是为我,但是,感情这种事,我不喜欢别人插手,不管是爱情,友情,亲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的改变。”

    顾诚点了点头:“不会有下次了。”

    卢蕊很喜欢这个妹妹,平时虽然没个正形,总是和她闹,但是该明理的地方,她也都能明事理,偶又不好,提点一二,便就明白了,也不多问,也不探究。

    容若在正厅坐着等了许久,桌案上的茶水换了一茬又一茬,她还是没有出来,他也不急,看着正厅外头的景象,倒也不是特别无聊,刚刚他被守门小厮领着进来时,心中很是感叹了一番顾府的雅趣装修,精致而大气,干净而磅礴,能有这番审美情趣的人,真真的是个可以结识一二的人。

    一旁的回珥却觉得有些无聊,这些个东西他看着只知道比自己府里头好看些,其他的,倒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少爷居然也能连连称奇。

第七十二章 书信

    卢蕊躲在正厅后头的隔间里,看着专心欣赏着正厅外风景的容若,转头对顾诚说:“你让他先回去吧,不是诚心来的,没得看着心烦。”

    顾诚看了一眼隔断外的容若:“表姐,你再想想?好歹他也来了,何况,他等了这么许久,还不允许他活动活动么?”

    “你不明白,诚心来的,和只是为着一句话来的,是不一样的,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想了想,卢蕊又摇了摇头:“罢了,最好你还是永远都不知道的好。这个也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顾诚似懂非懂:“那现在怎么办?”

    “你惹得,你去解决。”

    她哀叹一声,自己永远是那个被表姐压榨的人。

    容若听的后头有珠帘响动的声音,转过头来,却不是蕊儿。

    “表姐夫,你还是先回去吧,表姐身体有些不适,不想太过颠簸,等她好些,你再来?”

    顾诚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比较好,然后依旧觉得他来接表姐才算的上是事,于是后面又自作主张的安排了她回去的方式。

    卢蕊在后头想翻白眼,这个妹妹也是个不省心的。

    “那蕊儿要不要紧?你让我去看看她。”

    顾诚摇了摇头:“表姐夫还是先回去吧,表姐心性高,不愿意你看见她生病的面容。”

    “但她是我的妻,我有这个义务。”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诚就想上去扇他,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答应过表姐不干涉,就会做到,虽然有的时候会做个弊,就像刚才那样,但更多的,她也不会去做了,因为那也涉及到了她的原则问题。

    容若看顾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答应他的请求,勉强不得。

    眼角余光撇到隔间后的衣角,是蕊儿最喜爱的青色。

    心头了然,也不再勉强,作揖行辞:“那还请诚玉格格能多多照顾蕊儿,三日后,容若再来接她。”

    清风瞧着少爷一个人回来,像是早有预料,倒没怎么惊奇,不过一会儿,他又被夫人派来的人请去了,今儿个,老爷休沐在家,少爷免不得又得被臭骂一顿了。

    “你说说,你都干的什么混账事,我要是蕊儿,我恨不得把你削了。”明珠见着容若进来,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

    后头又觉得不对,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如玉,后头还有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容若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能说服父亲,说服母亲,说服自己。

    最近,他有些乱,心头也是小鹿乱撞,东西不分。

    纳兰明珠看着自己儿子那闷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都说虎父无犬子,他这个儿子怎么一点没有遗传到自己果决呢?做事总是悠悠柔柔的,看那马上英姿,飘逸非凡,骑射功夫也是精湛。即便这样,明珠也不过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多少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思。

    纳兰夫人扶着肚子坐在一边,像是局外人,她一向不和夫君一起教训儿子。

    如玉陪着她坐一边,心中只是想着,卢蕊,你最好也就别回来了,顾府那么大,何必再回来纳兰府和她挤?

    她也算是做到了慧贵人吩咐她做的事,破坏她们夫妻间的感情。

    虽然她还没有动手,卢蕊就自己出去了,但这也算的上是她的功劳,何况即便慧贵人不吩咐,她也是一样的抱着相同的想法。

    “儿子三日后,再去接蕊儿,她最近身子不太舒服,不喜折腾”

    纳兰明珠甩了甩袖子,也只好罢了,有诚玉格格在,他也不能太逼着容若去把蕊儿接回来。

    只是,蕊儿这么一直在外头住着,太不像样,别人指不定怎么说纳兰家竟容不下一个儿媳。逼得儿媳还躲出去了。

    万一卢蕊真要是个不通窍的,在顾府胡乱说了什么,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诚玉格格在太皇太后耳边吹了什么风,那可就防不胜防了,以后影响了容若的仕途,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卢蕊,还以为是个知情达理的,竟然这般任性!看来平日里,对她太好了些,也该给点颜色给她瞧瞧,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即便诚玉格格知道,只要不超出情理范围,也奈何不了他。

    纳兰夫人最是了解自己丈夫的脾气,看他这样,心头也在叹息,蕊儿这次是有些太没样了,她虽然允了她去顾府小住,她也应该知趣,住个两三日就该回来,这都大半个月了,再多些日子,就一个月了,她平日里看着不像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

    看来,还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卢蕊不知道纳兰府那些个心思,容若没有坚持带她回去,她放了心,又有点失望。

    她觉着自己最近越来越琢磨不透了,自己到底是希望他能坚持呢?还是尊重她呢?

    若是坚持了,她会觉得他不尊重她,若是尊重了她,她会觉得他不爱她。

    天爷啊,她到底想要怎样?卢蕊此刻心中很是鄙视自己的反复无常,表里不一。

    朗月轻轻推着卢蕊的背,让她在空中微微荡漾。

    姑娘今日心情看着不太好,还是别去惹她了。

    正想着,禾香跑了来:“姑娘?”

    朗月还没来的及制止她,她就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说了:“姑娘,禾香今日又去了沈府一趟,你瞧?这是我从他的书房暗格里找出来的书信。”

    听到此言,卢蕊猛地抬起头来,接过递过来的书信,展开。

    信纸已经有些泛黄,好在字条还算是清晰。

    这字迹有些眼熟,卢蕊心头狐疑,下意识的掏出了藏在自己身上的那张字条。

    一对比,当真一模一样。

    卢蕊狠狠的咽了咽,觉着此刻很是口渴:“朗月,给我一杯水。”

    朗月连忙跑到石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端给她:“姑娘,水。”

    卢蕊接过,一口气喝完,这才认真看起信来。

    一旁的禾香朗月被她这么一番吩咐动作也弄得有些紧张。

    只希望信上别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也确然如她们所想,信上的确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沈南和父亲的书信往来,其中不乏生活上的关切。

    看来,当初,沈南和父亲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居然还留着这些信放在暗格里。

    那么,为何沈依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沈南这么疼爱自己的女儿,不应当不知道自己女儿所交往的都是哪些人。

    他真要这么正视自己和父亲的情谊,为何不说与沈依知道,她能两个算得上是世交?

    而他又为什么会写这么一张字条给父亲?

    “死,亦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三章 往事

    还有三天,她就要回纳兰府,一但回去,禾香就不可能这样自由出入,方便办事了。

    何况,纳兰府里头,还有个不知道真正主子,不知是敌是友的清风潜伏,她们的一切言行都要小心,不能出错,不能透露。

    要抓紧时间了,能知道多一些是一些。

    “禾香,你今天夜里,回卢家一趟,翻翻哥哥的书房。你还记得路吗?”

    禾香拍了拍胸脯:“姑娘当时即便不带我特意走那一趟,我也晓得怎么找到书房。”

    卢蕊笑起来:“真是个好女孩。”

    禾香被姑娘这么一夸,脸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姑娘夸奖。”

    “不过,你这次回去小心些,哥哥是个有功夫的,他又警觉,卢家的防范可能比不上沈府,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是,禾香明白。”

    卢蕊点了点头,又继续荡着秋千。

    正好顾诚送了些‘水果点心’来,顾名思义,就是把梨啊,桃啊,西瓜啊这些个多汁的水果压成汁,拿来和面,做出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点心。看起来小巧精致,香甜可口。

    “你真真的是个会生活的,谁娶了你,都是人生之幸。”

    “你是羡慕曹寅么?”

    卢蕊一愣,后反应过来:“你脸皮忒厚了点,也不害燥。”

    顾诚却嘟着嘴:“这有什么害燥的,人生大事,谁都要经历的,我不过是自己选择了,好歹你也是个经历过的人,怎的也这般肤浅。”

    “你倒是会说,倒显得我心胸小了,你若不怕,我就把这番话说与他听去。”

    顾诚这才有些慌了,夺过她手里拿着的桃心点心:“你若是要说,可就别吃了。”

    卢蕊哭笑不得:“你刚不还不在乎的么?怎的现在又紧张起来了?可见你口是心非。”

    “好心把你当做心边人,说些体己话给你,你却拿他来取笑我。”

    卢蕊瞧着她像是有些生气,立马哄着:“你能说体己话,我就不能也闹一闹你?不过是私底下混说的玩笑话,你也生气了?那姐姐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了,好不好。”

    顾诚看着一本正经跟她道歉的卢蕊,突然笑起来:“可算是我也扳回了一成。”

    卢蕊无语,这个妹妹,真的是!

    一旁的朗月倒是不小心笑出来,可算是这个世上还有能治的了姑娘的。

    她还没笑开,就被卢蕊一个横扫过来的眼色给凝固了还要咧的更开的嘴,朗月立马面无表情起来,拿了桌上几个点心,默默走到一边,看向远处,吃着手里的点心,暗暗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朗月,你再偷笑,信不信我把点心都塞你嘴里堵着,看你还笑的出来么”

    朗月一下子便噎住了,卢蕊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回房。

    留下还在原地傻乐的顾诚。

    自从找到她的救命恩人,顾诚的脑子就像是跟着曹寅走了一样,干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幼稚,以前的顾诚多少活泼中也透露着稳重,现在,简直就一大龄小儿。

    而对于今天这事,卢蕊很记仇,不管后面顾诚怎么闹,她都不答应帮她去找容若,打听曹寅的喜好。

    姨父倒是夸她做的好,倒也不是不满意曹寅,而是,他信奉,自己的感情,总归得自己去解决。

    卢蕊不得不感慨,姨父真的教女有方。

    顾贺源却只是笑笑,没有答话,递给她一块印玺。

    “这什么?”

    “姐夫在广州的官印。”

    卢蕊抬头惊异的看着姨父,顾贺源继续解释。

    “你不是说奇怪姐夫书房里,半夜为何有许多其他人在么?”

    卢蕊点了点头,这个事,她的确还没想通,配合着顾诚给她说的,是那方的流寇和琉球军,怎么来看,只怕不是什么好的事。

    “纳喇.苏克萨哈知道吧?”

    “嗯,对父亲有知遇之恩。”

    “苏克萨哈这个人,很会耍滑头,但是他的那些个小聪明都用在了眼前利益上,长远看来,都是致命的,当年他为了讨好太皇太后,硬生生的出卖了多尔衮,以为自己就能地位稳固,虽然顺治先皇命他为辅佐大臣,太皇太后却始终不能真心任用他,他自己的地位也有些尴尬,在正白旗和正黄旗中间,两头讨不着好。”

    卢蕊不明白姨父怎么突然说起这番尘封往事,但她知道,姨父不会说废话,也就没有打断他,继续听着。

    “鳌拜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把苏克萨哈一家弄得灭门而不被察觉。”

    “姨父,你是说,是太皇太后暗中默许的?”

    顾贺源赞赏的看了卢蕊一眼,笑着继续说:“多尔衮一直情种太皇太后,你以为太皇太后对他可有心思?”

    卢蕊不好枉自猜测,这可都是宫围密事,谁都说不清,姨父敢这样在府里轻描淡写的讨论此事,可见顾家背后力量,真的不可小觑。

    “科尔沁的格格都嫁给了皇太极,但是真的爱皇太极的,却不一定。太皇太后不是个普通女子,若是身为男儿,她当的起一位明君。可是终究她只是个女子,力量有限,所以她想了个折中,旁借了势力稳固地位,也算多少顾全心中的爱情,两不耽误。可是爱情再大,大不过她的儿子,大不过这个江山社稷。但她不看重的,却不能容许他人践踏。”

    “苏克萨哈不懂得这个道理,自以为揣度了她的心思,犯了她的逆鳞。鳌拜再懂得察言观色,也经不住权利的诱惑,财富的熏心。犯了和苏克萨哈一样的错,不,应该是更要命的错,惦记了太皇太后和当今皇上都看重的江山,所以,他也死了。”

    听到这里,卢蕊差不多明白了,苏克萨哈的确为鳌拜策划所杀,但也肯定是得了太皇太后的暗示,才会那么大胆,毕竟苏克萨哈算得肱骨大臣,哪里那么轻易对付。

    鳌拜以为自己除去劲敌,却不想,早就被太皇太后算计在了那个计划里却不自知,反而洋洋得意,忘乎所以,放松警惕。

    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何阿玛会收养纳喇慧珠,但值得确定的是,慧珠进宫,恐怕不是那么单纯,她难道想要对太皇太后做什么?

    正思索间,就听得姨父继续说道

    “遏必隆,如今常喜娘娘的父亲,曾与鳌拜同进同出,政治立场极为相似,但到底有所不同,他认得自己的本分,即便权利滔天,对许多恶行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观望态势,有些墙头草的嫌疑,但是,他聪明的地方就是在这儿,皇帝面前,依然能做到恭敬,即便被鳌拜嘲笑胆小如鼠,太过迂腐,也不过是笑笑,该怎样行事还是怎样行事。所以,当他受鳌拜牵累入狱,也依然能翻身出狱。”

第七十四章 真相

    “索尼大人,他家势力,在如今看来,四个辅臣中,属他家命数最好。长子的女儿为前皇后,谥号孝诚仁皇后,现太子生母。”

    “第五子尚公主,第六子袭一等功。这些都不足为奇,最该看重的是其第三子,索额图!他的身份多样,能跻身朝廷,有立足之地,除开家世的显赫,还与自己的本事相关,鳌拜一事,他功不可没,如今三藩叛乱,其中许多能决定输赢的决策,他都有贡献,在皇上心中,算得上是个人物。”

    卢蕊有些晕了,她不太明白叔父怎么开始讲如今局势了。

    顾贺源看了一眼处在迷惑中的侄女:“你想查你父亲的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跟你分析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你父亲之死,很可能是局势所迫,是其中的牺牲品,即便有人推动,也不过为了自保。”

    说完,顿了顿,又才开口:“姐夫没有跟对人,自己也有些看不清,犯了些错,多少有点咎由自取的意思,你要多想想,不要太偏执。”

    卢蕊只觉得喉头发紧,半响,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

    “侄女明白,不管最后查到了什么,我都会多思考,不会随便定案。只是,希望姨父能把你知道的如实告知于我。”

    “既然如此,那我再给你讲讲,多明白些现在的局势,总归是好的。你如今是明珠大人的儿媳,不能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知道,要吃亏的”

    卢蕊乖觉的点了点头,安心听姨父的讲话。

    “前面说了那么多,其中一样,三藩之乱错综复杂,还有琉球那边的郑经参与。记得当年闻名广州的流寇么?许多都是福建,琉球那边流落过来的,他们杀伤抢掠,除了动摇民心,还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姐夫当年想要出兵击打,被平南王尚可喜相威胁,苏克萨哈是个短视的人,得了越多尚可喜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下令姐夫不予插手。”

    “姐夫不能反抗苏克萨哈的命令,只得照做,可是身为总督,他有责任灭寇,为了掩人耳目,姐夫向京中请了款,组织队伍,表面上要绞杀流寇,暗地里,却是暗中勾结,提前透露出战术,让他们能够有所准备,所以整整一年,三次绞杀,流寇不减反增。”

    卢蕊这下终于明白了父亲书房里那些留在窗上的重重人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个真相有点颠覆以前的想象,多好有些难以接受。

    “姨父,那这枚印章?”

    “尚可喜拿走了,当做抵押,如不听话,就把一切都上报京城,姐夫已经被拉下水,跳不出来,只能受他胁迫,后来尚可喜把它赏给了尚之信,他便拿着这枚印章,处处要挟姐夫,除了流寇,还有一些工程公款,贩卖私盐等事。等我让人把它拿回来的时候,姐夫已经受不了压迫和良心的谴责,自辞了。”

    卢蕊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她突然悔恨,当初自己的不懂事,总是给父亲添无尽的麻烦,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亲。

    许久,她才慢慢松开了拳头,看着姨父,轻声问道

    “尚可喜为何会与郑经勾结?三藩之乱初始,他可是坚持抵御,并没有反。”

    尚可喜的名声在外头还不错,她有点忍不了。

    “这就是他的圆滑处,你父亲死后,世上再没有人能作证他曾经与郑经勾结,自己儿子尚之信反,他却坚守,不管两方谁赢,他都吃不了亏,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算到自己会突然病倒,也没算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觊觎他的王位。这都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至于郑经,原先他与尚可喜合作,尚可喜突然反水,所以弃他而找到了耿精忠。但是耿精忠此人狡诈异常,且多疑,两人之间嫌隙益多,没了郑经的经济支持,又失去了民心,我瞧着,只怕他也坚持不了多久,迟早降,或者死在战场上。”

    顾贺源看自己又扯远了,赶紧拉回了话头

    “姐夫在广州的事,是瞒不住在朝堂上到处都布有眼线的鳌拜的,他拿这件事威胁,让姐夫检举苏克萨哈有异心,姐夫不愿,鳌拜就把主意打到了你们身上。”

    卢蕊深吸了一口气,难道,那句“死,亦生!”的确是父亲为了他们的活路?

    那么,沈南算得上是父亲死的的直接推力。

    不拘尚可喜的陷害,鳌拜的威胁,父亲的死也的确如姨夫说的,算的上是这盘权势利益争夺的牺牲品,最让人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咎由自取也算的上是父亲死的结语。

    卢蕊心头闷闷的,她想过查清事情真相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却万没有想过会是这般难过。

    也不晓得,皇上知不知道父亲的死还牵连出了早有打算的尚可喜和郑经,早有阴谋的鳌拜

    但是,一切说道这里,还是有几点不能解释。

    比如鳌拜对他们的穷追不舍。

    父亲死了,鳌拜没有理由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偏要置他们于死地,这样做不但没有好处,还会平白的惹人怀疑,他没有那么傻吧?而且,为什么只有她和哥哥要四处逃命,叔父却不需要?

    现在的她,如惊弓之鸟,杯中蛇影,总是会想出无数可怕的念头,但是,一切,又都被她否决了。

    还有,姨夫为何会在今日对自己和盘托出?当初,为什么他只保护自己和哥哥,按照他的说法,父亲才是需要被重点保护的那个人不是吗?

    如果哥哥只是担心沈南那张字条对自己的影响,那么也太说不过去,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有那张字条的?

    而且若是一切真相都如姨夫所言,他难道还担心自己真的会不明智到无法正视真相,与沈依闹僵?自己在哥哥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

    恐怕,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有那张字条的事吧。哥哥握着的那块玉到底是什么?而顾诚的担忧有是什么?

    她好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又好像偏离了。

    卢蕊抚着胸口,大大的喘了一口粗气。

    脑海中,各个想法纠缠,使得她头疼不已。

    一切都说的通,除了个别。父亲的死,就是这么简单的全部查清了?

    她有些恍惚,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好像一切都没法找到理由反驳,现在唯一能等的,就是今晚禾香去走一趟的结果了。

    “姑娘,你还好吗?”

    朗月担忧地看着卢蕊,刚刚,她心惊胆战的听完顾老爷的话,看着姑娘越来越惨白的小脸,实在是害怕姑娘又会如几年前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出门,不说话,不吃东西。

    要不是有杀手,姑娘指不定就把自己闷死在房内了。

    夜幕渐渐降临,卢蕊坐在房中,手上反转不停的玩着帕子,她在等,等禾香回来。

    她也说不出,自己是希望她空手而归,还是有其他线索。

    心中七上八下,她睡不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195/ 第一时间欣赏画锦最新章节! 作者:凉风微醉所写的《画锦》为转载作品,画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画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画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画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画锦介绍:
他,乃大清第一才子。她,却家道中落。原本以为形同陌路,却只因过路道士一句话定了姻缘。洞房花烛夜,盖头挑开,她欣喜,原来是你。他却决然转身离去。一步一步,骄傲如她,卑微而不动声色的恋着,终于换的他回首,却为时已晚。画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