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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禅小九     我家相爷是精分txt下载     我家相爷是精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你脸红了

    林蹊紧皱眉头,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零碎的画面,冷静下来再细细思考着刚才安梣的反应。

    看着趴在面前女子眼神中的小心试探,心莫名的牵动,记忆并不完全,他也不能确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否真的同她……

    安梣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这是在……犹豫?

    说注重名节的是他,问要不要负责不吱声的也是他,到底是要唱哪一出,安梣心中倏地一团火气冒了上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揪着他发,蛮横不讲理道:“怎么,一开始说我不注重名节,现在我注重了,你不吱声!你是不是不想认账啊!”

    “我……”

    还没来得及解释,安梣就恶狠狠地磨着牙齿打断:“你什么?要说名节,之前咱俩什么没干过,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还不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说我不注重名节,大人我看是您要毁我的名节吧!现在好了,名节毁了,我也嫁不出去了。”

    安梣越说越气最后闷声抽泣起来,好不可怜,活似被抛弃了一般。

    “我不是……”林蹊有些无力的解释。

    “那是什么!反正你就是不想负责,不想认账,也对,我一个平民怎么配的上高高在上的右相大人,是我……”

    林蹊看着喋喋不休吐着苦水的小女人,最后说着越来越偏,直接揽过她,将怀中的小女人抱得紧紧的,小脑袋轻按在自己的怀里直到说不出话来。

    安梣贴着温热的肌肤,刚刚还有吐不完的苦水,泄不完的愤怒,顿时脑子抽空,难得乖巧的任由他抱着,轻揉着脑袋安抚。

    林蹊精致的下巴抵在安梣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低沉素雅,略微暗色,“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安梣从他怀中钻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风光霁月的男人,仔细地想了想,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咬着牙,“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男人倏地面上一红,欲言又止。

    霸道的小东西没听到下文,咄咄逼人地追问:“就什么?你还要不要负责!”

    林蹊看着已经蹬鼻子上脸,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的小人,轻叹一声,将她按回怀里,“……要。”

    安梣悄咪咪的露出一只眼看见林蹊脸颊上的晕红,嘿嘿一笑,伸出爪子流氓似的摸了把他的喉结,然后贼兮兮的爬到他的肩头,霍霍着牙齿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蹊察觉到她的意图刚要退后,耳朵上就一处轻微的疼痛,喉间禁不住闷哼一声。

    林蹊从未如此同一个女子这般亲密,能这样纵容安梣已经在意料外的意外了,看着小人得逞后贱不搜搜的模样,想起刚才她的话语,眼眸倏地眯成一条线,把趴在肩头揩油正欢的小人抓下来。

    被抓着后脖颈的小人缩着肩膀仿若一只傻眼的小狗狗,小狗狗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看着林蹊一脸正色,扑闪扑闪眼睛。

    “想嫁人?”清清雅雅的语调云淡风轻,可安梣硬是觉着语气中参着一丝阴冷。

    安梣点点头,看着那人脸蓦地就阴下一半,又急忙摇摇头,然后整张脸都阴了下来。

    “……!”小狗狗彻底蒙了,这是什么反应,点头也不行摇头也不行。

    林蹊阴着脸下颚紧绷,质问道:“你其实不想嫁人?”

    安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又或者是不想嫁给我?”林蹊半垂着眸子,看不分清神色。

    听了这话,安梣恍然,急忙解释:“没有,我当然想嫁给你呀!”

    “可是你刚才还在抱怨自己嫁不出去。”冷冷的眸子直直的射了过来。

    安梣一愣,感情这是在自己纠结上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一笑将原本还阴沉着容色的相爷怔住,看着那双溢满星光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兜着满满的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口一软,脸颊不由一热。

    “林蹊……”

    “嗯。”

    “你脸红了~”

    “……”

    害羞的相爷恼怒的捏着某女的细腰,将小脑袋再一次按回怀里。

    安梣在他怀里笑的欢快,发出咯咯的声响。

    清脆欢愉的笑声入耳,脸颊上的热度蔓延到耳朵,热烫了耳尖。

    “林蹊~”

    “……嗯?”

    安梣仰头,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对视,微笑:“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嫁的人也只会是你,只能是你。”

    林蹊耳尖薄红,看着那双盈笑的杏眼,眼神微暗,将人压过来轻啄一口。

    安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先是一愣,眨眨眼然后迎上前去,重新覆上,加深。

    安梣瞥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坏心的低头啄了啄,“你都没有说过你喜不喜欢我。”

    唇上染着她的气息,甜软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那双多变的杏眼中此刻无不显露出里面的委屈。

    林蹊动作顿住,静静地看着她,而她也静静地等待着回应。

    红唇微微张开……

    “叩叩叩——”

    安梣皱眉,很是不满的看向门扉,然后郁闷的睨着林蹊不说话。

    林蹊扫了一眼门,没有动作,沉思片刻。

    “林蹊?”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安梣听出了熟悉又欠扁的声线,是任璟言那个老狐狸!

    这老狐狸还真是时时不忘坏她的好事呀!

    安梣气得磨牙,有些怨气的抱着林蹊不让他动弹。

    林蹊看着小人略微幼稚的行为,有些无奈,刚准备朝门外吩咐,就听见门扉推动的吱呀声。

    林蹊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小人,急忙将一旁的锦被盖上。

    “林蹊你好些了没有?”推门而入的任璟言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不对,自顾自的摇着扇就踏入房内,看着微微晃动的床幔怔了怔。

    透过雪白的床幔可以依稀看见床榻上的景象,锦被微微隆起,可模糊的看见两个人的身形。

    两个人?!

    而随后赶来的敬一和子成睹见已经踏入房内的任璟言,忙上前将他拉了出来。

    “任公子,我家主子还在休息,您先去大厅等等吧!”子成上前抓着任璟言的袖子急急地说着。

    任璟言收了扇指着床榻,十分震惊,“不……不是,那床上……”

    “没什么!任公子还是先去大厅等候吧!”

    在任璟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时,就被敬一和子成架了出去。

    安梣安安静静的窝在锦被里,耳朵确是竖得尖尖的,将被子外的动静听得一干二净。

    内心窃喜,想不到敬一和子成还是蛮有眼力的嘛~

第七十八章 注意点

    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却看见一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狗狗,挣开被子,将他拥的更紧了些,慢慢的挑起细眉,“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哪里心虚了。”林蹊温温吐吐道。

    “哦~”安梣定定的看着他玉颜上的薄红,贼兮兮的笑弯了眼,“那刚刚为什么那么慌乱地盖被子呀?”

    林蹊没有立刻说话,不自然的抿着唇瓣,目色微动,慢慢捋顺她的黑发,温声回应:“不是时候。”

    “嗯?”安梣抬头未看清那双眼眸中的深邃,就扑面而来一个轻吻落在额心。

    安梣怔住,这信手拈来的撩妹技法从哪儿学来的,原是翎月的自带技能其实是本主自带的?!

    皱着眉,愤愤的咬着唇瓣,当头质问道:“你其实是老手了,对不对!”

    “老……手?”林蹊歪头,看着已经开始愤愤磨牙的小狗狗,好似随时要开始咬人。

    “要不然你这些从哪儿学的!”小狗狗挥着爪子,十分恼怒。

    “……什么?”

    小狗狗点了点自己的额心,“这!这里!”然后又点点自己的粉唇,“还有这里,刚刚!”

    让刚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相爷瞬间红了脸,对安梣的质问无言以对。

    “嗯?你说呀!啊啊啊,我就知道你是老手!呜呜,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却还有别的人!呜呜呜——”小狗狗从开始的恼怒质问到最后的自我否定,然后情绪崩溃。

    “……不是,我不是。”林蹊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动作……本就是顺其自然的啊……

    看着假装抽抽噎噎装可怜的小东西,心下一暖,这小东西或许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意,所以才这么慌乱吗……

    伸手托住假哭胡闹的小狗狗的下巴,轻声喟叹,“没有别的人,只有你一个,不要乱想。”

    安梣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里,水蒙着眼眸,并没有眼泪,慢慢笑盈了眼的看着他,然后埋进他的怀里。

    安梣眼眸深处一抹暗色,这个在天坛上的男人被她成功的拽下,在他心中占据了一片小天地,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至于以后——他应该会理解的吧?

    会的吧……毕竟他知道她对他的心意,不是吗?

    相府大厅内,任璟言无言的端着茶盏半晌,愣神许久后才缓过神来,握着扇柄的手腕一转,扇子砸在掌心。

    这相府中能同林蹊厮混到床榻的小人,除了李安梣那胆大妄为的女子还能有谁?

    确定了床上那人是李安梣之后,任璟言一脸凝重,还没得及深思便瞧见墨丝半束的林蹊跨步而来。

    发丝有些散乱,显然没怎么用心梳理。

    “有什么事吗?”林蹊淡然的看着任璟言问道。

    任璟言上下打量着他,仔仔细细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前检查一番,末了叹了叹气,“无事,只是听闻这几日你的病又犯了,所以前来看看。不想身体是恢复,却是卖了自己。”

    听了这话,林蹊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两声,面色微红并没有否认。

    任璟言看着林蹊,心下了然,踟躇片刻后,摆了摆扇,“你打算怎么办?”

    林蹊垂着眸子,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是时候成家了。”

    任璟言捏着扇柄的手腕顿住,盯着他看了许久后,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咳咳——”

    “又伤了风寒?”任璟言这才注意自刚才面色就带着潮红的人有些不对劲,微微皱眉,“你这情况告诉她了吗?”

    林蹊手指抵着唇角,止住咳嗽,眸色暗了暗,“她知道。”

    “行吧。”任璟言耸耸肩,摆着扇晃晃悠悠的起身,转身离去那刻,忽得停住转身,“对了,脖子太明显了,下次注意点。”

    “咳咳——”原本止住的咳嗽,再次响彻大厅。

    任璟言坏心的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大厅,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安梣。

    安梣看见任璟言的那一刻,直接表脸了‘变脸’二字,皱眉盯着他,满脸的嫌弃毫不掩饰。

    任璟言无谓的眯着眸子淡笑,然后扇子指了指厅内,“好好照顾他,还伤着风寒呢,顾及一点。”

    这话让原本还一肚子话的安梣一怔,这话是说她太过分的意思吗?!

    “不是!”安梣对着任璟言就要解释,结果那人已是远去的背影,让未能出口的话语噎在喉咙,一股气压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得她直原地跺脚。

    什么呀!她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大厅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安梣闻声忙进入大厅,清隽的身姿微微颤动,因为咳嗽俊颜有些嫣红,薄唇却是苍白,他止住咳嗽,慢慢地抬头望着安梣。

    那有些氤氲的黑眸让安梣一时恍惚,倒是有几分翎月的模样了。

    “安梣。”

    安梣眨眨眼,听着已经改变的称呼,将眼眸弯成两道新月,“嗯,刚才敬一已经去熬药了,应该马上就好了,我去看看。”

    林蹊点点头:“嗯。”

    按着小人的再三央求,林蹊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在床榻上歇息,虽然身子没那般虚弱,不过看着她面上的小心翼翼,至于那些已经堆积如山的文案……算了,也不是耽搁一天了。

    安梣端着熬好的药,看着半靠在床头的林蹊,半阖着眸子。

    “来,喝药。”安梣将要放在他面前。

    林蹊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动作。

    安梣眨眨眼,歪头:“怎么了?”

    林蹊半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不想喝。”

    这耍赖又装作无辜的模样可真是像极了翎月,安梣禁不住嗤笑:“你怎么和翎月一样了。”

    林蹊微微皱眉,低头不说话。

    “乖,快喝药。”安梣说着将要再往前端了端。

    放在锦被上的指慢慢收拢,下颚紧绷,微微侧过头。

    “你不想喝也不行呀,莫非、”安梣歪着脑袋瞅向他,“你是想我亲自喂你?”

    面无表情的玉颜出现一丝裂痕,有些恼:“我才没有那般不知羞耻!”

    “那是为什么?”安梣哭笑不得。

第七十九章 早就动了心思

    林蹊斜着眸子,睨着那碗褐色的药汁,淡淡道:“苦。”

    “……苦?”

    安梣听着回应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要知道咱们的相爷可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却因为药苦而绷着脸闹变扭,怎么也不像是他平日里说出的话。

    安梣愣了好一会,无声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放下,转身出了房门。

    林蹊看着一言不发就突然离开的小人,略微慌了神,抬眸看着远去的小人,面色苍白了几分。

    过不了多久,原本离去的人儿回来,手中多了些东西,安梣嘴角噙着笑:“给你拿了些蜜饯,这是甜的,你喝完药,吃这个就不苦了,现在能喝药了吧?”

    “嗯。”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碗边,光线之下竟有些分辩不清手指同白瓷的色差,然后请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脸颊处微微鼓起。

    安梣直勾勾的盯着他微微张开的红唇,忽得倾身上前。

    林蹊觉着唇上一软便是霸道的闯入,然后便是残留下的一丝馨香。

    “嗯……果然很甜呐~”安梣笑眯着眼。

    “不知羞……”

    秋意横扫而来,后院处的那棵小树苗倒是争气的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儿,安梣站在桂树前,端着枝头开出的一小撮桂花看了半晌。

    当初是盛夏种下的树苗如今已经开出一点点的花,想来她已经在相府过了这么长时间。

    倏地秋风乍起,卷起地上的枯叶,吹散了安梣的发,被风吹得眼睛有些酸疼,安梣眯着眼,被风推着忍不住后退半步,却还是挡在那一撮花的前面。

    身上忽得一暖,耳畔的风声未曾停止,安梣微微转过头,看见定定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吃吃地笑了,“风好大喔~”

    “嗯。”林蹊目色一动,侧了侧身子贴着她更近了些,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轻轻回应着。

    “你看,”安梣挑起枝头的那一撮小黄花,弯着星眸,“它开花了,好不好看?”

    “好看。”十分配合的回答。

    安梣笑得欢快,他距她很近,微微向后倾身便可赖在他的怀里,她也确实就这么做了,霸道又懒散的靠着他。

    林蹊眸光微闪,伸出手揽住她的细腰。

    “你要怎么对我负责呀?”安梣趴在林蹊的怀里,抬眸睨着他问。

    捏着细腰的手微微一僵,然后轻抚着她的背脊,小人等不及他的回应,就哼唧唧道:“我告诉你,像这种事情那一定是要以身相许的,所以你要娶我的知道吗?”

    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十分刁蛮霸道的说着,“而且我可不当小三,不对,应该是妾,所以你只能明媒正娶我,知道吗?”

    林蹊没有说话,只是拥着懒散散的安梣,兴许是太过舒适竟打了个哈欠。

    “回屋吧。”

    安梣揉了揉蒙上雾气的眼睛,想了想点了头,“嗯。”

    得了美人怀,戏得美人颜,安梣算是美滋滋的回了房,打了个盹就扑在床上呼噜噜的酣睡,自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席话语被某人留在了心底。

    安梣自是不会想那么多的,要知道能让林蹊承认喜欢自己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至于让他娶她不过是一句戏言,她李安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朝的顶梁柱右相怎么说明媒正娶的妻子先不说是皇权贵族之人也得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娶像自己这样的‘三无’人士,无样貌,无才能,无家世,可是右相大人会在乎这些吗?

    “我不在乎。”

    马车内,林蹊面无表情的直接否定任璟言的说辞,然后淡然道:“我府中无妾氏,也不会有,只有娶妻并无纳妾之说。”

    任璟言冷哼一声,气极反笑,“你娶她我没意见,可是你要知道你身为一国右相正娶一个不知名的平民女子,你知道会引起多大舆论吗?”

    “我说了我不在乎。”林蹊挑头,伸手掀了掀窗帘,看了看外面移动的人流。

    任璟言一脸严肃,“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事情,你是知道现在朝中争斗有多么紧迫,我也能明白你急于想给她一个名分,可是你也不必就这么急忙的将正妻的位子送出去吧。她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给你拖后腿。”

    “我娶妻从未想过那人会对我有所利益。”林蹊放下帘子,蹙了蹙清秀的眉眼,“何况她何曾拖过我的后腿?”

    任璟言看着油盐不进的林蹊没了法子,脸色有些难看,只好无声叹息。

    “我记得将军府应该还没落魄到连一辆马车都拿不出手。”林蹊斜看着任璟言,墨瞳里的冷意可见。

    任璟言被看得背脊一凉,自知刚刚自己的一席话是惹恼了他,讪讪笑着,然后小声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锦纺阁。”

    锦纺阁?任璟言怔住,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不会是去筹备婚礼的嫁衣吧?”

    林蹊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答案不言而喻。

    “不、是,用的着这么快吗?你是不是老早就想娶妻了?”

    这番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迎来林蹊阴冷的眼刀。

    其实任璟言也没说错,林蹊确实在这之前就有思考过这事,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快就应下小狗狗的无理要求,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动的心思……许是他自己也不知是何时起的意。

    “主子,到了。”车帘外传来声响。

    林蹊睨着任璟言一眼下了车,徒留在马车内的任璟言尴尬的挠了挠发,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下了车倒也不跟上他,只是静静的候在马车旁。

    下车时,嘴里抱怨的嘟囔,“这哪里是不近女色,分明是女色不敢近,若是天下的女子都大胆些,哪里轮得到那小妮子。”

    敬一在一旁听了这话眨了眨眼,心中暗想天底下能同李姑娘那样胆大的人还真是少见,不过兴许确实也只有李姑娘敢这般对待主子了吧。

    锦纺阁的掌柜远远就瞧见了林蹊的一身白衣,虽说素了些可这料子可是顶尖的好,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

    “公子是想看些什么?”

第八十章 不是梦

    林蹊扫了扫店内,最终定格在某处艳红,掌柜自是立刻会意,顺着视线一看,心中了然。

    “公子可是要看看嫁衣?”

    “嗯。”

    “哪家姑娘能嫁给公子,还真是好福气,您可以看看这边的衣裳,可都是顶尖的好货。”掌柜伸手指向一处。

    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看去,林蹊微微一愣,然后往前探了探,瞧见一处架上的嫁衣。

    正红艳丽的颜色格外显眼,袖口直至腰际处用金线绣着并蒂的莲花,抹胸处开出朵华贵牡丹,衣摆处滚着一圈云纹,层层叠叠,大气华贵。

    林蹊眼纹波动,向掌柜问道:“这是给谁家做的?”

    掌柜上前看过这件嫁衣,笑着说道:“这不是给别家做的,小人有次去庄里正好瞧见几个老绣娘,所以便厚着脸皮央求她们做了这件衣裳,索性就用来当做镇店之宝了。”

    林蹊盯着这件嫁衣许久,掌柜看着他眼神不对劲,拱手笑说:“公子,这件嫁衣是不卖的。”言下之意,别看了,看了也不会卖给你的。

    “是吗?”

    “是的呀!”掌柜擦了擦额角,扯着嘴角笑道。

    外头任璟言略微烦躁的摆着扇,瞧见终于从锦纺阁中走出的人,瘪了瘪嘴,收了扇,进去那么长时间,还以为掉衣服堆里了。

    任璟言没好气的打量着他,“看好了?”

    “嗯。”林蹊微微颔首。

    “主子,这是?”敬一看着捧着七八个盒子从店内走出的差人,疑惑地问。

    按理说主子这才看完,怎么招这衣裳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好了呀,可眼前这七八个盒子又是什么?

    任璟言看着扒拉在门栏处的掌柜哭丧着一张脸,扭头看了看七八个盒子,“这是喜服?”

    林蹊点点头,“嗯。”

    “为她准备的?”任璟言挑眉。

    林蹊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任璟言展开扇,啧啧称奇,“诶哟哟,瞧瞧这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敬一呀,你家主子这次可真是落入凡尘了。”

    落入凡尘?敬一表示赞同。

    随后前来的一辆马车正好瞧见林蹊收拾好离去的场景,马车内的女子掀开帘子凝望着远处的马车,眼眸转了转。

    不知为何天朝突然传来一个惊天消息,那便是右相大人要娶妻了!

    据说有人瞧见右相亲自为夫人取了嫁衣,而那件嫁衣本是不买的却硬生生被右相给强行买下,可算是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心呀!

    第二日上朝,林蹊迎来众多大臣的祝贺一头雾水。

    “右相,听说你要娶妻?”方焕东急急地问着。

    林蹊皱眉,不知为何消息会传遍,点点头应道:“是。”

    方焕东倒抽一口气,似乎未曾料想这消息竟是真的,然后面带喜色,“那臣就先行祝贺右相了。”

    “不必,你们是从何处知道这个消息的?”

    方焕东想了想,回应道:“我家夫人听别家官人的女眷说的,起初我还不相信,倒不想竟是真的。”

    林蹊听闻,了解了七八分,猜测怕是昨日去锦纺阁时撞见了哪家官人的家眷,于是消息便传开了,不得不敬佩这些久居后院的家眷们呀。

    思索片刻,云淡风轻的轻笑两声进入大殿内。

    今日朝堂之上往常一向温和平稳的圣上却有些暴躁,众臣民也不敢出声,低头拱手一片静寂沉闷,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圣上的心思外人又怎能会意,末了终是一声清竹雅韵打破这片低压氛围。

    “陛下,臣即将娶亲,近些时日还望陛下准个假。”林蹊平静的说完这一句话,在众臣民的猜测下坐实了他们的祝贺之词。

    高台上的人并未回应,大殿再次陷入沉静,林蹊慢慢地直起身子,向着高台上的人望去,玄重高贵的朝服金凤欲飞,她静静地正视着前方,视线扫过林蹊后,广袖微微抬起。

    众臣默不作声,两眼想看,心下的思绪一眼看破,退了朝堂。

    朝野之间大概自圣上出生年月起就有传言,这位年少成名的右相不仅是天朝的支柱也将会入赘皇夫。

    可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转眼间圣上早已到了招夫的年龄,后宫却是空空荡荡,而右相的府邸也未曾纳娶妻妾,大家也就逐渐开始默认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可现如今传出右相娶妻之说并且在众臣面前坐实了此事,倒也不是此事有多么惊人,但看着圣上的反应……

    那么传言中唯一的真那便是圣上对右相有意。

    “陛下。”林蹊纤长的身姿站立在偌大空荡的大殿之上,却不觉一丝单薄,清雅素白的朝服不曾变过,一如他的人那般干净、优雅。

    李玉恩怔怔的看着林蹊,想起刚才的话语,心口兀地抽痛,唇角微微牵动,“你要娶妻?”

    “是。”

    听到回应后,心仿佛空了一个巨大的洞,勉强的露出一丝轻笑,“我原以为右相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其实是不曾遇到欢喜之人,想来能让右相欢喜的,定是极好的人吧?”

    极好?脑海中浮现出小人耍赖的模样,默默露出点点笑意来,摇摇头,“她什么都不会,净会耍赖闯祸,与其说极好不如说是一无所有。”

    李玉恩看见他脸上的神色,那双素净清淡的墨眸中此刻泛着柔光,心中苦笑,幼年便同他相识,从未见过这般神情,她又怎么会一无所有呢……她已经有了倾尽世间的温柔与情爱了……

    至于某个还不知自己的婚期已被安排的小人,此刻正伏在桂花树前,盯着仅有的一小撮黄花愣神,微风佛过,舒适宜人。

    攥着枝头的安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大声宣旨的宫人呆若木鸡,傻愣愣的看着宫人卷起黄灿灿的圣旨。

    子成瞧着安梣还没有反应,忙小声提醒:“李姑娘,该接旨了。”

    安梣兀地缓神,攥着枝头的手指微微用力地动了一下。

    “咔嚓——”唯一开着花的枝头被折下。

    安梣慌张的拿着被折下的树枝,看了一眼已经开始面露疑色的宫人,上前一步屈膝跪地,接下圣旨。

    “民女,接旨。”

    拿到圣旨的安梣静静地看着远去的宫人,大脑这才开始回忆。

    她刚刚好像是接了圣旨?

    圣旨上好像说的是给她赐名为什么夫人来着,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

    重点是林蹊真的要娶她!

    并且还是正妻!

    捏着圣旨的手抽动下,斜看了一眼黄灿灿的旨意,像是脱水一般瘫软了身子往后仰去。

    还好子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李姑娘,您没事吧?”

    “子成,我好像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家主子要娶我……”安梣恍然的轻声呢喃。

    子成听闻忍不住轻笑出声,“李姑娘,那不是梦,是真的,以后您就是我们相府的夫人了。”

    “夫人……”

    安梣冷静下来,所以林蹊是真的要娶她,对她负责?

    明明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她心慌慌的……

第八十一章 是个故人

    凤鸾殿内,身着华服的美艳女子手持剪刀修剪着刚刚上供的菊花,而端坐在一旁的少女静静坐在软塌之上,眼睛盯着文书,心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何方,过了半晌,一页也未曾翻动。

    “玉儿。”

    “母后?”李玉恩听闻,抬眸不解的看着凌薇。

    凌薇扫过她,然后漫不经心的剪下一支杂叶,“玉儿有心事?”

    “没、没有。”被看出端倪李玉恩有些慌张的拿捏着书卷,低头闷声说着。

    凌薇微垂着眸子盯着修建完好的菊花,淡淡道:“我看你心不在焉,就先回寝歇息吧。”

    李玉恩捏了捏书卷然后合上,抿下唇瓣,垂下眸子,“是,儿臣告退。”

    凌薇没有回应,依旧专心的打量着手中的菊花,脚步声渐行渐远却又折回再次逼近,凌薇眉眼动了动,掀了掀眼睫看着半路折回来的李玉恩。

    “母后,儿臣……”李玉恩咬着唇瓣,在她面前露出少有的少女姿态,“儿臣能不能过些年再招夫。”

    “为何要过些年?”

    “儿臣、儿臣……”仅仅是想倘若再多等候几年,或许那人就改变心意了呢……

    “玉儿,可是有欢喜的人?”凌薇笔直的视线射向李玉恩,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的李玉恩一瞬愣住而后急忙否认。

    “不是的!母后,儿臣只是觉着天下还未彻底安宁,加之楼兰那边蠢蠢欲动,儿臣认为……”

    完好娇嫩的菊花被锋利的剪刀滑过从枝头断落,凌薇纤长的指后知后觉的动了动,然后将剪刀轻放下。

    “林蹊?”

    “……”李玉恩怔怔的看着凌薇,微张的红唇僵住,对上那双看透人心的眸子,将原本喉间狡辩的话语咽下。

    “可是林蹊?”沉淀着岁月睿光的眼眸盯着李玉恩。

    “……”李玉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无言,也只能无言,她深知眼前的女子是何脾性,以她的城府又怎会看不出她的那点心思,何况她本就是她一手栽培出的。

    凌薇收回视线,有些惋惜的拾起刚才被剪下的菊花,“既然喜欢,直接下旨便好。”

    李玉恩张了张口,有些艰难的说道:“他已有欢喜的人了。”

    凌薇看了看被剪下的菊花,而后看着光秃的盆栽,“玉儿,你是天子,若是有人阻拦,除掉便是。”

    话语在李玉恩的脑海里回荡,内心反复咀嚼着此话,广袖中的手指弯了弯,“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

    凌薇眯了眯眼,终是将手中残缺的菊花扔在盆栽中,宽袖微摆,“来人,扔了。”

    “是。”宫婢恭敬的上前端起盆栽。

    凌薇深邃的眼眸望向远处,耳后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李玉恩离开后,凌薇半躺在软塌上,良久,宫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玄衣男子信步而入,看见静躺在软塌上的女子放轻了步子。

    凌薇睁开眼,微微侧头,挺直的身资一如她初次见他一般,想来当初便是看中了他的一身傲骨,在那张淡漠的容颜上细细打量,倒是长开了不少。

    “阿姐,你醒了?”

    凌薇眯了眯眼,手臂曲起半撑在软塌之上,轻轻应道:“嗯。”

    凌南弦上前轻握住她的窄肩,让她靠着自己,凌薇没有拒绝,懒懒的靠在他身上,舒适的蹭了蹭。

    “阿姐瘦了。”凌南弦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微微凸起的锁骨,“阿姐是准备对那个女人下手?”

    “是。”

    凌南弦手指顺着锁骨往上,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颚,挑起,“阿姐为何不直接让我动手,省的麻烦了。”

    凌薇迎上那双墨色晕染的眸子,淡笑一声,拍开他的手,“不必,不过是个漏网之鱼,何况细说也算是个故人,自然是我亲自送她离开。”

    凌南弦眼眸滞了滞,没有多问,他知道她不喜欢旁人究根结底,抚着她的发,柔声说道:“阿姐若是想自己动手那便动手吧。”

    “嗯。”似是习惯了他乖顺的回应,转过脸埋进他的衣襟之中,清冽的气息不曾改变,是她喜欢的。

    扯过他垂下的黑发的,在指尖缠绕起来,漫不经心道:“南弦该娶妻了吧。”

    放在窄肩上的手微微顿住,哽了哽,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阿姐希望我娶妻?”

    “只是问问。”凌薇眸子暗了暗,松开手中的发,躺回软塌上。

    凌南弦看着已经背过身子的凌薇,只是问问……还好只是问问……

    秋风钻了进来,透着丝冷意,凌薇拢了拢软塌上的薄毯,宫门未被合上,留下一丝缝隙被风吹开,想来走时太过匆忙,她埋进薄毯中,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从薄毯中钻出,微微喘着气,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晶莹的残玉,残玉逆着光泛着绿莹莹的光泽,冷笑一声,“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呵……”

    林蹊回到相府时,见着的就是安梣抱着黄灿灿的圣旨恍恍惚惚的盘坐在软塌上,有些不解的挑眉,既然拿到圣旨不应该是高兴,为何是这般反应。

    广袖中的手微微摆动,将守在一旁的子成招过来。

    子成看见忙上前拱手,“主子。”

    林蹊睨着还在恍神中的小人,“她是怎么了?”

    子成愣了愣,看了一眼呆坐在软塌上的小人,正好一阵风吹过,将原本所剩无几的黄叶吹落,掉在了小人的脑袋上,顺着额前的发丝落在了鼻尖上,小人定了定神,倏地从软塌上蹦起来。

    “啊——有虫子!”

    “砰——”一个华丽丽的的跌落在地,圣旨被撒开在地面上滚动摊开。

    林蹊看着这不曾改变的抽风模样,摸了摸额角,上前将小人从地上抱起,放在软塌上。

    小人乖乖的趴在他怀里,然后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林蹊你回来了。”

    “嗯。”林蹊揉了揉她的发,温和的眸子中泛出一抹柔色,唇畔淡淡一笑。

    “林蹊,你真的要娶我呀?”

    这句问话让林蹊怔住,定定地看着她许久,点点头,“嗯,怎么了?”

    安梣还是有些恍然,只是摇摇头不说话,然后极为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

    目光扫过沾着些许灰的圣旨,又看了看怀中异常安静的小人,唇瓣抿成一条线,幽暗如墨的黑瞳,黯淡似乌云闭月,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手骨微微泛白。

    “林蹊……”

第八十二章 嫁衣

    安梣懒在林蹊的怀里,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抬眸朝那人看去,清雅的俊颜看不出神情,眉眼低顺,长长的眼睫投下一侧阴影掩住墨瞳中的暗光波动。

    安梣眨眨眼,小脑袋昂了昂,轻声唤道:“林蹊?”

    眼睫微动,眸中华彩流转,指结弯曲扣在安梣的背脊处,“嗯?”

    “发生什么事了吗?”安梣看着那人不动声色的俊颜,而后目光流转后眉眼间的微微蹙拢,这人向来情绪埋藏的深,也只得从这些细微末节中窥探。

    果不其然黑眸下意识的瞥向别处后又看着她,淡淡道:“无事。”

    “可是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心事……

    弯曲的指结骤然攥紧,手骨白了几分。

    林蹊看着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眼,刚要张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偏生该死的自尊心作祟,硬是将原本的话语咽了回去。

    安梣看着这人别扭的神情,嘟了嘟嘴,然后上前兀地抵着他的额心,被突袭的人瞬间红了脸。

    “马上我们都是夫妻了,你都不愿将你的心事和我分享,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的是不是!”

    “不、不是的。”被一口咬牙质问的没了思绪的林蹊慌了手脚。

    小狗狗作势叉腰冷哼,“那是什么?”

    “……”林蹊面上露出了少有的难为情。

    “我就说你其实就是不想娶我!连心事都不愿意和我分享!”小狗狗愤愤的控诉,就差下一秒泪奔。

    “不是……不是这样的。”相爷大人的俊脸此刻泛起一层薄红,终究自尊心还是被小狗狗的质问打败,近乎轻微的声音说道,“我认为你并不想嫁给我。”

    瞬间恢复人形的安梣愣住,原本准备张牙舞爪的爪子僵在半空中,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你拿着圣旨的模样并不是那般欢喜,所以……”

    安梣看着那张俊脸比红铜火锅还红,面上是少有的羞赧之色,让本就对男女之情毫无经验的相爷吐露出心声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只是这矫揉做作却又十分真诚的扭捏模样……

    啊——怎么会有这么纯情的男人!

    安梣内心早已两道鼻血喷洒而出,痴痴的笑出了声打断了林蹊原本的絮语。

    “你!”看着那双弯成两道半月的星眸,话语噎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薄红脸颊更是如火烧一般。

    安梣笑得更欢快,笑声惊动了守在远处的子成。

    林蹊恼羞成怒,按着小人的脑袋就往怀里撞,而小人则是伸出毛爪放肆的在他怀里作乱,软软的小手在肌肤上挠过,就好似心也被狠狠的挠吧了一下。

    “李安梣!”

    终于小狗狗止住了笑,扑闪着大眼睛兜着满满的无辜与纯真朝他看去,“嗯?这样好热哦,能不能松开一点。”

    林蹊向来对她这副耍赖的模样没有办法,只得叹了气,松开对她的禁锢。

    安梣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从胸腔处传来的心跳声,莫名安心就像当初那般。

    “林蹊。”安梣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林蹊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小人不知她又要作什么妖。

    “我只是太开心了。”安梣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含糊不清但是林蹊还是听见了,耳尖处泛起霞红。

    安梣抬头,对上他的黑眸,小声的轻声呢喃,“以后你就是我的相公了,相公~”

    心被猛地抓住然后又松开并在上面留下的一个无耻的爪印,林蹊别过脸,不再去看那张清秀娟丽的小脸。

    “……嗯。”

    没有反驳!

    “相公~”

    “嗯。”

    婚期一天天接近,安梣本就是只懒散的小狗狗,可是作为此次的头等人物也不能没所作为,终于在忙里忙下的敬一以及前脚不见后脚的子成多次阴冷眼神的控诉之下,驱动着小狗狗近乎于无的责任心再次回归。

    这天阳光正好,某只小狗正打着哈欠,舒心的伸着懒腰,冷不丁传来一句。

    “李姑娘还真是闲情逸致,主子都快忙的抽不出手,您却在这里伸懒腰。”

    原本舒展的手臂僵住,尴尬的瘪了瘪嘴,轻咳两声,小眼珠子扫了扫,“那个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吗?”

    子成没好气瞥了她一眼,小声嘟囔:“要做的事情多的去了。”

    此话让安梣一噎,转而面带笑意,“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情呢?”

    “帮得上忙……”子成翻动着单子的手动作放慢,“对了,主子之前定的嫁衣还未拿。”

    “嫁衣?”安梣眨眨眼,“之前不是拿回来了吗?”

    她可是记得那整整八个箱子,可累坏了府中的差人,想不到林蹊平日里那般一个素净的人嫁衣倒是讲究极了,整整八个箱子呀……全装身上不得累死!

    “那确实是嫁衣,但那不是主子的嫁衣,那是姑娘您的嫁衣。”

    “……!”安梣怔住,然后很是复杂的看着子成,“那、那是给我准备的嫁衣?”

    “嗯。”

    “八个箱子?!”音量不由提高。

    “嗯。”

    “要全部穿上?!!”开始接近破音。

    “这是当然的。”

    安梣整个人垮下,有些哭笑不得的扶着额头,是喜还是悲,喜的是咱们的相爷大人确实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并且付出行动,悲的是整整八个箱子啊!

    如此一想,安梣的脸色不由得开始悲切起来。

    “李姑娘?”子成看着突然浑身散发着有内而发的丧气,有些不解的问着,然后看见满脸悲切泪眼汪汪的小狗狗。

    “子成~~~”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安梣支棱起身板,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自己造的孽自己扛!

    “那就先去拿嫁衣,备车吧!”

    “是。”

    锦纺阁的掌柜自从那日被某位相爷义正言辞的拿走了店内最宝贵的嫁衣,整日十分忧愁,心思也未曾放在前来的客人身上。

    安梣还未踏入店铺,身后便迎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推力,毫无防备的往前倾倒,幸好安梣习过武功,晃了晃稳住了身子。

    扶着门栏,冷了冷眸子,转过头朝那不知好歹的人物探去,看见那人后,安梣原本心中的怒气倏地散去。

第八十三章 脸皮厚点

    安梣看着一身粉衣的陆静怡,上下打量了几眼,还真别说陆千金的眼光可真是见解独到,要不着一身绿裳要不便是一身粉裳,索性连带着头饰耳坠也一并如此,一眼便看透倒是和她这个人如出一辙。

    陆静怡在马车之上便瞧见了相府的马车,看着马车的去向正是自己要前去的锦纺阁,心下一喜,而后便瞧见从那马车里出来的人踏着轿凳而下,远看小小的一团白,微微侧头可看见大半张清秀的脸。

    陆静怡一眼便知晓着女子是谁,而后又想起坊间传闻,终于将内心的一丝侥幸彻底摧毁,身随心动在一时恼怒之下便在那人后背推搡了一把。

    “陆小姐也是来买衣裳的?”安梣察觉到陆静怡的怨气,倒也不恼,笑眯眯地对着她。

    陆静怡看着安梣,思绪全都是右相娶妻的消息,似乎是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何右相那般绝色的人会娶这个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

    强忍着心中的冲动,保持着属于陆家规范的一丝风范,微微抬起下颔,冷声道:“右相大人当真要娶你?”

    “陆小姐认为呢?”安梣挑挑眉,懒洋洋的笑了一声。

    此话一出,原本骄横跋扈的陆千金眼睛瞬间红成了兔眼,加之衣襟处装饰的毛绒,乍一看还真像只兔子。

    “不可能!右相大人怎么会娶你这种人!”陆静怡跺着脚,不愿接受的大声吼着。

    安梣静静看着陆静怡情绪崩溃,倒也是十分理解,毕竟自己奉为星星的人却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给摘了,放谁都是有些落差的。

    不过——她就是摘了!

    安梣弯了弯唇角,慢慢的笑了起来一脸嘚瑟,然后很是神秘的眯着眼,“你想知道为什么相爷会娶我吗?”

    陆静怡怔住,眨着泛红的眼睛,摇摇头,“为什么?”

    “我告诉你听,就是脸皮厚点。”

    陆静怡听后,小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右相那般雅致的人怎么会喜欢脸皮厚的人,可是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脸毫不掩饰嘚瑟,以及化成小狗狗的欠抽样……

    好吧,确实脸皮很厚。

    就在小狗狗东走西遛忘了正事的时候,忽得嗅到熟悉的雅竹淡雅的香气,微微侧头瞧去,不染风尘的白衣如旧,墨发被全部束起,显得清爽了些许。

    安梣瞥向一旁,果不其然看见一双写满爱慕的眼睛,满肚子的坏水开始波动,笑弯着星眸,软娇娇地唤道:“相公~”

    林蹊倒是不曾想过这人在这等场合也会这般戏语,面色微微一僵,忍住心中的躁动,耳尖却还是添上一抹薄红,而后一脸正色的看着安梣,“嫁衣拿好了?”

    “额——没有。”安梣眨眨圆溜溜的黑瞳,爪子略微尴尬的挠吧挠吧着后脑勺。

    林蹊没好气的睨着她,就知道着小东西忘东忘西,怎能指望她做点事,只是这可是他们的婚事,怎么也这般不上心,念及至此,心下有些恼火。

    安梣看着不知为何突然面色就冷了下去的相爷,单纯的眼睛转呀转,怎么也没想起个什么所以然来,却又不敢吱声,只得跟着相爷身后乖巧的拿好嫁衣上了马车。

    安梣盯着林蹊看着好半天,直到那张俊颜被自己盯得有点僵硬,“你生气了?”

    “……没有。”义正言辞的相爷正经的陈述着,可下一秒便转过头背过安梣。

    “……”这叫没生气,就动作暗示,就差在脸上写着‘我生气了’。

    安梣皱眉苦思冥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呀!

    不过——万事有错就扑倒!

    林蹊被突然缠上身的安梣愣住,不曾想过这人在马车上也这般大胆,小爪子挥了挥要往上爬的趋势,却被林蹊下意识的躲避抓了个空,眼瞧着便掉了下去。

    林蹊忙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腰肢,于是小狗狗如愿所偿的窝在了美男的怀里,笑得那叫一个贼贱贱。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嘛~”

    有些无奈地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眯着眼,“错哪里了?”

    “错……错……”她怎么知道?!

    果然半晌也不见怀中的小狗狗支支吾吾处半句话来,松了松手,小狗狗急忙抓着他的衣襟,向他怀里拥。

    “就是错了嘛!反正我知道了!”

    看着使用惯技的小狗狗,无力叹息一声。

    识眼力的小狗狗看着相爷脸上的妥协嘿嘿一笑,隐约间似乎可以看见身后那无形摇摆的尾巴,娇俏着声线,“相公,我知道错了~”

    眉眼倏然蹙起又展开,抽出手指尖点了点洋洋自得的小狗狗,“婚礼当日你可有什么想请的亲人?”

    “没有。”几乎没有犹豫,安梣直接开口回应。

    林蹊眼眸一暗,深邃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却也不作回应,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在漫长的视线注视下,安梣终是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小眼珠飘呀飘,揉了揉鼻尖。

    “好吧,有的。”

    “嗯?”强烈的视线并没减少。

    安梣鼓了鼓腮帮,开始耍赖,“一定要请嘛,老人家的来来回回都不方便,不如就算了吧,嗯?”

    林蹊看着安梣扑闪的眼睛,不轻不重的说道:“我可以命人将他接来,并不会有路程奔波之苦。”

    “这个……这个……”能有啥奔波之苦,老头虽说身中剧毒但是那上天下地的本领还是实打实的,只是这个时候见老头话,只怕是又会被训斥一顿了,那还不如待婚礼办好再前去请罪。

    “其实安梣是不愿我见你的亲人,对吧?”林蹊面色淡然,只是眉眼戚戚,略微伤感,“所以安梣还并没有打算嫁给我的吧。”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安梣傻眼了,“我只是想等婚礼办好再同你一起去见老头,如果现在就见了,我怕老头会不同意,所以还不如先斩后奏。”

    林蹊看着急忙解释的小狗狗,说着说着便耷拢下耳朵,揉了揉她的脑袋,淡笑道:“可总归还是要见一面的不是吗?”

    “那也可以婚礼之后见面呀……”安梣小声嘟囔。

第八十四章 见面

    林蹊静静不语,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拥的紧了些,然后半垂着眸子,语气淡漠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也不勉强你。”

    “不是……”安梣百口莫辩,不死心的从林蹊的怀里钻出来,“我不是不想让你见我的亲人,只是、”

    “嗯,我知道。”面上一副‘我理解你不用管解释’的神情。

    你知道个毛线啊!那干嘛要做出一副悲戚戚的样子!安梣内心抓狂。

    其实林蹊确实也并不想强求,只是一想到她这般遮遮掩掩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只是一向从容的他并未发现自己的神情在某人眼中表露得一清二楚,即便是谪仙沾了情爱也难免世俗呀。

    马车缓慢的前行,一晃一晃的,车帘泻出一条缝隙,可看见外头走过的百姓,车厢内一时寂静,能听见嘈杂琐碎的说话声。

    安梣余光看过那如玉一般清绝的人面无表情,只是微微低垂斜飞的眼睫颤动两下,似是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安梣伸出手,延的他的腰际向身后绕去,手坏心眼的按着他的脊骨,一下又一下的往上挪。

    “别闹。”林蹊微微皱眉,轻叹一声,扯过她作乱的手。

    安梣并没有听话,依旧我行我素,手上的力道轻重不一,忽得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她窝在他温热的怀里,头皮微弱的痛感,他指节处缠着一缕发。

    “敬一,往郊外走。”

    “是。”敬一疑惑应下,但主子并未说什么,还是领命从了。

    安梣回过头,迎上那双略微诧异的墨瞳,呲牙一笑,“怎么了?不是想见我的亲人的吗?”

    “嗯。”林蹊面上云淡风轻,可眼眸中闪烁着的光确实难以掩盖,心中的郁结瞬间遣散。

    安梣仰着头对他笑容明媚,小脸埋进他的怀里,那张秀致的小脸微动,一痕水眸微微波动,应该没事的吧?

    所以某处山头上演了以下画面:慵懒的老者没个正型躺在软塌上,而一旁的清雅如画的男子,至于在一左一右无形压迫下的小女子此刻哆哆嗦嗦的捧着茶盏,小脑袋埋的低低的,恨不得整个人化作杯中的茶叶。

    安梣左看看悠闲晃着腿子的老头子,右看看端坐着云淡风轻的男子,左右两人都注意到她的目光,一同看向她,安梣倏地立刻收回视线,心虚的抿了一口茶水。

    “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呀。”老者从软塌上起身,对着正在降低存在感的安梣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始正式的打量着对面淡定从容的男子,“丫头不介绍介绍你带来的这朋友?”

    “阁下误会了,我是安梣的夫君,并不是朋友。”清绝的人儿温温一笑,不紧不慢纠正着老者的措辞。

    老者笑嘻嘻的,唇角挑着淡淡的浅笑,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是吗……”

    安梣只觉着老头不轻不重的吐出这两字后,背脊倏地一凉。

    “自然,此次小生前来便是希望您能出行我们的婚礼。”林蹊转过头对着默不作声的安梣浅浅一笑,“对吧,梣儿?”

    梣、梣儿?!安梣石化,这是什么称呼!

    “丫头,说话呀。”

    明明那人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偏生让安梣嗅到极度危险的气息。

    “是、的吧。”安梣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看向林蹊那张俊颜,然后拼命使眼力。

    相爷呀相爷,你可是来求亲的,别搞得像是抢亲的好吗?!

    林蹊表示很是理解的淡笑点头,对着老者就道:“是小生不懂规矩,同梣儿先行夫妻之礼,但小生以后定会好好待梣儿,还望阁下同意。”

    安梣悄咪咪看向老头,只见他依旧笑眯眯的慈祥和蔼模样,只是当听见‘不懂规矩’时,眉毛轻挑,听见‘先行夫妻之礼’时,眼眸中笑意更深,参着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朝某处射去。

    咕嘟——安梣咽了咽口水,发觉自己后背寒毛直竖。

    然后清绝的男子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步步向安梣走来,牵起安梣的小爪子,柔声道:“想必梣儿也是这样想的吧。”

    “嗯??”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什么叫做她也是这么想的?!

    着急举办婚礼的也不是她好吗?!

    相爷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啊!!

    “丫头是这么回事吗?”老者笑的温和,眼底的寒光晃着光。

    “那个……”安梣干咳,不是这个样子,她根本没有行什么什劳子的夫妻之礼啊啊!

    林蹊适时地点头,微微颔首:“这也不怪她,毕竟是小生的错。”

    “呵呵……”安梣对着老者干巴巴的傻笑无言,实则内心大喊听见没有,真不是她的错!全都是他呀!

    老者终于面上的笑收敛下去,眯着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面前这清雅的男子,“老衲有事要和这丫头谈谈,不知你可否避讳一下。”

    安梣杏眼倏地瞪圆,微微侧头看着林蹊猛地眨眼。

    拒绝,快拒绝,就想刚刚那样理直气壮的怼回去啊!

    林蹊扫过小人快眨到抽筋的眼睛,淡淡的看着老者,微微低头,施施然的行礼,“好,那小生在远处等候。”

    安梣悲戚戚的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别走啊,怎么说走就走,你刚刚的气势的呢!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身后冷不丁的一声惊得安梣身后隐藏的狗尾巴直接炸毛。

    “呵呵,那个……”

    老者半坐在塌上,斜看着安梣,“不解释解释?”

    “那个、这其实是个意外。”安梣傻笑,然后脸色一正,“对,这是个意外,真的。”话毕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那来说说,怎么个意外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老者神色清淡,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安梣胡扯。

    安梣瘪瘪嘴,低头绞着手指,“就、不小心,然后这样,再那样……就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微微晃动的狗尾巴不敢动。

    “然后那样?”狗尾巴惊得再次炸开。

    “所以你真和那孩子……”

    “不不不,这事可不能乱说的!”小狗狗忙摇头摆手。

    “那是他说谎?”

    “也不是。”安梣面色十分复杂,低着头偷偷瞅着老头,“就是比较的复杂,但是我真的还是清白的,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喜悦欢喜呀

    这句话出口,封琉看着已经化作狗样的小人,无声叹息,然后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旁的装满茶水的杯盏。

    安梣原本低着头畏缩着身子,察觉到面前那人身形晃动,已然坐在了案几旁,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

    “算了,长大了,老头子我也管不住了。”封琉一脸落寂,侧背过安梣轻声自语。

    “老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以控制住……”

    安梣的话还没说完,封琉就将杯盏砸在案几上,冷冷道:“你能控制什么啊!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听了吗?”

    “……我。”安梣自知犯错,对于他的问话没有回答,只是耷拢着耳朵,一如儿时心虚犯错的模样。

    封琉看着眼前自己一手栽培的小丫头,而后瞧着远处那方身着白衣的清绝男子,那人似乎察觉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清隽的身姿站立在银杏树下,秋风袭过,金黄的树叶悉数落下,绝世的姿容在飘散零落的一片金黄中着实风采动人。

    分明一身素衣,偏生站在那里,仿若清雅墨色的画作一般,极致的容颜不参色彩。

    干净,对,是干净,这便是封琉脑海中立即蹦出的词,可是偏偏同皇室沾边。

    这般绝色的人,栽在与美貌一词都沾不上边儿的丫头倒是让人惋惜,不过这丫头心倒是大,若是当初晚月有她一半……罢了。

    “当真就那般的喜欢?”

    小狗狗听到声响,支棱起耳朵,点点头,“嗯,当真十分喜欢。”

    “罢了罢了。”封琉摇摇头,为自己满上茶水,调转视线看着安梣,不知已经是第几次叹息,“你既然都有了打算,你也长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便随你吧。”

    “老头……”

    安梣自幼跟着他身后,与他相处时间最长,怎会不懂他的担心与顾虑,如今看着他如此落寂的模样,加之那一头白发,安梣脑海中恍然蹦出一个想法,老头好像真的老了……

    “走吧,走吧!”封琉长袖摆动,不曾看向安梣,“你的婚礼我怕是去不得的,不过嫁妆不会少了的。”

    安梣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了然的点点头,而后屈膝跪地,认认真真地行了一次礼。

    封琉余光扫过跪地行礼的小人,苍老的面容上显现出几抹难掩的笑意,只是不过片刻笑意遣散,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酸苦楚的复杂。

    看着小人已然远去的背影,封琉从袖中掏出一块刺着荷叶的丝帕,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一角的荷叶,细细的看去会发现荷叶旁粉嫩的荷花苞已经绣了一半,这是一块尚未完善的丝帕,并且也不会有人继续完善了。

    封琉盯着丝帕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晚月,丫头长大了并且要嫁人了,我看了那孩子很不错,对丫头很有耐心,所以就替你答应了这场婚事,你如果看见也一定会答应的,是吧……”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只有瑟瑟秋风卷起落地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候在银杏树下的林蹊看着独自归来的安梣,有些疑惑,挑头朝那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望去,风清骨韵。

    林蹊看出他其实刚过不惑之年,可偏偏白了满头的发,除去他眼梢处的伤疤,可以猜得出年少时的风流模样。

    “走吧。”安梣似乎并不觉不妥,一脸淡然。

    安梣走了几步,发现身后那人并未挪动步伐,静静的看着她,眉眼间带着丝不解,“回府?”

    “当然是回府呀。”安梣轻笑出声,眉梢上扬,“不回府你准备在这里过夜,我可不敢保证老头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林蹊盯着安梣的脸,踟躇一下,而后向着老者的方向看去,“那……”

    “他同意了。”安梣伸着懒腰,笑眯着眼,“不过婚礼并不打算去,我早说了嘛,还不如婚礼举办好了再来。”

    “……为何?”林蹊有些固执的追问。

    安梣抿下唇瓣,为啥?当然是身份特殊,不过……相爷貌似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个嘛……”

    在安梣还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知的时候,腰身一紧,被那人抱在怀里,修长的手钻入发间,贴着头皮摩挲,“回府吧。”

    安梣一愣,眨着杏眼,“好、好。”

    安梣不知道这人为何不再追问,郊外的路不似城内平坦,车身晃得有些厉害,本就有些恍神的安梣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偷瞄下对面那人的神情变动。

    偷瞄,再偷瞄,再再偷……

    “有事吗?”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安梣摆摆手,傻呵呵地笑着,“没、没事。”然后以手捂脸,试图掩盖脸上的尴尬心虚的表情,而后有些郁闷的绞着衣袖。

    林蹊淡淡的看着小脸皱作一团,自作苦闷的小人,长睫低垂,“我不想强求你。”

    “嗯?”安梣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好看的唇瓣轻抿,而后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若是想告诉我的时候自会告诉我,我不想因为我的强求而让你为难。”

    “……”安梣不曾想过他竟会顾虑这么多,她恍然间好像明白也许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了这场婚约,其实他给的深情一点也不亚于她所表现的吧,这个男人他是在乎她的呀……

    车厢内一时安静,小人也没了声响,林蹊略微疑惑的抬眸,瞧见那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唇角的弧度逐渐上扬,直至那双眸子笑不见眼。

    “相公~”软软糯糯的声音,甜腻腻地直勾人心。

    向来脸皮子薄的相爷,在这种情况下一如往常的嫣红起来。

    安梣看着脸颊薄红的林蹊,心下快软的不行。

    怎么办呀,一句戏言就可以红透了脸,这样好的相爷是她的了,不是强行逼迫,是真正的心悦欢喜呀,心中是从所未有的满足,她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正是下坡的路段,车身一阵激烈的晃动,微微斜倾,安梣整个人向前扑去。

    “主子,刚刚是属下失误,您没事吧?”敬一急忙攥紧缰绳,手微微颤抖控制着难以避免的颠簸,车厢内没有传来回应,敬一疑惑,“主子?”

第八十六章 狼群袭击

    许久后,车厢内传来一声低沉,“无事。”

    安梣看着玉颜上薄红点点,却偏生还装作一脸正色的模样,她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坏心的低头对着那精致的锁骨就是一口。

    敬一驾着马车小心行驶,倏地听见马车内一声闷哼。

    “主子?”

    林蹊睨了安梣一眼,捏着她的下巴移开,“无事,你继续驾车。”

    “是。”

    安梣嘟着嘴,很是不满他的动作,想要上前却被死死地桎梏住,眨着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相公~”

    林蹊眼睫一颤,别过头,不知羞……

    林蹊无声叹息,松开了手,被解了禁锢的小狗狗自然十分欢喜,下一秒就钻进他的肩窝,却也没有刚才的不知轻重,安分的趴在那里。

    林蹊揉着她的小脑袋,“你想谁来?”

    “嗯?”小狗狗不明所以的动了动,露出水灵灵的黑眸,“什么?”

    “婚礼当日,你想谁来?”

    安梣眨了眨眼睛,脑海一片空白,近些日子都是他忙里忙外,以至于快忘了婚礼当日的流程,话说大喜的日子如若女方家空无一人确实是有些难说,只是对她而言除了封琉,确确实实并无相识的人了。

    林蹊看着她,那张素净的小脸上有些恍然,眼神深邃,一言不发,心中开始细细打算。

    之后的日子里,林蹊倒也不曾再过问安梣此类问题,却也不见身影,安梣则是安分的跟着府中老练的嬷嬷正儿八经的学着婚事的规矩,相比于往常的敷衍了事,这次倒是认真了不少。

    日子愈来愈逼近婚期,耳畔是嬷嬷罗里吧嗦的陈旧说辞,即便安梣确实是定下了神,饶是这嬷嬷的说辞太过老套与重复,近些日里难免有些厌倦,也就嗯嗯啊啊地敷衍应和。

    风声大作,吹散了室内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安梣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侧头向窗外看去,黑云波墨似的在天际晕染而开,安梣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景,连嬷嬷耳边的嘱咐都忘了应和。

    嬷嬷看着已然出神的安梣,也不好多加说辞,她是相府中的老人,自是看得出这位姑娘能耐着性子静听她的陈词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但婚期将至,有些礼仪不得不说。

    “李姑娘。”

    “嗯?”安梣缓过神,看了嬷嬷一眼,而后想起什么连忙起身。

    “李姑娘,您这是……”

    “嬷嬷,我能出去看看吗?”

    出去看看?嬷嬷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明白她为何要此刻出行。

    安梣看出嬷嬷脸上的犹豫之色,忙说道:“就一会。”

    嬷嬷刚点下头,原本位上的人儿就一溜烟没影了。

    后院处,子成看着顶着雨前来的安梣愣住,忙上前撑伞。

    “李姑娘您现在不应该在和嬷嬷学习……”

    安梣摆手直接打断子成的话,“我就来看看树,看完我就走。”

    听了这说辞,子成感到好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顶着雨就这么急匆匆的来了,不想倒是为了看树。

    “李姑娘,树能有什么事,您先进屋吧。”

    安梣看着在风中摇摆的桂树,唯一的花枝被她掐断,现在就是光秃秃的,在风雨显得有些弱小。

    不知为何安梣心最近总是慌慌的,倒也不是因为紧张,只是隐隐觉着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安逸,太过安逸了……

    云轩阁内异常的寂静,林蹊蹙眉看着手中的密函,抬眸对上小人不同往常淡定的眸子。

    林蹊沉默片刻,慢慢开口:“刚收到消息,郊外的山上被狼群袭击。”

    话毕,林蹊看见安梣的身形一晃,向前倾将要跌倒,一旁的子成看见忙上前。

    “不用。”安梣抬手拒绝,稳了稳身子,“我能回去看看吗?”

    安梣才淋了雨,身上还未干透,不知是经历风雨还是听闻消息的打击,小脸惨白一片。

    “……可以,但是先换身衣裳,等雨停了好吗?”林蹊知道那位老者是她心中唯一的牵挂,并不准备阻拦,轻声问道。

    “好。”

    到底是谁,怎会如此巧合,那人是算计了多长时间,还是早早的就开始步下了这个局……

    马车压过泥泞,略微艰难的前进,安梣脑海中快速的过滤着最近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接触的人物,试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主子,前方可能马车没法上前了。”车厢外的敬一看着已成烂泥的路段,土地软踏踏的,正属于上坡路,只怕很难往上走了。

    “不必上前了,”安梣起身掀开车帘,“我自己下来走。”

    脚还未沾地,被身后的人揽住腰身,安梣顿住,回头看向那人。

    林蹊摸了摸她的脸颊,柔色轻声道:“我送你。”

    安梣盯着那张俊颜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嗯。”

    清冽淡雅的妃竹香充斥在鼻翼间,林蹊单手揽住她的纤腰,广袖正好将她包裹。

    安梣觉着身子一轻,然后头顶冷不丁的传来一声,“会没事的。”

    即便安梣表现极度冷静,可是内心的焦急与恐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尽可能的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还是被林蹊看出来了,当林蹊说出这么一句,安梣终于撑不住拼命掩盖情绪的那根弦。

    原本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安梣窝在林蹊的怀里,眼睛有些酸涩,声音哽咽在喉间,“嗯。”

    安梣动了动脑袋,察觉到风从耳边刮过的冷意,低头看去,林蹊已然跃过山腰,很快就到了山头。

    林蹊站在山头那棵银杏树下没有再上前,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疮痍,原本的木屋被摧毁塌了一半,这并不仅仅是狼群所为,显然是有人刻意毁坏。

    安梣从林蹊怀里探出小脑袋,目光扫过塌了一半的木屋和周边的零碎,瞳孔一缩,眼睛一红,急忙的挣脱出去,朝着木屋里探去。

    “安梣……”林蹊看着步子慌乱的安梣,似没有听见她的叫唤一般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目光扫了扫眼前的一切,眉头皱起。

    安梣进入木屋,木屋里的摆设四处都是,安梣再往里走了走,终于看见那抹让人心安的白发。

    “老头,老头!”安梣大步跨去,“老头,你醒醒!”

    晃了晃昏迷在床榻上的人,并没有回应,再一次晃了晃依旧没有回应,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安梣手上的动作愣住,面色有些惨白,颤抖着手向那人鼻下探去。

    还好,有气……

    确认了老头没死的事实,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才落了下来,松了口气,瘫坐在地面上,手撑在地上动了动,指尖是一阵粗糙的纸质感,低头看去是一封信。

    安梣定定地看着那封信许久……

    “安梣,没事吧?”清淡的声音逐渐逼近,安梣将信迅速的塞进自己的袖中,然后起身。

    林蹊进屋瞧见那人站在床榻旁,而床榻上的老者面无血色静静的躺着,注意到那近乎于无的轻微浮动,确认老者尚且安全歇了口气。

    “没事。”安梣摇摇头。

第八十七章 威胁

    林蹊看着安梣面色不太好,轻声安抚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将人接回相府。”

    “不用。”安梣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敌在暗处显然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如果真将老头接回相府只怕是顺了那人的心意,只怕是老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安梣抿了抿唇瓣,然后挑头露出湿漉漉的黑眸看着林蹊,“可以找些人来照顾一下他的吗?”

    “嗯。”林蹊轻声应道,眼眸中的波光流转,看了看床榻上的老者,眼神暗了暗。

    天色敞亮,素雅的琉璃瓦上残留着点点水渍聚在一起,凝成水珠从高处滑落至地,安梣手中捏着信件,看着在不远处蒙上一层雾气的人影。

    那人转身,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容,穿着雍容华贵的绸缎衬出一身贵气,是在宫中从小熏陶下的气质。

    安梣略微停顿一下,慢慢扬起眼睫,眼底暗光涌动,唇角扯着一贯的笑意,朝着那人走去,一字一句道:“民女还真是荣幸,竟能再次目睹圣上尊容。”

    李玉恩平静淡然的看着漫步懒散的安梣,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握拳,面前的这个女子便是右相要娶的人,她记得她,是那日在相府看见的女子,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这里,李玉恩眼眸中滑过一丝苦涩。

    “圣上找民女有何事呀?”安梣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步步慢慢走近,将手中的信件扬起直到走近她的面前,“民女以为圣上身为一朝天子,乃是最为尊贵的人,不想竟和民女别无两样呢。”

    话尾李玉恩似乎听出一点点凉意,她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平淡的面容若是要说有何特点也只能用‘清秀’二字来夸赞,这样平淡无奇的女子怎配拥有右相那般绝世风华的人!

    李玉恩定定地看着安梣,原本心中的慌乱以及一丝不忍全部被嫉妒不甘淹没,她是这天朝的王,而她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草芥,她和她乃是天壤之别,嫩唇勾勒起一抹淡笑。

    “李姑娘若是这么想,只怕是有辱圣上名讳,可是要承受惩罚的,还望姑娘万事想清楚再开口。”

    “是吗……”两个字风轻云淡显然没有将李玉恩的话当回事,安梣唇角的笑容骤冷,黑眸中墨色幽深,锋芒渐露,“只怕是民女还未来得及辱没圣上名讳,圣上可别自辱名讳。”

    李玉恩表情一僵,细眉蹙起,随即眼露杀机:“放肆!你可知朕可要你的命。”

    安梣淡笑,收回扬起的信件,低头仔仔细细的研读,而后挑眉戏谑地笑着,“可是圣上这封信件又是怎么个说法?不是在威胁我吗?”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玉恩淡漠的睨着安梣,“至于如何处置,决定权在于你。”

    安梣面色不改,眉眼微挑,溢出寒光,沉默一瞬然后淡淡一笑,“你要我怎么做?”

    李玉恩盯着那张清秀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离开右相。”

    “呵……呵呵。”安梣唇角缀着一抹笑,轻笑出声,眸光里尽是讽刺。

    “……”安梣的反应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仇恨亦或者吼叫,只是淡淡轻笑,风轻云淡,好似风吹过的一般——无所谓。

    竟然是无所谓,李玉恩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她怎能如此怠慢她渴求而不得的人!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先将解药给我。”安梣淡然的说着,处变不惊,仿佛她所说的条件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愤怒,漫上心头的愤怒,李玉恩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如此爽快的答应,没有愤怒,没有拒绝,甚至只是犹豫片刻后就立即答应,就仿佛让出一件物品一般。

    她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明明右相是那样的……喜欢她,甚至为她折腰而求得一道圣旨,只为让她心安。

    “不可能。”李玉恩参着冷意的眸子看着她。

    安梣嗤笑出声,随意的摆摆手,“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如此那就作废吧!民女先行告退,毕竟相爷还在相府等我呢!”

    “……”李玉恩被安梣迅速的变脸怔住,眼瞧着她就要转身,眉头蹙起,“站住,朕可以先给你一半解药,但……”

    “好,那把解药给我吧!”安梣伸出手,颇有上街乞丐讨饭的架势。

    李玉恩唇角一僵,心中原本的愤怒突然消散,她好像明白眼前的女子她不仅是不在乎右相,而是对所有的事物都可有可无,深深呼吸几次,从袖中掏出一个做工极好的小瓷瓶。

    “解药吃下去,会加快毒性的蔓延,如若不及时吃下另一半将会暴毙而亡。”言下之意,你拿了这一半解药也没用。

    安梣眯着眼眸,笑了笑,“嗯,然后呢?我离开相爷之后你再给我另一半解药,是这个意思吗?”

    “……是。”李玉恩看着那张笑嘻嘻的面孔,有点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心,为何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决定,分明是心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安梣接过瓷瓶没有说话,眼睛眨巴两下,爽朗一笑,“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离开的。”

    “……”李玉恩已经对于她这种随心所欲的性子有所适应,看着那小人毫不犹豫转身的潇洒身影,她蓦然回想起凌薇的话来。

    万事有何不舍,唯有舍得才能做大事……

    “安梣……李安梣。”李玉恩喃喃自语。

    这个女人,不简单。

    至于一脸乐呵拿着解药淡定离去的安梣本人呢,在背过身去的下一秒面上笑容全部收敛,她快要被气得肺疼,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混球玩意儿!离开林蹊说一声不就好了,还搞个什么下毒,这么老的套路你也用!”安梣气得直跺脚,将脚下的那块草地都碾得稀巴烂,平复下心中的情绪,喘了口气抬眸突然看见墙角的一处绿。

    眸子缓缓眯起,安梣盯着那处看,啧啧,被看到了呢~

第八十八章 终是戏言

    “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静怡手按着微微喘息浮动的胸口,背抵着斑驳的墙壁,脸色苍白。

    刚刚是李安梣没错,和她说话的那个女子是——圣上?

    陆静怡还处在吃惊中,有些不敢置信,圣上怎么亲自约见她,并且耳朵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圣上刚刚是在威胁她?!

    手捂着嘴巴倒抽一口气,她是不曾见过李玉恩的,而对于天朝的这位女帝所有的印象全部来自民间以及爹爹口中极少的言语描述,天朝的女帝威严而不可冒犯,是天朝的荣耀,可今日却将往日的那些形象全部粉碎,身为一朝女帝却使用着她都不屑下流手段来威胁李安梣离开右相。

    陆静怡不敢再往下想,甩了甩头。

    “小姐?”一旁的婢女发觉她的不对劲,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

    陆静怡咬着下唇,眼波流转掠过刚刚安梣踩过的那片草地,“回府。”

    相府中众人脑袋埋的低低的,屏住呼吸,不约而同的背脊发凉,彼此间眼神交流。

    空气中仿佛注入一股寒冬的冷流,但并不妨碍那位始作俑者淡定地吐出惊天骇地的话语来而后很是坦然的喝着茶水。

    “铛——”瓷杯脱指,碎了一地,向来处变不惊冷静过人的相爷,静静地看着端坐在椅上的女子,指尖微微颤动。

    女子稳如泰山的细品着茶水,反观林蹊死死的盯着她许久后,极其缓慢的动了下僵硬的唇角。

    “你、说什么?”

    眸光扭转,杏眼稍弯露出平日里他最常见的笑容,粲然夺目,只是他现在只感觉到无边无尽的冷。

    “我说我不喜欢你,而且你也未同我行夫妻之礼,我骗了你,所以不需要婚约了,婚约取消吧。”

    这句话说完,全场再一次陷入静默。

    林蹊晃了晃身子,仿若被无形的刀剑刺入胸口,直了直目色,声音哑在喉咙里,极度隐忍着情绪,“婚姻之事岂能儿戏。”

    “你本不就是因为误会才会娶我,现在误会解开了你不需要了按照约定娶我了。”安梣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语气和神态刺疼了林蹊。

    林蹊闭了闭眼,手骨被攥的泛白,幽暗的目色扫过安梣,淡淡道:“你想好了?”

    “是呀,想好了。”那人跟没心似的直点头,面上还带着笑,好像这不过是一场戏。

    林蹊看着她唇角缀着的一缕笑有些刺眼,转过身不去看她,“那你走吧。”

    掌心溢出了冷汗,等了半晌背后那人发出了微弱的动静,林蹊心猛地一缩,徒然升起一丝希望,可是过了一刻后,大厅内依旧一片静默,冷风从门缝钻进吹落在林蹊身上。

    好冷……

    他转过身,那人已经没了身影,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死皮赖脸的贴着他,没有上前解释嬉笑着说这其实是一场戏弄。

    林蹊默默低下头,胸口郁结的隐隐作痛,双眼涣散随后心脏是猛地一阵悸动,额上开始冒出冷汗,剧烈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一时耳鸣,五脏六腑都揪着疼终于喷发而出。

    “噗——”

    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衣,星星点点。

    “主子!”敬一和子成同时惊呼出声。

    清隽挺拔的身姿头一次微微佝偻,他撑扶着一旁的案桌慢慢伏下了身,而原本全部束起的墨发顷刻散落,玉簪碎裂在地。

    林蹊直愣愣的看着破碎的玉簪,天朝有个不成文的习俗便是男子有了家室便将发全部束起,他为她束起冠发换来的不过是一句‘我骗了你’。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作践他……

    那么之前的那些话又算什么,戏言吗?

    “我看上大人了哦……”

    “以后我把世上最甜的事物都找来给你,好不好……”

    “相爷呀……我心悦你呀……”

    “以后你就我的相公了,我好开心,相公……”

    眼前滑过那清秀娟丽的脸庞,面上是无耻的霸道,一贯的耍赖撒娇,所以其实根本就不曾动过心的吧……从一开始的那句戏言开始。

    是了,一开始便是说谎了,满嘴连篇的谎话,谁信谁傻,他还真是傻居然信了。

    居然信了啊……

    眼睛酸痛,忽得一片氤氲,心肺不受控制的剧烈疼痛,扶着案桌的手脱落,整个人向前倾去。

    “主子!主子!”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而暗处混沌骤然掀起一阵翻涌旋涡,蠢蠢欲动。

    醉红楼里,某位‘负心汉’此刻正‘逍遥快活’的对酒弹唱。

    “呜呜呜哇呜——”

    席慕栖美目中带着嫌弃扫过在一旁毫无形象啼哭的小狗子,鼻涕吸溜的脏兮兮的,眼瞧着那脏爪子还扒拉在他价值连城的杯具上,心下顿生惋惜,拿过一叠丝帕甩在她脸上。

    “把你的手擦干净了。”

    然而悲伤过度的小狗子并没有听进去,将脸上的丝帕一抹,然后随便扯起一丝帕捂住鼻子上,用力一擤。

    席慕栖只见着她将擤过的丝帕随手一扔在他的衣摆之上,眉头倏地蹙起,捏着团扇的纤手用力的扇着风将那丝帕吹走,然后软着身子起来,团扇半掩着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眉头蹙起。

    “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接济的地方,还请姑娘上别处去。”

    “呜呜呜哇啊——”哭声直冲席慕栖耳朵里钻,捏着团扇的纤手用力攥紧,红唇微张,话还未出口。

    “我怎么能这么混账……呜呜……竟然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的天,我好渣啊……我就是个渣女……呜呜呜哇——”小狗子自顾自的哭成了泪人,自说自演同时自我忏悔。

    席慕栖看着这一幕,原本的气焰瞬间被浇灭,看着小狗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并且还打着嗝,凄惨又搞笑,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

    “既然觉得混账,那回去不就好了。”席慕栖柔着身子离小狗子远些点的地方坐在。

    安梣瞪圆了眼,咬着牙,大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喵的,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我用得着吗!”

    席慕栖瞧着小人那口吐星沫忙用团扇挡脸,然后看着又一次陷入痛苦的小狗子,满头黑线滑下,无声的叹息摇摇头。

    这是为报救命之恩,不可动怒,不可动怒……

    “呜呜呜哇——”

    “……”

第八十九章 气急攻心

    相府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先前准备好的礼服一律退回,以及府中的红绸缎一律销毁,众人听话全数都傻了,来来往往的人不敢言谈。

    先前圣旨送至府中,不仅是惊动府中差人甚至是天朝的上上下下,数位千金小姐无一不惋惜痛心,可如今却闹出这么一出!

    婚期将至,彩礼嫁衣悉数准备完好,可就是那位被万人羡慕的女子却淡然嬉笑的说不过是一场戏言,不必当真。

    还是头一次见右相如此失态,碎了玉杯,听闻气急攻心还吐了鲜血呢!

    可是府中上上下下哪个不认识李姑娘,怎么突然就变心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一夜之间消息便散布在天朝的每个角落,好似有所准备一般,众说纷纭,同时众人也对这位素味蒙面的女子充满了好奇,胆敢戏耍天朝第一人的右相大人,并且让右相动情至深而悲恸吐血,可真是位‘奇人’。

    席慕栖皓腕微动摇了摇手中精致做工的团扇,凤眸凝着趴在案几上醉得不成人形的小狗狗,纤细的指捏起瓷杯,正弯唇去喝。

    温热的暖阁内,卷帘被微微惊动,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单膝跪下,凤眸轻挑黑影微动来到他的耳畔轻声嘱咐。

    捏着瓷杯的指顿住,娇艳的红唇微微上扬,看了看酣然沉睡的小人。

    本事不小呀,竟让那人动了情……

    月影沉沉,主居内跪拜在地的大夫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小声禀告着情况,敬一静静听话,脸色愈发阴沉,大夫察觉到也因此息了声。

    端着铜盆的子成神色凝重,柔和了下脸色,轻声问道:“我家主子身体要紧吗?”

    “右相是习武之人,身体自是比常人好些的,只是近些日子的心脉紊乱,如此又因,”大夫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敢再往下阐述,微微抬眸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才继续缓缓道来,“右相此次乃是悲恸过度而急火攻心,只要减少劳累,多加静养调理身子,还有尽可能的和那位姑娘少有往来免得再次牵动心中郁结,便可万事安好。”

    谁能料到右相这样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情爱之事上终究是一个凡人,一旦动情谁又能抵抗,不过谁会猜到那女子竟会如此大胆,在这种节骨眼上拒绝,这不相当于无形中狠狠打了右相的脸,放在寻常男子身上尚且过意不去,更何况是右相这等风华人物。

    子成看向敬一,敬一面色冷沉看不出喜怒,忽得床榻之上发出微弱的声响,二人忙上前。

    素白的容颜惨淡,华彩的墨瞳中空洞无色,唇瓣青灰毫无血色,定定的看着床帏许久后,眼眸才有了微波的光亮。

    “主子?”

    床榻上绝代男子微微侧头,羽睫轻颤,乌黑纯然的眸子显得无辜动人,“梣梣呢?”

    敬一面色阴冷,抿着唇瓣目光斜视,不说话。

    子成将铜盆安放在木架上,十分复杂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李姑娘已经走了……”

    “……”床榻上的人听话后一痕黑眸微微垂下,眸色寒光乍现,声音低哑哑的,“不可能,梣梣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她说过会一直在的。”

    良久后,并没有得到回复,床榻上的人急了,半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敬一忙上前制止,有些压抑的低声劝说:“主子,李姑娘她确实走了,您还是好生静养吧。”

    床榻上的人好像听进了话,沉默许久后,然后抬起黑漆漆的眸子,幽幽的泛着暗光,“不可能。”

    “主子!”

    “砰——”随着一声剧烈的撞击声,敬一被强横的内力挣开。

    子成无措的看着从床榻上跌跌撞撞爬下的人,本就刚经历一场劫难如今又强行牵动内力,身子自是受不住的,勉强的站起身子晃了晃便倒下。

    手难以忍受的捂着胸口,衣襟被攥紧起了褶皱,一痕黑眸蒙上一层雾气,怔怔的看着地面,一片叠加晃动的重影。

    他不是林蹊,梣梣怎么会抛弃他,梣梣明明答应过他会一直在他身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娇俏嬉笑的脸蛋,心头便是一阵阵闷闷的沉痛,忍不住痛的轻声喘气,额上的汗珠顺着面颊的一侧滚下。

    耳畔响起忽得好似记忆深处的声音——我骗了你……

    不会的,梣梣怎么会骗人,她在说谎,对,她一定是说谎了!

    在街上闲来晃悠的任璟言,晃悠着晃悠着闲情雅致就不见了,急急忙忙抛给车夫一锭银子匆匆忙忙的就来了相府,来时已然不见那风华的男子,只见脸色极差的敬一被子成搀扶着,气氛一时诡异的很。

    眼眸暗了暗,手腕一转骨扇被收起,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回事,你家主子呢?”

    敬一死皱着眉,喘了口气,哑声道:“主子去找李姑娘了?”

    任璟言眉心跳的厉害,急急地问道:“没有人跟着吗?”

    “主子他不让……”

    “不让?怎么会不让!”任璟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主子他才急火攻心而后又旧病复发,所以……”子成很是无奈的看着任璟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任璟言捏着扇柄拍了拍脑袋,唏嘘一声,“真要命,李安梣你还真是个祸害!”

    醉红楼处,醉生梦死的小狗狗算是过足了酒瘾,呆愣愣的盯着某一处恍神,一旁的美人瘫在软榻上十分惬意,纤指捂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漫不经心的瞥了瞥还在愣神的小狗狗。

    侧了侧身,摆弄着指甲,然后柔着声音好心提醒道:“人家可是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你准备作何打算?”

    “谁?谁要找上门来?”小狗狗后知后觉的问着,思绪飘在半空中,无厘头的来了一句,“我又没欠谁钱,他为什么要找我?”

    “呵,你是不欠人钱,那情呢?”

    “情……?”小狗狗眨着无神恍惚的大眼睛,然后睁圆了眼,倒抽一口气,猛地转向席慕栖,“你是说林蹊他要来!”

    席慕栖扇着团扇,狭长的眼睫懒懒的上扬,红唇轻启,“嗯。”

    “……!!!”惊回人形的安梣,骤然站起身子,然后四处张望,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席慕栖一忍再忍,终于在某狗又一次嚎叫中,闪出团扇,团扇目标精准的劈落在某狗的脑袋上,“安静点。”

    狗爪抱头的安梣沉默了,然后下一秒露出水润的杏眼,小嘴一瘪,泪眼汪汪,“怎么办呀……”

第九十章 说谎

    “……过来”

    安梣看着那娇媚的美人儿纤指对着她招了招,红唇缀着不变的笑,红衣衬托下就是一朵绽放的彼岸花,愣是让安梣看得不由打个冷颤,本能地摇头拒绝。

    “你、你想干嘛?”

    狭长的凤眸轻挑,斜看着安梣,微眯着眼眸,笑的柔丽,“怎么不想听法子了?”

    狗尾巴微微摇起,毛茸茸的耳朵‘叮’地竖起,圆溜溜的眼睛闪着星光迅速贴上前去。

    “想想想!什么法子?”

    席慕栖面色淡淡睨着一脸讨好散发着星光的小狗狗,摆了摆团扇,然后手臂微曲半撑起身子,然后玉手将团扇递给她。

    安梣将信将疑的接过团扇,有些不解的摆了摆扇子,然后歪着头,“你给我扇子干嘛?”

    话音刚落,在安梣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红覆上眼前,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胭脂调香,手腕被猝不及防的圈住,用力向前拉去,手中的团扇滑落。

    “叮叮——”珠帘顷刻断裂,掉落在地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

    席慕栖微微低头,墨发散落在安梣的脸庞,斜飞的长睫微微颤动,流光婉转,皓腕转动接住滑落的团扇,挡在二人的面前。

    “梣梣……”

    安梣猛地睁大眼,看着面前席慕栖放大的俊颜倒吸一口气,而后一格一格的僵硬着脖颈转过头去,散落在地珠帘四处滚动,白衣清绝雅致,惨白的容颜血色褪尽,有些失神的望着软塌上身影交错的二人。

    “梣梣,我们回去好不好?”

    没有质问,只是淡淡的看着安梣,无垢纯然的黑瞳盯着她,让她心中的罪恶感徒然升起。

    安梣动了动手刚要有动作,就被拉住,安梣侧过头,狭长的凤眸眯起,娇艳的红唇噙着笑,温热的气息覆上耳骨处。

    !!!

    安梣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挣脱而此刻耳畔响起轻不可闻的话语。

    “我可是帮你了,你可别不领情。”

    安梣眨了眨眼,杏眼怔怔的盯着那柔美的面容,低下头抽回手,压下心中的躁动,深深呼吸几次后,咬下唇瓣。

    “我不会回去的,”安梣抬头面无表情的冷淡吐出话语来,“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请你回去吧。”

    干净纯粹的黑眸,微微歪着头看着安梣,眼底浓墨悄无声息的流动着,眸光忽明忽暗,“梣梣,是不能说谎的……”

    安梣睹见他眼底滑过的熟悉色彩,呼吸一窒,屋外的冷风钻进暖阁内,吹散他背后的墨丝,垂放在身旁的指尖隐约可见打转的小漩。

    不可以……

    安梣瞪大了眼,脑海中的思绪还未整理好,身体先行一步,快速的挣脱出席慕栖的怀抱,抓住那冰凉的玉手,指尖的小漩顷刻消散。

    席慕栖华丽的凤眸微动,后知后觉的收回动作看着相互牵制的两人,轻啧出声,在软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看戏。

    “梣梣,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我,你怎么会不要我了。”一双黑亮的眸子里装满了柔情和湿润,冰凉的玉手捏着软乎的小手一同覆在安梣的小脸上。

    安梣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刚要拒绝的话却被噎在喉间,一股气流压在喉咙上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呵——”身后是一阵轻挑的笑声,乌黑透亮的眸子迎声而去,一时间黑瞳冰封千里,冷凝着一张俊颜。

    席慕栖慵懒的摇着团扇,而后凤眸上扬浮起一层氤氲,微微咬唇,声音媚人,“梣梣,你分明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怎么突然又多出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了。”

    太过妖媚温柔的语调酥到骨子里,安梣听着却寒毛直竖,想伸出手揉了揉手臂上齐刷刷站起的一溜儿寒栗,手腕处愕然一丝疼痛。

    黑眸中寒光乍现,纯然无色的眼眸中闪过华彩漫出了冷气,狠绝而阴鸷,静静地看着她。

    这副模样安梣太过熟悉,只要他想,她可以立刻死在他的手下。

    “梣梣,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在问她,答案心中早有准备,安梣有些困难的咽了咽口水,“是。”

    “嘶——”

    痛!刺骨的痛!

    安梣尝试着甩开桎梏却是白费力气,玉手包裹着安梣的小手,白色的寒气侵入白骨,眼梢瞬间红了一片,禁不住痛的惊呼出声,眼眶中温热的泪水滑落。

    朦胧中她看着那张熟悉的玉颜,眼角眉梢极致华彩的眼眸充斥着冷沉的寒光。

    “梣梣,你不能说谎的……”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紧接着疼痛渐渐消散,冰凉的触感覆上脖颈,用力捏紧。

    手臂感觉已经废了,安梣无力反抗,她早该想过后果的,有些黯然的闭上了眼,可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窒息感。

    眨了眨眼眸,安梣看着面色淡淡的人,那双黑眸从未如此清晰的印在眼底,眼梢一凉,泪水被拭去。

    眉眼间的狠戾消散,用着极为轻柔的语气说道:“我是真的喜欢梣梣,所以我不会伤害梣梣的,可是梣梣好过分,梣梣怎么可以骗人……”

    “我……”

    “所以要接受惩罚……”他低头喃喃自语。

    紧接着,安梣便见着那人做了一件十分狂暴的事,素手从她的脖颈上挪开,掐着她纤细的手臂,用力一捏,直至听见骨肉交错的声音。

    “咯吱——”手臂被拧断,像断了线一样,这才才放开了手。

    清秀的小脸瞬间更加惨白,没了他的禁锢安梣无力的倒下,之前太过紧张以及手臂骨肉撕扯的疼痛耗尽了安梣的精力,意识被抽空,模模糊糊中她记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溢出水光,泪珠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恍然中听见——梣梣,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雨打屋檐,墨黑的天际处闪着微光,而后是闷沉沉的雷声轰鸣,李玉恩静静的看着窗外细雨,伸出手,雨珠滴落,掌心微凉。

    忽得一宫婢踱着小步前来,“陛下,右相去了醉红楼然后便回了相府。”

    醉红楼……收回手,看着无暇的指上覆盖的湿意。

    “下去吧。”

第九十一章 祸水东引

    封琉端着熬好的汤药,转身就看见席慕栖纤指戳了戳床榻上小人的脸蛋,封琉一个快步上前就打掉席慕栖作乱的手,白皙的手上立刻浮上一痕红印。

    席慕栖轻轻啧声,甩了甩手。

    “你可以回醉红楼了。”封琉一脸淡漠的睨着席慕栖,不动声色的拦在他的面前,全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席慕栖见状,轻笑出声,“我对她没兴趣,您放心。”

    “……那也请先回吧。”封琉依旧神色冷淡并没有放下戒备,照顾到这么大的小妮子,还是头一次伤这么重,即便这伤不是席慕栖伤的,可他分明就在一旁观望也不出手帮忙,好吧,老头赌上气了。

    在护犊子这方面,封琉可谓是给足了安梣。

    席慕栖知道自己的冷眼旁观惹恼了封琉,耸耸肩摇头淡笑,凤眸微微上扬,眼波微动。

    不是不愿意出手帮忙,而是——他分明看见那时那人浑身散发着不与往常的戾气,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他是有见过右相的模样,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可是昨晚那人浑然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的恶鬼,若是他插了手,只怕那小妮子会伤得更重亦或者丧命。

    封琉才不会知道这些,看着静静躺着的小人毫无生息,惨白的小脸上没了常见的嬉笑嘴脸,这副乖顺的模样看着倒是讨喜,可又徒然从心底升起一丝怜惜。

    “是我连累了……”封琉轻轻叹息。

    天色阴沉,雷声轰鸣不断,朝中大臣各有分论,掀起腥风血雨,一时争不出上下。

    众人目光转向站在最前方的右相,素衣朝服,微微侧头同周边的嘈杂争论格格不入,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神彩依旧,似乎之前传出的消息并不属实。

    也对,右相这般清绝的人怎么会为情所伤。

    林蹊全程无言,微微低垂的眼睫,在眼脸处投下一痕剪影,遮掩住墨色翻涌的黑瞳,大殿内乱糟糟的,轻抬眼眸一扫而过,少了人……

    “林蹊!”

    林蹊抬眸,思绪被打断,定定看了任璟言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你不觉得的不对劲吗?”任璟言合了扇子在桌边敲了敲,“过了这么久才给程家一个清白,可偏偏这个时候却在陆家找到了当时的刺客,这也未免太刻意了。”

    之前的程家之灾蹊跷,程家惨案属实无辜,追根究底那真正暗杀的人又是谁,而就在这种众人避之不及的节骨眼,竟然在陆家府邸查出端倪,祸水东引到陆家身上。

    确实,太刻意了。

    假使是陆家下的手,以陆大人缜密的心思定是查不出蛛丝马迹,刀锋已起,棋局已下,这是背后那人的下一步,步步小心,竟然在这个时候才露出端倪。

    “林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任璟言看着林蹊面无表情的淡然,内心焦灼,出声提醒。

    林蹊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听见任璟言的问话,微微抬起头来,温声道:“我在听,这是从程家之灾就已经布下的棋局。”

    “从程家开始!”任璟言微微一惊,有些恍然,“所以当初开始就……”

    任璟言哑然,呆滞的看着林蹊,林蹊只是微微颔首回应着他。

    “那背后之人是谁?”

    “不知道。”林蹊敛下眸子,眼眸中的暗光一闪而过。

    下手的人手段很隐晦,刀悬颈上却遮住寒光,直到刀剑落下的那一刻才告知你的死期将至,让人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头有些痛,林蹊有些疲倦的捏了捏鼻梁。

    任璟言看着林蹊面露倦意,有些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

    真的没事吗……

    自从安梣无缘无故的毁了婚约后,天朝一时间风声大作,谁都以为右相就此为情而伤会一蹶不振,可是事实上右相却是一副没事人似的。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林蹊心中冷笑,适应了她的耍性子装可怜,结果却换来一句‘我骗了你’,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欺骗的滋味,真是血一般的教训。

    哪怕被‘他’取代了身体,以为会有所转变,结果宁愿被折了手臂也说不出一句解释。

    李安梣,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的、理所当然的说出那句话的,真想问问你有没有心……

    没有心的吧,要不然怎么就那么随意将他抛之脑后就找了下家。

    林蹊细碎的记忆里浮现出那娇艳媚人的面孔,确实比他好看多了,所以就这样抛弃了他,真是狠呐。

    “林蹊,没事吧?”任璟言看着林蹊愈发沉闷的脸色,不由想起那日雨夜中他煞人的模样,相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

    狠戾中却意外的参着一丝纯粹,固执的倔强,而后直接昏倒在地,脆弱不堪。

    那一幕任璟言怕是余生二十年都不能忘记,曾经认为多么六欲清净的人,如今就可见陷在情爱的泥潭里有多深。

    任璟言想想还是忍不住唏嘘,果然情爱这东西还是少碰的好,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最为明知的选择。

    可是他却忘了另一个道理,那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显然林蹊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即使之前那般防备还不是中了招。

    “主子!”敬一推开而入,轻喘着气,“不好了,陆家被下旨满门抄斩!”

    “什么?!”任璟言听后,惊得起身。

    林蹊听了消息,眉头蹙起,“你确定是陛下下的旨意?”

    敬一点点头,“属下确定,刚才属下亲眼看着薛将军拿着圣旨向着陆家的方向去了,随后就传出了消息。”

    薛随……林蹊脑海中零碎的想起有这个人,只是一闪而过。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林蹊对着敬一吩咐:“我先去陆家阻拦,你带着璟言同时赶往陆家。”

    “是。”

    随后就见,白衣蹁跹在空中舞出惊鸿,白影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任璟言看着施展轻功,极速奔赴陆家的林蹊,心生酸楚,虽说他满腹经纶也出生在武将之家,可是他身为将军府的长子却不会武确实是有点丢人。

    “任公子,我们走吧。”

    任璟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梁,轻声应道:“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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