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她必须一鸣惊人(2)
“别把我想象得太过不堪,我仅凭实力打进前十六绝无问题。”凌潋说,“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你出手我便能进入八强。再说,所谓的出手,也不见得就非要把对方杀掉不可。”
“这就是你大费周折也要告诉我的事。让我帮你开道。”
“我不是还告诉了你之所以要求你这么做的前因后果了吗?我得让你明白这一切,这样你才能更好地成为我的助力。”凌潋说得理所当然。话音刚落,她又一拍脑门:“对了,今天叫你来,本来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的,都怪你打岔,我差点就忘了。”
得,自己的罪名又加上一桩。金睛子讽刺地想。
凌潋拍拍她的肩:“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金睛子警觉地问。不会又是要让她干什么凌潋不方便出手的麻烦事吧?
“我要你漂漂亮亮地打进前八,当然,名次越高越好。”凌潋道。
金睛子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怔愣。
“因为我要提拔你,”凌潋笑吟吟地说,“做城主。等你结婴以后。”
金睛子笑了,凌潋到底不是直接涉足官场之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总算在凌潋面前恢复了一些优越感,语气缓慢地向她解释道:“凌潋,这很难。我如今才三百岁出头,当上主部不过三四十年。就算在无涯之会上大放异彩,出了些名,我在官场上的资历也还是不够,你就算强行将我提拔为城主,恐怕也难以服众。”
“所以,你除了打进前八外,还要多给我几个提拔你的理由。”凌潋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提拔你来尧州做城主,否则我接下来的计划便难以开展。而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我能顺利地提拔你。做大事,改革,立功……什么也好,只要足够厉害,我就能顺势推波助澜,让你做城主,或许还会是尧州、甚至长生一时最年轻的城主。”
她停住话头,掰着手指默算了片刻,又轻声补充道:“我必须在自己结婴前提拔你做城主,我结婴……会尽可能往后拖,但是也拖不了太久。就算我三百四十来岁结婴吧,那就还有五十来年……金睛子,我给你三十年的时间。三十年内,你要稳稳当当地结婴,在任期内立下大功,然后我就会让你成为长生最年轻的城主之一。”
三十年后,成为长生一时最年轻的城主……金睛子不能否认,她对这个提议颇为动心。之前当凌潋许诺让她成为长生最年轻的州主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凌潋的描述太过遥远而宏大,金睛子对此都没有什么感觉。但三十年后成为城主的许诺,是更加具体可感的,是仿佛跳一跳脚就能触碰到的。
但是,她真的能触碰到吗?金睛子恢复了一些理智。
“你说的立功,可遇而不可求。”她说,“我可以凭借努力,做到在任期间保持不错的政绩。但是立功这种事,需要契机。我若是这三十年都碰不到什么契机,又当如何?”
要想立功立到即便资历未到也能成为众望所归之所在,于金睛子看来,何止是需要契机,而且还需要天大的契机。若非做了开创先河、载入史册之事,若非拯救了万民于水火、挽回了大厦之将倾,谁会记得城府里坐着的一个名叫金睛子的主部?可若非遇到天大的契机,什么先河会需要她去开创,什么人会需要她去拯救?
“那是你要操心的事。”凌潋说得理直气壮。
听到她这么说,金睛子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无言以对。虽说凌潋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顺便要做到的那件事,让自己三十年后当上城主,对自己有利,但追根溯源,这件事是凌潋要求她做的,是凌潋需要她当上城主,以便更好地帮助凌潋自己,可现在凌潋竟然把一个大难题丢给了她,并且毫无负担地说这是金睛子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
“那你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吧!”金睛子到底还是没有一直无言下去,有些赌气地冷声道,“你最好做好准备,这三十年来我可能遇不到任何立功的契机,而你也没办法顺利提拔我做城主,没办法让我成为你的助力。”
她听到凌潋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你还真是实在啊,金睛子。”凌潋笑得轻蔑,“我说让你立功,你还就真正儿八经地思考起怎么名垂千古,怎么造福后世来了?”
金睛子听不惯她的轻蔑,微怒道:“少殿主以为如何?你道人人都同你一样出生在万众瞩目之下,随便做点什么都能传遍长生?”
凌潋笑得更夸张了:“瞧你!又气上了。我正要告诉你走捷径的方法,你却还跟我生气。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嘛!”
凌潋这么一说,真是让金睛子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她仗着黑暗中凌潋看不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极其刻意地假装恭敬道:“还请少殿主,赐教!”
凌潋才不管她是真恭敬还是假恭敬,自顾道:“嗯。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看,无论在哪个时代,立功的最好办法就是改革!只要你选一个大众不太熟悉的方面,二话别说把现有的制度推翻重来,这样不论未来成效如何,至少在你进行改革的时候,是没人敢说你什么的。他们看不懂你的操作,自然就会觉得你很了不起。这样一来,再不济你也能混个‘改革家’的帽子戴上……”
“胡扯!”金睛子忍不住喝道,“你当改革是什么?政治家自娱自乐的把戏?我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去胡乱推翻现有的制度,瞎改一气,就算短期内无人敢抨击我什么,一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我也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下嘲笑的对象!”
“我管你一两百年后如何呢。”凌潋冷笑,“我只要,三十年之后,有理由提拔你做城主。你若是不肯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自会找一个替代品,然后让你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政坛。无论是找替代品还是让你彻底滚出政坛,对我来说都是挺麻烦的事情。我不希望这么麻烦。你呢?”
第八章·她必须一鸣惊人(3)
“少殿主的威胁还真是直白。”
“威胁?你觉得我是在威胁你吗?金睛子。”凌潋单手环住了她的肩,用不必要的神秘语气对她耳语道,“你觉得,我们不是在合作,而是我从头到尾在单方面威胁你,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我本还很向往与你合作的呢。没想到,你甘愿做被我威胁的附属品啊。”
金睛子一把将她推开:“你别想拿这种话忽悠我。你以为,我会为了争取一个口头上更好听的‘合作关系’,而去对你的威胁甘之如饴吗?”
“你若变得足够强大,所谓的‘合作关系’就不会仅仅停留于口头。”凌潋轻柔地说,“等你亦有了威胁我的能力,相互威胁的我们,就是最完美的合作关系。至于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金睛子,那就要看你这三十年中如何选择了。”
金睛子承认,凌潋的这句话确实说的在理。是啊,只要自己有了与凌潋相当的权势、地位,自己自然就不会再受制于她。而在达到如此之前,自己如论如何反抗都是枉然。只要自己在这三十年内真真正正地做出足以被称为“大功”的政绩来……
心中波涛汹涌,金睛子表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我知道了。”她平静地说。
凌潋似是知道她明白了,一笑:“好了,最重要的事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啊。当然,我有权利选择是否回答。”
金睛子倒还真有一问:“你说你不能和盛居清结契,那你打算和谁……”她的话还没说完,凌潋就噗嗤笑了。
“你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挺明显的呢。”
金睛子思索了一番,然后试探着道:“……任……任不谦?”
“对。”凌潋落落大方地应下了,声音变得与之前不同,带上了一种娇俏的甜美。
真的是任不谦?金睛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尧州的凌潋和涯州的任不谦,凭川殿一向以不学无术著称的少殿主和坐危观的天才弟子……上次见面的时候,凌潋不是还说他们是合作关系吗?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时候再一想到盛居清,金睛子更觉得他可怜了。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一顶大绿帽正在他头顶上戴着呢?
“总之,任不谦是我们自己人,绝对可信,对我来说,他比你要可信得多。”凌潋绕开了感情话题,接着道,“必要的时候,他会帮你。”
无涯之会的开幕仪式于六月十五日辰正开始。辰初二刻,金睛子和燕除夕一起御剑进入了庞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无涯法场。
法场观众席凿于崖壁之上,进入其中时,需要从崖顶御剑下行。在飞行的过程中,可以看到悬浮平台间隙中透出的海色。海色深碧而泛着波光,微微荡漾在回字纹装饰的平台间,使人感到微微晕眩。
晕眩会在环顾四周时加深。在那崖壁上凿出的观众席呈现细密排布的格子状,飞剑的快速移动会使得这些格子呈现出一种奇幻的运动效果,让人恍惚间像是陷进了一个由无尽方格组成的空间似的。
金睛子和燕除夕找了一个斜对着评委席的隔间,飞进去落了座。小隔间内有两排阶梯,每一排阶梯上都安置了三个座椅。座椅正对着隔间前方大大的镂空处,隔间里的人可以透过这处镂空看到法场上的情况。左侧有条形桌一张,可供置物,右侧为过道。隔间的后面亦有出入口,可以通到一条狭窄的石走廊上。走廊和同样狭窄的楼梯在后方连接了无涯法场的所有观众席隔间。当比赛正在进行的时候,观众便必须经由后面的走廊出入。
“金睛子,你看这次的灵气投屏,是不是换新了呀?”燕除夕指着装在石栏杆上的一个结构精巧的小装置,“上回的灵气投屏,不是这样的吧。”
金睛子凑过去看了看:“还真的换新了。换成闪息了。闪息动感系列灵气投屏。”
“你怎么还能看出牌子?”
金睛子指了指小装置上贴的商标:“上面写着呢!”
她们研究完商标和桌子上那几张无涯之会赞助商的广告单,便百无聊赖地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把各自的随身星晷都掏了出来摆在一边,边注视着法场上来来往往的飞行法器边等待开幕式开始。
星晷上天枢、天璇、玉衡、开阳的星位亮起,辰正已到,主持修士的声音经灵气裹挟放大,响彻了整个法场:
“精英荟萃,道法无涯。由呵果汁、东西市、大济医疗、闪息灵气投屏、青翎制衣、承世石砖、金乌鸟照明和万里旅行联合赞助的第二十一届无涯之会开幕式,正式开始。”
金睛子的掌声很快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掌声所淹没。
短暂的开场白中,主持修士把所有赞助商都给详细介绍了一遍,对于无涯之会本身,谈得倒不算多,只是着重介绍了一下今年金丹期组和元婴期组的比赛都有六世家参与。
关于六世家到底是哪六个世家,由于已经许久未曾提到,因此这里有必要再为诸位读者复述一遍。它们是温阳罗家、升明许家,临照彭家,银玄张家,嘉灵秦家和呈扬贺家。八大派中本就有许多弟子来自这六个家族,如金睛子认识的,寻真法观秦无远,凭川殿贺深明,当然,还有自己门派的罗素羽、罗治等人。
介绍完赞助商和比赛后,主持修士开始介绍各位评委。评委的数量和组成同往届一样,都是十二位,其中八位分别来自八大派,两位来自世家,两位从散修中选取。虽然无涯之会在此前一直都是八大派内部的法会,但每一届的评委席确乎都是有世家、散修高人的位置的。如若从观众到选手到评委清一色全都是八大派的成员,那么这场法会难免有八大派自娱自乐之嫌。延请几位来自世家、散修的高人,不仅可以把法会提升一个档次,亦可以从世家和散修那里吸取一些他们的观念,不至于让八大派走向故步自封。
第八章·她必须一鸣惊人(4)
凌意文宗所出的评委是无瑕师伯曾经的竞争对手,十几年前新任大督使的开隐真人。今年的首席评委则是鉴水阁的若和真人。在主持修士介绍完所有评委后,下一个环节便是由她发言。她的发言持续了两刻钟还多,金睛子一开始还有认真在听,后来就干脆放弃了,闲极无聊地观察起观众席上的其他人来。
由于观众席隔间只有前方有镂空,左右两侧都是石壁,所以金睛子的视野是有所限制的,她看不到左右邻近的隔间而只能看到斜对面和对面。这会儿,她就在打量着正前方偏上的一个隔间,里面坐着的人里好像有凌潋。因为距离太远,五官显得太小,金睛子不能完全肯定,眯眼又看了一会儿,才结合那人的举止辨认出来那应该就是凌潋。
“你看什么呢?”燕除夕问她。
“对面偏上的隔间里,好像是凌潋。”金睛子指着自己所看的地方说。
“这你也能看得见啊?”燕除夕目瞪口呆,“我连隔间里有没有人都看不真切。”
金睛子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对面隔间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正常人所能看清对面之人的程度了,之所以自己能看清,还是拜修炼《灵台洞明谱》所赐。
“我也看不清,只是看到一块紫色,感觉和凌潋昨天穿的衣服的颜色很像罢了。”于是金睛子说。
她边说边感到有些遗憾。看来自己若是发现了对面隔间里的一些有意思的情况,是不能和周围人共享的了。
她继续打量着凌潋的那个隔间。里面除了凌潋外还有好几个人,盛居清也在其中。他和凌潋并肩而坐,中间隔了大约一手臂宽的距离。金睛子看到他,就不由得想起凌潋昨晚说的话来,暗暗又同情了他一下。这家伙,最好对凌潋不要有太深的感情,不然等他知道了一切之后,该多痛苦啊。
好不容易胡思乱想着捱过了若和真人两刻钟的讲话,下一位发言者又被请了上来。那是上一届无涯之会金丹组的头筹,乌旋玉师姐。乌旋玉师姐讲得倒是比若和真人好听,所说无一不是实用的斗法技巧。只可惜,如此精彩的演讲仅仅持续了一刻钟。乌旋玉师姐讲完后,繁琐的程序又跟了上来——全体合唱无涯之会会歌,《敬君一樽长生酒》。金睛子对自己的唱功还有点自信,可惜在领唱灵气裹挟的声音和全场嗡嗡的和声之下,她根本听不见自己在唱什么,只觉得声带在按照歌词的发音振动:敬君一樽长生酒,相逢一笑泯恩仇;语君一段长生事,再续千年风流。海宇昏,世事喧腾,暗转中谁执盏明灯。亦无言,亦铮然有声……
唱完会歌后第二十一届无涯之会终于由特邀前来的坐危观掌门宣告开始,宣告完毕后,开幕式最核心的部分实际上已经结束,剩下的全是表演。第一个表演的节目是集体花式飞剑,来自八大派的八位修士从崖顶御剑而下,在法场中间兜转出各种阵型,辅以五彩缤纷的灵气闪光,让人大呼精彩的同时不免也感到有些眼花缭乱。花式飞剑的表演结束,大阵光影表演、御龙舞蹈表演什么的又紧随其后。整个开幕式直到巳正才宣告结束。
金睛子和燕除夕又随着人流御剑离开法场,回到银崖楼。银崖楼的底楼大厅中,第一轮赛事的安排已经张贴了出来,一大群人正围在下面,跟凡间科举看榜一样热闹。
“待会儿再来看吧,现在人也太多了。”燕除夕拉了拉金睛子说。
金睛子又踮脚驻立了数秒。
“好像你大老远踮起脚来就能看得见榜似的。”燕除夕笑,“走啦,下午再来看。”
金睛子点点头,和燕除夕一块儿上楼去了,但她刚才其实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第七天的第一场,丁平台。
无涯之会的第一轮比赛共有二百五十六名选手参加,选手们两两对决,算起来就要打足足一百二十八场。为了尽快打完过于冗长又不够精彩的第一轮比赛,一天中总共安排了四场比赛,每场比赛同时有四对对手在甲乙丙丁四个平台上对决。金睛子回到房间后又研究了一下赛制,记下了自己那场比赛的具体时间:六月二十二日,辰正到巳初。
至于自己的对手是谁,她扫了一眼,只知道不是认识的人,别的也没什么印象。在前三轮的比赛中,了解对手并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为了避免实力高强的修士在前几轮的比赛中就遇上,让其中一个高手不得不在决赛前就憾败,无涯之会的组委会在安排对决名单的时候,会优先将修为高的和修为低的安排到一起,若是修为相等,就根据选手是否为门派内门弟子、在往期无涯之会的战绩等因素,把实力差距大的优先安排到一起。金睛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往期战绩、在外声名都占优势,在前三轮几乎不可能碰到值得关注的对手。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前三轮的比赛,每一场都打得毫无悬念,甚至十分无聊。在第一轮的比赛里,金睛子总共才出了两招,第一招试了试对方的虚实,发现确实没什么好顾忌了之后,就用第二招把对方打出了赛域。第二轮和第三轮比赛中遇到的对手还算值得金睛子的认真对待,但也没有让金睛子对自己的胜利感到惊喜。第三轮比赛打到一半的时候,她甚至突然想到可以在这个对手身上试试自己以前炼过的一个文阵,于是当即便用上了。很快,神情恍惚的她的对手不仅被文阵耗空了自己的真元,而且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哭,完全投入了文阵给他安排的“亡国之君”的角色。
文阵并不是斗法中常用的招式。维持文阵的运作需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和心神,会带来身心的双重疲惫,对对手造成的迷惑效果大于伤害效果,不太实用。金睛子在这里用文阵,是因为她与对手的实力差距大,不可能输掉斗法,这才放心大胆地借斗法的机会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文阵试验品。
第八章·她必须一鸣惊人(5)
二百五十六进一百二十八的第一轮比赛,一百二十八进六十四的第二轮比赛,六十四进三十二的第三轮比赛总共持续了十四天。十四天内只有三场没有挑战性的比赛要打,这段时间对金睛子来说自然就很是悠闲。除了日常的修炼之外,她也会挑几场感兴趣的对决去看。
金睛子对某一场对决的兴趣通常源于她对其中某一方的兴趣。秦无远之前在联谊会上提到过的所谓“八强预测榜”上每一个人物的对决她都去看了。毕竟,她觉得自己在后面的几轮比赛中,会在擂台上遇到其中的大部分人。
六月廿八下午第一场有凌潋第三轮的对决。被凌潋捆在了同一艘船上的金睛子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多了解了解凌潋的实力,便打算去看。特意来观赛的华祯正好也对这位凭川殿的少殿主很是好奇,于是跟了金睛子一块儿去。
师姐妹俩在比赛开始前御剑在观众席前兜转,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座位。金睛子忽在其中一个隔间里发现了熟人,于是干脆飞了进去和他们打招呼:
“韩道友,元准道友,元序道友,了焕道友!你们也来观赛?”
坐在隔间里的,可不就是韩令和他那几个哥们。
“金睛子!”严诚在以一贯的热情向她挥手,“啊,还有望尘道友。诶?不过望尘道友怎么在这里?”
“你认识华祯?”金睛子觉得很稀奇。华祯这家伙,在翠微峰上都没什么存在感,是怎么被严诚在给认识的?
“了……了焕前辈,我是二师姐的师妹……”华祯刚跳下飞剑就被严诚在发问,讷讷地道。金睛子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对,师妹是师姐的师妹,师姐是师妹的师姐。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然后回头又问严诚在:“严诚在,你怎么认识我师妹了?”
“我都不知道这是你师妹呢,金睛子!”严诚在很惊讶,“你的球技这么烂,而望尘道友的球技这么好!”
“有那么差吗,我。”金睛子苦笑,“所以,你们是打鲲鹏碰的时候认识的?”
“对啊!前几届北冥坛上,望尘道友实在是太亮眼了!祈州队那么多人,好像只有她一个知道怎么打球似的。”
“严诚在啊。”邱欲迟悠悠道,“你这话说的,是不是不太厚道啊。金睛子本来只想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师妹的,结果你一句话,先得罪了她,然后又是一句话,得罪了整个祈州队……你看,你这话说完,两位道友都不开心了。”
严诚在没管他,自顾噼里啪啦地往下说:“真是稀奇,望尘道友竟然是金睛子你的师妹!你道祖爷爷的!我竟然都不知道!邱吞吞,你知道吗?阮序,你知道吗?韩令,你知道吗?啊,韩令,你师父每个甲子都带你去他们凌意文宗吃饭,你肯定见过金睛子的师妹,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呢?……”
“你烦不烦啊!”韩令还没说什么,阮序就不耐烦了,忍无可忍地把手里的赛次表一扔。
韩令从一开始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对话,此刻终于亲自参与了进来。“时间快到了,看比赛吧。”他说。
韩令话音刚落,法场上空禁飞的鼓声就响了起来。禁飞的鼓声都于比赛开始前的一刻钟敲响,鼓声停止后,法场中央就不再允许闲杂人等御剑通过了。
金睛子本来是想进来打个招呼后就继续飞去找座的,没想到被严诚在拖了一会儿,禁飞鼓竟响了,这下只好走后边的狭窄过道去找座了。“那各位,我们就不打扰了,比赛快要开始,我们还得去找个隔间观赛。”金睛子随意地对几人揖了揖,就打算带着华祯走后边的门离开。
严诚在和邱欲迟却异口同声地挽留起了她们:“在我们这里看不是一样?横竖还有座位。”“金睛子道友,我们这一块上好的观赛区,到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坐满了。你们要从后面走着找座位,只怕要走很远。”
阮序顺带着附和了两声让她们留下,就连韩令也对金睛子说:“我倒还挺想听听你对赛事的见解的。”
既然大家都那么说了,金睛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带着华祯坐下了。
禁飞鼓停后,安放在隔间左前方的闪息灵气投屏闪了闪蓝光,自动开始运转。不久,场上四块悬浮平台的立体影像就被投影到了空中,四部分影像呈田字排列。凌潋的影像出现在了左上角。在右下角,金睛子还看到了东方成策。
金睛子和东方成策所有的往来仅限于很久以前在运微山见的那一次、后来东方成策固执地给金睛子寄来了一颗丹药作为赔偿时出于礼貌而发的几张传讯符以及上一届无涯之会上偶遇后的简单交谈。在金睛子的心里东方成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普通人的形象,一个即便天赋不显时运不济,也信念坚定的典例。不过若要让金睛子对他的前景做出评价,金睛子是不会说什么很乐观的话的。东方成策的天赋局限和背景局限摆在那里,而他的性格,虽然有着人群中少见的刚直,但也有着过刚易折的隐患。
东方成策就算能通过今天的比赛,八成也通不过第四轮的。金睛子这样想着,目光又转移回了凌潋身上。
第九章·观赛者心不在焉(1)
“说起来,你们来看这场比赛,主要是想看谁?”在等待比赛开始的时候,金睛子随口问道。
“其实主要是因为吞吞!他下一场就要比赛了。”严诚在说,“所以咱们就干脆中午就来了,顺便看一看前面那场。”
“我主要看那个人。”韩令朝投影戳了戳,“东方成策。”
“东方成策?”金睛子看向韩令,“你……认识他?”
“之前碰巧看到了他第二轮的比赛。”韩令注视着东方成策的影像,说,“或许会是匹黑马。”
金睛子没想到东方成策竟能得到韩令如此高的评价,暗暗决定待会儿多对东方成策那边关注一二。
“那你呢,金睛子?你和你师妹是来看谁的?”韩令问
“凌潋。”金睛子说。
“那个少殿主有什么好看的?”严诚在嘟囔,“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进第三轮的。大概是组委会里有人照顾她,给她分了一堆最烂的人做对手吧。”
“你看过凌潋前两轮的比赛吗?”严诚在说得实在有些难听,知道凌潋真实水准的金睛子忍不住反驳道。
“没看过。很值得一看吗?”
“焉知凌潋不也是一匹黑马?”金睛子扭回脑袋,托着腮看着投影。凌潋已经落到了悬浮平台上,做了几个夸张的动作似在活动筋骨。
“所以,韩令觉得东方成策会是一匹黑马,金睛子你觉得凌潋才是。”邱欲迟适时地总结道,“你们要不要赌赌看,这两人都能不能打过第三轮啊?”
“我和韩令的观点又不互斥。”金睛子笑道,“也有可能,这两人都是黑马。”
“一起看了就知道了。”韩令说。
“金睛子的师妹,你觉得呢?”邱欲迟好奇地问华祯。
华祯窘了窘,道:“我自然支持二师姐。”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刻钟的时间。主持修士的声音压下了人声的隐隐嘈杂,在无涯法场的半包围结构中回荡:
“由呵果汁、东西市、大济医疗、闪息灵气投屏、青翎制衣、承世石砖、金乌鸟照明和万里旅行赞助举办的第二十一届无涯之会第三轮第三场比赛还有半刻钟就要开始。场上的四对选手分别是甲平台的……”他开始介绍每位选手的名字和本场比赛所属的区次。凌潋在丙平台,东方成策在乙平台。介绍完选手后又是那已经被他重复了无数遍的,金睛子都已经厌烦了的话:“比赛的八强将获得一箱由呵果汁提供的‘热果’系列热带水果综合果汁、由东西市提供的超值满减券套装以及天银级会员卡、由大济医疗提供的免费身体保养咨询一次和甲子期会员卡、由闪息灵气投屏提供的一套闪息动感家庭标配款灵气投屏、由青翎制衣提供的青鲨羽绒法衣一件和专属购物券若干、承世石砖提供的一次免费家装石砖铺设服务、金乌鸟照明提供的一套焦点小型个人款聚光灯套装和万里旅行,提供的北三州半年深度游套餐一份……”
每次当主持修士把这一大段话念到后面一半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会趋于尖细,像是快要断气。
等主持修士把该念完的都念完后,比赛也差不多到了开始的时候。倒数过后,宣告比赛开始的低沉鸣笛响起。刚才还平静得像是卡住了的灵气投屏一下子纷乱了起来。凌潋在一开始就暴起向对方丢了好几个大招,她的对手开始有些猝不及防,吃了些打,但很快就稳住了节奏。
“这样打怎么行,后继无力。”严诚在也在看凌潋,这会儿摇了摇头道。
金睛子没理他。看了看凌潋,又转眼去看东方成策。
东方成策正和他的对手节奏平稳地见招拆招,目前为止打得还平平无奇。金睛子觉得还是凌潋那边比较有意思,便又将目光转向凌潋了。
“你看,那个叫东方成策的,果然非同一般。”韩令突然说。
金睛子等待一会儿,见没人回应,才发觉韩令刚才是在向她说话。她又皱眉看了看东方成策,但还是没有理解韩令所谓的“非同一般”。
“我不是剑修,太深的门道,我可能看不出来。”金睛子摇头。东方成策和他的对手都和韩令一样是剑修。
“金睛子,你看啊,这两个人,看似过招平稳,实际上所有的节奏都被东方成策把控着。”坐在后排的邱欲迟戳了戳金睛子的肩膀,道。
于是金睛子再一次审视起东方成策,这次果然瞧出了名堂。平稳过招的表面之下,东方成策的对手其实一直在试图突破这一节奏。他数次打出刁钻的招数,然而每次都会被东方成策压回被动态势。到了后来,那人似乎急了,开始执着于追求招式的怪奇,以至于几乎失去了章法。而等他露出了破绽,东方成策就一改刚才的稳健,急攻直上,逼得对方一屁股跌出了赛域。
“真期待下一轮里能和这小子对上。”严诚在见东方成策赢了,摩拳擦掌地说。
“东方道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金睛子点点头。看来,自己之前确实低估东方成策了。
“你看上的那位少殿主,就不怎么样了。”严诚在又朝凌潋那边努了努嘴。
金睛子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凌潋已经表现出了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似乎一开始的那几个大招式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凌潋的对手见凌潋呈疲态,似乎很受振奋,越战越勇,似乎想要速战速决,可凌潋虽然显得很被动,却一直没有被打出界或是打倒。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看了凌潋前两轮比赛的金睛子知道,凌潋这是佯装不敌,实则在消耗对方的精力。而凌潋的对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完全在按照凌潋预设的路线往套里钻。金睛子知道凌潋这一轮必然是能够胜出的了。
金睛子看比赛的当儿严诚在还在大发议论:“……这位少殿主疯惯了,就算在无涯之会前发愤图强了一段时间,也抵不过她荒废的那四五个甲子的……喂,金睛子,你不会是看她那天打了秦无远,就对她另眼相待了吧?那毕竟是不正规的武斗,正规斗法的话,还是要看修炼功底是不是扎实……”
“严诚在啊,你还是少说一点吧。”邱欲迟拍了拍他。
第九章·观赛者心不在焉(2)
东方成策那场打完了,剩下的三场斗法还在继续,且哪一场都没有什么精彩刺激的地方,也都没有要很快结束的意思。观赛的众人几乎都觉得无聊了,尤其是华祯,她修为不够高,还不能很好理解这种种战术的微妙之处,早就偷偷打起了哈欠。
在第三轮的比赛中,一场斗法的时限是半时辰零两刻钟,而如今时间才过去了一半不到。严诚在第一个忍无可忍并认为自己无需再忍,跳起来说不看了,要去打鲲鹏碰。
“你一个人,跟谁打去啊。”阮序嘲讽道。
严诚在理所当然地一摊手:“这不是有六个人在这儿吗,正好打场三对三。”
“我下一场还有比赛,就不去了。”邱欲迟摇头道。
“距离下一场比赛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多一刻钟呢!不会来不及的!”
“我可没有你那么精力充沛。”邱欲迟温和地微笑着,但还是坚决摇头,“我还是省着真元用来打比赛吧。”
“……行!吞吞不去,我们五个人,再找一个。”严诚在边说边准备发传讯符,好像已经想好了要叫谁过来。
“我也不去。”韩令举手,“我待会儿要看邱欲迟比赛。”
严诚在愣了半晌,暴跳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邱欲迟又不会输!再说我们几个对彼此的招式那么熟悉,看也都看腻了。”
韩令抿了抿唇,干脆直白道:“哦,那我就是不想打。”
严诚在白了他一眼:“行行行!那我们四个人……”
“我也不去。”金睛子及时打断了他,“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看比赛。”
“……那我也不去了……”华祯有些犹疑地说。
严诚在垂下了手,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然后他僵硬地转向阮序,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郑重地问:
“阮序,你不会也要背叛我吧?”
“我能打。”阮序说。
严诚在一下子转悲为喜,兴奋地道:“那快走吧,阮序,我发传讯符问问有没有别人想打球,若是有其他门派的朋友就更好了!一直在上隐门打,所有人的底都被我摸透了……”
他聒噪的声音渐渐远去,严诚在和阮序走出了隔间。
金睛子注意到华祯一直回头看着严诚在和阮序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华祯说不定其实很想加入,只不过碍于师姐不去,所以不好意思提出来。“华祯,你想去就去吧。”于是金睛子对她说。
华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垂下了头:“可是,可是总觉得不好……师姐带我出来,是要让我从比赛中学习的。可我不学习反倒去打鲲鹏碰……”
“你要学习的话,后面几轮有的你学习的。”金睛子笑着推她,“去玩吧,平时也碰不上那么多别的门派的朋友。跟着严诚在,你能认识不少人。”
华祯这才卸下心理负担,欢欢喜喜地谢过了金睛子,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隔间里如今只剩下了金睛子、韩令和邱欲迟三人。韩令非必要不讲话,邱欲迟又是那慢吞吞的腔调,金睛子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说来也巧,严诚在他们走了之后,三场粘滞已久的斗法就纷纷发生了突变。甲平台的两位愈战愈烈,丁平台的战斗以其中一方真元耗尽主动认输而结束,丙平台的凌潋大概是玩腻了,不再佯装弱势,而是拿出了真正的实力。她的对手以为凌潋早在一开始就亮出了底牌,还道自己是在乘胜追击,没想到是被凌潋吊着消耗精力,这会儿又被凌潋一顿迎头痛击,很快就落败了。
当凌潋一脚将对手踹下擂台的时候,金睛子忍不住轻轻鼓起了掌。毕竟凌潋的胜利,也向其他人证实了金睛子的判断是正确的。
“看吧,凌潋是在藏拙。”金睛子满意地叹道。
“其实,我在严诚在走之前就看出来了一些端倪,”邱欲迟说,“所以我才叫严诚在那家伙,不要在那儿一个劲地说少殿主不行,省得说得越多,结果越尴尬。”
“你多虑了,严诚在不会尴尬的。”韩令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他干了那么多傻事,可你见他什么时候尴尬过吗?”
韩令竟在开玩笑,还真是少见。金睛子觉得很新奇,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韩令却还是那副有点严肃的模样,好像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开别人的玩笑。
然后三人继续耐心地看完了剩下的比赛,偶尔就比赛的情况交流两句,偶尔也谈谈别的。金睛子和韩令、邱欲迟也算挺熟悉的朋友了,和熟悉的朋友一起看比赛,聊比赛,尽管比赛本身不够精彩,也足以算得上是一段清闲自在的时光了。
金睛子发现在韩令、邱欲迟、严诚在和阮序四个人中,相较而言,自己还是和前两位比较处得来。严诚在虽然很有亲和力,但实在是太过聒噪,有时候还很无理取闹。至于阮序,脾气实在有点阴晴不定,金睛子还摸不太准。韩令和邱欲迟就要好相处得多。韩令看似冷漠,实际上脾气却很好,很少跟人置气。而邱欲迟的缓慢节奏一经习惯,也能让他显出一种随和可爱的感觉来。
比赛结束后他们继续闲坐在这间隔间里,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偶尔闲谈几句,就这样安然等待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邱欲迟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候,终于慢吞吞地起身候赛去了,隔间里只剩下了金睛子和韩令。
若是放在从前,叫金睛子和韩令共处一室,金睛子肯定倍觉尴尬。不过当两人随着时间推移而日渐熟悉了后,尴尬也就渐渐消散了。况且,与以前不同,他们现在已经多了很多可以谈论的共同话题。
“说起来,韩令,你的矿场后来怎么样了?”金睛子忽然想到这事,便问了起来。
“矿场?啊,你说平芜天铜矿。”韩令一愣,然后,一直以来都毫无波动的脸一下子就有了声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眉飞色舞,“啊对了,上次来堪图城找过你后,我就一直没有向你细说过平芜矿的事。发展很好,真的很好。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动用了主部的特权帮我流调资金。那次扩建很成功,非常好,第一个五年带来的利润就达到了……”
韩令开始连珠炮似的报数据。即便已经当了二十来年的业部主部,乍一听到这么多数据,金睛子也还是有点晕。
“……韩令,看来你确实很适合经商啊。”等韩令报完了他所记得的所有数据后,金睛子笑了笑说,“我很少见你对其他事情展现出这样的热情呢。”
韩令顿了顿,似乎是在仔细思考金睛子的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一开始只是把它当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去做,但后来,好像也确实有了些真正的兴趣……我跟你说!”他的声音拔高了一些,“虽然有时候确实很累,但当我看到年报上……那些递增的数据的时候,真的,真的有很强的成就感,就好像刚画……”
韩令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话卡在了一半。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第九章·观赛者心不在焉(3)
“好像什么?”金睛子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他抓了抓脑袋,嘟囔道,“你……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业部这几年发展如何?”
“就……按部就班呗。”金睛子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非要说有什么大事的话,就是在新任督察使来的时候,搞了一次两甲子账目大查。那段时间可真是,焦头烂额。”
“汇通堂改革怎么样了?”韩令问。
“什么汇通堂改革?”
“二十年前我来找你借资金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会考虑就汇通堂不方便企业贷款的事情进行改革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但二十年前那场谈话的细节已经很难考证,金睛子当时到底有没有说过要改革汇通堂也成了谜。金睛子便换了个角度说:“不过,我后来确实组织了一次全城调查,了解了一下大家对存款的一些态度。有个数据我现在还记得,你知道吗,只有百分之十六的人会把存款存入汇通堂。”
“那调查之后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金睛子干笑两声:“后来……不是跟你说了吗,新督察使来了,搞两甲子账目大查……再然后,就给忘了……”
韩令显得有点失望:“这样。那以后贷款,岂不还是会那么麻烦。”
“你可以像上次一样,来找我嘛。”金睛子看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心里莫名就有点过意不去,弥补般地主动提出道,“我是主部,替你贷多少都行……只要能按期还上。不过这对你来说肯定不会是问题。”并且,韩令上一次让她帮忙贷款,就直接不由分说地还了她三倍,很大方地让金睛子跟着发了笔财,金睛子自然很愿意继续帮他。
“其实,我这些年也一直在想。”韩令说,“汇通堂到底为什么运作不起来?为什么愿意存款的人那么少?是不是从汇通堂建立之初,它就没有获得足够的信任,所以后续无论怎么改革,它都很难破除原有的形象?”
金睛子没太听懂,含糊地回应道:“可能吧。”
这时下午的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两人停下了谈话,安静地看了会儿比赛。邱欲迟在乙平台。他的剑法保持了他一贯的风格,很慢,很从容,但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金睛子也不是第一次看邱欲迟斗法,心知他败不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
韩令与邱欲迟更加熟悉,想必对他的斗法更没有兴趣。很快,他又挑起了话题,这次说话前还特意挪到了离金睛子更近的位置,一副要与她长谈的样子。
“其实,我是在想,”他垂眸道,“能不能……新建立一个机构,从一开始就建立起良好的信用,然后……侧重于帮助企业发展。”
“嗯?”金睛子洗耳恭听。
“因为……其实企业都很需要贷款,尤其是对于新生的、小型的企业来说。”韩令努力地组织着词句,“像我,我对贷款倒还没有那么迫切。毕竟家业规模本身就不小,实在不行,我向平渊真人去说,资金总能兜转得过来。但是对于很多其他企业来说,贷款的难题真的很限制它们的发展。举个例子,如果我不依仗贷款扩建平芜天铜矿的矿井,我可能要攒上,比如说,二十年的资本才能实行扩建。但有了贷款后,我当年就能开展扩建,矿井扩建了后产量也就跟上了,不出几年就能填补上贷款的资金,开始盈利……我觉得一个高效的贷款机构是所有企业都需要的,这也能算……一个当今商界存在的痛点吧。”
金睛子觉得韩令应该还没说完,于是接着嗯。
“我是说,我想建立一个新的汇通堂。”说完这句话,韩令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艰难的任务。一下子说那么多话,还要试着去条分缕析地阐述规划,对平时寡言少语的韩令来说真的是一个挑战。
“你认真在做这样的打算?”金睛子饶有兴致地问,“野心不小啊,韩令。建立一个新的汇通堂,启动资金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我还算幸运,有些家底可以挥霍。”他说。然后,他看了金睛子一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啊,还很幸运地认识你这样一位朋友,在业部有些方便可行。”
金睛子忍不住笑了:“虽然有一点儿刻意,但你的说话方式确实进步了,竟也会说好话给我听了!不过,你若真为了建立这个什么,新的汇通堂——”
“万汇行。”韩令说,“我想叫它万汇行。”
“——万汇行。你若为了这件事来叫我帮你贷款,我可不敢。”
“嗯?”韩令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把钱投去你的矿场,我是不怕的。你的矿场会有稳定的产出。但你这个万汇行,就没那么简单了。”金睛子没有看韩令,注视着灵气屏说,“试想万一你为此而破产了——”
“——不至于。”
“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金睛子笑了一声,“你还没有完全说服我。现在我觉得,这个项目风险太高,可不敢贷款来投。”
韩令沉默了好久。
“我会说服你的,以后。”就在金睛子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就此结束了的时候,他又轻声道。
“行,我等着。”金睛子笑着摆摆手,“不过,汇通堂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差吗,连改革的希望都没有了,非要重新办一个来?”
“那你倒是改呀。”韩令说。
韩令很少说这种激人的话,金睛子听了,心中有点不爽。“改革,有那么容易吗?”她质问,“万一行差踏错,岂不是贻害无穷?”
“哦。”韩令面无表情地说。
当韩令以冷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让人接不了话的话时,他大部分时候都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一次,金睛子十分肯定韩令是在故意表现出不合作的交流态度。韩令大概是看出了她对汇通堂改革这事不上心,觉得失望了。
真是笑话,自己堂堂一城主部,莫非还要听着韩令的指示工作吗?金睛子哼了一声:“你别摆出这副样子,我的工作如何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韩令还是面无表情。
“知道就好。”金睛子说罢,便不再理他。韩令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虽然话题已经被放下,金睛子的心里还是愤愤不平。韩令的态度,就好像,就好像在指责她没有能力改革好汇通堂,并且对她将来能不能做到也完全不抱指望一样。金睛子试图说服自己,她并没有义务向韩令证明什么,她的业绩是向城主和督察使交代的,又不需要向韩令交代,但是——她就是不服气!
改革区区一个汇通堂!她若真有心去做,还怕做不到吗?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只不过是自己把这事给忘了罢了。
这时她忽然想起凌潋十几天前对她说过的话“而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我能顺利地提拔你。做大事,改革,立功……”,自己若是真的改革好了汇通堂,一方面有利于民生,一方面有利于经济,可不就是凌潋所说的,大功一件吗?
想到这里她心下便豁然开朗。如何做一件大事,这个困扰她数日了的问题的答案,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韩令提出来过了,只不过直到今天才为自己所正视。
所以,她其实还得感谢韩令。金睛子瞟了韩令一眼,决定今天无论韩令说多么难接的话,自己都要努力给他接上。
第十章·法会最强双招(1)
六月卄九傍晚,无涯之会的第三轮比赛结束,三十二强名单产生了。金睛子和燕除夕都在列,上隐门的那几个熟人也一个没少。当然,也不是所有金睛子的朋友都进了三十二强。朝谕在第三轮碰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败下阵来了,罗素羽早在第二轮便已出局。不过无论是朝谕和罗素羽好像都不太在乎自己的名次。朝谕乐呵呵地说自己打进了六十四强还能拿两瓶呵果汁、几张金乌鸟的购灯优惠券和万里旅行的旅游套餐优惠券,并已经在盘算要怎样使用这些奖励了。罗素羽呢,更无所谓,反正她家闻其乐也在第二轮就出局了,接下来两人正好可以无事一身轻地看接下来的精彩比赛。
当晚,第四轮比赛的赛事安排公布。第四轮比赛不同于前三轮的两两对决胜者晋级,而是采用了小组赛的方式。三十二强将会被平均分成八个小组,每个小组内的四名选手进行两两对决,胜者记两筹,败者零筹,平局则各记一筹,最后,每个小组得分最高的两名选手将会晋级第五轮比赛。
金睛子和燕除夕还没成功挤到榜单前面,一张传讯符就把金睛子的组别告诉了她。传讯符是邱欲迟发来的:“金睛子,我们都在第五组呢,你是乙号,我是丁号。”
金睛子回讯让他再帮忙看一下燕除夕的组别和编号。邱欲迟很快又来了讯:“除夕道友在第一组,排乙号。韩令也在那组呢。”
“什么!”燕除夕听说自己和韩令被分到了一组,吓了一跳,“和你的宿敌一组!金睛子,你可得给我支招啊!”
金睛子倒是很豁达:“你打不过他的。力争小组赛第二吧,燕除夕。”
燕除夕听了这话又不服气了:“说不定你给我支支招我就能打过他了呢。”
金睛子挽住她的胳膊往楼上走去:“算了吧你。想打过韩令,先打过我再说。”
“对了,你能打得过他不?”燕除夕问。
金睛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四分。我有四分胜面。”
“你一贯嘴上是自谦的。”
“这次可没有,四分还是往多了算的!”金睛子抬起双手,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在说实话,“我和他私下斗法次数不多,但横竖我一次都没赢过!”
“但是,”她又想了想,补充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他斗法的特点,好让你输得不那么惨。”
“……好吧,聊胜于无。”
回到房间后,金睛子和燕除夕又翻出赛制小册子研究第四轮的赛次安排。根据各自的组别和编号,她们找到了自己对应的场次。金睛子的第一场比赛安排在七月一日的第一场甲平台,对手是同组的甲号;第二场比赛在七月三日的第二场乙平台,对手是同组丁号,也就是邱欲迟;第三场比赛则在七月五日的第三场,对手是同组丙号。此时金睛子才意识到,原来光知道自己的组别和编号是不够的,她还得知道同组其他人的编号,好知道自己每一场的对手是谁。
第四轮比赛已经会有很多强敌涌现,自己该更认真地对待才是。
后来又下楼去看了一下组别安排后,金睛子知道了自己同组的另外两位对手:甲号是来自温阳罗氏的罗正玄,丙号则是她认识的,盛居清。
金睛子分析了一下自己的三位对手,邱欲迟是她所熟悉的,自知他虽然不好对付,但还不至于不能对付;罗正玄是代表世家出战的少数选手之一,实力不俗,但金睛子之前正好看过他第二轮的比赛,觉得这人的打法正统而没有特点,因此也不以为惧;至于盛居清,金睛子虽也看过他前几轮的比赛,但因为他是华章真人的儿子,对他还是有点忌惮的。
她想,这几天若有机会的话可以向凌潋打听打听盛居清的路数。
正想着,忽听有人拼命敲门。金睛子皱眉问了一声是谁,燕除夕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金睛子,救我救我!我刚查明白赛次表,发现明天第一场就是我和韩令的比赛!你再不立刻给我支招就来不及了!”
“第一场就是!”金睛子也没有想到。她打开门把燕除夕放进来,两人就对付韩令的方式方法研究了半个时辰。
第二天大清早金睛子被朝谕的传讯符连环轰炸给强行弄醒,被迫在一个过早的时间和朝谕在无涯法场前面回合。同样被朝谕一大早叫过来的还有金霁月和华祯,华祯好像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金霁月倒是看起来精神很好,但金睛子从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判断她应该是一宿没睡,不知道跟哪些人玩去了。
叫他们过来的朝谕自己反倒是最后一个到的,为此,金睛子好好地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然后质问他叫大家这么早过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不是在传讯符上都告诉你了吗。”朝谕很委屈,“师父之前不是说,从第四轮比赛开始,我们就要带着小金和小华看比赛,给她们讲解吗!”
“师父有叫我们非要提前那么久到场不可吗!”
“来得早了,可以找个好位置嘛!”
“师兄肯定是被建功吵醒了,自己睡不着,就把我们也叫起来。”华祯嘟囔。
金睛子看着大摇大摆蹲踞在朝谕肩膀上的建功,觉得华祯应该是猜对了。
但既然来都来了,他们总是要如朝谕所说,找一个好位置的。于是他们占了法场从下往上数的第三层正对着甲平台的一个隔间,在这里,可以把一会儿燕除夕和韩令的斗法看得一清二楚。坐进隔间后,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期间金睛子忍不住又吐槽了朝谕到底为什么要叫他们这么早过来,并且和所有人说好,以后看比赛只需要提前两刻钟来就可以了。
比赛开始前半刻钟,第一场甲乙两平台的四位选手已经站上了各自的平台。第四轮的比赛不像前三轮那样同时举办四场,而只同时举办两场。毕竟,相较于前三轮来说,第四轮比赛的精彩程度要高很多,值得更专注的观赛。
金睛子想朝燕除夕打个招呼,于是朝她挥手,结果在燕除夕注意到她之前,燕除夕对面的韩令先注意到了她,以为她在向自己挥手,于是迟疑了一下,也朝她挥了挥手,搞得金睛子大为尴尬,又不好表现出来。
“你怎么跟韩令打招呼呀!”朝谕正好看到这一幕,很是不满,“就算你跟他关系好,法场上你也总该支持自己的同门吧!”
金睛子懒得同他解释了。
第十章·法会最强双招(2)
哨音响起,比赛开始。甲平台上,韩令几乎还未有动作就被定在了原地。与他同时定住的是燕除夕,只不过不同于韩令的呆立,燕除夕目光用力,嘴唇快速蠕动似念念有词。很显然,燕除夕这是一上场就给韩令丢了一个文阵,把他困入了其中。
在开场就抛出文阵是金睛子和燕除夕讨论后得出的可行策略之一。这一招其实颇为冒险。文阵消耗真元极大,如若燕除夕不能在文阵中击败韩令,那么等韩令破出文阵后,她就几乎不会有多余的真元招架他的任何攻击了。但是,燕除夕在文阵中击败韩令的几率,确实大于她正面战胜韩令的几率。
“斗法用文阵最无聊了。”金霁月抱怨,“只能看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上。要是有什么技术能把文阵中的场景放出来给观众看就好了。”
朝谕表示赞成,但金睛子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首先,文阵内部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外界是不一样的。外界的短短一刻钟内,文阵可能会发生好几年的情节。就算能够把文阵中的场景播放出来,也只能放出一系列快进过的镜头。其次,文阵中的世界可不都那么正常,情节也不都那么无害。若是一些包含暴力淫秽的场景被播放了出来,就会显得很不体面。再次,很多文阵都会诱导入阵者露出自身的劣性,把这些东西广而呈现之恐怕会对入阵者的名誉造成很大影响……总之,金睛子觉得文阵永远都是阵主和入阵者两个人的切磋,是没办法也不宜让第三人介入其中的。
等待燕除夕和韩令在文阵里慢慢磨的当儿他们把注意力转向了乙平台的两位选手。朝谕和金睛子谨遵师父嘱托,一边看一边对他们的斗法评头论足,以期对两位师妹起到教育的作用。具体的场景类下:
金睛子:“嚯,掏法器了!”
朝谕:“这玩意儿像是百萃街上九十九灵铢一个买的,真的能打吗?”
金睛子:“你看你看——都飞了!还挺厉害的。”
朝谕:“这怎么……哎!要我上去我都不会被打中。怎么进的三十二强啊这人!”
金睛子:“人家搞不好是在诱敌深入呢!你以为所有人斗法都跟你一样脑筋简单吗?”
朝谕:“诱敌深入也不该是这样——”
金睛子:“哎哟躲开了!竟然躲开了!这家伙还有两把刷子!”
……
先不论有多少教育意义,至少两位师妹都一直在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燕除夕后来还是不出金睛子所料地输掉了那场比赛。韩令花了两刻钟多的时间从文阵中破了出来,然后真元已被文阵耗尽的燕除夕就被韩令干脆利落地击败了。在无涯之会中,被击败通常有几种形式:离开了斗法的有效区域即赛域,受伤严重至斗法区域中的检测阵法发出警告,陷入昏迷,主动认输。韩令与人斗法一向留情面,从不对对方穷追不舍,对待燕除夕,也只是用剑气轻轻把她推出了赛域。
燕除夕下场后就找金睛子来了。她的这场斗法虽然耗尽了她所有的真元,却几乎没有让她受伤。因此除了疲惫一些外,燕除夕倒也一切正常。她还特地在中场休息时去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金睛子师兄妹几个一边吃一边看了上午第二场的比赛。
三十二强中有很多都会是金睛子未来在擂台上见到的对手,因此在这一轮比赛中,金睛子不打算偷懒,计划把每一场比赛都看一遍。
第四轮比赛第二天的第一场有金睛子和罗正玄的对决。罗正玄同金睛子一样是文修,比金睛子之前估计的要难对付一点。他的文气接近于八文气中的远奥,还兼有一种阴仄仄的气息,金睛子一个没防住,就会被那文气往一种苦郁的心境中拉。好在金睛子的文气走的是至清至正的风格,大气凛然,贯之山河,天生克罗正玄这种小家子气的远奥。擂台上被罗正玄的文气一逼,金睛子的文气反倒更加大放异彩,竟还实体化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这一战不仅让金睛子如愿赢了,还一下子带动了众人对她的关注。就连罗正玄本人,也在下了场两人于诊疗室接受检查时与她交流了些修炼上的问题。
“你知道吗,金睛子?”在与邱欲迟对决的前一天晚上,正好在餐厅碰见她的邱欲迟还端着盘子跟她坐到了一桌,对她说道,“有人在赌我们两个,谁能赢呢。”
“是严诚在吧。”金睛子想都没想就说,“能这么无聊的,也就他了。”
旁边的燕除夕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然后声称自己是呛到口水了。
邱欲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燕除夕一眼,然后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我想,有人赌我们两个谁能赢,应该也是说明我们还挺受关注的吧。”
“你们整个组都很受关注,好不好?”燕除夕用筷子戳着盘里的鸡蛋说,“想想,你们这一组中竟有一半都是掌门的儿子!听起来都觉得很吓人呢。”
“诶,对哦!”金睛子之前没想到,听了燕除夕的话这才恍悟,“居清道友是凭川殿代殿主的儿子,邱欲迟你也是上隐门掌门的儿子啊……还真是!一半人都是掌门的儿子。”
金睛子对所谓“掌门的儿子”有一种头脑中固化的思维定式,总在潜意识中觉得那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性格温吞的邱欲迟偏离这个预设太远,以至于金睛子常常忘记人家也是有个当掌门的爹的。
邱欲迟却从燕除夕和金睛子的话中揪出了一个细节,并展开论述道:“你们啊,说话不能这么含糊。居清道友是代殿主的儿子,代殿主和殿主,那还是不一样的。殿主可以等同于掌门,代殿主却只能等同于代掌门。除夕道友就算了,金睛子,你可是仕途中人,不该对此那么缺乏敏感度才对啊……”
“行行行,你们组里一半都是八大派掌门负责人的儿子,行了吧。”燕除夕连忙补充,“为防引起歧义,此处特别声明:一,本句话中提到的‘八大派’,指成化时期后期确立,现各统九州之一的八大派,而非其他门派;二,本句话中的‘负责人’,指各门派权势最大的领导人,包括掌门、代殿主等多种形式;三,本句话中所谓的‘儿子’,指与负责人有直系血缘关系的男性后代;四,第三点中的‘男性’,指生理性别,由染色体决定,与精神上的性别认定无关……”
金睛子笑得把额头抵在了桌面上,双肩直颤。邱欲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没过多久,燕除夕也讲不下去了,和他们一块笑了起来。
第十章·法会最强双招(3)
笑着笑着,金睛子忽然察觉到了一道和他们轻松的气氛格格不入的目光。偏头一看,只见东方成策正坐在旁边的一张单人桌前,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盘中的鱼肉已经所剩无几,看来坐在这儿吃饭已经有一会儿了,可金睛子一直忙于和朋友们聊天,是以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接触到她的目光,东方成策点了点头:“金睛子道友。”
金睛子便也向他打招呼:“东方道友!”然后,由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也不说又似乎有些尴尬,金睛子又客气地加了一句:“东方道友要不要坐到我们这一桌来?我们这桌刚好四缺一呢。”
“金睛子,原来你认识东方道友啊?”还没等东方成策回话,邱欲迟倒是先开口了。
“刚结丹那会儿,在运微山,有一面之缘。”金睛子微笑,然后顺便向东方成策介绍起邱欲迟来,“东方道友,这位是我的朋友,上隐门掌门次子,姓邱名欲迟道号元准,之前有关注过你的比赛,故而知道你。”
东方成策又朝邱欲迟点点头:“元准道友。我知道你,你也在三十二强中。”
金睛子又介绍燕除夕:“这位是我的同门好友,姓燕名除夕道号同名,也在三十二强中的。”
东方成策又和燕除夕相互致意了一下。
“东方道友,都跟我们打过招呼了,干脆过来一起坐吧。”金睛子再次提议道,“顺便也聊一聊?”
“谢谢,但还是算了。我已经吃完了,正打算走。”东方成策最后夹起一块掉在桌上的鱼肉,两口吃下后说。
他都这么说了金睛子也不便强留,只好随他去了。
东方成策走后,邱欲迟问:“你和他熟悉吗,金睛子?”
“不算熟吧。当年在运微山的时候,他受了重伤,被我和我的同门带回了营地,我也就在他养伤的时候和他聊了聊。后来……好像也就只有上一次无涯之会的时候又和他见过几面。”
“上一次无涯之会?”邱欲迟闭上眼睛,似乎在用力地回想,“嗯……我对他没有印象。按理说,他的名字有四个字,我若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上一次他没有参赛。”金睛子说,“并且,那个时候他……还挺默默无闻的。”
“若不是他这次参加了比赛,还一路打进了三十二强,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燕除夕也说。
邱欲迟点了点头:“……看来是大器晚成。”
“元准道友,你这样说,很不确切呀!”燕除夕叩了叩桌子,朗声道,“什么叫‘晚成’呢?‘晚’的定义是什么呢?说话可不能这么含糊,元准道友,你可是上隐门掌门之子,不该对用词那么缺乏敏感度才对啊!”
邱欲迟没办法像燕除夕之前解释“掌门的儿子的定义”一样思维敏捷地解释“晚”的定义,支吾半天,投降了。
邱欲迟不擅长任何需要速度的事,但所幸,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对速度都没有像和燕除夕说话那样高的要求,比如斗法。
在很多人的观念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速度似乎是斗法的刚需。邱欲迟却偏偏游离于常规之外。前三轮的比赛中,他以从容的节奏一路过关斩将,让再快的招式在他的面前都只能沦于混乱。
金睛子认识邱欲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诩对他的风格还算熟悉。然而当真正与之交手的时候,金睛子还是花了一点时间去适应的。邱欲迟的慢,看似温和无辜,却能逼得对手处处受掣,让金睛子怎么打都觉得别扭,发挥不出实力。她心知此刻最要不得的就是急躁,面对邱欲迟这种对手,最忌讳的就是急躁。于是她平心静气,试着慢慢去适应邱欲迟的节奏,然后,待到时机成熟,双招出击。
所谓“双招”,便是同时使用两个招式。这一做法对灵气掌控力要求极高,一旦做不好,便是两个招式都一击即溃,不仅浪费真元,还不如一个招式来得强大。但灵气掌控力偏偏是金睛子的强项。拜师祖当年的指导和自己多年的刻意练习以及《灵台洞明谱》的加持所赐,金睛子不仅可以做到同时在不同的方位使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招式,而且还可以保证两个招式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比她单独出招的威力要弱。是以,双招可以称得上是金睛子的杀手锏了。
在之前的比赛中,由于不想过早暴露底牌,也因为实在没有暴露底牌的必要,金睛子还没有试过自己的双招。如今面对邱欲迟,她知道自己的双招是非出不可的了。邱欲迟本身实力不俗,并非随便就能对付;而他这种缓慢精准的斗法节奏,又最是适合用双招来打破的。
“你要用你的节奏牵制住我,我就让你自顾不暇。”金睛子默念。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将真元分为了两股,一面出剑,一面在心中快速默念源典中的一句句一篇篇,催动第二股真元所携的文气在邱欲迟头顶狂轰滥炸。显附、精约、典雅……这是八文气中,金睛子最熟习的三种,其中深沉而又浑厚的文意,足以强行将对手的神识拖融入浩荡的千古文脉之中,令其与现实的世界,甚至于与自己剥离。两面的夹击下邱欲迟很快就有了勉强之态,从容的节奏出现了错拍。金睛子想要速战速决,进一步凝神静气,骤然加强了攻击的强度。
出招的时候,她听到讲解修士似乎在高声分析自己的双招战术,但高度的精神集中状态下她没办法听完整那人究竟在讲些什么,只捕捉到一些“罕见”“劲敌”“三种文气”之类的关键词。
斗了近半个时辰后,邱欲迟终于落败。下场后,两人并肩朝疗休室而去。
“好久没跟我斗法了,感觉怎么样?”金睛子刚赢了比赛,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问他。
“服气,服气。”邱欲迟笑着摇头,“你双招一出,我就知道赢不了了。”
第十章·法会最强双招(4)
他们到了疗休室,按照规定,结束比赛的双方都要先在这里接受医疗检查,伤势都得到处理后方可离开。金睛子和邱欲迟的伤都不重,但疗休室的人还是把份例内的免费疗伤丹药给了他们,让他们在疗休室里再多坐一会儿。
他们把丹药吃了,便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软垫椅上,聊起了刚才的比赛。
“啊,对了。你现在就把底牌亮出来了,会不会影响后面的比赛啊?”邱欲迟忽道,“那些视你为对手的人,肯定都看了这场比赛了。知道你能出双招,接下来会加以防备的。”
金睛子的双招是最近一个甲子内练出来的,这场比赛之前,知道她有能力出双招的只有和她熟识的一圈人。这场比赛过后,她的双招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金睛子耸了耸肩:“无所谓了,横竖迟早要被知道。更何况,难道那些本来就打不过我的人,会因为提前知道了我的招式而胜过我吗?邱欲迟你不也早就知道我会出双招,可不也还是败给了我的双招吗?”
“嗯,这倒也是。”邱欲迟点头。
金睛子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邱欲迟在疗休室里悠然聊天的时候,整个观众席都依然处于沸腾的状态中。收发传讯符的金光密集地闪烁着,将金睛子会出双招的事情传给了观众席上众人各自的师长、同门、好友。各大报纸驻无涯法场的临时通讯社亦忙碌了起来,短短一刻钟内,晚报上无涯法场专栏的头条就已经拟好:“法会最强双招现世!金睛子大败邱元准”“双招:金睛子的底牌?”“天才从未隐没,双招强势归来!”……
而在观众席中间位置偏下,一处视野极好的隔间里,亦有金睛子的故人在谈论她。
“这样强势的双招,怕是华章真人也使不出来吧。你说呢,阿清?你刚才也是看到了的,对吧?”凌潋饶有兴致地微眯着眼,注视着金睛子不久前所站的位置,朝盛居清发问道。
盛居清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答复,只是颔首道:“双招确实奇特,也确实少有人能习得。但无论什么样的招式都仅仅是形式,修士本身的实力才是根基。”
盛居清和金睛子、邱欲迟、罗正玄同列第五组。刚才那场比赛,盛居清其实也参加了。他和罗正玄就在金睛子邱欲迟两人斜对角的平台上过招,只不过他们的斗法结束得比较早,盛居清回到观众席上后,还看到了点儿金睛子和邱欲迟斗法的尾声。
“你好像很有信心击败金睛子?”凌潋笑眯眯地托着腮又问。
盛居清苦笑:“完全没有。我刚刚才败给罗正玄,而罗正玄之前又败给了金睛子。不出意外的话,金睛子就是我们这一组的第一了。”
“金睛子打败了罗正玄和邱元准,已经得了四筹。”凌潋忽掰着指头算起来,“邱元准之前打败了你,又败给了金睛子,两筹。罗正玄败给了金睛子,刚刚又打败了你,也是两筹。你一场都没胜,零筹……哎呀,这样一算,就算你后天打败了金睛子,也肯定进不了小组前二了。”
“我本来就不抱希望进十六强的。”盛居清说。
坐在后排的贺深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能不能是一回事,争不争取是另一回事啊,兄弟。”
“对啊!你看贺深明说得多有道理!就算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十六强,你若能打败金睛子,不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嘛?”凌潋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好像盛居清真的只需要一点鼓励就能打败金睛子一样。
“你们先管好自己的比赛吧。”盛居清低下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深明,你不是想做小组第一吗?成败就看明早那一场啦。阿潋,你可别忘了你接下来还有比赛,该去候场了。”
凌潋嘟囔着“现在去候场还有点早”,但磨蹭一会儿,还是去了。隔间里只剩下了盛居清和贺深明。
“我至今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打进三十二强的。”贺深明皱眉道,“没一点征兆。之前还连你都打不过,这次却一路过关斩将进了三十二强,前天那场比赛还胜了!”
“大概是最近几十年开始用心修炼了吧。”盛居清说,“她本不缺天赋和资源,一旦真的对修炼上心了,飞速进步是可以预见的事。”
“那也不至于飞速成这样。”贺深明摇头,“若不是她还是那副性子,我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被哪个强大的修士给夺舍了。”
“是她得了什么特别的机缘也说不定。”盛居清还是倾向于往好里猜测。
“若是得了好机缘,怎至于连你也不告诉。”
盛居清顿了顿,自嘲道:“‘连我’?我算是什么人,能有资格共享她这等的秘密?”
“你不是她未婚夫吗?”
盛居清笑了一声:“啊,是啊。亏你还记得。”
贺深明认真地盯着盛居清看了一会儿,说:“我早就感觉到了,你们这几十年来的关系有些不对。怎么,你终于忍受不了她这个人了吗?”
“没有。你想多了。”
“你刚刚还说什么‘我算是什么人’,暗示你和她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亲近,现在你又说……”
“哎,深明!”盛居清笑着打断了他,“不管怎么样,我和她本质上是政治婚约。她一定会嫁给我,改不了的。”
贺深明见他不欲深谈这个话题,便只好作罢。两人无言并坐了一会儿,贺深明起身道:“我去买瓶果汁再回来看比赛。那个什么‘热果’,蛮好喝的。你要什么口味?我给你带。”
“和你喝一样的就行。”盛居清随口道。
贺深明离开了。下方的场地上,凌潋已经站到了候场的位置。她单手插在上衣口袋中,闲闲地立在那里,身上淡曙红色的劲装衣襟与鷃蓝色的发带随风微动,更衬得她脸上的笑意明艳动人。
是这样的一个人。盛居清想。小时候无论去哪里都扒着自己不肯撒手;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抱着自己的胳膊朝别人大吼“这是我的未婚夫”;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笑容中加入了越来越多的疏离,明明还拉着自己的手,却早已经离自己而去……
“你一定会嫁给我,改不了的。”他将脸埋于自己的双手之中,本是想陈述一个事实,听起来却不知怎的卑微得像个祈求。
第十一章·第五轮对决名单(1)
金睛子直到第二天才认识到自己的双招究竟引起了怎样的轰动。光是吃个午饭的功夫,就接连有五六个认识不认识的人叫住她,或是赞叹她昨天的表现,或是询问她双招的技巧。就连一向不太合群的东方成策都主动来和金睛子搭话。“你的双招,是我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成功的了,真的。”当金睛子端着盘子在东方成策附近一桌坐下的时候,东方成策忽突兀地对她说。不听内容光听语气的话,金睛子还真听不出他是在对她说话。
“东方道友过誉了。”金睛子下意识地回答。
“没有过誉。”东方成策摆手道,“我说真的,效果很不错——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同时出招了——很期待与你对上。呃,不过十六强赛对上应该是不可能了,我们八强赛见。”
如今三十二强赛虽然尚未结束,但部分选手的前景已然十分明朗。东方成策和金睛子在已经过去的两次比赛中都以明显的优势胜出了,若无意外,就该是各自小组的第一。而在下一轮的十六强赛中,每一组的第一都会与其他组的第二对决,因此东方成策才说他们在下一轮比赛中大概是没有对上的可能了。
说完这句话,东方成策夹起一块年糕欲食,然年糕上裹着酱,滑溜溜的不太好夹。东方成策一不小心,年糕就掉在了桌子上。他很自然地重新夹起年糕送入口中。金睛子看着年糕刚才掉落在他桌上所留下的酱渍,有一点点看不惯。她自己是没有重新夹掉落桌上的食物再吃的习惯的。小时候,若是掉了菜在桌上,下人通常立刻就收拾掉了。即便后来跟着李百闻过了几年清贫日子,他们一个前任太子,一个前贵族千金,受过去习惯影响,也都很少去夹掉落的食物吃。
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金睛子还是可以理解东方成策的这种做法的。东方成策说过他生于战乱年代的贫穷人家,后来更是被家人抛弃,想必小时候常常吃不饱饭,会习惯夹掉落的食物吃也很正常。
“对了,金睛子道友,”咽下食物后,东方成策又开口道,“不知你现在在哪里高就?还在做执事吗?”
说到这个,金睛子就得意了:“不瞒东方道友,在下不才,如今忝列堪图城的业部主部一职。”
“主部,那很厉害了啊。”
虽然他称赞得很简单,但金睛子也依然很受用,面上却一副谦虚样儿:“还好还好,运气罢了。东方道友你呢?在哪里高就呢?”
“哦,我……前些年,组织了一支救援队。”东方成策摸摸头,冷冽的神情难得有几分柔和,“叫做长炎救援队——我是炎州长尊剑派的嘛。”
“救援队?公益事业?”金睛子好奇地问。
“不,是赚钱的营生。”东方成策解释,“也不是不想做公益事业,但我们几个毕竟不是大富大贵,大家也都需要生活。”
“可‘救援’该怎么收费呢?”
东方成策给她解释起了他们的营业模式。概括一下就是,一种模式是客户在探险之前聘请他们救援队,支付一定金额,让救援队在一旁随时准备在意外发生时救援。还有一种模式是客户在外临时遇到危险,发送传讯符到救援队请他们出动,救援完成后,救援队便根据救援行动的难度进行收费。
东方成策还给了金睛子一张长炎救援队的名帖,上面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和基本的业务介绍。
在说救援队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东方成策表现得颇为热情,说完这些后,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默默地吃自己盘子里的鱼肉。东方成策好像总是在同一个位置吃着同样的东西。金睛子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东方成策坐在这个角落里的单人桌前,吃鱼肉、芦笋和糖年糕了。
下午去法场看比赛的时候,金睛子又遭到了一些由昨日的双招引发的围追堵截。她本以为过了这一天后大家的新奇劲也就散了,但第二天,从金睛子打本轮最后一场比赛时观众席人满为患的样子来看,大家都还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看一次金睛子的双招。
只不过观众们这一次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对付盛居清,金睛子根本不需要拿出双招来,正如她之前对付罗正玄也没用到双招一样。事实上,盛居清好像比金睛子想象得还要弱。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盛居清不知为何总显得有些束手束脚的。有一个回合,金睛子不慎走了一个错招,盛居清本可以趁机迎面直攻,大伤金睛子,却不知为何中间犹豫了片刻,让金睛子有时间扳回了一局。金睛子拿不准他是不是被别的什么原因给牵绊住了,这才没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居清道友,敢问你今天……是有什么顾忌吗?”当斗法以金睛子的胜利告终,金睛子和盛居清坐在疗休室里休息的时候,金睛子忍不住问他,“不知是不是我看岔了,但我总感觉你好像……没有完全放开手去打。”
盛居清听到这话,愣了一愣。
“是吗?”他有些惊异地说,“你觉得我没有完全放开手去打吗?”
“有一次,你明明有很好的机会攻击我,却慢了一拍……算了算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居清道友不必放在心上。”金睛子见他一副毫不自知的样子,自己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连忙道。
她不知此刻盛居清心中却被她的话给搅得难以平静。自己的束手束脚竟表现的如此明显,以至于都被对方察觉到了吗?他盯着地面想。当时,大好的进攻机会摆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出手,金睛子便会受到重创。如此,即便不能改变金睛子的胜利结果,至少也能让她胜得更艰难些。自己究竟为何要迟疑这片刻,为何一看到那双暗金的眼眸,自己就像是忆起了什么故人一样,突然就不愿意去伤害她了呢?明明早已经再三确认过,自己并没有什么和金睛子相似的故人啊……
第十一章·第五轮对决名单(2)
从疗休室出来后,金睛子又和师兄妹一道看了本轮赛事的最后一场比赛。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晋级十六强的名单便会被宣读出来。
这场比赛是凌潋和王醴的对决。凌潋和王醴两人皆胜了此前所有的比赛,这场对决的胜负,将决定她们谁为小组第一,谁为小组第二。金睛子无疑是希望凌潋得小组第一的。虽说小组第二同样能够进入十六强,但对于意图进入八强的凌潋来说,以小组第二进入十六强不会是一个好的信号。十六进八的比赛为避免过早出现强强对决,是以安排每一组的小组第一随机对上其他组的小组第二。如若凌潋只能做小组第二,那么在十六进八赛中,她就势必会对上某个小组第一。万一她对上的是韩令任不谦之流的强大对手,就算凌潋有打入八强的实力,也只能止步于十六强了。
这场对决,金睛子看得紧张。凌潋和王醴的对决形势几经反转,每当一方看似胜利在望的时候,另一方总能反击成功。金睛子越看心下越沉,总觉得凌潋胜不了了。
结局还真让她给猜中了。凌潋以微末的劣势憾败,成为了该组的小组第二。金睛子很为凌潋下一轮的比赛忧心,但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十六强的名单以及下一轮比赛的对决安排很快就要出炉。在担忧凌潋之外,金睛子得先集中精力关注接下来的名单宣读和对决抽签。
金睛子自己胜了第四轮所有的比赛,无疑是本组的第一,十六强之一了。然而在其他组别,情况并不都是那么明朗。比如在第七组中,张劝打败了同组的尚道虞和刘道朗,却在与阮序对决的时候被阮序突来的奇招击败,两胜一负共得四筹。尚道虞和刘道朗都打败了阮序,彼此之间则打了个平手,算下来各是三筹。阮序一胜两负,得了两筹。这样算来,张劝的第一无可置疑,由谁来做第二就值得商榷了。
当比赛出现诸如此类的平分情况时,名次一般是根据两人往场比赛的表现加以决定的。无涯之会的评委组即便在前三轮也没有闲着,对所有人的表现都大致有所记录。就算实在想不起来某个人此前表现如何,也可以去看灵气投屏的回放——闪息灵气投屏的又一大卖点,它的投屏回放体验感极佳。
最后一场比赛落幕后,主持修士先是大致总结了一下这一轮的比赛,激情澎湃地回顾了其中几个精彩的片段——严诚在和秦无远整整持续了半时辰两刻钟的激烈对决,比赛时间耗尽了也没能分出胜负,双方还都伤情严重到要靠别人扶下台去;不久前刚结束的,凌潋与王醴屡次形势反转的斗法,本来眼看着要被击败的凌潋中期忽然猛攻而上,几近将王醴逼入海中,王醴却又以极其精妙的一套近身术法反败为胜,险险赢下了比赛;金睛子的双招,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时发出的两招,却精纯到如两个不同的人相互配合而发出的一样,她本人亦被誉为近三届无涯之会中最强大的双招修士……他口若悬河的讲了一刻钟有余后,评委组终于确定了十六强的名单。名单被精致地封装在一支竹筒里,缓缓悬飞到了主持修士的面前。
主持修士打开竹筒的时候,灵气投屏特意给他的手部动作来了一个特写镜头。
很快,宣读名单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法场:
“本届无涯之会十六强名单如下:上隐门,韩元彻;凌意文宗,燕除夕;长尊剑派,东方成策;寻真法观,秦无远;闲鹤宫,黔廉子;凭川殿,贺深明;坐危观,任不谦;长尊剑派,彭吉星;凌意文宗,金睛子;上隐门,邱元准;鉴水阁,王自斟;凭川殿,璃滟子;银玄张氏,张劝之;鉴水阁,尚道虞;升明许氏,许徒嗟;寻真法观,梁弗届。祝贺这十六位道友!我们期待最后两轮比赛中,各位精彩的表现!”
有必要略加说明的是,这里所宣读的名字统一都是道号。根据常规,两个字的道号前冠姓氏称呼,三个字的道号不冠姓氏称呼。对于一部分修士来说,道号并不是他们的常用名,所以当他们的道号被报出来的时候,诸位读者可能反应不过来他们是谁,因此此处要特别点出几位常用名和道号不一致的几位道友:韩令道号元彻,这里被称作韩元彻;邱欲迟道号元准,这里被称作邱元准;王醴道号自斟,这里被称作王自斟;张劝道号劝之,这里被称作张劝之;凌潋道号璃滟子,这里按道号称呼。
名单宣读完毕,全场掌声大作。朝谕、金霁月和华祯都用力地给金睛子鼓掌。
宣读完名单后,下一个环节是现场抽签。主持修士的面前已经不知何时悬了两个黑色的锦袋,其中一个装着所有小组第一的名字,另一个装着所有小组第二的名字。而他会同时从两个锦袋中各抽取一个,以作为第五轮比赛的对决安排。
朝谕拍了拍她:“哎,马上要抽签了,你想和谁一组?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帮你祈祷。”
说得好像他们一起祈祷了,希望就会更容易实现似的。金睛子笑了,信口道:“嗯……不要和凌潋一组,也不要和燕除夕一组吧。别的都无所谓。”
不想和燕除夕一组,是因为不愿意亲自把自己的朋友兼同门给淘汰掉。至于不想和凌潋一组……是金睛子担心,万一自己和凌潋对上,凌潋会要求自己故意输掉比赛,好实现她进入八强的目标。
“道祖垂鉴,不要让金睛子和凌潋或燕除夕一组,不要让金睛子和凌潋或燕除夕一组……”朝谕闭上眼睛,喃喃地念叨起来了。
金霁月和华祯也都跟着一起念:“不要让金睛子和凌潋或燕除夕一组,不要让金睛子和凌潋或燕除夕一组……”三个人的念叨声又轻又平又快,嗡嗡嗡地共振起来像是念经。
第十一章·第五轮对决名单(3)
这时主持修士已经从两个锦袋里各抓起了一块木牌。一番故弄玄虚后他念出了上面的名字:“第五轮比赛第一组:长尊剑派东方成策和……凭川殿璃滟子!”
“祈祷真的有用!现在你不用担心和凌潋对上了。”朝谕高兴地说。
金睛子尽可能装出为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实际上提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凌潋对东方成策!她真的有胜利的希望吗?凌潋若是实现不了自己进入八强的目标,会怎么样?
这时第二组选手也已经产生了。“第五轮比赛第二组:坐危观任不谦和上隐门邱元准!”
然后是第三组:“上隐门韩元彻和凭川殿贺深明!”
第四组:“银玄张氏张劝之和凌意文宗燕除夕!”
“我们的祈祷成真了!”朝谕鼓掌,“你既没有对上凌潋,也没有对上燕除夕!”
“不知道下一组会不会有二师姐呀。”华祯托着腮说。
“第五组,闲鹤宫黔廉子和鉴水阁尚道虞!”
“只剩三组了,下一组总该有二师姐了。”华祯又道。
“我猜二师姐在最后一组。”金霁月随口说。
“第六组,凌意文宗金睛子和长尊剑派彭吉星!”事实证明金霁月没有猜对,华祯猜对了。
“彭吉星!”金睛子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自己对手的名字。她和彭吉星只是在无涯之会开始前一天晚上,秦无远组织的那个聚会上见过一面,其他别无接触。虽然看过她的几场比赛,但也没有对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她是个长尊剑派的剑修,出剑很快很利落。
最后的两组分别是鉴水阁王醴对寻真法观梁弗届,寻真法观秦无远对升明许氏许徒嗟。不过金睛子并没有太关注最后两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比赛上。“第六组,那便是七月八日的上午第二场了。”她计算着。第五轮比赛不再有同时进行的斗法了,所以一天只有四组的比赛。
“二师姐,你有把握的吧?”华祯不太确定地问。
金睛子还没说什么,金霁月就替她回答了:“肯定行。正常来说,在小组赛里拿了第一的八个人,到最后就是八强。小组赛拿第二的那些人,连自己组的第一都打不过,怎么能打得过别的组的第一呢?”
“……也有例外的吧?”华祯讷讷道。
“那也例外不到二师姐头上啊。”金霁月笑嘻嘻地说,“你没听那个主持的之前说的吗?二师姐可是这三届以来最厉害的双招手,打对方一个小组第二,绰绰有余。”
“可是小组第二也已经很厉害了呀!”华祯难得较真起来了,“了焕真人那么厉害,不也还没有进小组前二吗?”
“了焕真人?严诚在?”金睛子觉得很是稀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正儿八经地管严诚在叫“了焕真人”。
“对……对啊,二师姐你不是和他很熟悉吗?你也知道他有多厉害的吧!”华祯面颊微微涨红,“他和那个叫秦无远的并列小组第二来着,只是评委组最后不知怎的没有选他。”
“你记得很清楚嘛!”金睛子微微惊诧,“不过,若要我来决断,我也会选秦无远。严诚在和秦无远的那场比赛,虽说是平局,可还是能看出秦无远更有潜力。严诚在的剑,虽然看起来很快很繁复很强势,但失之急躁,破绽太多。”
华祯点点头,不吱声了。
这时主持修士已经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完,宣布了本日所有活动的结束。金睛子便和师兄妹一起起身离开了。随着人流出了无涯法场,金睛子忽听见有人叫她:
“金睛子道友!”
“有人叫你呢。”朝谕很没有必要地捅了捅金睛子,让她回头。
叫她的是任不谦。他正从人堆里灵活地朝金睛子这边穿过来。“金睛子道友!”见金睛子回头,他又叫了一声,还朝她挥了挥手。
“啊,独步道友!”金睛子有些诧异,“你找我……”
“我来找你问问。”他笑着点了点头,“边走边说吧,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别把路给堵了。”
金睛子心下奇怪,不知道任不谦特意跑过来是要问她什么。这时她突然想起任不谦和凌潋关系不一般。不会是和凌潋有关的事吧……她警觉起来。
“恭喜你啊,轻松打进十六强。”任不谦却没有直接切入主题,而是先祝贺道。
“独步道友同喜。”金睛子亦祝贺他。
“这几位道友是你的朋友?”他还是不说正题,指着朝谕、金霁月和华祯问。
金睛子便把自己的师兄妹介绍了一遍。
这下总该说了吧?她想。
“你和元准道友,很熟悉吧?”任不谦试探道。
原来是来打探邱欲迟的!金睛子了然。任不谦下一轮抽到的对手是邱欲迟,所以他想来找自己提前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
“我确实和他很熟悉,几十岁起就认识了。”金睛子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知道,我下一轮要和他比赛嘛!你那么熟悉他,又和他对决过……不知可否为我提点一二呢?”
先不说这样泛泛的“提点”让金睛子无从说起,光是凭邱欲迟和她的交情,她就不能随便把对付他的关键告诉他的对手。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抱歉了独步道友,这种问题我可不能回答。再说,以你的实力,应该不必担心打不赢下一轮比赛才是。”
“金睛子道友!”任不谦拉了拉她的袖子,顺势朝她挤了挤眼睛,“多少透露一些嘛!”
金睛子拢了拢广袖,怔愣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婉拒道:“独步道友何必纠结于这些!你该对自己更有自信才是。”
说罢,她朝任不谦笑了笑,推着朝谕和两个师妹走了。
“这个独步道友真有意思,他既然知道你和元准道友关系好,又怎么会傻乎乎地以为你会把自己朋友的弱点告诉他呢?”走出几步后,金霁月嘀咕道,“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足以让你见色忘友吗?”
“他也没有来问你的必要啊!”朝谕也摸摸脑袋道,“他那么强!还怕打不过邱欲迟?”
任不谦在前四轮中的表现,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势如破竹。无论哪一场比赛,他都胜得干脆又利落,一看就知道是八强,甚至于前三名的料。这样的他,会担心自己打不过邱欲迟,而厚着脸皮来向邱欲迟的熟人讨教?
当然不是。金睛子隔着衣袖捏了捏任不谦刚刚塞进自己袖中的字条,心下了然。八成又是凌潋叫任不谦给自己送信了。
不过她还是假装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说:“我也奇怪呢,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她必须去谋害一个人(1)
“明日卯初,东南之崖,日出应美。”一句还算诗意的话,被凌潋那手凌乱潦草的字一写,瞬间被拉低到了八岁小孩给朋友写的小纸条的档次。金睛子看着这张不知道从哪里被扯下来的破纸,抽了抽嘴角,一把将其抛到了空中,施了个小术法把它给烧了。
“她这手烂字,该不会也是为了藏拙而特意伪装的吧。”金睛子用手扇走纸条燃烧剩下的灰烬,嘀咕道。
第二日卯初,金睛子准时来到东南方向的海崖边赴约。凌潋还没有来,金睛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踱着步,满心焦虑地等待着。这个时候,凌潋寻她八成是为了商量和她打进八强的计划有关的事,但是具体会是什么呢?
踱了将近一刻钟她才见凌潋御剑而来。“你也来看日出啊,金睛子?”凌潋装出一副和金睛子偶遇的惊喜样子。金睛子瞥了一眼已经完全露出海面了的太阳,淡淡道,“嗯。可惜你来得太晚,错过了最美的时候。”她是在抱怨凌潋把自己晾了一刻钟。
凌潋肯定听懂其中的意思了,但显然她懒得回应,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说:“我长话短说。我本来以为必然能打进小组第一,但事出意外,对上王醴的时候我大意了,搞得我下一轮得和东方成策对上。东方成策比起王醴只强不弱,但我必须进八强,你是知道的。所以,我要你去解决掉东方成策。”
“解决!”金睛子吓了一跳,“你不会是要我……要我……”
“嗐,反正我的目的是赢得这场比赛。至于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看着办。”凌潋玩味地看着金睛子这副惊慌的模样,笑道。金睛子莫名有了一种被凌潋玩弄的感觉,微怒:“在下愚拙,还请少殿主明示!在下究竟应该怎么做?”
凌潋耸耸肩,丢给她一个小瓶。“想办法,让他吃了。量不用大,一指甲缝就能见效。”
“这药粉有什么效果?”金睛子接了小瓶,怀疑地问道。万一是致命的毒药什么的,她可担不起平白把人害死带来的道心的谴责。
凌潋看她那紧张的样,噗嗤笑了:“你放心,我只是想赢得比赛,和他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叫你去下杀手的。这药粉只是会让人腹痛上一两天罢了。之所以叫你去做,只是因为我和东方成策的利益相关性太高,万一有心人查起来,怕是很容易会怀疑到我。好了,日出看完了。”她拍了拍金睛子的肩膀,“明天第一场便是我和他的比赛,你明白今天应该做什么了吧。”
直到凌潋消失在她的视野中,金睛子才恍恍然反应过来凌潋究竟是要她做什么。凌潋要她给东方成策下药!凌潋要她帮她作弊来确保她赢得这场比赛!道祖垂鉴!
金睛子收好凌潋给她的小药瓶,心事重重地又在海崖边踱了一会儿。她不想给东方成策下药,丝毫不想。虽然和东方成策没有密切的私交,但金睛子敬佩这个一身凛然正气的同辈剑修。更何况……她想到不久前东方成策和她的对话。东方成策还说过,很期待在八强赛中和她对决呢。结果,现在她要亲自下手,断送他的八强之路……
她清楚东方成策有多需要这场胜利。一个凡人出身,没有师承,籍籍无名三百年,直至今日才崭露头角的修士,应是极度渴望着能够在无涯之会上一举扬名的。没有这场胜利,则他已有的成果不过是昙花一现,无论给人留下过多么深刻的印象,都会在无涯之会后被迅速遗忘;若有了这场胜利,他便从此鹏程万里,风光无限,八强能够带来的盛名会从此带他来到更上一级的圈层,会让他未来的道路平顺得多。从他目前所展现的实力来看,他该是能走上后一条道路的,可如今金睛子要把他应得的这一切断送掉。她必须这么做。
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凌潋交给她的任务,固然让她抗拒,却也是凌潋达成目的的必由之路。而凌潋所要达成的目的,不光关乎她一个人的荣辱,更关乎整个长生的政局。只有进入八强才能彻底颠覆凌潋此前营造的不学无术的形象,只有颠覆这一形象凌潋才能让众人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坐稳殿主之位,只有让众人相信她才能尽快拥有与代殿主竞争的资格,凌潋才能赶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打乱代殿主的计划,代表凭川凌氏正统收回凭川殿的大权,长生门联的大权。
更何况,金睛子个人的前途已经牢牢与这位少殿主绑在了一起。凌潋胜出,她便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州州主;凌潋失败,她在政途上便很有可能被代殿主一派打压到永无出头之日。
尽管不情愿,但金睛子很明白自己必须要怎么做。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做。给一个人下药的方法太多了,但给一个人下药,事后还不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睛子绝不能被发现是她给东方成策下了药。一方面,她不希望东方成策从此记恨上她,另一方面,此等无异于作弊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她便会失去参赛的资格。
时间只有一天。她该怎么办?
整个上午,金睛子都魂不守舍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混沌的识海中,一个一个的念头接连闪现又被她接连掐灭。每当陷入这种状态时金睛子总忍不住想和苏诩聊聊。苏诩有许多古怪的念头可以给她以启发。就算她没法从苏诩那里得到任何启发,她至少也能被他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模样感染,稍微卸去一点她那总是过载的压力。可是这个问题,她不能问苏诩。她不敢让除自己和凌潋之外的第三个人多知道哪怕是一点点个中的隐秘。
但最终她还是撕了一张传讯符给苏诩发讯。改了无数遍的措辞,最后发出去的那个版本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只有一句话:“异之,无涯之会可谓精彩非常,余不共睹,实乃憾事。”
她本来想说的是“要是你在就好了”之类的,后来改着改着就成这样了。
过了好久苏诩才回复:“你是邀我来看比赛?”
金睛子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没有,你想多了。”
金睛子是很想让苏诩来没错,但一旦心思被对方如此直白地反问出来,她又不好意思承认了。她邀请苏诩过来看比赛!搞得好像他们关系多亲密一样。况且,涯州离征州这么远,苏诩过来怕也是不太方便。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万里之外的苏诩正拈着新收到的传讯符,打消了立刻请月假跑到涯州看比赛的想法。若是金睛子盛情邀请他,他倒也愿意去玩一玩,顺便看看金睛子的比赛,但金睛子显然没有这个意思。金睛子摆明了没邀请他,他难道还要不远万里去涯州看比赛吗?屑,搞得好像他们关系多亲密一样。况且,无涯之会赛程很紧,自己贸然过去,金睛子怕也是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