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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凉风微醉     画锦txt下载     画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回府

    顾诚和卢蕊两个久未见面的表姐妹就这么站在宫道上聊了起来。

    给顾诚带路的小太监看了看天,有些着急,这个时候都快到午时了诚玉格格要陪太皇太后吃饭的呀,再不走,就赶不上饭点了。

    暗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插话道:“格格,时辰不早了,太皇太后还等着呢!”

    顾诚正要仔细问表哥,就听得这一句,也不恼,只是一笑:“表姐,现下看来耽搁不得了,此后我可能要常驻京城,我能去拜见你么?”

    “自然是可以的,你写了帖子送来,我便安排”

    “即是如此,我便先去了”

    卢蕊笑着点头,目送着她远去。

    等到她消失在宫墙拐角,她才慢慢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依旧跪着没有起来的德顺。

    德顺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心头抖索,思量着该如何解释,就听得头顶传来轻轻冷冷的声调:“起来吧,后面还要烦请公公带路”

    他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卢蕊一副清冷寒秋的眸子,心头一漏,这纳兰少夫人看着温婉,怎的有这样一副眼睛,看着冰冷刺骨。

    卢蕊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往纳兰府赶,一路上,她都有些无法平息自己跳动的心,抑制奔流的感情。

    这趟宫进的颇有收获,知道了容若心底的那块不可触摸的地方,遇见了多年不曾联系,以为再无其他亲人的顾诚。

    母亲是江南的女子,父亲在江南遇见她,把她带离了那个温柔缱绻的水乡,姨娘在江南遇见了姨父,留在了那水墨画的江南,可是两个人都红颜薄命,走的太早,这是不是命定的?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很冷,即将五月的天,寒风早就消弥,不太热的日光透过纱窗斑斑驳驳的洒进来,心中却忽的变成了大雪皑皑的冬天,她打了一个哆嗦,自己没有倾国红颜,但或许也逃脱不了薄命的运道。

    朗月看自家姑娘从出宫就有些脸色不好,刚刚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么仓皇脆弱,如同那年老爷走的那一天,她有些心疼:“姑娘,你怎么了?”

    卢蕊摇了摇头:“无事”

    清风在一旁眼观鼻心,不发一言,她一向以为这个柔弱的少夫人在知道了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时,会黯然神伤,痛哭流涕,可是,她没有,只除了脸色不好,却看不出其他。

    她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是家境堪忧,被京中诸人所嘲笑的女子居然能在面对贵为格格的表妹时,不卑不亢。

    这个女子,她家姑娘看错了。

    等卢蕊回到府里的时候,门房吓了一跳,也难怪,她回宫是临时决定的,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府里。

    只是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气氛有些凝结,一行三人都觉得奇怪,卢蕊皱了皱眉头,吩咐着让清风先回桃蓁园放东西,她则带了朗月去福满堂请安。

    福满堂里的一个洒扫小丫头正埋头专心干活,一抬头,见着少夫人进来,吓得连忙跑去报告。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卢蕊心中疑窦渐大,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最近是不是要去拜拜佛了?

    等到通传让进之后,还没有完全跨进屋门,就听得一个高声。

    “来来来,让额娘看看,哎哟,都这么瘦了,可怜见的哟,进趟宫就这么憔悴了!回头啊,我让人给你炖些补汤,你一定要喝啊。”

    话里头声声叹息,包含担忧,自母亲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体验过一个母亲带给她的温暖,她有些感动。

    却越发疑惑了,婆婆向来对她很好,可是,却从来不像这般温柔关切。

    太热情了!

    她有些迟疑,不太清楚该怎么回应,也只好温婉摇头:“额娘,没事的,能够侍奉贵人是我的福气呢,这些日子,额娘阿玛可好?”

    问完这句话,卢蕊才想起容若告诉她额娘已经怀孕的事情,可是既然她不说,作为晚辈,也不好问这件事,只能装作不知道。

    纳兰夫人顿了顿了,才有笑着回答:“好好好,好着呢。你也累了这么久了,快回去休息去,别再这干坐着了。”

    卢蕊答应一声,正要告退,看见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了:“额娘还有什么要嘱咐儿媳的吗?“

    “没有了,回去歇着吧。“

    “是“

    卢蕊以为是额娘想跟她说她已经怀孕了的事情,看她又吞了回去,也就不再问了。

    不过,除了怀孕这件事,一定还有其他的,不若,那个小丫头为何见着她那么慌张呢?她一向觉得自己任性,却还没有能够吓到人的地步,这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

    一出福满堂,卢蕊就低声吩咐朗月:“回去后,你先不要睡,去和底下人聊聊,看出什么事了?“

    “姑娘,我怕又问不出什么!这府里,不好套话。”

    “莫怕,上次你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是因为他们都有准备,上下串通一气,但这次不同,想来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没看见那个小丫头见着我,一脸惊慌吗?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告知府里,应该还没有开始布防。你细心些,总会有蛛丝马迹的,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你就躲在暗处,会有人按捺不住,偷偷交流的。”

    “是,姑娘”朗月不太清楚为何有这么个吩咐,不过,姑娘向来不做无用功,即是如此吩咐,就只要把这件事办好。

    两人回到桃蓁园,清风已经铺好床,禾香服侍着卢蕊卸了妆容,却不见了如玉,朗月正待要骂,瞥见姑娘看了她一眼,也就噤了声。

    卢蕊已经累极了,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只有纱帐外留着一盏残灯,窗门紧闭,她起身,看了看床榻,容若没有回房睡,他去哪了?

    他应当知道自己回府了。

    穿了衣服,系了披风,拿了灯走到外室,如玉正躺在床上酣睡,原来今夜是如玉守夜,她还奇怪白日里怎地不见了她。

    看她手臂露在外面,卢蕊放了灯,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抓起她的手,掀起被角,准备放进去,却看见了她手腕处一只翠玉镯子,这只镯子瞧着眼熟,不像是她的身份该有的,而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赏过她这么个镯子。

    一时没有头绪,也就不再深究,掖好被角,拿了灯,慢慢移到门边,打开门,出去了。

第三十一章 换吧

    晚膳结束后,纳兰明珠都没有回来,卢蕊说要陪额娘坐会,被她打发了出去,催着她回去休息。

    容若这个忙了一天的反而被她留了下来,这意思不言而喻,如玉的未来,也该是一个了断了。

    看着卢蕊走出了院门,纳兰夫人才厉声说道:“给我跪下!”

    容若也不惊讶,前天晚上那场意外,因为种种,母亲没有处置他,父亲早出晚归的,怕也不知道,不知道倒也好,他怕父亲对他失望。

    他认命似的毫不犹豫的跪下。

    纳兰夫人见他如此,心中涌上的怒意消了一点。

    他们家一直子嗣凋零,这一辈就只得了这一个儿子,家里向来疼他,他却也乖,从来不违逆他们的话,除了慧珠那件事。

    好在折腾许久之后,他取了妻,看得出,儿媳是爱他的。

    所以当卢蕊送来的那张带血帕子,即便她一瞧,就知道是假的,这点小把戏,她也是玩过的,她也没有揭穿。

    体谅他们年轻孩子的孝心,想让自己宽心,就装作上了当。

    想当年,自己和明珠也是各看各不顺眼,然而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以前的所有不愉快也都消散了,而这些,最大的功臣,是时间!

    眼瞧着前段时间她们关系好不容易递进了,突然却跑出了一个如玉,这个女子来的太巧了些,而这个时间点,掐的也是准。

    这个如玉只是单纯想趁着蕊儿不在作的妖,还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指使?可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有什么可以拿来利用的?

    她突然想到容若成婚前,慧珠邀她进宫,说她想要知道哥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想宣她进宫瞧瞧。

    她惊骇,恐她破坏,只是拒绝。直到她说她要是见着卢蕊了,就会死心了,而她也可以借机看看自己未来儿媳,她一个犹豫,冷不防点了头,等回过神来,已经悔之晚矣。

    自己被利用了!

    纳兰夫人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脸色惨白,好一个慧珠,当初,真的就不该救她回来!

    想到这,一阵恨意涌上来,手不小心摸了一下肚子。

    心思一顿,她有第二个孩子了,要心怀善意,不可莽撞。

    跪在下首的容若一直等着母亲训他,等了半天,母亲都没有吭声,悄悄抬头看她,只看到她脸色越来越坏,他缩了缩脖子,心下惭愧。

    过了一会儿,额娘脸色又越来越白,他吓了一跳,正要唤她,又瞥见她手搁在肚子上,神色便缓了缓,慢慢露出笑来。

    他放了心,看来家里多个孩子,真的是好事!

    “如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纳兰夫人终于开了口。

    “额娘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你这个滑头,我问你呢?你却推到我头上来,我告诉你,这个事,我不想管,也没有那个心思管,只是蕊儿是你的妻子,你要给她交待。”

    容若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望着他的母亲:“她,已经知道了么?”

    纳兰夫人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不想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搜索单薄的,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愚笨无知的。你,不该小瞧了她,这件事,她一回来,就觉得不对劲了,派了她的丫头朗月去打听,还不是问得禾香,却是不一会儿,全都知道了。”

    “儿子从来没有小瞧过她,我一直都知道她是聪敏的,有时候,她那么温柔,像是春风拂面一样的舒爽,可是,她也冷,春风吹得久了,也会受凉。”

    “你好意思说这话么?你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么?这个可怜的孩子,年级轻轻就成了孤儿,就一个哥哥,和一个叔父,但都是男子,谁能真正懂她?慧珠性子你是知道的,难道你忘了她刚到我们家时,那份惶恐?当年鳌拜的事情,受害的哪里就她一家,蕊儿也是深受其害的呀!”

    说到这里,纳兰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停了会,又继续说道:“慧珠在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一个亲人了,可是,她也在没有经历过逃亡,事情真相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蕊儿,她虽然还有亲人在,但是,她们家的境地是如何你不知道?父亲死的蹊跷,听你父亲说,卢腾龙一直都在暗地查访,心中一直埋着一颗不安的种子,两个孩子在能活到现在,也算老天开眼。这样一个女子,你认为她会温暖么?即便她真的温暖了别人,若是没有他人来温暖她,她的能量终究也会消耗殆尽的。你既然能暖慧珠,为何不用用你的心去暖一暖这个将要陪你共度一生的女子?”

    容若听到这里,背脊不自觉打的挺直,半响,他才弱弱的说了一句:“我一直待她很好的”

    纳兰夫人看他沉思,以为他会想通的,等了半天,结果只听得这一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回来了。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卢蕊多么敏慧的一个人,真的好,还是场面好,她不晓得?”

    “儿子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是,儿子真的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就下去吧,如玉的事,你好好处理!以后你院子里的事,我不希望再出找这样的了!”

    “是,儿子谨遵额娘教诲。”

    “嗯”

    容若看纳兰夫人闭了眼睛,也不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

    一出满福堂,边走边问一直等在院门角的回珥:“少夫人在哪?”

    回珥连忙跟在容若身后:“回少爷的话,少夫人说晚上不小心多吃了两口,想散散食”

    容若皱眉想了想,他记得她才只吃了两口牛肉一块他夹给她的排骨和小半碗的清汤,哪里多了?

    “在哪里散食?”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回珥也不心虚,原本内宅的动向他就没有权利知道,要不是少爷这两天让他关注着少夫人,只怕他也不知道她要去散食。

    容若点了点头,明天他不值班,正好陪她进宫谢恩。

    不过眼下,先得处理了那桩事!

    回珥突然想到今天下午少夫人吩咐给禾香的事,这事太突然,又发生在这个档口,不一会儿,就阖府都知道了。

    他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轻声说道:“少爷,还有件事。”

    “说”

    “那个,今天下午少夫人接旨前,她吩咐禾香把床榻换了。”

    容若正疾步走的飞快,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错愕,一下停住了:“换床?”

    问完后,也了然了,自言自语:“也的确该换了”

    后面说完话的回珥,也只闷头走路,不提防自家少爷停了下来,一头撞上去,鼻子生疼,他还没来的及揉,就听得自家少爷说:“换吧!”

    他愣了愣,换?换什么?

    好半天,有些懵的脑袋才省过味,到底要换什么!

第三十二章 回忆

    卢蕊在荷槛院门口坐了许久,一动不动,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朗月很奇怪,姑娘不是说要散食么?怎么走到这里,姑娘就不走了,还坐下了?

    地上又这么凉,要是在这里睡着了,肯定会让原本只是有些轻微的风寒加重的。

    想到此处,她便蹲下身来,有些担忧:“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玉这个浪蹄子一向是不本分的,姑娘生她的气,也是抬举了她,夜凉,跟朗月回去吧,好么?”

    卢蕊只是摇头:“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有些事情?不是都清楚了吗?”

    卢蕊挣开眼睛看了看她,又闭上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看见如玉手腕上的镯子了么?”

    朗月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一时愣住了,她一向爱和如玉拌嘴,她身上有些什么东西,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哪里有一个镯子?

    “恕朗月愚笨,没有见着。”

    卢蕊冷笑一声:“藏的是挺深的,要不是昨晚她守夜乱了被子,我怕也不会发现,那个镯子我觉着有些眼熟,却又总是想不起在哪里看见过,只是看着不应当是她会有的东西。”

    “那朗月去看看,摸摸底?”

    “也好,还有一件事,顾诚表妹你有印象吗?”

    朗月皱了皱眉,她没有什么印象了,当年只在卢家听过一两次她的名字,说是又长高了,能识字了,可以到处跑了,也许有一天会到广州去看她的表姐表哥,不过也就是两年的时间,卢家就支离破碎了,后来自然是没了什么消息。

    正有些感慨物是人非,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听着姑娘继续说道:“我却零星还有点印象了,只记得那年我好像是三岁,有个差不多跟我一样大的姑娘来我们家,我和她争糕点,争剪花,争一切我们能争的东西,每次我争不过,就哭,她争不过,就跑去她父亲哪里坐着,谁也不理。他父亲,也是我姨夫,甚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可安好。”

    说到这里,卢蕊笑着摇头:“两个喜欢争东西的小孩要分开了,却都哭的稀里哗啦,我原本就爱哭,却是第一次看她哭,觉着稀奇,我也就不哭了,就盯着她看,她见我老看她,哭的更厉害了,我却笑了,她也就不哭了,也笑。逗的母亲父亲哥哥姨父也都忍俊不禁了。”

    “在广州的时候,我差不多也忘了这个女孩,直到父亲收到一封信,父亲就又开始给我讲那些小时候的糊涂事,他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顾诚是个格格,这是真的又见了她,以前我们唯一一次的玩耍时光我才就都记起来了”

    朗月在一旁听得心酸,直掉眼泪:“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啊,姑娘,以后这偌大京城,你也多了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卢蕊点了点头:“希望吧”

    朗月不懂为什么姑娘依然这么哀愁,明明是一定的事,她却说是希望这样。

    “朗月,明天我们回一次老宅吧。”

    “啊?又回去?老宅灰尘遍布,您上次回去说要挖老爷给你埋的女儿红,却吸了太多尘土,发了好久的烧,差点连拜堂这个事也给错过了。你这次又着了风寒,本就体弱,再这么折腾,又病了可怎么办?”

    卢蕊想着上次偷偷跑回老宅,看着满室疮痍,父亲为她载种的桃花也枯败的不成样子了,她就很是愧疚,没有保护好父亲留给她和哥哥的东西。

    “没有关系的,我们就说出去逛逛,找个时间去老宅就可以了,对了,明天就我们两个。”

    “如果是这样,只怕是夫人不让我们出门。”

    “那我们明天就先去拜访沈依,正好许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随便让清风跟她学学女红。”

    “这样也是好的,现在先回去吧,姑娘,太晚了!”

    卢蕊终于睁开眼,看了看天,时辰的确不早了,也就不难为朗月了:“回去吧”

    等回到桃蓁院,一跨进房门,就看见容若正正襟危坐在茶凳上,见她回来,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你不睡么?”

    “明天不上值,我陪你进宫谢恩好吗?”

    对啊,还要进宫谢恩,她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看来明天回老宅的计划只能延迟了,推到后日罢了。

    容若看她脸色难看,以为她生气不愿让他陪她:“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愿”

    “没有不愿意,只是想着要不要准备什么说辞,虽然见过皇上许多次,可是正式谢恩于他倒是头一回,想他威严,有些不知如何才好”

    刚讲完,就听得他在一旁大笑:“你也会怕她么?难道你忘了你第一次见他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了?何况,他向来是历经磨难才有了今天的位子,有时的确不苟言笑了些,我却不信他真能吓得着你!”

    玄烨的确吓不着她,可是,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总是让她不舒服,她确信他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却也知道,这个微笑气息总有一天他不会掩盖,到那时,她当如何面对?

    “还是害怕么?有我呢,我自小和他一起长大,多少晓得一些,你不必如此担忧。”容若见她依然呆愣,安慰道。

    “我信你,如此甚好。”

    两人相约好也就不再多话了。

    第二日早起,桃蓁院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忙里忙外,只是不见如玉,卢蕊心头了然,也不问她到了哪里去,上下丫头婆子也都识趣,都不提这茬。

    到宫门外递了牌子,又等了会,估摸着下朝了,一群穿着朝服的人漫步出来,即便三三两两一组的走着,看着也是声势浩大。

    卢蕊坐在马车里,忽然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是哥哥,他也能上朝了么?

    容若也看见了,在一旁解释:“哥哥去岁进献了处理大雪压庄稼的主意,皇上采纳了,效果出奇的好,就升了哥哥的职位,现在已经是工部汉军旗的副侍郎了,你回家帮忙时,哥哥也只是提了个意见,等到今年三月,也就是你在宫里头的时候,皇上提升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卢蕊笑了笑,宫里头一向都是风向标,这事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也着实奇怪,不过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不对,宫里头她统共就认识一个慧贵人,还与自己有些说不明的关系,她会告诉自己才真的是奇怪了,只不过,容若太过偏袒,可能他自己都没觉察,只是习惯使然。

    她对他笑了笑:“夫君说的对”

    容若听她声音不稳,有些讶异,再看她,面色如常,恐是自己听错了。

第三十三章 吵架

    又等了不知多久,宫门前的人流慢慢减少,最后只剩下了肃杀而空旷的红门屹立。

    一个小将跑出来,对着他们乘坐的马车,朗声而恭敬的说道:“皇上说他今日无空,不用谢恩了。”

    卢蕊一听这个消息,虽然意外,但也是开心,这样她就有时间去老宅了,可是又该怎么摆脱容若?

    然而容若却没有她这般心宽,直接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出了什么事吗?”

    “小的一直在门外伺候,并不知道宫里头的事”

    “哦,是了。”容若有些失望,他忘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怕是父亲才会知道,想着父亲近日早出晚归,整天不见人影,心中一沉。

    回去的路上,容若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去问问父亲,昨晚他回来的晚,于是特意问了门房和父亲随从,知道他今日只要上朝就好,没有了其他活动。

    何况当时,在宫门外也见了父亲出宫门。

    罢了,不问了,自己无心政治,阿玛一直希望自己对此上心,既然他不对自己透露,又何必自找麻烦?

    那边容若心头无数念头闪过,卢蕊却只专心思考一件事。

    怎么才能没有痕迹的甩掉容若?然后带着朗月回卢家老宅。这么好个机会,清风也没有带出来!可不能错过了!

    “容若,今天已然出来,我想去找沈家姑娘,前次她总是问我多久能再见面?我一直忙着,现在想着既然有空,便去一趟,不若,按照她的性子,定然会不罢休的诘问,不然你就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哦,是么?我一向听你讲你和你的两个好友的事,我可能见见?”

    “她还未出阁呢!我原本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你若冒冒失失的去了,她定然不高兴,这就成了惊吓了。”

    “是我唐突了。即是如此,我便送你先去,到了地方,我再离开,我把马车也给你留着,到时候你回来也方便。”

    卢蕊原想拒绝,她想着直接去老宅的,他这么一觉和,她便要花许多时间从城南沈依家跑到城北老宅,大半时间都在路上了,翻进老宅必然灰尘遍布,还要换衣服,这么算下来,她带在那儿的时间就不多了。

    可是,已经拒绝了他一次,再同时拒绝他第二次,她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也好。”

    等到快要到沈府时,马车却突然不动了,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车外有熙熙攘攘的吵杂声。

    卢蕊有些奇怪,问马夫:“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回少夫人,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前面围了一圈的人,好像发生什么纠纷了,两个人吵起来了。”

    卢蕊叹了口气,也有些着急,可不能这么耽误下去了,时间本来就少,再这样,她也就只能真的拜访沈依了。

    却忽然听到一个女高声:“我告诉你,你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不让你走!”

    卢蕊一惊,这不是沈依的声音么?她一个大家姑娘怎得在街面上和人吵起来了?

    正疑惑又心惊,就听得另外一个男声:“这位姑娘,可否请你不要胡搅蛮缠?在下已经说过了,这都是误会!”

    这下子,容若也觉得不对了,沈依他没见过,他自然听不出那是沈依的声音,可这个男子的声音他却实识得出来,这不是一向自持温和无争,不与人争辩的曹寅么?

    他现在都记得有件名闻他们圈的一件事,是有一次他们又约了同龄且志趣相投的人一起相聚,谈诗论道。中途他说要去更衣,却半天不回来,好容易回来了,却只剩的一件里衣穿着。

    他们一群人都愣了,问他,他却只是拱拱手,不愿多说。

    后来才知道他去更衣室的时候,一个花子拦住他,说他衣着光鲜,求着施舍几个钱,他一个公子哥,向来都是不带钱财在身上的,又恰巧他要出恭,玉佩啥的都解了,竟然搜遍全身,摸不出半分来。

    那个乞者生气,说他是个小气的人,不就几个钱呢,居然也舍不得。

    他觉得这个乞者侮辱了他的品行,却又实在是没有钱财,多少说了等他回去叫了人总会给他的。

    那乞者却耍赖,只是不信。

    曹寅也不多说,认为吵架无意,直接脱了衣袍给那乞者:“你这下信了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了?”

    说完转身就走,连出恭都忘了。

    他回来觉得丢面,不愿多说,但是那个乞者是个包打听,逢人就说曹家公子是个好人,还举例说明,他们才知道了。

    于是有人笑说曹寅出去更衣,才是真的是更衣!

    这个笑话当时可影响了很久,现在他居然好像听见一向不与人吵架的人和一个女子吵起来了!

    这事,真的稀奇!

    容若和卢蕊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诧和不可置信!

    这个事得出去看看!

    容若和卢蕊下的车来,果然看见里三成外三成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容若叫了回珥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回珥就回来了,一板一眼的解释。

    “我问了个大娘,说是居中的那个女子原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忽然被人摸了一把,转头一看,就看见那个一直喊冤的男子对她猥琐的笑着。她便认定是那个男子干的,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卢蕊和容若一听,这事可真荒谬!

    曹寅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做的这件事。

    对于沈依被摸了这事,也觉得如雷轰顶,想着真的是世风日下,居然青天白日的就有人明目张胆的做下这等肮脏事。

    “曹兄,你怎么在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如此热闹?”

    众人听此声音,都纷纷侧目,不自觉的的让出了一条道。

    容若笑着进去,卢蕊跟在后头,也一齐进入了。

    沈依正恼火这个人模狗样,禽兽不如的人,哦,不算的人的畜牲居然有救兵,就看见跟在他身后的卢蕊了,惊喜唤道:“蕊儿,这儿呢!”

    喊完,她得意的蹬了她对面的曹寅,你以为就你有人偏帮么?我也有,谁怕谁?

    曹寅没有理会,他想不到在这儿居然遇上这么对夫妇了。

    容若听到这声呼喊,疑惑地回头看了卢蕊一眼,又恍然大悟,只怕这便是她口中那个莽撞却又义气的沈家唯一的姑娘沈依了!

    这下子,局面变得有些微妙,又有些好玩了。

第三十四章 非礼?

    “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被非礼了?”

    沈依原本见着卢蕊的欣喜被这一句话一下子又打入了谷底,脸色难看,指着面前的曹寅说:“他欺负我!”

    曹寅脸色通红,龃龉半天:“你胡说,我都说了这是个误会,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误会?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了?你偷了我的钱,还说是误会,看你穿的也不差,怎么眼皮子这么浅?”

    三个人听了,一愣,这个剧情怎么发展不一样啊?

    周围人群也开始议论了,一下子,三三两两的就开始散了,只留下少部分的人还围着静看结果。

    容若和卢蕊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沈依这个暴脾气一下子没有想清楚,控制住自己,张口就骂,忘了这是在世井中,等到卢蕊一问,才反应过来,把非礼硬生生改成了偷钱。

    曹寅这个局内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要争辩,还没开口,就被站到他身边的容若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对着沈依笑着说:“这位姑娘,我家远房表弟刚来京城,对这里还不熟悉,无意间可能不小心冲撞了,作为长兄,没有看好他是我的错,但我在这里向姑娘担保,我表弟不是那种会偷人银钱的人,但是念在此事姑娘也是受害者,我便赔了姑娘银两。你看可好?”

    说着,容若使了个眼神给早已经傻了的回珥,回珥收到眼神讯息,手忙脚乱的掏出怀里的钱袋,本来还打算只淘一块银子出来,瞥见自家少爷瞪他,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口袋都给了容若。

    容若接过钱袋,递给了沈依。

    卢蕊在一旁拉了拉沈依,示意她接着,大街上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男子当街吵架,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还是肌肤之亲?再者说,现在好容易迷惑了众人的眼睛,可不能再闹了。

    沈依也有些悻悻然。

    她莫名受了欺负,好不容易找到了主,还要为了名声放过他一马,真是心有不甘啊,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的确不容许她继续纠缠了。

    咬了咬牙,接了钱袋,随手扔给了站在一旁的如樱,拉着卢蕊恨声道:“蕊儿,我们走!”

    人群看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不免都有些失望,纷纷散开了,不一会儿,原本堵塞的路一下让了开来。

    曹寅看着沈依离开,忙要上前追,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太倒霉了,先是被人诬陷非礼,又被人诬陷偷人钱财,想他堂堂一个曹家少爷,内廷一等侍卫,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行,他要去说清楚,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用手肘从后面套着脖子拉了回去。

    “你干嘛拦我?”曹寅气愤的问道

    “哟,现在你有底气和我吵架了?刚刚怎么没看你这么给力啊?”

    “你。。。。你,我好歹是你的上级,怎么就成了你的表弟了?”

    “谁说上级就一定比下级年长?何况你可不就是比我小一岁么?再说了,你现在在我这里充老大,刚怎么不说清楚了,被一个女子缠住了,你也不嫌丢人?”

    “那个女子不讲道理!”

    “你非礼了人家,还说人家不讲道理?”

    曹寅正待要反驳,结果只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这下换容若呆住了,无话可说,还真的非礼了人家?

    曹寅那句话一说出口,就知道错了,连忙纠正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在一边看东西呢,就看见一个漂亮姑娘打量我,我想着要礼貌回应,就对她笑了笑,谁知道,她劈头就给了我一耳光,大骂我是禽兽,我还懵着呢,她就开始说我非礼了她,我真的是冤枉啊,还没解释几句呢。你们就来了,然后她又污蔑我偷她银钱。士可杀,不可辱。你却又是给钱,又是揽罪名的,你置我于何地?”

    容若摊了摊手:“不然该怎么办,难道你准备一直和一个女子在街上吵到至死方休么?”

    曹寅一下子焉了,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咽不下那口气啊!

    茶间里,沈依坐在凳上,只是一个劲的绞着手帕。

    卢蕊也不打扰她,在一旁静静喝水。,心头有苦说不出,去老宅查看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一室寂静,忽然“啪”的一声,震的卢蕊端茶杯的手一晃,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正好倒在卢蕊的旗装上。

    沈依有些抱歉,她刚刚有些过于激动,情绪不稳,又突然使劲拍了桌子,倒是吓着卢蕊了,连忙就着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拭。

    “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怎么样?还生气么?”

    沈依撇了撇嘴:“怎么会没事?我莫名其妙被占了这么大的便宜,那个男子你是认得的吧?下次让我再见到他,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今天真是算他运气好,我虽然淘气闯祸,也是看中名节的”

    说到这里,沈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来来去去焦躁不安的走着。

    前一刻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就如此了,卢蕊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拉了她坐下,看着她坐下也在抖动的腿,失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怕你的好表哥误会于你,不会娶你了。”

    沈依一下不抖了,抓着卢蕊的手:“怎么办?我不怕他不娶我,因为我也知道他不会娶我,我只是不想他误会。误会我是个轻薄的女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像《女戒》里一样,拿根绳子上吊自我了解,以示清白?”

    “说什么呢?你原本就是清白的,哪里需要你去表示?何况这不是欲盖弥彰么?你平时多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人,怎得现在就这么个事,你就慌成这样了?你父母就你一个女儿了,你走了,他们还能活?再者说,你不是最怕痛了?你现在不怕了?”

    “不怕!”

    沈依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坚定。卢蕊看着她这么个样,心中酸涩,真是个傻姑娘,值得么?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傻子。

    “好啦好啦,我说着玩的,我才不上吊呢,那么难看。而且你说得对,万不能让阿玛额娘再次心伤了。”

    卢蕊松了口气,点着她的鼻头:“你知道就好了,以后可不能再说这么吓人的话了。”

第三十五章 一丘之貉

    “是,我知道了,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卢蕊终于放下心来,剐着她的鼻头:“你啊,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解解惑”

    “什么事?”沈依看卢蕊又变得严肃,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你刚刚说,你知道他不会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表哥觉得他还没有立业,所以不想成家。所以我说他不会娶我。”

    “又胡说!如果只是没有立业,你不过多等几年,哪里来的不会娶你这句话?何况自古以来都有一个先成家再立业的道理,你表哥反其道而行,原本不干我的事,虽然我和他差点议了亲,终究也只是陌生人。我担心的是你,如今你早就过了二九年华了,再拖,可就双十了,你准备怎么办?再者,你表哥若真的无心婚事,又是怎的在媒婆哪里有挂名?”

    “以前你也说不嫁,女子的使命又不是嫁人,现在倒好,你结了亲,与你意中人成双入对了,就来管教我来了。”

    卢蕊脸一红,娇羞的蹬了她一眼,噌道:“你别打岔,问你呢”

    沈依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踱到窗口,看着窗外车来人往,悠悠开口讲述。

    原来苏恪是结了亲的,他及冠之年时,苏家长辈让他出去历练,一年之后,他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回来,把苏府上下都吓了好大一跳,再三追问,才知道他在前往扬州之时遇到了流寇,身上财物都尽数被劫了,人也被砍伤,在那人烟稀少的地方,他自己都以为将要命不久矣,渐渐失去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来,发现是在一个茅草屋里,迷糊间,见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向他走来。

    那间茅草屋建在深山里,吃食都要翻半个山头,在山脚下的小村庄去采购,汲水则多走些路,有个瀑布河流。

    山间湿冷,景色却美,空气清新,深吸一口气,湿凉的空气埋入肺腑,感觉身体是湿答答的沉重却又有纤尘不染的轻飘。

    苏恪在这个地方养病,好了伤口,染了风寒,好了风寒,又腰酸腿疼。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年。

    半年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妇人的丈夫没有回来,只晓得苏恪却爱上了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妇人,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拜了堂,成了亲。

    总之又孤男寡女的生活了半年,他离开了了那座山,回到了京城。

    身上的衣物和伤都是在路上又遇到了山贼弄下的,这次的苏恪像是汲取了教训,要什么给什么,却又因为保护一根项链,被呵斥打骂。

    回京后,苏家为了让他安心养伤,都不跟他提婚事,后来觉着实在不像样,才托了媒婆,不过已经是过了两三年,依然没有着落。

    主要原因,苏恪不答应!

    他说自己已经结了亲,不能辜负他的妻子。

    苏家问他那个女子在哪里?他却总是不开口,逼急了,就夺门而出,谁也不理。

    以前那个总是调皮捣蛋,做事不按章法,想一出是一出,总爱作弄人的苏家公子,性情大变,除了那个女子的问题,其他时候,他都是微笑着,对谁都和善。而苏家老太太最疼他,看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很是心疼,觉着他受了委屈。

    一顿气没处发泄,就都怪到苏家老爷夫人身上。觉着要不是他们为了驯服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把他赶出家门历练,又怎么会遭受这般苦难,所以在整个府里,谁都动他不得,护着他,弄得苏家老爷和夫人都没有法子,只好作罢,歇了心思,不过媒婆哪里也依然送银钱过去,让她帮忙留意着,万一以后哪一天,苏恪想明白了?

    “你也是抱着万一哪天,苏恪醒悟,听从父母安排,决定成亲,才等到现在也不定亲么?”

    半响,沈依才点了点头:“我和表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我九岁那年,他爬上树为我摘下我恶作剧作弄他,要吃最顶上的梨子后,我就再也不能正视他。”

    卢蕊此刻也只能静静聆听他们的往事,那些微不足道,兴许苏恪毫不在意,早已经忘了的小事,沈依记得一清二楚,时而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时而悲春伤怀。

    看着这样与平时大大咧咧,我行我素,肆意欢笑的沈依,苏恪这个未曾谋面的男子,自此在她心中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卢蕊觉着这样不好,感情不是个可以强求的事,她不该如此论一个人的好坏,然而,看着沈依这般苦,她又会忍不住的想要骂骂那个男子,最后权益取衡,想着说不定也见不着这个男子,何必,就当是吃坏了东西,吐了就好了。

    两人分别,卢蕊回到桃蓁院的时候,天已经有些灰暗了。

    容若看她回来,向她招了招手:“蕊儿,过来尝尝这个汤,王厨娘新做的,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一直让人温着呢!”

    卢蕊往旁边一坐,喝了一口他盛过来的汤,又放下了,盯着容若看:“你今天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容若第一次看她面有愠色,也收了颜色,严正道:“我问过曹寅了,他真的没有做过那等下流的事,不过是沈姑娘恰好在她前面,她被人从后面摸了,曹寅自己也在专心看着字画,没有注意,见一个女子打量她,只是想留个好映像而已,哪里知道误会反而更大了。何况,你也是认识曹寅的,他什么样的人,不说你有多么了解,至少八九分你也是知道的,不可能干出那等事!”

    “如果恰好是我不了解她的那一二分作下的这等事呢?”

    “即便你不十全十的了解他,难道我还能不了解他么,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皇上都曾说他是个最老实守礼的人,不会做出这事的!”

    “你说的就一定可信么?”

    容若有些意外,又有些怒气:“你不信我?”

    卢蕊看他动了怒,也有些不满了:“我该心你么?我和你的第一个约定,这才多久,半年!三次机会,你就都用光了。你们男子都是一丘之貉!”

    “你。。。!”

    容若想着她这句话也有道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满脸通红,拂袖而去。

    卢蕊看着他疾步往外走的步子,气急,扔了手里的帕子!

第三十六章 密探老宅

    清风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卢蕊正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朗月在一旁轻轻低语。

    刚才她看见少爷夺门而出,满面怒气,知道是这两个人定是吵架了,成亲半年,两个人第一次闹开。

    以前原本也有不愉快,不过总是静静的,这一次,怕是都动了怒了。

    她放下少爷吩咐厨房让人给少夫人做的点心,走到床边:“少夫人,吃点东西吧,少爷专门让人给你做的花生酥。”

    “不吃,拿走!”

    朗月向清风摇了摇头,清风懂得了,无奈,退了出去,却没有带走点心。

    朗月又陪着待了一会儿,卢蕊躺的不舒服,坐了起来,瓮声瓮气的:“朗月,明天我们出府去吧,额娘不会拦我的”

    朗月听了,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姑娘,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姑娘,你是故意气姑爷的?”

    卢蕊脸上讪讪的:“不是,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今儿个你也听到了,沈依那么难过,我心都是跟着痛的,然后想着那苏恪不就是另一个容若么?不过一个坦诚,一个藏着,心头那股火就蔓延到容若身上了,原本我也只是想要个说法,曹寅为人我接触不多,但也相信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我就更生气了。”

    “朗月,我发现,我每次面对他,我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前我还能端着些,但他给了我一个甜头,我就渴望得到一整个糖,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了,明天我们早点出门,今晚的事只怕已经惊动了额娘,明天出门不是难事,只是清风就不太好摆脱了,说不定额娘还会多派些人跟着。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准备点旧衣服和巾帕”

    卢蕊一阵噼里啪啦的说完,朗月一点都插不进话,不过她也知道,姑娘这样之后,一切就都会过去的,明天晚上回来,说不定这两个人就和好了。

    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灭了蜡烛,去了外间。

    第二日,卢蕊去向纳兰夫人请安,“顺便”说了她想出去散散心。

    纳兰夫人看她气色不好,面有豫色,最终不忍心,还是答应了,也果然如卢蕊所料,派了许多丫头婆子跟着,要他们好生照看。

    卢蕊得偿所愿的出了门,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御景楼,她下的车来,沈依已经等在一间雅号里头了。

    昨天分别的时候,卢蕊跟她说了今天她的计划。

    沈依其实很疑惑为什么不明目张胆的告诉纳兰家。

    卢蕊摇了摇头,解释道:“纳兰家势力滔天,阿玛一跃而起,逐步进入朝堂,成了清朝的肱骨大臣这件事,按照时间算来,差不多也就是父亲自辞总督职位之后不久的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些。”

    沈依听罢,也就不再言语,拍着胸脯保证会一直在她身边提供支持帮助的。

    卢蕊进到另外一个新开的雅间,坐了会,就让陪着的丫鬟婆子出去守着,清风留下来侍奉茶水点心,又过了会,说是要更衣净手,刚出门就恰好遇到了沈依,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进到了沈依的雅间。

    两个人说了会话,沈依就神神秘秘的想要说什么秘密。看了看周围,把她的丫头支使了出去。

    卢蕊也就跟着支使了朗月清风她们。

    等她们一走,卢蕊就连忙开始置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昨晚准备的旧衣裳,从雅间后门溜了出去。

    一出门,就有一个马车停在后巷,那个拉车的小厮,一身短打,看着很是干练,见卢蕊打量她,笑着说说道:“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出游”

    卢蕊也微笑回应:“可是,就怕天气突然变换”

    “这不怕,有我这个马车遮风挡雨”

    卢蕊也不再多说,直接上了马车。

    刚一坐定,马车就哒哒的跑了起来,速度很快,却稳妥。

    卢蕊不得不感慨,果然沈家老爷疼自己女儿。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车夫说道:“客官,到了”

    卢蕊撩开车帘,果然到了,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快?不是要半个时辰么?”

    那小厮自豪道:“那是寻常车夫走的路线,贵人要办要紧事,就当走要紧的路。八个四字路口,我只走了两个。”

    卢蕊笑道:“果然是的人才,怪不得沈依如此夸你。你且寻个地方等着,我去去就来,回去让沈依好好犒劳你。”

    “多谢姑娘,小的就在前门小巷等着,路口就容得下我这辆车,不会有人进来,姑娘出来了,直接上车,敲车壁三次,一次三声,我们就回去了,只是,要快,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出来。不然到了响午,御景楼吃饭人流多了,就掩盖不住了”

    卢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连忙往角落里跑去,那是他们老宅刚修建时,特意留的一个小门,不过那道门已经坏死,推不动,拉不开。

    不过卢蕊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从门里进去,哪里有个石墩,她踩在上面,翻进去。

    这儿修的隐蔽,除了府里的人,没人知道这么个地方。

    她从墙上跳下去,因为太心急,没有站稳,崴了脚,钻心的疼,不过也顾不得了。

    父亲的死,她一直逃避,哥哥说不要她管,她就真的不管了。

    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不查清楚,她会一直就这么带着愧疚的活着,这不是父亲希望看到的。

    她一拐一拐的走到父亲当年住的厢房门前,门扉紧闭,灰尘遍布,她从怀里掏出巾帕,蒙住口鼻,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内昏暗。

    她进去先呆了呆,适应了一会儿,就开始找起来,书桌,床上床下,屋顶角落,整个屋子她都翻遍了,连墙壁都敲了,一样有价值的东西她都没找到,倒是呛了一鼻子灰,害的她直打喷嚏,脚也疼得难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八年前,她十一岁那年,她和哥哥在父亲这儿玩耍嘻闹之后,她被哥哥牵着离开的最后一刻,回头看到父亲坐在坐在书桌后面,手里的动作,像是在藏一封信,或是一张字条,又或者一张娟帕。

    到底是什么?

    卢蕊又回到书桌后面,坐在椅子上,模仿着脑海里的画面。

    忽然她发现,她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地方。

    那便是书桌底部!

    坐着在下面摸索了许久,终于摸到一个活动匣子。

    卢蕊心中一喜,拿了出来。

    那匣子小巧古朴,除了边缘,有灰尘,其他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

    扑通扑通,卢蕊左手按住一直狂跳的心脏,呼吸急促,右手颤颤巍巍的打开盒子。

第三十七章 脚踝受伤

    小匣子一点一点慢慢被打开,卢蕊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她不知道她想要找到些什么,应当是什么都找不到,还是找到一些她不愿看到的东西?

    终于盒子全部打开,一张纸条映入眼帘。

    卢蕊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好像一切都成了定局。

    拿出字条,展开,有些泛黄的纸上,字体依然清晰,只有三个字。

    “死,亦生!”

    这是什么意思?谁死?谁生?

    父亲死了,也是活着么?父亲是假死的?

    不对,她亲眼看见父亲面色铁青泛白的躺在棺材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父亲不可能活着!虽然她也希望他会活着。

    既然不是这么个意思,那么,这句话里,死的如果还是父亲,但是生者可能是另有其人。

    那那个生者又是谁?

    是她和哥哥?

    她想起那一次一次的追杀,一次一次的狠辣,一次一次的置人于死地。

    也不是了,也不是她和哥哥生,那么到底是谁,要父亲以死来护周全?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一声鸟鸣。

    这是她和那个小厮约定的暗号,到了时辰,无论有没有收获,她都要立即离开。

    卢蕊把字条叠好,塞进了衣襟,又把匣子放回了远处。

    一拐一拐的跑出了房门,忍着痛爬上了墙头,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她就又咬牙跳了下去,毫不意外,她又摔了。

    原本就有些肿胀的脚踝,这下子更是严重了,卢蕊站起来的时候,胫骨连扯,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小厮等了半响,正有些焦急,突然感觉车身一动,再一会儿,就听到了三次敲击声,一次三下。

    那小厮接收完信号,一鼓作气,狠甩了一鞭子,马吃痛,但是平时训练有素,虽然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也不至于横冲直撞。

    晚春日头算不得毒辣,此刻已经高悬在天中头。

    刚刚好赶上晌午,到了御景楼后巷,卢蕊打开车门下了马车。

    刚刚进到雅间里,就听得门外吵嚷

    “少夫人在里头都待了许久了,不出一声,怕是有了什么事?何况现在已经到了用膳的点,也该问问。朗月,你让我进去看看,拦我做甚”

    “都说了姑娘和沈姑娘有密事要谈,怎的好让你听到。自然没有声音了”

    卢蕊和沈依相视一笑,开口道:“在外面吵什么,我们两个说话声都听不到了,规矩都到哪里去了?清风,你去跟掌柜的点些菜来。”

    清风猛地听到这一句吩咐,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回道:“是!”

    卢蕊说完就连忙换了衣裳,把在老宅弄得一身灰尘脏乱的破衣裳卷了卷,放在一边,待会让朗月带出去。

    沈依帮忙理衣裳的时候,发现了卢蕊红肿的脚踝,惊呼:“怎么回事?”

    “姑娘,出了什么事?”

    门外听到动静,赶忙问道。

    “无事”

    “是,姑娘。”

    外面又再一次归于平静。

    卢蕊摇了摇头:“跳下来的时候,没用对力,崴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多年不练了,有些生疏,过几日,休息休息就好了。别担心了”

    沈依吸取教训,压低了声音,却也没有掩盖住其中的恼火和担忧:“就你这样,休息几日?只怕是有的个把月了,你就不能爱护一下自己?”

    “我怎么不爱护自己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样不落”

    沈依无奈,放了裙角,扯了扯,盖住了脚踝:“你就跟我贫吧,快让朗月进来吧”

    卢蕊点了点头,喊了一声:“朗月,去隔壁厢房拿包袱过来”

    门外朗月答应一声,很快就回来了,敲了敲厢房门,听到让进来,也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小二端着饭食在门外等着。

    清风,朗月,如樱等丫头接连往里送吃食。

    等到两个人吃饱喝足,又聊了会,就说着下次再约。

    卢蕊站起来的时候故意起的猛了,身子往一旁歪去。

    清风朗月眼疾手快地扶住。

    卢蕊嘴角邪勾,朗月看着这个笑容,恍惚了一下,多久没看到姑娘这个笑容了。

    虽然每次姑娘露出这个笑容,准没有好事发生,可那个时候,姑娘是最快乐的。

    正愣神,就听得姑娘哎哟一声,光芒查看,拉起裙角,一看,肿了,几个人都慌里慌张,沈依也连连叫着要请大夫。

    最后,终于“拗不过”,说是卢蕊回府,府里有善骨科的婆子自会治疗。

    纳兰少夫人受伤了的信息在她刚刚回到桃蓁院的时候就传遍了。

    过不了一会,那个善骨科的婆子,纳兰夫人身边的老人庄嬷嬷就来了。

    接骨,按摩,针灸,热敷,一套套弄下来,卢蕊已经是痛的想昏死过去,也的确昏死过去了,不过不是痛的,是累的。

    纳兰容若刚回来,就被纳兰夫人叫去敲打了一番。

    回到桃蓁院时,天已经朦朦黑了,屋内点着灯,朗月在一旁守着,也是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股热气,睁眼一看,姑爷!

    正要请安,就被他制止了,压低了声音:“蕊儿怎么样了?”

    “姑娘已经睡着了,刚刚还发了热,有点烫,不过好在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是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腿脚这几天不方便,好好休养,不会有大碍的”

    “怎么伤的?就出去了一会儿,也就只是聊天?”

    朗月有点紧张,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就是姑娘不留心,可能是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麻,又起的猛,没有站稳,就崴了脚”

    “你家姑娘怎么总是容易摔跤呢?”

    “姑娘是个早产儿,从小就有些瘦弱。”

    “可我瞧着她马步基础不弱啊?”

    一阵沉默,容若随口一问,她却如此讳莫如深,倒来了兴趣,不过他向来不喜欢逼迫人,朗月不想回答,也就不强求,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朗月退了下去,顺便放了外室的帘子。

    容若坐在床边,看着卢蕊安静睡着的脸庞,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烛光也在摇曳。

    岁月静好!

    容若看了半响,轻轻开口:“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蕊儿,你这么好,为什么会嫁给我呢?外面都说,你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嫁进纳兰家,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然而,只有你我知道,这些不过是表象,你不爱我,我亦不爱你。不过是相敬如宾,力求做到携手到老。”

    “如果有一个人真正的爱你,只是错过了,但他依然不放弃,愿意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你会跟他走吗?”

    “以前我觉得这个答案,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说“会”,然后我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追求,那么你呢?你的追求是什么?”

第三十八章 人质么?

    容若坐在床边,对着熟睡的卢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最后终于觉得无话可说了时,才起身撩了帘子,出去了。

    卢蕊听到门开合的声音,才挣开眼睛。

    其实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就依然装作熟睡,却想不到,他竟然说了这么多的话。

    只是她不太明白,那个愿意满足她一切的人,是谁?

    容若为什么要这么问,又为什么他说答案从肯定的“会”变成了“不一定”了。

    卢蕊摸到胸口,拿出那张白日里从老宅里找到的字条。

    “死,亦生!”

    究竟是什么意思?卢蕊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她把父亲生前生后,家里府里,朝堂上所有的动向都回想了一遍。

    康熙十年五月,她和哥哥被父亲托人从广东送回了北京。

    同年九月,他向皇上请辞两广总督之位。

    十一月初,父亲回到京城,不过半月,父亲就抱病而亡。

    这一年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忽略了的?

    是了,她忘了一件大事,大到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都知道了的事情。

    七月十七号,对父亲有知遇之恩的辅佐大臣苏克萨哈全家几十口人惨遭灭门!凶手不明!

    而七月,她听哥哥跟她说,是当今皇上第一次拿回实权。

    刚刚拿回实权,就发生了这等惨案,民间多少流言蜚语,怀疑对象,首当其冲,当属一直被苏克萨哈和其他辅佐大臣的压制的康熙帝爱新觉罗.玄烨!

    一时间,京城七八月炎热酷暑的夏日,却像是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的冬日。

    百姓不敢高声讨论,行动买卖都是悄声进行,唯恐前一秒高声语,后一秒就血染大地。

    那个氛围,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又回到京城,兴奋得顾不了外面的动向。

    也疑惑父亲为何不和他们一起回来。

    卢蕊坐在床上,屈着腿,双手抱紧自己。

    她突然有个很可怕的猜测。

    父亲送她和哥哥先回京城,不是为了方便安顿,而是送到天子脚下当人质的,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紧紧的看着他们,监视着她和哥哥的一举一动。

    如果父亲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最先被开刀的就是他们。

    卢蕊止不住的打冷颤,她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依然觉得冷。

    不会的,父亲那么爱她和哥哥,也那么爱母亲,怎么会这么做?

    如今只是凭借着记忆和一张字条,就怀疑父亲,猜疑父亲,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安宁的。

    可是如果这也不可能,那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呢?

    自找到这张字条的时候,她觉得,她好像得到了什么,却又失去了什么。

    她好像离真相近了一步,却又好像更远了。

    她又觉着眼睛在打架了,回来的时候,她居然又发了烧。

    睡了一觉,精神好不容易养的有些好了,这么胡思乱想一通,气力又用完了。

    她睡过去了,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了父亲与母亲相遇,看见了母亲义无反顾的跟随父亲离开家乡,生儿育女。

    她看着母亲欢笑,后来却又只能看见母亲悲伤。

    而母亲总会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父亲为什么?

    而父亲总是哑口无言,沉默以对。

    她又看见了母亲溘然长逝,父亲痛哭流涕。

    她看见了她总是吵闹不休,叫喊着要找娘亲。

    后来她睡了,睡了很久很久,世界一片昏暗,没有光,没有声,没有味,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漆黑。

    她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努力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使劲呼吸,却好像没有空气流动。

    她恐慌,想要挣脱,却毫无办法。

    在这不见天日,没有生命一样的地方,她颓然,却又不放弃。

    她一定会出去的,一定会的!

    “姑娘?姑娘?姑娘?”

    朗月着实着急,她今天一早就来这里,想要侍候姑娘起床,然而不管她怎么唤,姑娘都不醒。

    昨晚她就不该离开,而姑爷也不靠谱,居然没有在床边守着。

    恼恨,愧疚,自责,一样一样的吞噬着朗月的冷静。

    正要叫人请太医,低头一看,姑娘正睁着眼看着她。

    “姑娘,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卢蕊虚弱的对她笑笑:“扶我起来吧。”

    “好”

    等到卢蕊靠坐在软垫上,就着茶碗漱了口,又喝了一点粥,气色才慢慢有些好了。

    朗月清风等人一切侍奉完毕,卢蕊禀退了其他人,只单留下了朗月。

    “姑娘,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这下子好了,又多吃了尘土,病了?”

    卢蕊无奈:“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哪一次不是跟我讲的事出有因?”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下次,我一定听你的。”

    “就怕下次还是就跟我说一声,都不听我劝,又去了。”

    “你要再这么的,我下次连你也不告诉了。”

    朗月无法,只好妥协,给卢蕊拉了拉有些往下缩的被子,慢慢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昨儿个,太医看过姑娘,说是姑娘好好休养就可以了,不必过度担心,我才放下心来,去做姑娘你告诉我的事。”

    “我把那包衣服提着,小心躲过了府里人,拿着到后院子里那无人烟的地方,开始烧衣服,等到烧了一半,听到动静,就连忙跑来了,躲在假山后头,果然是清风。”

    说到这里,朗月突然笑了:“平时看不出来,这么一个柔弱的大丫头,有那等胆色,居然徒手伸进火盆,捞出了被烧的还有一半的衣服,扔在地上,把火给踩灭了。”

    “踩灭了?火有多大?”卢蕊觉着自己低估了这个丫头。

    “还是大着呢,通常也不过是使劲甩在地上灭火。”

    “嗯,继续说,然后呢”

    “我看她这样行为,想着她该有些身手,就没敢跟的太紧,不过,我还是瞧着她把衣服收在了一个盒子里,又飞鸽传书了一封信。”

    “不过,请姑娘恕罪,朗月只能查探到这里,飞鸽传书的内容,我没有法子截获。至于那个衣服盒子,我瞧着她到了后门去了,那里有人把守,我怕那守门的也是她们的人,就没敢跟过去。所以衣服又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帖子

    卢蕊点了点头:“无事,能探查到这里也算的上是意外收获了。”

    朗月龃龉半响,还是没忍住好奇:“姑娘,你是怎么怀疑到清风的?我瞧着她虽然伶俐,但也算老实本分。你怎么凭借清风说的故事,就说她依然是慧贵人的人的?再说了,慧贵人知道你的动向有什么用处?”

    卢蕊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朗月,要不要告诉她那次在宫中偷听到的话呢?

    纳兰慧珠虽然没有明说她得知她和容若“恩爱”的消息从何而来,但是,她却也想得通是府里有人给她递消息。

    容若如此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

    但他没有质问她,可见,这个人定是他知道的。

    怀疑的第一人选就是清风,那次不小心偷听到那么一个秘闻,失魂落魄的回到荷香园的时候,清风的神色,总是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回到纳兰府后,处理了如玉那件事,又让朗月和清风聊天,从家长里短到京城新闻,感情本来就不错的两个姑娘一聊,就聊开了。

    朗月先抛出自己七岁流落街头,饿急了偷了馒头,被她哥哥救了,给了馒头钱,带回府里,从洒水丫头到姑娘的贴身人的事情。

    清风便也说了自己街头卖身葬父的时,有个恶霸欺辱她,被路过的纳兰家少爷看见,发了善心救了。

    带回纳兰府后就被指派去服侍纳兰家的姑娘纳兰慧珠,结果,慧珠不喜欢她,嫌弃她,又把她还给了纳兰容若。

    卢蕊只是有一点没有想明白,清风图什么?

    救她的是容若,养她的是纳兰府,一个进了宫的贵人到底能给她什么好处?

    连如玉也给说服了?

    如玉!想到如玉手上的那枚镯子,她是说怎么那么眼熟?

    那天夜里,她坐在荷槛院台阶上东想西想,终于想到,那个镯子是当初她第一次进宫谢恩时,她戴在手腕上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不明白如玉到底做了什么事,也不太想要立即揭穿。

    卢蕊揉了揉太阳穴,她倒是小瞧了这个慧珠,只是更想不到的是,她倒也是“大方”,居然让如玉这般行为。

    不对,自己的丈夫,她这般指使,好像算不得是大方。

    不过这么做的目的,除了能刺她一刺,她找不到其他用处,这么好个棋子,就这么茂茂然的出手,这才是“大方”。

    然而,如玉也该是自己的人!

    这个纳兰慧珠,倒是会挑人做事!

    朗月看她面露疲惫,十分心疼:“姑娘,你若是累了,就再躺一会儿吧,我不问了。”

    “无事的,别担心,我就是有些困,再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既然她不想问了,卢蕊也懒得说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五月就这么在卢蕊在床上休养着时飞快的过去了。

    自从卢蕊生病,纳兰夫人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而肚子,也在慢慢的变大,再也隐藏不住。

    纳兰明珠得知自己夫人再次怀孕的消息,很是高兴。

    原本每日忙于政务,甚少回府,后来有了牵挂,再忙都会回来一趟,实在回不来了,也会派人回府说一声,免得纳兰夫人惦念。

    纳兰夫人跟卢蕊说起这个事,也是满脸的羞涩,却掩不住的幸福快乐:“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放心,我也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了。”

    卢蕊笑着:“阿玛疼额娘呢。”

    “我瞧着,他更疼孩子!”

    这样的谈话,卢蕊有时候感觉好些了,去福满堂看望额娘时,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被拿出来讨论。

    卢蕊也习以为常。

    生了病到也不尽然全是坏事,能安安静静的看书,享受休闲时光,恍若还在闺阁中一般。

    她和容若两个,没有一人道歉,却莫名的和好了。

    而且为着这一次的吵架。两个人之间的一层隔膜倒是消融了不少,说话就越发没有顾忌了。

    卢蕊有时候看书看到气愤处,也会破口大骂,只是来来去去都只是些“傻子,败类”等。

    容若就笑她:“你能不能换个词骂?总是那么几句,你不嫌烦的慌?我都听腻了。”

    “换什么?不用换!我骂人是因为有了气,需要宣泄,说什么都是我的意思。又不是说书,你要听得不耐烦,就出去,我看你在这儿,也嫌烦呢!”

    容若就摸摸鼻头,再不说话,只是自己看到兴处,有了气,说出口的也是“傻子,败类等”。

    卢蕊就十分无语,这么大个人,一点都不正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居然学她。

    卢蕊问他:“你要面皮不要?”

    容若就笑嘻嘻的问:“面皮是什么?能吃么?”

    “当然能啊!你看,不是有拌猪皮的么?”

    “我想着,拌猪皮是吃的寻常了,可以换换花样子,人皮,特别是那娇生惯养少爷的,有机会一定弄一弄!”

    容若看卢蕊盯着他的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觉得记起疙瘩都要起来了,仿佛下一秒,她就真的冲过来,揭了他的皮,拿去拌了。

    “我的面皮常年累月练枪使棒的,粗糙的很,还是别,我怕嗝着你。”

    “谁说我要你的了?”

    容若只好又不说话了,他怎么总是说不过她?

    想了想,在见着陌生男子时,都不慌张害怕,还能把皇上怼的无话可说的女子,当真不能平常而论。

    输给她,也心服口服,不觉得害燥,有时,她如以前一样,安静下来,他倒反而不习惯,还要找个话头逗她一逗,结果也总是他败,却乐此不疲。

    容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过的有些顺风顺水,想要体验人间磨砺,才会这么眼巴巴的送上门,被秒的体无完肤?

    一日,他们坐在有些颓败的梨花树下下棋,禾香这个懒姑娘倒是跑了来看,容若和卢蕊都打趣她说是今儿个没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呀。

    禾香争不过,只好拿出手里的帖子递给卢蕊:“刚刚门房送过来的,说是给少夫人的。我好心好意过来送东西,结果还被打趣,真是没劲!”

    说着,一扭身就跑了。

    容若给卢蕊看着发笑。

    “快看看,是谁给你的?”

    卢蕊原本要开帖子的手一下子顿住,把帖子放在一边:“给我的帖子,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下棋,这一盘还没完呢!”

    容若自讨没趣,也不问了,随手放了一枚棋子。

    “哈,你输了!”

第四十章 奖励

    容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堵了你的路了,你哪里杀出来的?”

    卢蕊笑得一脸得意:“谁叫你下棋也不认真。”

    “好吧,是我输了”容若从地上捡起一朵雪白的梨花别在卢蕊发间

    “奖励你的!”

    卢蕊不服气:“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那你想要什么?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自己技不如人,输了,怎么变成了我得了便宜?分明就是我真真切切赢了的!”

    “罢了罢了,是我说错了,你说吧,你要什么?”

    卢蕊眼骨碌一转,笑着:“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瞧着给吧,要有创意,可不能再敷衍我了。”

    容若无奈:“你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整天想着坏主意!”

    “我要是说我脑袋里装的全是你,那你是坏东西么?”

    容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庄严的女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喉咙上下滚动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卢蕊眼里闪过失望,自己又在自作自受,找不痛快了,真是个傻子!

    “开玩笑呢,我脑袋里装的都是圣贤,你可是亵渎了老祖宗,自己面壁去吧,我要看帖子了。”

    容若干笑两声,故作镇静:“那你自己先忙着,我约了人跑马,先走了。”

    一说完,还没等卢蕊嘱咐两句注意安全,就一溜烟的跑了。

    清风在一旁把棋子一个一个的收拾着放到棋盒里,正要端下去,就听得卢蕊说:“放在这吧,有点冷了,你先去给我取件衣裳来。”

    “是”

    卢蕊深呼了一口气,打开帖子,是顾诚派人给她送过来,说要来纳兰府里看望她,时间定在明日。

    卢蕊看完,把帖子递给了站在一边的朗月:“明日诚玉格格要来,待会儿,你去吩咐人收拾收拾,小船也备好吧,明日就在饮水亭宴客”

    “水里凉”朗月答了一句

    “无事,我和诚玉格格有重要的事要说,那儿位置好。”

    “那我也多备一些衣服?”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对了,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回姑娘,没有,清风最近只是每日飞鸽传书,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真是奇怪了,近日,我应当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没有,每日姑娘起居饮食都是惯列了的,没有其他的了”

    卢蕊点了点头,想着,可能最近和容若关系又近了,所以要汇报。

    又可能只是吩咐里必须每日上报,无论大小。

    以后有什么事,注意些也就好了,只是这样被人监视着,即便暂时没有什么动作,终归不是件愉快舒服的事。

    卢蕊有些烦闷的把棋子一颗一颗的乱摆,嘴里吩咐:“你先下去准备吧,我在这儿待会儿”

    胡乱摆完的棋盘上,看了看,皱起了眉头,是个死局!四面围困,突围不了,除非同归于尽,那都是全力拼搏后最好的结果。

    卢蕊的把棋盘拨乱,一阵风吹来,原本就不茂盛的梨花朵朵飘落,像是下了一场微雪,清香扑鼻。

    而树枝上,一朵白花也没有了。

    第二日,卢蕊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吃过早饭后,没多久,就听到门房报顾家姑娘到了。

    卢蕊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一愣,才反应过来,诚玉格格是姓顾!

    朝中人鲜少知道她的身份,她以顾家姑娘,她的表妹身份来看她,合情合理,没有半分不妥。

    卢蕊亲自去了垂花门接了顾诚,原本要带着她先去满福堂拜见纳兰夫人,走到一半,遇着锦绣,说是夫人让她们两个好好玩,不用去她那立规矩,还送了许多新鲜蔬果,精致点心。

    “纳兰夫人对你甚好,我和我爹爹也宽慰放心了。”

    卢蕊听得这一句窝心话,心中感慨连连,她一向觉得自己命不好,现在看来,都是多虑,嫁了心仪的男子,婆婆也不难为她,没有妯娌磕绊,还有哥哥顾诚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关怀,好友也都健康快乐。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是,纳兰家很好。”

    “也是你的家。”

    卢蕊转头看她一眼:“会游泳吗?”

    顾诚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了,愣了会,笑了:“别忘了,我可是生在江南,自然会”

    “那你在搭个人呢?”

    顾诚有些迟疑,想了想,才慎重回答:“如果水不是特别深,那个人不是特别重,距离不是特别远,还是可以的。你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待会要去游泳?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呢。”

    卢蕊笑着:“自然不是,只是待会要坐船,我怕万一船翻了,我是不会游泳的,就问你一声,你若会呢,很好,你若还能救个人呢,更好。”

    顾诚抚掌大笑:“你啊你,以前听爹爹说姨父时常头疼,问他为什么头疼,爹爹说,还不是被你那个调皮不服管教的姐姐气的!”

    说完,顾诚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正踌躇不安,看向卢蕊,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问她:“我爹还说什么了?他常常说我是他的心肝,却原来这么消遣我呢。”

    顾诚放下心来,也笑着:“还说,表哥和表姐的性子该换一换,男孩子太安静,女孩子太跳脱”

    卢蕊惊奇:“咦,你确定不是哄我?我哥哥什么人我不知道?他的性子分明比我还皮,我时常都败下阵来。”

    “表哥可能也就只欺负你了。”

    卢蕊哈哈大笑:“这话倒是真的,他向来都是以欺负我为乐的。”

    两个人走走停停,一边讨论着往事,一边介绍着府里风景。

    终于走到小花园里头,遥遥看着湖水中的饮水亭,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一个婆子正坐在船首,看见少夫人和顾姑娘过来,就先行了个礼,才朗声说道:“少夫人和姑娘快快上船吧,让老婆子带你们游游水。”

    朗月和顾诚身后的一个丫头先上了船,然后又伸出手来接卢蕊和顾诚。

    卢蕊扶着朗月的手,踏了一只脚到船上,船晃晃悠悠,她便有些害怕,顾诚在后面发笑,卢蕊回头瞪了她一眼,一狠心,把另一只脚也连忙放到船里去了。

    等到船好不容易不晃了,她才伸出手要去拉顾诚。

    顾诚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说着,一前一后两只脚就跳上了船,

    一下子,船又开始晃,且有些厉害。

    卢蕊死死抓住朗月,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不敢看外面一点。

第四十一章 锦上添花

    “你是不是怕水?”顾诚瞧着她如此害怕,又想到她问她会不会游泳,能不能搭个人的问题,脱口问道。

    等到船终于不晃了,卢蕊才慢慢抬起头来,坐在船舱里,并向顾诚招招手:“进来坐。”

    顾诚不知道她是太紧张害怕没有听到她问的话,还是只是不想回答,也就不在逼问了。

    船过之处湖光水色,看杨柳垂钓,落花流水,行影相错。

    一路行来,两人都再没有说话,好像刚刚在来岸边的路上都把话说完了似的。

    上了饮水亭,卢蕊就让朗月拿了个荷包,打赏了那个婆子,让她晌午再来接。

    那个婆子掂了掂荷包,眉开眼笑的,十分高兴,她一向在门房里值班,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家里一大家子要养活,烦着呢,可巧少夫人突然要用船,府里值班的,就她还会划船,临时领了这份差事。

    她想着赏钱是有的,就是不曾料到会有这么多,听着要晌午来接,连忙笑着回道:“少夫人和顾姑娘在这儿好生顽吧,到了时辰,老婆子我呀,一定候在这儿了。”

    卢蕊点了点头,转身拉着顾诚往上走,等到走完台阶,到了亭中,里面早已经布置好了。

    石凳上铺了软垫,石桌上也琳琅的摆满了许多吃食酒水,亭中还有一方卧榻,也都铺设好了,中间放着一张茶兀子,摆了一方棋盘。

    “你们但是会享受。”顾诚瞧着这个阵势,笑道。

    “也不是日日这样,今天全是为了招待你。”

    “那我今日可要好好享受了,才不会辜负了这番美景,这番美食,还有你这个美人儿。”

    卢蕊无语,坐在了石凳上:“今儿个,你来只是看看我的么?”

    顾诚想不到她倒直接,常常听京中人说话都是绕三绕的,是了,她这个表姐也算不是养在深闺里头的人,骨子里也还有一半江南里的朴素与真诚。

    “倒是也不是。”

    卢蕊瞧她直接就认了,心中一下多了几分赏识与亲近,果然也是跟随姨父跑过江湖的人:“那我能问问那不是的一部分是什么么?”

    “我和父亲想要立足京城!”

    卢蕊像是意料之中,又好像出乎意料,半响,才问道:“朝中你们不需要有人支柱,因为你们没有子弟在仕,而你们闯荡江湖多年,你又身为太皇太后的义女,贵为格格,这样的身份还不够?我不信你们在京城没有眼睛。”

    “表姐果然通透,是,我们不需要为子弟谋仕途,京城中我们也的确有眼睛,甚至可以说这个中原大地,就没有我们没有涉足了的地方。但是,这些都只能在暗地里,不能摆在明面上。而我,将要在这京中挑选英雄儿郎,作为我的丈夫,如此,我便需要一个能在阳光下披着的华丽外衣。即便我身为格格,太皇太后在还好,不在了,又当如何?”

    卢蕊冷笑:“以你的身份,和皇上处好关系也就好了。何必找我,我不过是一个跃上枝头嫁入高门的落魄人。华丽与我扯不上任何关系。顾家身为皇商,垄断宫中所有绫罗绸缎的供应,这就罢了,连京城中有名的玲珑坊,众多闺阁家的胭脂水粉也都是你们的了,还不知足么?”

    顾诚愣了会,想不到她居然都知道,而后又笑了:“其实我们能够被外人知道的,只有垄断了宫中绫罗布匹的皇商一个身份而已。就连我的格格身份,都很少有人知道。而皇上,这是一个危险的人,我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

    卢蕊愣了愣,皇上危险?她只觉得他其实也是很好相处,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加上看他行事作风,能以一介根基不稳的少年皇帝身份就制服鳌拜,收复皇权,也就晓得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没有说错,是很危险,她也是不想过多和她扯上关系。

    便只好点了点头,回应那个为何她会知道那么多事情的缘由:“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去玲珑坊。”

    “我还以为你都不记得了,毕竟。。。”

    “毕竟我年岁还小,不记事”

    顾诚有些尴尬的看着她

    “你不真诚”卢蕊没有任何客气的说道

    “非也,我没有故意要瞒你,只是这些都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需要我们关系亲厚无比”

    “我不觉得我能有益于你。”

    “表姐,我需要一个,贵为格格,身为皇商顾家唯一的女儿,朝中有个汉军旗的工部副侍郎的表哥,还有一个作为朝中重臣纳兰明珠儿媳最重视的表妹名声。”

    “你觉得这些都于你有用?”

    “自然有。”

    “不过都是鸡肋罢了,有与没有,都不会有何改变。”

    “的确,没有任何好处和改变,但是,就是要这些不会影响大局的身份,但会带来一定的顾忌与尊重。”

    “可是,这个于你们有益,却不一定于我们也有益,我哥哥的仕途恐怕会有影响。”

    “如果表哥没有真本事,他不会赤手空拳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闯出这么一番天地,我不但不会阻碍,还会锦上添花。而表姐你,娘家单薄,虽然纳兰府待你极好,可你能保证,以后也是一样么?只有一个没有权势的开朝老臣的封爵,一个哥哥的支撑,远远不够。我们是互相帮助依存的。”

    “我向来不想依靠任何人,但我也深知,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没有依附,很难活的好。”

    顾诚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表姐,以前的他们相处的记忆,她已经没有了,那些,都是父亲当做笑话给她说的,显然,如今的表姐不再是以前她所听到的表姐。

    气氛一度凝结,卢蕊呼出一口气:“你说,中原大地,你们都有人?”

    “是”

    “那好,成交,只是,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是你父亲的案子,还是慧贵人的监视?”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个天下,皇上的消息网都不一定有我们家周全。”

    “你在京城找夫君真的是不值当。白便宜了那些男子。”

    “只是不想再漂泊了。”

    “江南也是你的家。”

    “是,但是,太局限了”

    “你若身为男儿,真当会有另一片天地!”

    “可惜我只是个女儿身。”

    卢蕊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递给顾诚。

    “不管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你都不该画地为牢。”

    “你高看我了,我从来没有什么野心,只想过的好,嫁给我看上的人,相夫教子,平安到老。”

    “同愿!”

第四十二章 启用

    卢蕊留了顾诚吃了中饭,又亲自送了她出府,回了桃蓁院,便有些困了,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到底躺了有多久。

    再醒来,天还是亮的。

    朗月过来服侍完毕,塞了一张纸条给她:“姑娘,禾香给您的,说姑娘您看了就知道了。”

    卢蕊疑惑的接过,打开看了看,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朗月,随后又觉得应当如此才是对的似的,把纸条放进灯罩里,看着它慢慢燃烧,变成了灰烬。

    “她在哪里?”

    “在门外候着呢。”

    “有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姑娘您刚刚躺下的时候,她就来了。”

    “我没问这个,我问得是她受罚的期限到了么?”

    朗月这才想起来,的确好久没有看到禾香在屋子里侍候了,自从那次如玉事件发生,她也被问了玩忽职守的罪责,从一个一等丫头变为了三等,被发在了院子里做下手。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嗯,让她进来吧”

    “是,姑娘”

    朗月答应一声,去到屋外,过了一会儿,就领了禾香进门。

    禾香进门后,一看到卢蕊端坐在茶几旁边,直直地看着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少夫人”,声音哽咽。

    她想回房里侍候,院子里的活又脏又累,还要受人嘲笑。

    这次姑娘让她动了,她就一定要办好少夫人吩咐的差事,改掉她这懒散的性子,受到重用。

    “抬起头来”

    禾香听话的抬头看着卢蕊,眼神清冽,神色坚毅。

    卢蕊看着她的这副精神样子,有些愣了,果然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那个好吃懒做的禾香,哪里想到还是个会武功的人儿?

    “你就叫禾香么?”

    “是!”

    “什么时候进府的?”

    “十岁。”

    “武功哪里学的?”

    “午夜自会有人教我。”

    一旁的朗月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问题,怎么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禾香会武功?还有人每夜教她,那那个人又是谁呢?

    果然,卢蕊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恕奴婢不能说。”

    “你现在将来都要为我办事,我却不了解我要用的人,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卢蕊的语气少有的严肃和盛气凌人,平时温和细语的调子不见了。

    禾香有些犹豫,暗自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说。

    只好梗着脖子说道:“还请少夫人不要难为奴婢。”

    空气凝结,半响没有听到回话,禾香心头七上八下,蛰伏这么久,她不会还没有开始发挥她的用处,就被舍弃了吧?

    “你在外面再待一段时间吧。”

    “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总得明正言顺,我的身边不止你一个桩子。”

    禾香心头猛地一震,清风看来还是暴露了,她老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只是想不通她到底是为谁做事。

    而她上头一直也没有启用她,她不可枉自暴露了自己,所以这个消息,姑娘是不知道的,那么少夫人是自己察觉得了。

    “是,一切听少夫人的”

    “起来吧”

    禾香谢了,站起身来,直视着卢蕊:“少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奴婢么?”

    “你家姑娘没有跟你说?”

    禾香摇了摇头:“回少夫人,姑娘只说以后但听您的吩咐。”

    “是么?我能完全信任你么?”

    禾香一听,又要跪,被卢蕊拦着:“好好说话就是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你有没做错什么。”

    “少夫人,奴婢以姓名担保,一定完全效忠于您,不会背叛。”

    卢蕊点了点头:“你的未来也只能靠我,明白吗?一旦为我所用,就说明,她那边就已经弃了你。”

    “奴婢明白,谁才是我的主子。”

    “现在,你听着,去弄明白清风的背后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件事成了,你也就可以回来了。”

    “是”

    “下去吧”

    等到禾香走出屋子后很久,朗月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犹疑的唤了一声:“姑娘,这。。。”

    “她是顾诚的人。”

    朗月张大了嘴巴,惊疑不定:“十岁,半夜三更,武功,启用,姑娘,我有点晕。”

    卢蕊看了看她,笑了:“朗月,你不晕,你都说到了点子上,这件事,放在肚子里就好了。”

    “可是,姑娘,每天半夜,想到这个府就有人随意进出,我就害怕。”

    “怕什么?他又没说是在府里教。”

    “可是,如果她都可以在十岁的时候随意出府,那么教她的那个人。。。。。”

    “她也没说是十岁才开始教的。”

    “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朗月,去拜访禾香的父母,他们都知道。”

    “可是,他们不是应当隐瞒吗?”

    卢蕊摇了摇头,玩着手里的帕子:“只怕禾香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禾香。”

    “姑娘,你是说。。。”

    朗月觉得这些真是荒谬,有些迟疑,不敢说出啦。

    卢蕊点了点头:“去吧,确认一下。”

    朗月答应一声,正要告退,突然听得自家姑娘又把她喊住,喃喃问道:“朗月,身边,我只有你可信是不是?”

    朗月跑回去,抱着卢蕊:“姑娘,你放心,就算全天下都背叛了你,我都不会。”

    三日后,朗月告诉她,禾香十岁那年跌落入水,后来被救起时,本来已经快要没气了,却又活了。病好了后,从此,禾香性子就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不过习惯那些但是都还一样。

    禾香她娘觉得反正他们都是家生子,自己的女儿早晚都要去府里当差的,正好送她入府,让她做点事,也不至于憋坏了。

    卢蕊听了,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容貌没有变化?”

    “没有,除了额角跌了一个疤痕”

    “禾香是不是个双生子?”

    “这个,我没问,我拿着礼物去他们家,说是姑娘你念禾香是个踏实的,想要来问问性情,看看以后还能不能大用。”

    “他们信了?”

    “信了。”

    “真是够蠢,难怪女儿被换了都不知道。”

    “可是,怎么换的呢?容貌没有变化啊。”

    因为用不着变。罢了罢了,知道这些也就够了,若卢蕊真的要追究到底,去问问顾诚,她一定不会瞒着。

    “不用想这个事了,她现在怎么样?”

    “在院子里洒扫呢,一点都不露出情绪来。”

    卢蕊微笑:“果然是个可用的。”

    “姑娘,要不要,我去问问她消息,可有什么查出来的?”

    “不用了,有动静,她会自己来报告的,她比你着急。”

第四十三章 禀告

    六月初,卢蕊脚踝的伤差不多都好了,只要不胡乱跑,都没有什么大碍。

    于是就自发的恢复了晨昏定省,每日去福满堂请安,没有一日落下。

    纳兰夫人自从公布了自己有孕的消息,也不再深居简出,又听得太医的嘱咐,高龄产妇该多多养好身子,多吃有营养的,也要多走走,锻炼些力气。

    所以卢蕊时不时的就陪着额娘走走停停,一个不小纳兰府,来来回回的转着圈,也不过几天,纳兰夫人就觉得厌烦了。

    就盘算着去寺里住几日,一来换个环境。

    二来也让肚子里的孩子听听佛法。

    商量定了,也不管男人们同意不同意,吩咐着收拾东西。

    纳兰明珠无奈,想陪着,又因为公务,不能陪同,就让儿子护送儿媳和夫人去普陀寺。

    容若便提前安排了公务,调换了值班,自然是走曹寅的后门。

    傍晚,卢蕊在一旁看着收拾东西,朗月从外面进来,端了一盘桃子放在桌子上,压低声音:“姑娘,禾香要见你。”

    卢蕊站起身来,挑了两个桃子,一个递给朗月,一个自己咬了一口,对她说:“走,我们去看看桃树,都结了果子了。”

    到了后府园林,卢蕊果真像是来看桃树的,好奇桃子是怎么长的,又是怎么摘下来似的。

    朗月到处看,没有见着禾香。

    “少夫人!”

    朗月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安静如鬼魅的禾香。

    “你出来能不能有点声?胆子都要吓破了。”

    禾香抱歉的看了看朗月:“不是该机密行事么?”

    卢蕊依然没有回头,自顾自的想要伸手摘一个桃子,没有摸到那最低垂的,又掂了掂脚,还是没成功,最后,连跳了几次,却都只是指尖刚刚摸到,抓不住。

    卢蕊有些郁闷的看着那沉甸甸的枝丫,不可遏制一样的摇晃,没有一丝办法。

    身后的禾香瞧见,走上前去,轻轻一个旋转起身,桃树上最顶端的桃子就被她摘了。

    看着禾香有些邀功一样的面庞,还有那摊在她手上的桃子,卢蕊不为所动,指了指面前头顶上那不远,还在颤抖的桃枝

    “我就要那个”

    语气里有一股毋庸置疑,却又似孩童撒娇的意味。

    禾香一愣,看了看头顶的桃子,二话不说,又跳了一下,摘下了那枚桃子。

    卢蕊满意的接过,转身,随意的坐在了石凳上:“记住,以后不要做无用功。”

    禾香憋红了脸,点了点头:“是”

    “有什么事,说!”

    “回少夫人,清风查出来了。”

    卢蕊咬了口刚刚拿到手的桃子,下一秒,就皱起了眉头,嫌弃的把它放到一边,太涩了,不甜!

    “嗯,继续说”

    禾香装作没看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清风是慧贵人的人”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卢蕊皱眉:“没有了?”

    禾香实在是有些纠结,要不要把慧贵人的身世告诉她,说吧,纳兰府知道是从她这里说出去的,一定不会放过她。不说,按照少夫人的聪慧,她迟早知道,那时,自己对于她,定是一枚弃子。

    反正都是死,还是说了吧,不见得少夫人听了就跑去质问少爷。

    想到此处,硬了硬头皮,声音飘渺而又有力:“少夫人,请安心听奴婢接下来的话,莫要动怒。”

    “你是要说少爷和慧贵人之间的那些腌脏事么?”

    禾香心头一震,少夫人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居然能这么不动声色!

    “是”语气一下变得有些无力了。

    “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奴婢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少夫人也都知道全了”

    这个意思就是还有其他的事了?

    “你且先说,至于我早先知道不知道,不是你管的”

    “是,少夫人!慧贵人其实不是纳兰府的真正小姐,她原先是苏克萨哈大人的女儿,纳喇慧珠”

    卢蕊睁大眼睛,难怪,他们不是亲兄妹!

    “八年前,那场灭门大案,苏克萨哈大人家只有这个姑娘幸存,被老爷发现,带回了府里,只说是从前走失了女儿。”

    “而奴婢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进府,和清风一样被送去荷香园,侍候这个姑娘,奴婢因为总是打理荷花,被姑娘,也就是现在的慧贵人赐了禾香一名”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和清风还有一众服侍她的丫头都被打发了,只有我和清风被送到了如今的桃蓁院伺候少爷。而以前的丫头,都散的散,嫁人的嫁人,回乡的回乡,基本都走了。”

    卢蕊听得奇怪:“照你这么说,只有你一个是家生子,其余侍候过她的丫头都是外来的?”

    禾香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禾香留下不奇怪,她原本就是家生子,不再在这一处侍奉,其他地方也有她的用处。

    那清风呢?只因为她是被纳兰容若救回来,所以与众不同么?

    十一岁那年,纳兰家,苏克萨哈。这两个家族怎么会在一起?

    到底藏了什么暗流,是她那个时候没有觉察到的?

    这个只怕要去问问哥哥,只是他会不会给自己说?

    对了,朗月,她比自己年长几岁,应当知道,即便不知道,也肯定晓得的比自己多些。

    想着,她抬头看了看朗月,笑了。

    朗月在一旁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禾香,这么一个人丁不旺的府,怎么这么多事?

    禾香顿了顿,忽略掉朗月的目光:“少夫人,还有一件事。”

    “一并说了吧”

    “清风背后,除了慧贵人,好像,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那你查出来了?”

    禾香有些颓败的摇了摇头:“没有,那个人好像身份不一般,我只能查到清风不是在帮一个人办事,其他的,就都查不到了。”

    卢蕊虽然有些失望,但这样已经很好了,她的消息收集的更多了些,也来得快些。

    “无事,你起来吧,明日我们去普陀寺,你跟着一起吧。”

    禾香谢了,又静静退了出去,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朗月瞧她走远,准备让姑娘跟她一起回去歇息,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赶去普陀寺,这么折腾一整天,精神不好怎么行呢?

    卢蕊却拉着朗月坐下了:“不忙,朗月,我问你件事。”

    “姑娘?”

    “八年前,朝中有什么事发生?”

    朗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了:“朝中?姑娘,我一向只是尽力服侍好你,至于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哥哥没有对你说什么?”

    以前,朗月总喜欢跑哥哥那里去呆着,哥哥也把她当做一个妹妹一样,有些什么话都会告诉她。

    朗月竭力想了半天,八年前,好遥远!

    朗月唯一记忆深刻的只有老爷的死和少爷姑娘此后生活的变化。

    “姑娘,你知道老爷为什么辞官么?”

第四十四章 摸不着的头绪

    “不是因为流寇猖獗,不能遏制,所以辞了?”卢蕊心头有些瑞瑞然。

    “听着是这么回事”朗月也有点不敢确定,毕竟这么多年,万一记忆作祟,出了差错怎么办?

    “但我也好像听少爷那时给我说过,老爷掉进了深渊里,出不来了。”

    “深渊?”

    苏克萨哈是对父亲有知遇之恩的人,父亲对他也是死心塌地。

    而纳兰府,阿玛什么时候也与苏克萨哈有了关系?那时,阿玛应当还是一个内庭一等侍卫,苏克萨哈乃一介辅佐大臣,和遏比隆,鳌拜,索尼三人一起,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四个人常常政策不合,明争暗斗是少不了了。

    康熙六年,一切的转折点的那一年,索尼大人病故,他的病故与父亲的病故,有没有关系?

    她不得不多想一些,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玄烨突然亲政,苏克萨哈也死了。

    四个人,只剩两个,一个鳌拜,一个遏必隆,进位一等公。

    后来,大权在谁的手上,皇上还握着吗?

    那么那两个人中,又是谁在中间下了手?还是,两个人联手,一起除掉了一直和他们政见不合的苏克萨哈。

    而父亲,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如今鳌拜也已死,被几个由那个睥睨天下的玄烨调教的孩子擒拿,下狱疯癫而亡。

    也就是说,当年四个人的局只剩一个人,遏必隆!

    可是,鳌拜被擒的那年,遏必隆也被弹劾,虽然一年后,皇上赦免,可是,也比不上过去的辉煌。

    这个结该怎么解?四个人,现在都不剩!

    更让她意外的是纳兰慧珠竟然是苏克萨哈的千金!

    不对,她忽略了,皇上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也有极其重要的角色。而现在,最大的赢家也是他。

    还有索额图,索尼第三子,当年擒鳌拜后,他也得到了重用,地位超然。

    那么当年,他在其中又有什么样的角色?

    ,卢蕊心有些惶惶然,去问那个皇上?

    可是,如果贸然问他,怕会引起他的猜忌,他疑心那么重,又该怎样套出她想要的消息呢?

    “姑娘?”

    朗月有点担心,最近姑娘越来越容易走神了!

    “无事,先回去吧,从普陀寺回来后,再说吧。”

    朗月点了点头,扶着她回了房。

    第二日,卢蕊早早起来,梳妆完毕,带了朗月,清风,又让禾香在角门上等着,去了满福堂接额娘。

    请了安,吃了点东西,纳兰夫人就想着往外走,卢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嗫嚅半响,愣是一个字没说。

    纳兰夫人早就觉察了,知道她有话要说,等了这么半天,结果依然一声不响。

    “想说什么?说吧?再怎么着,都要憋死了。”

    卢蕊不好意思的笑着:“额娘,我今天也带着禾香去吧。”

    纳兰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禾香是谁。自她怀了孕,她记性越发不好,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纳兰明珠就常常笑她脑子是被自己的孩子给吃了。

    一旁的锦绣一看自家夫人那茫然的脸色,就知道了,笑着解释:“夫人又忘了。禾香是在桃蓁院里头伺候的丫头。”

    话说到这里,纳兰夫人再迟钝也都知道了。

    “哦,我知道你屋子里头缺了人,这几天,我也是忙,没顾上,竟忘了,她也就别带了,回来了,让锦绣帮着挑几个人去你屋子里头。”

    卢蕊笑着:“额娘,我也不是多娇嫩,屋子里头有朗月,清风已经足够了,何况,夫君回来,也有我伺候着,哪里要那么多人?只是我瞧着禾香身子弱,以前落了水的毛病还在呢。让她在院子里头,不但帮不上忙,还添乱。我想着她虽然惫懒了些,有些疏忽,但终究也是无心的,如今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都会用心当值,就让她回来吧。”

    纳兰夫人不过是要杀鸡儆猴,让她院子里头的人都安分些。

    如今卢蕊却来求情,说的好听了是善良,说的不好听了,就是蠢,白白浪费她的一片苦心。

    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桃蓁院里头,她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管了,她也不轻易开口求人,虽然不值当,也不该驳了她的面子,只好无奈点头答应了。

    卢蕊看额娘答应,心中温暖,额娘的心思她那里会不知道?她能如此为自己这般考虑,真真的是疼爱她。

    她却不能诚实相告,觉得着实有些惭愧。

    禾香得了命令,在角门等着,谢了卢蕊和纳兰夫人,又被纳兰夫人教训了一顿,才笑嘻嘻的下去了。

    出了纳兰府,门上早有两辆车等着,大的那辆自然是纳兰夫人的,她身子重,里头铺陈了好着褥子,里头机关抽屉也是满满当当的藏在下面,既不耽搁放拿,也节省空间,看着宽敞,里头就放了些衣服吃食杯盏等东西。

    纳兰夫人从里头一口气走到府外,没有歇息,累了,就先上了车,卢蕊安顿好额娘,站在后头第二辆车旁等着,这辆车虽然小了些,里头褥子也少了两三层,但是做工却与第一辆相同,都很精巧。

    又等了一刻钟,容若还没有回来,卢蕊有些着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半个时辰了。纳兰夫人也有点不耐烦,刚想让锦绣去通知卢蕊,让她继续等,自己走,就听得后头有马蹄声和嘶鸣声,这个不靠谱的儿子来了!

    容若也是郁闷,临走的时候,突然被皇上绊住,让他陪着去了荷香园走一趟,他心里打鼓,不知道是什么弄什么名堂,竟原来是她说想念娘家人,想要见见兄长。

    玄烨就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听着慧珠对自己的叮咛嘱咐,又说问候额娘阿玛。

    他心头直冒冷汗,他和她的关系,一但说破,他们纳兰家只能死路一条,她不会不知道,那这又是要做什么?

    他耐着性子听她说完,那一刻,他惊讶的发觉,自己不再能对这个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人有怜惜体恤的感情。

    皇上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耐,笑着打发了他,让他好好陪自己的夫人和额娘。

    容若出荷香园的时候,玄烨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从前他们那样的默契,理解。

    从皇宫出来,一路策马扬鞭,心头不知道那里来的焦急慌然,找不到出口,像是他胯下的马那样,奔腾而不知目的,知道目的的是他,而他心头的目的又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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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锦介绍:
他,乃大清第一才子。她,却家道中落。原本以为形同陌路,却只因过路道士一句话定了姻缘。洞房花烛夜,盖头挑开,她欣喜,原来是你。他却决然转身离去。一步一步,骄傲如她,卑微而不动声色的恋着,终于换的他回首,却为时已晚。画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