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一发形势逆转的绝招
千临涯的手指在桌上敲击着。
面前的银行卡躺在桌子上,绽放着低调奢华的金光。
在身上所有的钱都还给琉璃子之后,他把打卡得来的钱几乎全兑换成了外汇,现在不能出门的情况下,他可说已经是身无分文。
但他知道,桌上的钱不能收。
如果收了,把柄被落到敌我难分、甚至敌多于友的小泉家手里,等于给自己埋下了一个炸弹。
但如果不收,那就违背了他的本意。
小泉进太郎这个人,虽然能力不行,性格也软弱,但他的家境太好,以后如果没有强有力竞争,登上首相的宝座是个时间问题。
他掌握的黑料,放在手里短时间内对他们是个威胁,但如果不放出来,过上十年八年,这个黑料可能就没用了,谁知道那个时候舆论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
而如果把他的黑料放出来,那又违背了自己的本意。
只要熟悉历史就知道,茶人可以毫无根基,仅仅依靠茶道,就登上位极人臣的地步,但如果站队站错了,下场也会极为惨烈。
千利休、古田重然,还有等等一些在星河上闪烁的名字,根源都是因为站队失误,才导致最终身死。
千临涯因为之前打算闪人,所以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干净了,如果现在还继续作死,那就是自取灭亡。
他按着小泉和菅原义治的视频不发,就是为了等他们上门的这一天。
“所以,您看到麻生的视频了?”千临涯装作不在意的,将桌子上的点心给小泉推了过去。
小泉家境很阔,哪里看得上这样粗糙的点心,再加上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吃东西,所以没有去拿的意思。
但千临涯的手指,带着一股让人服从的温和力度,让小泉觉得不接受对方的好意,反倒是自己的不对。
就这么一个动作,小泉的思维就过了两边,这样他在心理上就自然落了下风。
看到小泉进太郎的表情,千临涯微不可查地微微一笑。
选择他作为拉拢对象,果然是正确的。
他正需要这样一个草包作为挡风墙。
“你是在哪个媒体上看到的?”千临涯问。
“诶?”小泉猛然抬头,“你没有看到吗?现在舆论都已经快吵翻天了。”
千临涯满脑子疑惑,他早上刷了一上午手机,都没有在他关注的几个媒体上看到消息,舆论是何时起吵翻天的?
但是,他自然不能暴露这一点,他慢悠悠的说:“我没有关心这种事,做了我该做的,世人怎么说,我不关心。”
小泉进太郎马上就相信了,还对他大为佩服。
“您的定力,真是常人难及……”他由衷地说,然后告诉了他自己了解信息的渠道,“最初是邻国的媒体报出来的,然后东京时报马上跟进,接着读买、朝日、产经都进行了跟进报道。”
“然后NK电视台也把视频片段发出来了,社交媒体上传得到处都是,现在全国至少一半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小泉最后说。
千临涯宕机了一会儿。
失策了。
他掏出手机,刷起了新闻。
难怪他之前没有发现。
他关注的几个媒体,都是那种二线以上、一线以下,声量大但是信度边缘的媒体。
比如观X家网,环X时报等等。
没想到,最初报道他的视频的媒体,居然是最大最权威的那一家……
他这个当事人,倒成了最后一批知道这些的人了。
千临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机。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话语仿佛带有魔力,在勾引着对象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那个视频,我也入镜了,被媒体扒出来,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肯定有数不清的媒体提问,等着我去解释……”小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得像个学生,“我想的是,希望千老师……给我一个好评价,最好是证明我和东电的事情无关……”
他此时的心里,浮现起了昨天夜里新闻爆出来的时候,父亲第一时间对自己的分析:
“你遇到了最难缠的对手,最可怕的是,对方明面上,只出了一个高中生,你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这蠢货,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不过,对方没有放出你的片段。他们可能是在观望我们的态度,也可能是在借机讹诈……在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之前,你最好亲自去搞好关系。”
小泉进太郎咽了一口唾沫。
千临涯利落地将他放在桌上的黑卡推了回去。
“你提的要求太奇怪了,我满足不了,”他干脆地说,“钱我是不可能收的,如果是为了钱,我安分守己的当醍醐家的茶头就行了,何必来敲诈你?”
小泉进太郎的心一沉。
按照父亲的说法,这就是要撕破脸了。
“你身为环境大臣,想要跟东电的事情完全脱开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建议你到时候面对媒体提问的时候,这样回答他们——”千临涯模仿着小泉的语气说,“‘关于东电的事情,我认为应该立即启动相关调查,如果确实查证属实,你们应该严肃监督质问麻生副相,并且追究他的责任,我作为环境省大臣,愿意配合调查。’”
小泉浑身打了一哆嗦。
这是什么意思,要逼他们向麻生宣战吗?
他试探性地问道:“那视频……”
“什么视频?”千临涯装作茫然地抬头。
小泉愣住了,他不懂千临涯这是表示一笔勾销,还是表示自己将会继续遭到威胁。
千临涯接着马上转变话题,悠悠地说:“你对于下一任的首相,有什么想法?”
菅原义治要辞职,如果说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对于他们这些内部的人来说,已经不是新闻了。
千临涯这么问,一是为了探听口风,二是为了显示自己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
其实,这个信息就是他掌握的最为重量级的信息了。
而小泉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中了套,以为千临涯什么都知道,对他更加不敢低估了,同时更加确定,千临涯背后一定有某个派系撑腰。
小泉讪笑起来:“我还年轻,资历还有点……”
“知道你不够格,我是问你有没有支持的其他人?”
小泉继续讪讪道:“这还是要看安藤先生的……”
说出这话,他马上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安藤晋是前任首相,他是抱着小泉进太郎的爸爸的大腿上的位,现在,换成小泉进太郎抱他的大腿了。
而这家伙的腿,粗得很,他之所以宣布病退,就是有自信在下一届第100任首相时,他还可以卷土重来,因为他的派系势力是最庞大的。
“你不用遮遮掩掩的,搞得像谁不知道一样,”千临涯马上戳破了他的话,“我就问吧,如果你们派系要派一个人出来参选,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谁?”
“是……麻生。”小泉低头说。
“如我所料。”千临涯马上说。
麻生那家伙,都快把“想当首相”写在脸上了。
那家伙花那么大气力铤而走险的搞钱,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穷奢极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竞选争取资金。
想到这里,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
千临涯马上对小泉说:“我让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不敢说?”
他指的是让小泉说“应该严肃监督质问麻生副相,并且追究他的责任”。
这话说出来,等于公然跟麻生派系为敌。
而且不仅如此,这个里面牵扯了大量人的利益,东电的核电事业,是真正的“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如果开展调查,会威胁到无数人的饭碗,到时候人脑子要打出狗脑子来。
给小泉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这样的话的。
“你的顾虑,无非是麻生派系,”千临涯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举击溃他,让你们派系大获全胜,并且把安藤保送到下下任首相,你觉得如何?”
小泉愣住了:“什么办法?”
千临涯把自己的手机调成视频模式,递给了小泉。
“拿住,给我录一个视频。”
……
千临涯的房间里,很闷热。
宫城美穗小小的身躯坐在千临涯的滑轮椅上,两只小脚都够不到地面,她看着房间里的人,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
梦叶的四个女同学、小林老师、田鼠太郎、小堀远山,还有梦叶和宫城美咲,此时都挤在这个只有三叠半的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美穗以外的9个人,此时正围成一圈,跪坐在榻榻米上,看上去很紧张。
“有、有点热呢……”
“是、是啊……”
互不相识的人交换着正确的废话。
空气中呼吸交织,窗帘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身体散发的热气熏蒸之下,这个房间变得像个蒸笼。
尽管门窗紧闭,起居室外面的谈话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小泉环境大臣的声音颤颤巍巍:“……首相大人也觉得……但是副首相……我们小泉家……”
千临涯的声音却显得很沉着:“……这么说下一任首相就决定是……他也不错……我?我觉得河野他……”
小林老师磕磕巴巴地望向千梦叶:“千同学,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
“嘘!”小堀远山一脸严肃地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吓得小林老师浑身一抖。
“这可是正置交锋的关键时刻,如果你被暴露出来,你觉得自己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小林老师的脸变白了。
四名女生本来从小林老师身上感受到了绝望,但此时更多奇奇怪怪的人进来后,她们反倒紧紧围在老师身边瑟瑟发抖,就像出生3个多月的企鹅。
辣妹、极道,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很有权有势的和服大叔,以及外面坐着的张口闭口就是“首相”“大臣”的怪人……
这位千临涯学长,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实际上,在座的几个人,除了对千临涯最了解的梦叶和宫城,其他人都对千临涯的身份产生了五花八门,且偏差极大的猜想。
每个人都观察着在座其他的人,每个人又根据对方的身份猜想着千临涯的身份,于是每个人都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如果把他们的猜想合并到一起,可能会形成一个混杂着正置、暴力、伦理、校园,以及放肆的恋爱纠葛的人物传记。
尽管他们此时此刻,深知今天看到的事情不宜传扬出去,但很多天后,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对周围的人添油加醋地开始讲起千临涯其人,由此给千临涯的个人形象风评混杂进去了大量真假难辨的内容,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
网络上,各路水军出没。
战斗已经进展到白热化阶段了。
这次的战斗,整个都只在渔轮层面进行,但比现实中的斗争更加激烈。
这场战斗,有两个核心,一是东电,二是麻生。
而围绕这两个核心,战斗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
其中一方,对于新闻媒体报道出来的“东电惊人贪污事实”深信不疑,并且强烈要求彻查。
这一方当中,甚至还有一些激进分子,将和这事有牵连的议员都扒了出来,在他们的本阵大肆宣扬。
但这些信息真真假假,很多都是政敌的相互攻讦。
但也确实对民众产生了一些影响,真切地威胁到了某些人的票田。
而另一方,则支持麻生,认为东电的事情,不过是卖国贼的杜撰罢了。
这些人相信麻生倒是其次,大多都是鸵鸟心态。
他们内心畏惧国家的大雷被爆出来,如果这种级别的丑闻被证实,到时候,整个国家的遮羞布都会被揭开,在国际上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但视频里面,麻生确实又将自己对底层民众的蔑视展示得淋漓尽致,并且毫不讳言自己对于东电的搜刮和支配,这无从反驳。
于是,这些鸵鸟民众,将矛头对准了站在麻生对立面的那个“神秘点茶青年”。
麻生又趁机大肆诋毁千临涯,让这个名字在一部分右翼中间臭掉了。
于是,大量野狗一样的人,在网络上对千临涯进行了疯狂辱骂。
于此同时,一个视频在网络上飞速蹿红。
在茫茫多的各类短视频当中,这个视频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俊美的少年,正面面对镜头。
但这个少年的颜值,太过于惊人,惊人到碾压了当红的一些演员明星,但他又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脸过,这副非常有新鲜感的面孔对人们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吸引力。
于是,不少人点开了视频。
视频开头,这个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沉默了十秒。
但这沉默的十秒,一点都让人不嫌长,他沉静的目光,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安宁感,无论男女,都想继续看着他一直看下去。
十秒后,这个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是千临涯。”
“麻生,听说你说我是卖国贼,所以我用这个视频回应你。”
他温和地挥动手臂。
一看就经过锻炼的手臂,在空中稳定地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圆,最后,停在了他胸前,然后……
他用这种超级华丽的方式,竖了个完美的中指。
“麻生,你才是老贼,吃屎去吧!”
……
一天后。
各大报纸头版纷纷报道了词句不同,却表达着同一个含义的新闻:
副首相麻生,因为突发脑梗,现入院治疗中。
067.做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吧
阳光凶猛,蝉鸣喧嚣。
仲夏茶会过去了一个星期,千临涯也在家闷了一个星期。
最初的那几天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客人,随后就只有同样百无聊赖的美咲,和一直有活儿忙的梦叶陪着他。
偶尔教美穗一些小学题目,会惹得她冒出星星眼,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每次这样,他都幻觉自己是利用丰富人生经验欺骗小姑娘的坏哥哥。
随着夏天进入高潮气氛,气温也越来越热。今年的气候有点反常,电视台天天播报有雨,几乎要拍胸脯声嘶力竭地呐喊“这次一定会播报对的!”,可雨水就是不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湿热,整个东京像被闷在电饭煲里。梦叶不喜欢空调,所以即使家里有空调也很少开,而碍于家里的三位女性,千临涯也每天只能盛装在外,这导致他经常性和锅里被焖煮的虾蟹产生共鸣。
女孩子倒是没有他这层顾虑。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男人,女生身上的衣服正在随着信赖值的提高而一层层减少。
首先是高度怀疑有露出癖好的美咲。她从穿着露出整双腿的热裤,进化到会穿微露出肚脐的短T,再进化到只穿轻薄的睡衣,再进化到穿着千临涯的长T恤,仗着衣服下摆够长,她把那件可怜的T恤当连衣裙穿,抬手拿东西时隐约露出的破绽,有时候会让千临涯青筋暴起。
到了昨天早晨,早起的千临涯走出房间,刚好遇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美咲,她只穿着内衣裤,头发蓬松,睡眼惺忪,眯着眼晕晕乎乎看到千临涯后,无动于衷,还用手勾了一下臀部的胖次边缘。
“早。”
“……早。”
两人打过招呼后,千临涯目瞪口呆地走进洗手间,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出门后,却发现美咲还没离开。
“你在干嘛?听水花?”千临涯没好气道。
美咲的睡眼已经不惺忪了,却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穿着羞耻,而是举起手中的报纸:“看我发现了什么!”
千临涯拿起头版,读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抬起脸:“麻大嘴巴终于确认死亡了啊……”
“没错,看来你的作战完全成功了呢。”
“不……我完全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千临涯真正体会到了“还没用力,敌人就倒下了”的感觉。
“不过,还要提防他这棵大树倒下后,猢狲们的绝望反扑,所以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千临涯说。
“没事,我又不着急,反正在你家可以白吃白喝,还有别人的男朋友可以玩。”宫城美咲打着呵欠去了起居室。
千临涯的师傅身份现在在她那里已经越来越淡了,而且她总感觉……越来越像千临涯想象中的那种绿茶了。
“喂,你最好还是把衣服穿好吧。”千临涯终于开口对她的背影说。
美咲回过头,无所谓地说:“这不正打算去穿吗?”
说罢,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小声说:“对了,你的水花,还真够响的!”
说完,她脸噌地红了,然后跑走了。
千临涯原本每天都会观察梦叶胖次的颜色,并且播报给她听,惹得妹妹害羞逃走。
他很喜欢赏玩妹妹的这种可爱反应,以前他没有妹妹,现在有妹妹的这种感觉让他很新奇。
可是,自从美咲住到家里来后,每天一次的快乐源泉就没有了。
因为梦叶也被带着不害羞了。
梦叶以前喜欢围裙里面只穿着内衣裤,去给千临涯做早餐,但好歹她会在哥哥醒来前把校服穿上。
可现在她已经变得有点完全不计较千临涯的眼神了,早上给千临涯端菜上桌时,梦叶前面的身体隐藏在围裙里,但身体背面却暴露了她只穿着最基本的内衣!
千临涯目瞪口呆地接过之前点的“芝麻酱拌面”,提醒道:“梦叶,紫色,紫色!”
梦叶毫不在乎地转过身,倒像是刻意给他看一般,回答道:“知道啊,不是哥哥给我买的吗?”
千临涯很想在家里呐喊:“我也只是个年轻男人啊!别小瞧我啊!”但是因为太损害形象,所以只能憋住什么也不说。
天气有点热过头了。
这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菊池杏奈穿着一身形状上更像比基尼的时尚装束,把胸前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趴在一旁,热昏了头似的看着千临涯。
千临涯坐在桌上看报。
“阿姨,麻理最近过得怎么样?”
菊池杏奈皱起鼻子:“别管那孩子怎样了。我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压力,跑来跟你接触,你不该先夸夸姐姐的勇气吗?”
“阿姨,你能跑过来,不就说明我已经不算‘危险份子’了吗?难道你也是那种和我一样冲动的人?”
菊池杏奈皱着眉头趴下了:“喂,你也太瞧不起我的骨气了吧?虽然……你说的没问题就是了。哼,还有,叫我姐姐!”
千临涯突然抬起头,眼神深邃地看着她:“我要是叫你姐姐,不就对麻理太不公平了吗?”
“诶?!”菊池杏奈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千临涯突然想使使坏,问道:“你想让麻理叫我什么呢?叔叔?还是……”
他凑过去,低声耳语道:“……爸爸?”
“哎呀,你别这样!”菊池杏奈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胳膊上,脸上却笑开了话。
她伸出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白皙手指,轻轻搓揉着自己的脸部,似乎想要把脸上的红晕搓下去,但毫无作用。
她咯咯笑着说:“想不到我这个年纪的女人,还会被这样撩,你有点犯规啊!”
“刚才那个就当我对你一直一来的帮助的回礼了,杏奈阿姨。”千临涯又恢复了低头看报的模样。
“别以为就这样过去了,”菊池杏奈女汉子似的拍了他一巴掌,“对了,我要恭喜你呀,‘明日之星’,在你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下,整个内阁都被你操纵了呢!”
“哪有,我只是一个点燃小火苗的小角色罢了。”千临涯说。
“还在谦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你更厉害的高中生了。”
“哪有,我这样的,放在动画里还不够给其他高中生提鞋的。”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千临涯的身份浮出水面,各路媒体都对他进行了狂轰滥炸式的吹捧。
《东京时报》说他是“明日之星”“超世逸才”;《朝日新闻》说他是“悍然死谏者”“以一己之力,让世人看到当今内阁的虚弱真相”;《读卖新闻》说,他是“真正的环保先驱,属于日本的环保少年”,“一声震动全球”;《产经新闻》说他是“上帝送给令和最好的礼物”。NK还做了一期独家特别新闻,请了几个专家在电视里把千临涯一顿猛夸。
他受到主流媒体这样的赞誉,也是实至名归。他的一番操作,曝光了东电被隐藏着的罪孽,又让高层被迫开始考虑核废水固化入地,这番功劳,西方那个环保女孩再活两辈子都赶不上。
而一直被愚弄着的民众也开始醒悟了:有些人明明家财万贯,却一毛不拔,自己作孽引发了灾难,却死皮赖脸要全国人买单。“不排核废水经济就会崩溃”的说法,原来只是一个谎言,核废水要入海,不过是因为损害到了小部分人的利益而已。
就这些功劳来说,千临涯居功至伟。
另外,他在主流媒体之外的民间,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火了。
之前千临涯那个痛斥麻大嘴巴的视频,成功登顶推特之后,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据评论区反馈,不少人每天都要看好几遍那个视频,甚至有人不看那个视频睡不着觉。
而之所以这些人对这个纯喷人的视频上瘾的原因,只是因为:“被他骂的感觉,听起来好舒服,好安心”……
这不禁让千临涯更加觉得这个国家不正常。
总而言之,千临涯现在已经登上世人崇敬的新高度了,已经开始有人期待他成为下一期《TIME》的封面人物了。
而且,这还是在他拒绝一切媒体采访的前提下。如果他趁这个机会,接个商演或者什么的,出场费能挣到手软。
菊池杏奈满脸笑容地说:“不管你再怎么谦虚,你以后都想低调都不行了,不知道多少人对你着迷,也不知道多少人恨你。”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
“所以,我是来告诉你,你可以不用闭门不出了,尽管出门吧。”
“嗯?”千临涯看着她,“继续作死?”
菊池杏奈拍了他一巴掌:“姐姐会害你吗?你现在虽然不能说绝对安全,但至少高层是不会有人还想动你了。”
“怎么这么确定?”
“想想就知道了啊,”菊池杏奈撇着嘴说,“麻子已经倒了,彻底倒了,永远再起不能,首相又动不了你,小泉还要跟你交好,安藤现在对你进行造神运动,新贵族不敢碰你,旧贵族必须保你,你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千临涯沉吟道:“可是,麻生还有他的家人,还有他的势力,还有他的拥趸……”
“那个你倒是可以放心,”菊池杏奈挥手道,“麻生家是真的垮了,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他的那些儿子孙子,都在忙着抢夺肥肉,对你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有兴趣。”
她继续说:“何况,你帮他们早点解脱了麻大嘴巴这个束缚,他们内心底还要感谢你呢!至少,我的信息渠道告诉我,他们完全不想动你。”
千临涯摸着下巴说:“麻大嘴巴究竟是做了怎样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让他的儿子都不来帮他报仇?”
“谁知道呢?”
千临涯看着窗外,本来以为gameover概率高于99个点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局了。
“现在,最最恨你的,根本不是麻生家的,而是东电的那些会计。”菊池杏奈吃吃地笑着说,“你的行为,让他们被逼着清查,甚至要冒生命危险,他们肯定恨死你了。”
“嗯??”千临涯不明白了,“我欺负过他们?”
“没有。”
“那麻生家族有没有欺负他们?”
“欺负了。”
“我有没有逼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弄虚作假?”
“没有。”
“麻生家族有没有逼着他们弄虚作假,愚弄世人。”
“嗯……当然。”
“那他们不去恨麻生家族,他们恨我?”千临涯有点激动地说。
“谁让你要跳出来做勇敢揭开真相的英雄呢?”菊池杏奈憋不住笑了。
“英雄就得遭人恨?这是特么的什么特么的道理?”
千临涯生气倒不是因为被记恨了。
他主要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那些抽刀向弱者的孱头,欺负弱小的时候实力翻倍的家伙,要是拿这股气势联合起来去顶上面的,谁敢欺负他们?
“唉,不过世道也就是如此。”千临涯叹道。
“咳咳,”菊池杏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也是时候告诉你我真正的来意了。”
“说?”
“我是代表老师来的。”菊池杏奈坐正了身体。
千临涯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身影:“大宗匠?千玄房?”
“没错,”菊池杏奈说,“老师在过会那边,经过游说,已经将你死保下来了。”
“鹏云斋还做过这事?”千临涯顿时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宗匠肃然起劲。
“他做这事,怎么不跟我说呢?”千临涯问。
“呵呵,大宗匠做事一直都是这样,他是为了呵护茶道的未来,不是为了讨你的感激。”菊池杏奈说,“不过呢,就我个人而言,你要是不感激,你就是没良心。”
千临涯当然不愿意当没良心的人。
“他将你保下来,也不意味着你没有丝毫惩罚。”菊池杏奈继续说。
“那请问惩罚是什么呢?”
“回去上学。”菊池杏奈笑了。
“就这?”千临涯愕然。
菊池杏奈努力端庄道:“大宗匠说了,你现在性格还不够圆润,需要多加打磨。”
千临涯叹道:“果然,连大宗匠也觉得,我做的事情,太过于惊悚了吗?”
“切,”菊池杏奈发出不屑的声音,“你做的事情,跟大宗匠年轻时候干过的事情比起来,那算些什么?大宗匠把你做的事情持续了一生,搞到现在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这才是茶人的成功。”
千临涯最初还有点不服气,但稍微想了想之后,还是服气地点了点头。
毕竟那位是亲手给希贤公点茶的人。而且不仅在风平浪静时一帆前往,在风波险恶的时候,他也照去不误。
他也是真正有骨气和有信念的人。
“大宗匠之所以让你回去上学,原因他也说了:如果你趁着现在火爆的风头,去进行各种名声变现的活动,以后会逐渐丧失茶人的深沉,无法更进一步,所以,你需要急流勇退,在茶道之外沉淀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去上学了。”
菊池杏奈补充道:“还有,你在上学期间,就停止掉所有茶道活动,和光同尘,好好重新做回普通的学生吧。”
“普通的学生啊……我倒是也想做。”千临涯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就是看大家给不给我机会了。”
菊池杏奈倾斜身体:“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呢?”
“我同意,但不能马上同意,我想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回去上学。”
“什么叫做合适的机会?”
“说出来有点好笑,”千临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和我女朋友一起回去上学,我想等她一起。”
他想拉着琉璃子的手,一起到学校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对于他来说,他浑身上下,心里心外,唯独这个想法,才是正儿八经,最像高中生应该有的表现了。
068.我回来了
【恭喜你对“醍醐琉璃子”的攻略度已达到100%,现在你可以开启第三个匹配槽位了。】
【恭喜你对“宫城美咲”的攻略度已达到100%,现在你可以移除槽位上的茶道对手了。】
【你对两名对手的攻略已全部完成,解锁新功能:“恶格拔除”。】
【解锁新功能:“自选对手”。】
【恶格拔除】:你可以移除掉你的匹配槽位上,对象的“红色词条”,并处分该“红色词条”。
【自选对手】:你可以搜索附近攻略度高于100%的角色,并放入匹配槽位内。
已经很久都没有查看手机了,千临涯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系统。
这次打开手机,才发现消息信箱里还隐藏着两条未读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来的。
刚看到这几条消息的时候,他还是挺高兴的。
就比方说有了【恶格拔除】这个技能,他的生活会方便很多。
拔除掉宫城美咲身上的绿茶属性,她就不会老是勾引自己了;
拔除掉琉璃子身上的受虐属性,她就不会沉迷于那种不健康的游戏了。
总而言之,这绝对是一个可以造福社会的好技能。
所以,可能这个技能这辈子都不会用一次吧。千临涯想。
【自选对手】这个技能倒还是有点意思的,不过,他打开搜索框,让系统探测附近攻略度高于100%的对手时,系统马上就弹出了千梦叶的名字,吓得他马上就关了。
至于多出来的第三个槽位,他觉得很没用。现在光两个都很难应付了,再来第三个,柴刀结局的可能性大增。
叹了口气的千临涯趴在桌上。
自从仲夏茶会后,他就没怎么认真对待过系统给的奖励,现在,暂存起来的物品不知道有多少。
什么枯山水、茶釜、茶碗、茶粉,数不胜数,还有什么体感最好的榻榻米、最高级的袱纱……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他取都懒得取出来。
自从小堀远山转而支持自己,同时又被千玄房下了停止茶人活动的命令后,他一方面失去了点茶的动力,另一方面也失去了点茶的兴趣,这些东西都可以暂时封存了,反正也用不着。
琉璃子也见不到,两个女大师的技能和茶具奖励也被榨干了,现在这系统,也就是每天从宫城那里打50万円这个作用了。
感觉这系统好没用啊。
正在发呆的千临涯,面前只穿着超短吊带和没系扣子的热裤,露出一大半胖次,一边挠痒一边打呵欠看上去大叔至极的宫城美咲走了过去。
“喂,美咲。”千临涯忽然抬头说。
“怎么了?”被叫住的美咲突然回头。
“你好没用啊。”千临涯没头没脑的说。
宫城美咲仿佛被刺伤一般,脸红了起来,憋住眼泪道:“我又哪里惹你了?”
“不知道,就是想这么说一下。”
美咲走到他身边,跪在他身旁,似乎是想好好讲理一般,忍着哭腔说:“是啊,我就是个没用的女人,每天只会白吃白喝,也不喜欢做家务,可是我就是没有梦叶能干嘛……”
“我可没说得那么过分。”千临涯提醒道。
结果美咲的自卑按钮好像被打开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美咲确实想做家务来着,可是看到该做的事情,就想着放会儿也无所谓,结果再一转眼,就被梦叶收拾好了,不是美咲的错嘛!”
“好了好了,你没错。”千临涯有点后悔招惹她了。
“还有白吃白喝这件事,确实应该给钱当生活费,不然会惹人厌,美咲心里是知道的,可是之前你给我的几百万,全都给我妈拿去买房子了,现在我身上又没钱了,美咲也没办法嘛!”
“没有图你那点生活费……”千临涯有点头疼起来。
“……所以美咲就只能把自己没用的肉体多露一点出来嘛,我知道比不上你女朋友,又黑,皮肤又皱,身材又差,还有小肚子,你也不稀罕看,可是美咲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身体了嘛!你不喜欢看也不是美咲的错!”
“???”千临涯觉得话题逐渐离谱起来。
梦叶还在厨房收拾餐具,美穗还在房间里睡午觉,千临涯有点害怕她的话被听到了,伸手去捂她的嘴巴,结果美咲对他的动作产生了一点误解,顺势就躺平了。
千临涯:“???你干嘛?”
美咲也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红着脸坐起来,却依然在最硬:“行了,你就尽情揉捏欺负美咲吧,反正怎么都比不上你女朋友。”
“没有没有,你的身体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千临涯揉着额头说,“跟琉璃子比起来,虽然你胖了点,但是肉感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被这么一说,宫城美咲马上喜笑颜开。千临涯觉得她肯定是属狗的。
他伸手去捏她的肚皮,捏出一撮肉,说:“你看,也挤不出橘子皮,说明没什么赘肉。”
“什么是橘子皮?”
“就是把肉捏在一起的时候,如果皮肤上变得像橘子皮一样凹凸不平,那就说明含有很多脂肪。”
美咲用双手拉住自己的腹部:“这样?”
“不是。”
千临涯直接上手教,双手在她的腹部移动,一开始宫城还能忍住,接着似乎是哪里的痒痒肉被挠动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再次倒在了地上。
“别、别捏了,痒、痒死了。”
“还没挤出来给你看到呢,来,再来一次。”
美咲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肚皮,来了一招兔子蹬鹰式,双脚连踩,想把千临涯给防出去,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白生生的脚。
“你这个脚就比琉璃子要大一点,而且全是茧,她的脚上一点茧都没有,比你的手还软。”千临涯抓着她的脚玩赏道。
“哼。”宫城美咲听着他抓着自己的脚,却谈论着琉璃子的事,心里没来由泛起一股酸意。
但同时她内心深处又涌出一点点背德的快感,略带娇憨地把另一只脚也搭在了千临涯的手上,把他的手夹住了。
“喂,宫城,我这可是点茶的手,把你的臭脚拿开。”
“就不拿。”
“不拿是吧。”
千临涯抠起了她的脚心,惹得宫城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咯咯笑起来,身体在地上左右扭动,顿时波翻浪涌,满地生光。
“哥,你又在欺负美咲姐了。”
起居室门口传来冷淡的声音,千临涯回头,发现梦叶如同一道白色的幽影般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厨刀。
此时,他的两只手,一手抓着宫城一只脚踝,蹲在地上,双臂分开,推进加速式前压,是开哈雷摩托的姿势。
“对不起,有点得意忘形了。”
千临涯和宫城美咲马上摆出正坐的姿势,好生生地回到了桌子前。
梦叶双手放在胸前,明晃晃的厨刀轻巧地在身侧转动着,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最后说:
“哥哥就是太温柔了,才会拿这个女人没办法,美咲姐也一直在利用哥哥的温柔,看来这是本性中无法根治的顽疾了呢。”
“对不起,会根治的。”千临涯诚心认错。
……托梦叶的福,炎热的仲夏总算不那么热了一些。
千临涯坐在桌前,手机在桌子上打着旋儿。
他响起前世小时候,到了夏天的标志,就是母亲说“走,带你批发雪糕去”,他就会如同跳上一匹小马驹一般,跳到自行车的后座,等着母亲往小卖部进发。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切实地身处夏天的感觉。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带他去批发雪糕了。
“啧,应该跟田鼠太郎说一声。”
刚喃喃自语说出这句话,院子外面就响起“滴滴”两声。
千临涯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院子外面。
他袋鼠一般昂然站起身,趴在窗户前,探着身子往窗外望去。
车门被打开,一只纯白色的高跟鞋首先踏了出来,随后,带着纯白色宽檐遮阳帽,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的醍醐琉璃子下了车。
千临涯一个翻身,就从窗户里面跃到了窗外,他光着双脚,踏上了长满草的院落。
琉璃子双手提着一条薄纱,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推开柴门,摇晃着踏上院子里的土地,细长后跟的高跟鞋踩在步石上,有些站不稳。
已经数月没打理的院子,草都长到齐膝盖,有些都快齐腰高了,光脚踩到草茬格外扎脚,可他全然不顾这些,跋涉在荒草丛中,朝琉璃子走去。
“琉璃子!”千临涯一边走,一边冲那边的女生招手。
阳光下,只穿着吊带连衣裙的琉璃子,从锁骨到肩膀,再到双臂,都白皙得有种透明感,纯白的裙子被完美驾驭了。
她早就看到他了,听到他打招呼,她却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过来。
走到跟前时,千临涯已经可以很真切地看到琉璃子脸上笑盈盈的表情了。
“琉璃子。”
“临涯,好热啊。”
他双手合上去,搂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琉璃子的小腿翘起,宽檐的大帽子掉落在步石道路上,齐腰的漆黑长发披散下来,散发着好闻的香波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把她放下来后,琉璃子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琉璃子,好想你啊。”
因为琉璃子穿着高跟鞋,他却光着脚,两人的身高被拉平不少,一低头,就轻松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琉璃子“咯咯”笑着,在刺目的阳光下,脸上有些发红,笑了好半天,才靠在他肩上,冲着他耳边小声说:“我也。”
“你也什么?”
“想。”
“想什么?”
“想你。”
“走,我们进屋。”千临涯握住她的手说。
琉璃子转身,身后,女仆美惠已经从车上下来,一袭黑衣加墨镜的她,看上去更像极道战斗女仆了。
“过2个小时再来接我。”琉璃子冲那边说。
美惠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她转身,柔软的手掌熟练地旋转、然后十指相扣,另一只胳膊也挽了上来。
“这几天你怎么过的?”
“你呢?你怎么过的?”
琉璃子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可累了。”
“怪我。”千临涯由衷地说。
“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琉璃子看起来对这事谈兴不浓。
“醍醐家呢?受到什么影响没?”
“亏了一些钱,又赚了一些钱。”
千临涯知道,她所谓的“一些钱”,和一般人所谓的“一些钱”,概念肯定不一样。
“要是你再晚几年弄这种事就好了,直接让你去当首相背锅,我也不用操心这些破事了。”琉璃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脾气,但更多的是疲倦。
千临涯没有说话,一俯身,勾住她的腰和腿弯,把她公主抱起来了。
“累到了,我抱你进屋。”
“丢人死了。”
琉璃子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很温顺地缩在他怀里,微微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一点都没有反抗。
忽然,她睁开眼:“你没有穿鞋吧?”
“心情一激动,没穿鞋就出来了。”
“傻子。”琉璃子闭上眼说。
接着,她又小声说:“待会儿你可别用你的脏脚踩我,除非洗脚之后。”
千临涯暗笑:“想让我踩可以直接说。”
琉璃子装睡。
千临涯问:“你腿上的纱巾是怎么回事?裹着不热吗?”
琉璃子腿上裹着纱巾,把下半身挡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琉璃子困顿地说:“进屋再告诉你。”她已经发出“呼呼”的呼吸声了。
用脚开门进屋,小心翼翼地把琉璃子抱进屋里,蹲在地上,她却不肯下来。
“再躺一会会儿……”
千临涯皱眉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安心睡吗?”
“就是的呀。”琉璃子哼哼唧唧。
“哥……”扎着头发的梦叶从起居室出来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
琉璃子马上就利落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用手扶着千临涯的肩膀,非常有精神地说:“我回来了!”
宫城美咲也从起居室走了出来,看到她,表情顿时变得像拆家被发现的哈士奇。
千临涯马上就知道她惊恐的缘由了:她身上又穿着琉璃子的衣服。
069.异色吊带是最棒的
宫城美咲穿着琉璃子的黑色“和服”。
说是和服,实际上只是一件类似和服的睡衣。
漆黑的缎面上印着白色碎花,长度只到腿根处,坐下就意味着走光那种程度的短。
深V领的设计,让山峰之间的深邃的溪谷完全露出来。
再加上搭配着纯洁的白色足套,让这身只有简单黑白色的衣服显得格外色气。
这根本不像是睡衣,倒像是功能性很强的“睡”衣。
也不知道琉璃子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这套衣服放在他家的,也不知道宫城美咲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这套衣服翻出来穿在身上的。
不过就是跟她开了一次哈雷摩托而已,难道她还指望再跟自己来一次?顺势就把胖次露给自己看?
这女人有多执着于偿还生活费啊?
琉璃子走到门厅,看到梦叶和美咲两人都是脸色惨白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不欢迎我?”
美咲好像被琉璃子的衣服同化了,整个人都变得只有黑白两色,原地发抖起来,上下牙撞击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那不是在笑,那纯粹就是吓的。
之前明明告诫过她不要再穿琉璃子的衣服……
这屑女人属实是没救了。
琉璃子却好像丝毫没有看到一般,坦然地经过两人走进起居室,嘴里叫嚷着:“临涯,我渴了。”
“你喝什么?”
“水。”
千临涯走进厨房,正准备给她倒一杯水,梦叶走上来,抢走了他手上的水壶。
“真是的,一来就使唤哥哥做事。”
梦叶一边倒着水,一边皱着眉头说。似乎心里非常不满。
“没事的梦叶,倒杯水而已。”千临涯挤开她,拿走了她手上的水杯。
“不行,哥哥不能一开始就这么听她的,以后,就算、就算、就算她成了……嫂子,肯定也会天天使唤哥……”
千临涯没料想到她会考虑这么远,只得宽慰道:“一般来考虑,她们家会有佣人,我也不用做很多事。”
不过,千临涯也没有觉得梦叶小心眼,毕竟他和妹妹在家时,她就从来没让他做过家务事,自然不能接受别人使唤他。
千临涯拿着水杯,和梦叶一起走进起居室,此时宫城正坐在墙角的电视机旁边,似乎想变成电视机的同伴。
“给。”千临涯放下杯子。
“咕——”琉璃子拿起杯子就是一大口。
很满足地放下杯子后,毫不淑女地擦干下巴上的水珠,琉璃子目光移向梦叶:“妹妹又变漂亮了呢。”
梦叶显然没料到会被夸奖,脸有点红,磕磕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凑过来,轻轻抚摸着梦叶的头发:“多亏你了,这几天才能把我家临涯照顾得这么好。”
“说、说的什么话!我的哥哥自然是我来照顾!”
梦叶虽然想要反抗,但被摸得太舒服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甘心的眼泪涌了一点到眼眶外。
揉完梦叶,琉璃子又伸手在胸前掏了掏,从双峰间掏出一张薄薄的粉色信封,递给了梦叶。
“之前梦叶的生日,我没有办法送礼物,这个就当做生日礼物补送给你吧。”
梦叶接过去,看了一眼琉璃子。
“可以拆开看看吗?”
“拆呗。”
梦叶撕开信封,取出一张竖长的卡片。
“哇!是冬佩利先生的纪念版书签!”
看梦叶捂着嘴,眼泪快出来的模样,千临涯凑过去,看到卡片上画着一只黑色的鸟,样子看上去很呆。
“谢谢琉璃子姐!”梦叶把卡片放在自己胸前,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千临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自己都不知道梦叶哪里去喜欢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琉璃子是怎么知道的?
又看了看梦叶,她已经是完全被摆平的状态了。千临涯不禁觉得有点微微脊背发凉。
自己也好,梦叶也好,都被琉璃子给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这样下去,老千家迟早被醍醐琉璃子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女人也太厉害了。
不过……千临涯又看了一眼努力试图淡化自己存在感的宫城。
好在琉璃子没有计较宫城穿她衣服的事,看来她可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件衣服了。
摸了两下梦叶,琉璃子又对临涯说:“临涯,帮我去把那边衣架子上我的衣服拿过来。”
“衣架子,哪有衣架子?”
“就在那里啊,没看到吗?”
千临涯顺着她的手指往前看去,正好看到了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宫城美咲。
“呃,琉璃子……”千临涯欲言又止。
糟了。
“快帮我把衣服取过来,我今天要换那件。”
“琉璃子,你看清楚一点,那不是衣架。”千临涯还在试图挽回局面。
“什么不是衣架?说什么胡话?我的衣服不是挂在上面吗?”醍醐琉璃子的脚在桌子底下无聊地抬起又落下、抬起又落下。
看着琉璃子脸上露出的表情,千临涯知道,她肯定早就发现宫城的事了。只是她故意拖到现在才说,为的只是多折磨宫城一会儿。
多么可怕的一个女人。
“快去帮我拿。”她再次催促。
千临涯看了眼宫城,对方惊恐地用双臂护住了胸口。
“算了琉璃子,放过她吧,她也就是恶作剧而已。”
琉璃子抬眼扫了她一眼,说:“哦,看错了,原来不是衣架,而是那个女人啊。”
在说“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咬字特别清晰。
“对对,琉璃子,那是个女人,不是什么衣架子。”千临涯擦着汗,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说着。
“那么,就是说,那个女人,穿着我的衣服,诱惑我的男朋友咯?”
房间里的气温陡然下降了。
宫城美咲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可能是衣服都洗掉了吧。”千临涯继续解释道。
“那就只穿着内衣呗,反正你又不是没有看过。”琉璃子斜眼看他。
千临涯赶紧坐正了身体。
“哥,我去收拾一下厨房。”说着梦叶就起身就跑出去了。
梦叶这孩子现在学坏了,明明说好和哥哥同生共死的。
琉璃子起身,走到宫城面前,双手叉腰:“喂,你还要穿我的衣服到什么时候?”
“我、我……”宫城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琉璃子皱眉道:“还不快脱下来?”
“现、现在?”
“对啊,不然呢?我要换这身衣服,不是说了吗?”琉璃子叉腰说。
宫城美咲把双脚上的足套脱下来,露出了白白净净的脚和脚趾。
“继续啊。”琉璃子把足套踢到一边,“还有衣服呢。”
“我、我、我进去换……”宫城站起来,准备进房间里,却被琉璃子拉住了后衣领。
“不用进去了,就当着临涯的面吧,反正他也想看。”
“我、我、我里面没有穿……”宫城吸着鼻子,她真的哭了眼泪出来,两滴。
千临涯都看不下去了。
女王形态的琉璃子青出于蓝,比她妈妈舞衣子更可怕。
他站起来,将手放在琉璃子肩上:“算了琉璃子,咱们别欺负她了,让她进去换吧。”
“哼。”琉璃子抱住双臂,似乎对自己的男友帮忙求情很不满。
千临涯冲宫城使眼色,她趁机溜掉了,过了会儿,一件带着宫城体温的衣服被叠好送了出来。
琉璃子拉着千临涯进了他的房间。千临涯还想帮她把脱下来的足套捡起来,却被琉璃子拉走了。
门被关上了。
因为窗帘被拉了下来,房间很阴暗。
琉璃子裹在身上的薄纱终于掉落下来。
“终于……”琉璃子抓住千临涯的衣领,把他拉到了自己跟前。
“有多想我?”她仰起脸问。
“刚才在外面不是说了吗?”千临涯笑了。
“在外面,我不好意思问。我问你,有多想我?”琉璃子笑着把他推到衣橱上,整个身体都靠了上去。
“很想你,非常想你,特别想你。”
“可是我还是感受不到你有多想我。”
“我觉得用文字去修饰我纯粹的思念是种很庸俗的事。”
“但你现在除了语言,还有什么办法能表达你有多想我呢?”
千临涯看着她水润的嘴唇,忽然很想亲上去。
“这样……”
千临涯低下头。
琉璃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暖流在唇前交织,让两人的心跳速率都变得紊乱。
千临涯微微歪着头,让双唇去触碰琉璃子的双唇,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以至于他能看到她唇舌间被津液沾湿反出微亮的光泽。
在双唇交触前的一瞬间,琉璃子偏开了头。
她侧脸贴在千临涯胸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似乎在用力平息“咚咚”响个不停的心跳。
过了好半天,琉璃子才抬起头。
“不行。”琉璃子说,“我要听你亲口说有多想我,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千临涯觉得很遗憾。
本来打算把初吻送出去的。
他清了清嗓子:
“如果非要用语言表达的话,昨天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坐在庭前数步石。”
“数步石做什么?”
“每一秒数一颗,密密麻麻的,一直从庭前数到离院门二十米的地方。”
“然后?”
“步石有多少颗,我就有多想你。”
“步石也不多嘛。”琉璃子撇撇嘴。
“我还数榻榻米上面的梗子,”千临涯说,“我数榻榻米有多少行,每一张都数,先数完了我的房间的,再数起居室的。”
“你也太无聊了。”琉璃子说。
“榻榻米上有多少梗,我就有多想你。”千临涯说。
“那也不算多。”
“我还数了茶枣里凝起来的茶粉团子,”千临涯说,“嗯,这个没有记多少数字,但我把家里存着的5大罐茶枣里的茶粉团子都拍散了,也算一个个数过了。”
“庭院里的步石,加上榻榻米上的梗子,加上5罐茶枣里的茶粉团子,这些的数量加起来,大概就是我有多想你了。”
“你说的这些,一点都不宏大,而且净是些无聊的事呢!”琉璃子环住他的腰,“这几天,你就这么无聊吗?”
“听我说听我说,”千临涯说,“知道为什么我要数这些吗?”
“为什么呢?”琉璃子歪头。
“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你,想你想到发疯,所以只好去数那些无聊的东西了,至少可以不那么想你。”
琉璃子把头埋进了他胸口。
“算你合格了。”
千临涯又问:“琉璃子有多想我呢?”
“哼,我才不要说。”
“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我都说了。”
琉璃子想了想,说:“就好像家里养的一只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狗,精心培养它,从小养到大,突然有一天,这条狗跑掉了,不知道去找哪里的野狗玩了,又想让它马上回家,又不想看到它臭烘烘的回家,又担心它出事了,又担心它被别的野狗拐跑了,就这样满脑子都是它的事,成天都在担心它,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了……”
千临涯静静听着,突然插了一句:“我就是那条狗?”
“……你给我好好听着,”琉璃子拍了他一巴掌,继续说,“就因为很担心它,所以恨不得它干脆死在外面好了,这样就可以不那么牵挂了,然后千百年发誓,等再见了它,一定一脚把这条臭狗踢开,结果等再次见到它时,一下就扑到他怀里了,抱着再也不想松手。我就这么想你。”
千临涯把她抱得更紧了。
“琉璃子。”
她推开他,没好气地说:“对啦,给你也带了生日礼物。”
“是什么?”千临涯上下打量她,好像没什么其他地方可以装东西。
难道她还真有个四次元胸袋?
琉璃子稍微提起自己的白色连衣长裙裙摆:“你看。”
千临涯低头看去,看见裙摆下露出的两条修长匀称的小腿,上面穿着的丝袜,却是一黑一白。
“异色丝袜?!”
顿时,他就不争气的boki了。
“不是叫你看这个啦。”琉璃子双手像撸被单一样,撩起了更多裙子,直至露出了大腿之上的部分。
只见,琉璃子两腿上的丝袜,都是吊带袜,只不过一黑一白。
“琉璃子,你是个天才,”千临涯努力止住口水,“我又成功被你开发出了一种XP系统。”
琉璃子露出困惑的眼神:“我只是早上起来,想穿吊带袜给你,但是试了很久,也没办法决定黑色和白色哪种颜色更好,所以干脆一样穿了一条,你说说,你喜欢哪种颜色?”
千临涯摊开双手,站在世界的中心,朝天空呐喊:
“黑白异色吊带袜是最棒的!”
070.能签个名吗?
琉璃子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原来这样穿是正常的吗?亏我来的时候挡了这么久,生怕被别人看到袜子颜色不同。”
“不,连穿黑白丝袜的都很少,更别黑白色的吊带袜!琉璃子,你是黑白异色吊带袜的第一人!你会成为黑白异色吊带袜潮流的奠基人!”
琉璃子脸上露出难言的表情:“当这种变态领域的奠基人,好像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她今天穿着白色半透明低腰无痕蕾丝胖次,类三角形的髋部腰线往上,经过如同绸缎般柔韧的腰肢,利用腰部陡峭的角度挂着一条黑色蕾丝的松紧腰带。
腰带和蕾丝胖次是同样柔软的材质,印着镂空花纹,腰带下缘,挂着两条异色的吊带,经过平坦的小腹和成了一条线的可爱肚脐,以及胖次,一直往下,挂住两条异色的丝袜。
她穿着白色丝袜的左腿往前一步,踏在右脚之前,两条匀称的腿前后交叠,虽然在形状上不分伯仲,但藏在后面的黑色丝袜腿更加凸显了笔直修长大长腿御姐气质,而左腿的白色丝袜将完美无瑕的腿部肌肤和曲线衬托得淋漓精致。
露出在丝袜以外的肌肤泛着牛奶般健康的白色,单看下来,不管搭配哪条袜子都显得格外合适,如果放在一起看,强烈对比度带来强烈视觉冲击力,这种视觉上的张力又带来别样的感性,好像为了吸睛而用力过猛,显得莫名的色气。
千临涯观赏着这匠心独具的搭配,嘴里啧啧称奇,过了很久,才意识到,琉璃子正双手公主礼一般提起裙子,露出胖次给他看。
想到这里,身上某个地方怒涛般跳动起来(指心脏),仿佛想要冲破束缚(指胸腔)。
美景没有持续多久,琉璃子就轻轻松开双手,白色纯洁的裙摆“刷”地瀑布般倾泻下来,将两双修长笔直全部遮掩在里面,只俏皮地露出两只穿着不同颜色丝袜的三寸小脚。
“啧。”千临涯发出不满的声音。
“看够了吧?决定好没?选哪种颜色?”琉璃子歪头问。
“原来刚才是让我选颜色吗?”千临涯这才想起正事,他扶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我还是觉得目前就很好。”
“不行,只能选择一种,黑,还是白?”
认真地纠结了一番后,千临涯抬起头:
“琉璃子,你真的是为了让我选择,才特意穿成这样的吗?”
“不然呢?”
“琉璃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不是一直都对你这么好吗?”她撩起头发。
“那为什么不直接满足我的XP系统呢?”千临涯沮丧道。
“那当然是因为你的XP系统太怪了。”琉璃子抱着双臂,“快说,黑还是白。”
这真是个相当艰难的选择。
黑色更有诱惑力,更能衬托出琉璃子高挑的身材;而白色则只有琉璃子才能驾驭,更能凸显她性格中软萌的部分,和她御姐型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萌。
哪一样都难以割舍。
“黑色……白色,果然还是白色吧,嗯,白色。”千临涯最终道。
琉璃子低头,准备脱下黑色丝袜。
“琉璃子,你对我太好了。”
“都说了,我不是一直都对你这么好吗?还要我重复几遍?”
她高高撩起白色连衣裙的裙摆,露出穿着黑色吊带袜的那条腿,前后手指灵活地一动,吊带袜上的松紧带就“啪”地弹开了,看得千临涯心神一荡。
“琉璃子,我决定了!果然还是黑色好!换成黑色吧!”
琉璃子的双手已经在黑色丝袜的边缘上卷动了,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到底要哪边啊?”
“黑色!”
她低头,重新把黑色那边的松紧带给扣了上去。
“临涯,我要换衣服了,转过身去。”琉璃子捡起了地上宫城美咲刚才穿过的衣服。
千临涯眼前一亮,不过还是好心提醒道:“这个可是刚才宫城穿过的。”
“对啊,喜欢吗?”
“喜欢。”
千临涯诚实地说出想法之后,马上感受到来自琉璃子如电的目光,赶紧改口道:“喜欢衣服,不喜欢人。”
“我换上这件衣服,让你验证一下到底是喜欢衣服,还是喜欢人,不好吗?”
“这种事不用验证……”
“还不快转过身去?”
“哦。”
千临涯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美咲穿琉璃子的衣服,琉璃子又穿上沾着美咲气息的衣服,这样不会刺激过头了吗?
“琉璃子,我能偷看你换衣服吗?”千临涯背对着她说。
“你要是硬要偷看的话,我也拿你没什么办法吧,毕竟你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人,我说什么你都不听的。”琉璃子在身后换着衣服,传来细细索索和松紧带弹在肉体上“啪”的声音。
千临涯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琉璃子,你对我太好了。”
“这个特殊服务是仅限今天一天的,仅限今天,什么都会答应你,”她一边脱下袜子一边说,“以后就不会对你这么好了。”
琉璃子说这话时,表情似乎有些寂寞。可是千临涯光顾着看袜子去了,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琉璃子,我发现,单腿黑色吊带丝袜也蛮可爱的,单腿。”
“另一条腿呢?”
“裸足。一条穿着,一条不穿。”
“临涯,明明在别人面前,你是那么一个风雅之人,为什么在我面前,就显得这么猥琐呢?”琉璃子叹了口气,面向他。
千临涯用手按住心脏:“诚实,琉璃子,对你我必须诚实,只对你。”
换好衣服后的琉璃子看上去累坏了。对于她的身材来说,这件衣服体验完全不同,领口部分有点偏小了,下摆部分有点偏短了。
她躺在了千临涯根本没来得及收拾的被褥上,长出一口气:“好了,这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了,满意吗?”
“这是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千临涯:“好了,换你来对我好了。”
“你想怎么好?”
“就我们之前做的啊,”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比如说……电气按摩……什么的?”
听到那个词,千临涯脸一红。
“琉璃子,小点声,说不定她们在外面偷听呢。”
他还没有做好马上就适应琉璃子节奏的准备,但看来琉璃子已经迅速进入状态了,看看她的表情就明白,进入这种状态的琉璃子,不满足她是不可能被放过的。
“踩吧,”琉璃子姿势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脸可怜兮兮,“用你的臭脚。”
“我的脚不臭吧?”千临涯汗下。
“不,它很臭,”琉璃子小声说,双手把脸埋了起来,小小的双脚脚心却拼命朝上,“又臭又硬,还流着臭汗,汗涔涔的,还很大。就跟你放在我家茶室外面的那颗破石头一样。”
“嗯??不要那样说我的石头……不是,我是说,不要那样说我的脚。”
“而我,这么小小的,又可怜,被你始乱终弃,可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就是这样的我,你还忍心踩来踩去,嘤嘤……”她倒是越说越入戏了。
他额头一跳,现在是真有点想踩她了。
……
把胳膊借给琉璃子后,她就在上面很安逸地睡着了,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千临涯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黯淡了下来,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两人的身体上。
“笃笃”。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嗯?”千临涯用嘶哑的喉咙发出声音。
“哥,那个女仆,来家里了。”
“嗯。”千临涯感觉自己还没睡醒。
推了琉璃子的肩膀两下,她披散着头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
“美惠来了。”
“让她等一下吧。”
“今天什么安排?晚上是回家,还是留下?”
琉璃子头发上一根呆毛竖了起来,肩膀上袖子滑落下来一半,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后说道:“真舒服啊~”
放下双手,琉璃子在千临涯脸颊上亲了一口:“好久都没睡这么安心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把呆毛捋了下去。
“要回去了吗?”
“不,我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琉璃子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
“承诺?”
“你忘了?约会。”
千临涯想起来,好像之前是有那么一次,要还给她一次满意的约会。
“现在?”千临涯站起身。
“出去等我换好衣服。”
千临涯走到起居室时,妹妹和宫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穿着西装小夹克,内衬白色衬衣的美惠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师傅,你们不会……做了吧?”大小眼瞪着他。
“想什么呢,”千临涯轻轻踢了她一脚,“只是单纯睡了一觉而已。”
“幸好美穗今天回家了,不然,她一定会学坏的。”宫城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梦叶低着头,满脸全黑,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好像听到在说什么“迟早有这一天的”。
只有女仆一脸淡定,好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
罢了,罢了。千临涯心想。
这几天,他虽然看上去没有操心过什么,每天都是悠哉度过,但实际上他一直茶杓不离身,随时准备展开【不动】的【独坐莲台】领域。
即使是在夜里睡觉时,他也是趴在起居室的桌上睡的,靠清心茶勉力强撑,这样才可以在确保发生危险时能第一时间保护所有人。
每口饭菜、每次饮水,他都要抢先尝试。
总是坐在窗口,或是待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这样来吸引潜在敌人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他还要尽量表现出漫不经心,以免让梦叶她们感到慌张。
时不时还要安抚她们的情绪,让她们不至于在家里呆的太闷,闹着想出去。
琉璃子虽然没有和他在一起,但是在不同的地方,她也一定和他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管是家族那边的,还是敌人那边的。
可是在见到彼此时,谁都没有说自己遭受了什么,只是用尽全力宣泄着自己的思念。
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是索取着对方的爱。
癫狂的身体触碰背面,藏着的是渴求对方没有改变的心意。
在发现对方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依然没有改变,其他便不需要再过多解释说明了。
只要知道,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无条件、也不要求回报地、永远相信自己。这就够了。
他不用傻傻地问对方的心意,因为不需要。
他相信琉璃子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千临涯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因为各种偏离,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
……
车子停在总武market的店面门口,千临涯和琉璃子一齐下车。
这里在繁华的池袋地铁站口,往左往右看都是店面,什么都有卖。
因为对东京不太熟的千临涯实在没有筹划一场约会的本事,于是两人就很随缘地说着先一起去逛街算了,于是就到了这里。
黄昏后,乌鸦从头顶飞过,红男绿女们在都市商海浮沉着。
千临涯被拉着手,走到总武里,东张西望的。
“琉璃子,感觉街上的人都在看我啊。”
“是吗?”
琉璃子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不少人盯住了千临涯的脸。
两人现在都是高颜值份子,走在街上有回头率是正常的,但一般不会有人看过他后,还捂着嘴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买个口罩戴着吧。”琉璃子不知道为什么语气有点不好。
“不至于吧?”
“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你已经出名了。”琉璃子直视他道。
他出名了,她却看上去一脸不高兴。
“出名了?为什么?”
说完,他就明白了。
尽管之前那个逼某麻大嘴巴喝废水的视频,自己很小心地调整了角度,没有多少露出自己的脸,但后来他的辱骂视频可是被顶上了推特趋势榜第一。
虽然来自上头的威胁过去了,但现在过于出名的自己,不知道跑到民间遛达,会遭到极端分子怎样的对待。
他可是仅因为辱骂就被无数人追捧而火的,据说背地里还有个什么“千临涯后援会”闹得红红火火。
要是在宫城美咲身上发生过的遭遇在自己身上再发生一边,他可受不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琉璃子才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比起面对不可知的危险,她宁可他默默无闻。
有些路人显然认出了他,开始趁他不注意对他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在说他什么。
当然,现在他的风评两极化,对于一部分是“叛国者”,对于另一部分人则是“明日之星”。
也就是说,他现在走在街上,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会是天使还是恶魔。
远处,两个打扮入时的女生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那个上了推特趋势榜的千老师吗?”
那个染着红色头发打扮艳丽的女生,把手机放在胸前,一脸含羞却大胆地朝这边问。
而站在她旁边穿蓝衣服的短发女生则捂着嘴,一脸笑着看向这边。
“啊,呃,我是。”千临涯觉得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必要再说谎了。
“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吗?”对方递过来一张小本子和一支唇笔。
071.冷空气和琉璃很有透明感
“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吗?”对方递过来一张小本子和一支唇笔。
“……啊,好。”
从来没有过签名经验的千临涯有些笨拙,也很好说话。
对面的两个女生明显雀跃起来,但千临涯感觉手里握着的小手一紧,琉璃子把他狠狠捏了一下。
糟了,琉璃子要生气了。
他不敢拖沓,很快在递过来的本子上签上了“一期一会,自当珍重”几个字,并且署上名字。
“能跟我朋友也签一个吗?”对面的女孩又翻开一页。
“好。”
千临涯又一模一样签了一张。
感觉没有签名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他把本子递了回去,那女孩拿过去后放在嘴边,忸怩地问道:“我能否冒昧问一下,你和你身边这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呢?”
不用回头,千临涯就知道琉璃子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她心里肯定在想“哪来的女人,居然管到我头上来了”之类的事情。
“这是我女朋友,世界上最可爱的女生。”千临涯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果然。”前面的女生轻轻挥了挥手,“打扰啦!加油哦!”
也不知道是让他加油什么。两个女生一起跑开了。
他转头看着琉璃子:“我回答得怎么样?”
“哼。”
琉璃子抱着双臂扭头就走。
“琉璃子,生气了?”
琉璃子不答。不答就代表生气了。
“在别人面前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千临涯继续问。
终于,琉璃子似乎被他问烦了,语气略暴躁地说:“是啊,要是流传出去,你的后援会都会疯掉的吧。”
后援会?我还有后援会?
千临涯顿时满头问号。
他现在对这种组织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感觉很害怕。
说完这话,琉璃子就再也不肯说话了,只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其实在外人面前,琉璃子很少生气。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只情绪失控过三次。
一次是野点茶会上,被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很在意千临涯的那天,她当众摔过东西;
还有一次是千临涯决定去跟宫城美咲约会那天,她又摔过东西;
最后一次则是他Misaki后援会的阿用水果刀刺伤那次,她的暴言攻击差点让宫城美咲羞愤自尽。
随着对她了解的深入,千临涯逐渐认识到,尽管大小姐经常性冷言冷语,时不时毒舌让人受不了,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会砸东西,但那大多只是她因为不能用语言表达真实情感而感到郁闷,并不是一定是在对特定某个人生气。
而她真正生气的时候,要么跑去弹钢琴,要么板着脸。就像现在这样。
琉璃子粘起人来很可爱,但不理人时会让人加倍难受。千临涯自然想让她继续粘着自己,刻意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想逗她开心。
可能是最后他高调宣示女朋友的那段话起了一点作用,过了会儿,琉璃子的手又重新挽上了他的臂弯。
“琉璃子,你不生气啦?”
“哼。”
“说起来,虽然我刚才一直在哄你,可是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也没对那两个女人多说什么吧?”
琉璃子站定,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是个呆子吗这都不懂”,但过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暴躁地说:
“少废话,去买口罩去。”
因为是自己的锅,就算被琉璃子小小发了场脾气,千临涯也没有反抗的理由。两人从屈臣氏出来后,千临涯脸上已经多了一副黑色的棉口罩。
戴上遮上整张脸的口罩后,关注他的人顿时变得少很多了,现在回头的,大多都是在偷瞧他过于美丽的女朋友。
“琉璃子,你最近去了学校没?学校里的人对我是怎么想的?”千临涯突然问。
“怎么,考虑起自己在学校的风评了?”琉璃子没好气地说,她还的气还没完全消,“想要勾搭学姐学妹?”
“怎么会呢,我已经有你了,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在学校里也是一样风评复杂,我该怎么回去上学啊?”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自己的风评过?”琉璃子冲他翻了个白眼,“回去老实上课就是了,反正不会变的比你下跪表白后更好。”
千临涯汗下,没有说话。
他又替原主背了一锅。
“那我们去学校之后,要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呢?”千临涯问,“我们是表现得像情侣一点,还是矜持一点?如果成天黏在一起,感觉会引起不满吧?”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琉璃子冷冷回答道。
“我当然应该考虑,想到要回去上学,我有点焦虑了啊,”千临涯说,“我现在感觉回去学校,是在面对一群陌生人啊!在汹涌的孤独面前,你是我唯一的光啊!”
琉璃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干脆地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生气吗?”
“为什么?”
“我宁可你什么都不是,安安静静当一个笨蛋,也不想你到处出风头,然后面对一大堆危险,懂吗?”
“懂……”
“所以,回学校之后就老老实实呆着,什么也不要乱想。懂吗?”
“懂……”
池袋的总武M,厉害程度还是超出了千临涯的想象。
本以为琉璃子这样高颜值的女生,就已经是鹤立鸡群级别的存在了,却没想到,商城里还有各式各样穿着大胆的女生。
有时候擦肩而过,那些女生还会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眼睛。
因为他身材挺拔,再加上被动发动的【眼语】,他很难回避这种眼神上的勾搭。
于是他干脆不去看人,专门欣赏各种店面,研究现在的潮流。
仔细想来,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他都很少和女生一起逛街。
看到橱窗里摆出的各种衣服,在别人眼里是寻常风景,对他来说却触发了更多灵感,有时还会在心中暗暗做下笔记。
连核废水都请首相喝了,这么平常的体验却逛出了新鲜感,也算是很稀奇了。千临涯自嘲地想到。
不知不觉乘上手扶电梯来到二楼。日本人乘这种电梯都是靠右站,潜规则的力量太强大,他也只能入乡随俗,靠右站在琉璃子身后。
大胆的衣服已经被千临涯弄皱了,琉璃子换上了很寻常的白色上衣加黑色短裙的通常搭配。
盯着琉璃子微微被顶起的裙子后边,又往上打量她微微露出一点的纤腰,千临涯忍不住在后面说:“琉璃子,你真好看。”
琉璃子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请不要在公众场合发情。”
“??我明明只是很正常地夸你的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夸哪里吗?”
两人上了二楼,她牵引着他直奔主题。
“过来。”琉璃子拉着他,走进一家店。
千临涯刚开始被她拉着手,懵里懵懂进去了,接着又马上退了出来。
“琉璃子,是内衣店啊!”
在日本,单身男性如果进入内衣店会引起怀疑。就算不是单身的,为了避免麻烦,也会站在店外等候。
这等知识,千临涯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敢进去。
琉璃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说:“你这样的,没事的。”
说着,就拉着他走了进去。
这家内衣店里的衣服,很多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如果说今日要总结一个成语,那么想必就是“大开眼界”了。
可是今天这眼界开不得。
尽管堪破本相地说,这些无主的内衣,不过是一堆特定组合的布料而已,看它们也就只是看。
但如果使劲看来看去,容易引起误会,被当成了图谋不轨者,那就得不偿失了。
千临涯努力保持目不斜视,尽量不让视线去接触那些他不了解的未知领域。
内衣这东西,如果穿在梦叶或者琉璃子身上,他应该义不容辞地看、光明正大地看;但穿在别人身上,在看之前就需要征得对方同意了。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琉璃子挑了几件内衣,钻到试衣间里面去了。千临涯等在帘子前,不远处一个女店员走过来,他顿时变得有些慌乱。
“我是跟……同伴一块儿过来的,她现在进试衣间了。”千临涯在对方开口之前就解释道。
女店员非常亲切地问:“请问您的同伴和您的关系是?”
“是女朋友。”
“这样啊。”
女店员点头走了。可能是错觉,感觉她有点失望。
琉璃子走了出来,拿着一堆内衣到收银台去了,过了会儿,就提着一个小纸袋走过来,把纸袋扔到千临涯怀里。
“临涯,帮我拿。”
抱着她买好的内衣,千临涯忽然想到,这些她刚才试过的内衣,岂不是还带着她的体温?
但是想到这一点又如何?难道我想伸手去体验一下余温吗?我又不是变态?!
“愣着干嘛?傻傻呆呆的。”琉璃子走回来,挽上了他的胳膊,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琉璃子,如果我哪天彻底沦为一个变态,请记住,”千临涯深吸一口气,“我曾经纯洁过。”
“是吗?没感觉。”她轻飘飘地答道。
两个人又逛到一家小饰品店,店里装潢得非常具有少女可爱清新风,店里挂着摆着的商品也都是那种亮闪闪、毛茸茸、软绵绵,讨女孩子喜欢的物品。
琉璃子表现出了她少女的一面,拐着千临涯就转进了这家店,时不时伸手东捏一下某玩偶,西摸一下某抱枕,但是什么都不买。
千临涯忽然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也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既然来到这种店,不买点礼品就说不过去了。
因为存了寻找礼物的心,他一眼相中了一个蓝色的条纹帆布包,拉着琉璃子停了下来。
“琉璃子,你试试这个。”
他把包取下来,放在琉璃子面前。大小姐却皱着鼻子摇头。
他这才想起来,琉璃子从来不穿戴有颜色的东西。
“试一下嘛,我感觉很搭你。”
“不要。”琉璃子转过身去了,去把玩其他东西了。
放回帆布包后,千临涯跟了上去。
他跟在琉璃子身后,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琉璃子,你为什么总是不碰有颜色的饰品啊?”
“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而已。”
“一般来说是不会这样的吧?”
“好吵啊你,”琉璃子不满地回头,最后降低音量,小声说,“我色弱。”
“色弱?”
“没听清算了。”琉璃子转身就走出店去。
千临涯赶紧追上去,跟在她身旁:“听清了。你色弱。”
“啧!”她很响亮地砸了砸嘴,用不满的视线看着他。
“那也不是不穿带颜色衣服,也不戴有颜色饰品的理由吧。”千临涯说,“是因为不知道具体什么颜色,所以干脆不去穿那些颜色了吧?”
琉璃子一副不想多讨论这个话题的样子,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那你讨厌有颜色的东西吗?”千临涯小声在她耳边问。
“……”
“讨厌吗?还是不讨厌?”
“……不。”
“嗯?没听清。”
“不讨厌。”琉璃子小声说。
千临涯拍了一下手:“不讨厌不就好了,你是讨厌分不清颜色的感觉吧?那么从此以后,所有颜色都由我来帮你分辨,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琉璃子抬起头望着他。
“一直压抑着不去碰那些带颜色的东西,也太憋屈了,不过好消息是,你现在有我了,走,给你挑几件你喜欢的。”
千临涯拉着她,又回到了那家饰品店。
“这是蓝色的帆布包,你试试。”
“还有这个,这是橘色的帽子,你试试。”
“这个是红水晶的项链,你试试。”
……
琉璃子按照他的指示搭了几件,带着帽子,双手提着帆布包,翘起脚,做了个可爱的动作,盯着镜子里的人说:“在分辨颜色上,你可能比我强一点,但是你的搭配水平真是一言难尽。”
千临涯觉得被刺伤了。
最关键是,好像她没说错,给她挑的几件,还不如她自己搭的纯黑白两色的衣服好看。
把饰品放回去后,琉璃子走到柜台前,把那个帆布包放在了桌上。
“怎么了?喜欢这个吗?”千临涯走到她身边问。
“这个还可以。”
千临涯忍不住笑了:“我来付款。”
“不用了。”琉璃子已经丢出了信用卡。
服务员小姐姐满脸笑容地说:“蒂芙尼蓝的帆布包一件,承惠7700円。”
“等下,”千临涯伸出手,询问道,“这是蓝色吧?什么叫蒂芙尼蓝?”
“蒂芙尼蓝是一种颜色呢先生。”
“蓝色就是蓝色,为什么要加蒂芙尼三个字?”
“……因为它不是蓝色呢。”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蓝色好吧?”
“那边的才是蓝色,这个确实是蒂芙尼蓝。”
“那不是深蓝色吗?”
“……”
“噗嗤!”琉璃子在旁边听着千临涯和店员一本正经的对话,忽然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快,她的笑发展得强烈起来,捂着肚子,在一旁笑个不停。
为了压抑自己不够淑女的笑声,她看上忍得很辛苦,肩膀都抖个不停。
“还说,还说‘现在有我了’呢!大言不惭的家伙,根本也是个色痴嘛。”
千临涯微微张嘴看着她,说不出话。
好久都没看到琉璃子这么健康地笑了。
好容易她的笑声才停下来,扶着千临涯的肩膀,对店员说:“不管是什么颜色,我要了。”
结账后,两人肩并肩走出店子。
“喂,我色弱的事情,可不要让别人知道哦。”琉璃子小声说。
“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因为,这件事,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琉璃子挽紧了他的胳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了呢。”
千临涯没有说话。
他暗中发誓:这个秘密,会成为带进坟墓的那个秘密。
072.像我的喜欢被你看穿
最终还是琉璃子自己结了账,送礼物的作战暂时宣告失败了。
千临涯左右还是想自己买一个有纪念价值的东西送给她,于是变被动为主动接过了约会的主导权。
他想着偌大一个商城,总能找到合适的礼物的。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因为不熟悉地形加上完美主义作祟,他寻找礼物的行动变成了单纯拉着琉璃子瞎逛。
徒劳无功地上下楼又瞎转悠了一层后,千临涯感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看琉璃子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感觉,好像还挺享受被他拉着什么也不用想只需乱逛即可的感觉。
然而蒙在千临涯心头的失败主义阴影越来越重,最终他决定到一楼看看整个商城的品牌布局图再有的放矢,结果路过一家店子的时候,被一个热心的店员给拦住了。
“先生您好,我们最近有在做活动,只要当天情侣一起到店,对戒可以打对折哦!”
听到这个,他眼前一亮。
这不正是自己要寻找的完美的礼物吗?
他拉着琉璃子的手,踏入了这家店子,而后者相当顺从地跟他一起进去了。
这是一家叫IF的品牌首饰店,主营是戒指,打出的噱头是“一生仅可定制一对”。
这种品牌的戒指,需要凭身份证等有效证件,才可以定制,定制后,男女双方的名字会被刻在戒指上。
一旦领取了戒指,这对男女便再也不能拥有这个品牌的另一枚对戒了。也就是说,这种品牌的对戒,一生一世只有一双人才能持有。
当然,你去别的品牌买戒指这家店自然管不着。但这种噱头营销策略的讨巧处在于,那些热恋中占有欲强的情侣,会强迫彼此必须要买这个品牌的戒指,以证明对方就是彼此生命中的唯一。
千临涯自然知道这家店这种营销噱头的深意。对于一生限定一次这种条件,他并不在意。反正他自认为,在此时和琉璃子决定此生唯一对戒指,以后并不会感到丝毫后悔。
他把这家店的定制规则给琉璃子说了一边后,琉璃子挽了挽鬓角的头发:“然后?”
“什么然后?”
“然后你想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的戒指只能和唯一一个人分享哦,”千临涯强调,“唯一一个。”
“是吗?”琉璃子冷笑,“入股这家企业,我不信他们不给你造第二枚。”
“原来你是这种思考回路吗……”千临涯感叹有钱人的想象力就是不一样。
琉璃子指着玻璃柜对店员说:“把这对给我拿一下。”
店员把她挑的那枚取出来后,琉璃子塞给他一枚戒指,自己则戴上了一对中的另一枚。
“戴上看看。”
千临涯也戴上后,琉璃子抓着他的手掌和自己的手掌并在一起,在灯光下反复移动角度。
接着,她又拉住他的手,转动手腕,观察着对戒反光的细节,接着又十指相扣。
琉璃子弹钢琴的手指纤长白皙,千临涯点茶的手掌宽厚细腻,都是很好看的手,帮他们取戒指的店员都看得有点呆了。
琉璃子问:“怎么样?”
那店员连连点头:“太合适了!”
“不是问你,我是问你,”琉璃子不客气地晃动了一下千临涯的手掌,“怎么样?”
“很好看。”千临涯由衷地说。
“还好吧,我觉得一般。”琉璃子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
“再试一下这一枚。”
在琉璃子的指挥下,两人试了五六种样式,每样都戴在一起细细观察一番,虽然千临涯觉得哪样都可以,但最后琉璃子的评价都是一般。
这让他简直有点怀疑,她到底是来试对戒的,还是来拉手秀给别人看的。
琉璃子指着试过的一款对戒对店员道:“这款多少钱?”
“今天的折扣算进去的话……一共156万円。”店员倒没玩什么营销手段,老老实实报出了价格。
听到这个价格,千临涯心中一惊。
他现在还自居为有钱人,几百万什么的刚开始没有放在眼里,现在听到这个价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
好像,他没有这么多钱……
之前他的钱,绝大部分都还给琉璃子了,另一部分则打给了宫城美咲,用以了断和她一期一会之缘。剩下的全部换成了外汇,藏在自家榻榻米地板底下。
因为这几天没法出门,今天是第一次出门,他还没来得及把钱换回来。他现在身上只有十几万,买这对戒指是远远不够的。
“哼——”琉璃子拖长声音,端详着手里的戒指,似乎在琢磨这戒指的品相如何。
“请问,今天先定下来,明天再付全款可以么?”千临涯小声问店员道。
“可是,折扣的话……”店员露出为难的神色。
“折扣能帮我保留吗?今天没有带那么多现金。”
“我去帮您申请一下。”店员鞠躬后,一路小跑离开,接着很快又回来了。
那店员看上去很雀跃的样子,挥舞着手:“先生,我帮您申请到了,只要今天交付定金,15个工作日内交付全款都可以按照今天的折扣价!”
千临涯正在喜出望外之时,旁边的琉璃子忽然问:“这个定制的话,需要多久?”
“快的话5天,如果排队的人比较多的话……”
“那就算了吧,”琉璃子拉着千临涯的手准备离开,“我等不了那么久。”
琉璃子拉着男朋友离开这家店,千临涯还回头看了一眼:“可是琉璃子……”
“那都是装出来给你这种没什么坏心眼的人看的,实际上都是营销手段,不用同情她们。”琉璃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我倒不是想问这个,我是想问,你要去哪里吗?为什么等不了?”
“……”
琉璃子回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差不多该给你买件衣服了。”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哈?”
千临涯稀里糊涂地被拉到了男装店,又被稀里糊涂地塞进怀里一大堆衣服,又稀里糊涂地被推进了试衣间。
把怀里各式各样的男装放在试衣间的凳子上,堆起来快形成一座山了。
拿起其中的一件,放在身上比了比,再看看凳子上那座“山”。
被抽走一件衣服,好像只被抽走一根丝一般,“山”丝毫没见变少。
千临涯第一次感受到逛街的痛苦。
帘子外面,传来琉璃子的声音:“我又找到一件很适合你的T恤。”
“琉璃子,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千临涯躲在里面拼命回答。
“刷!”
帘子被拉开一半,一个婀娜的影子闪了进来。
帘子又被拉上了。
千临涯此时裤子刚脱下来,衣服也只扣上两颗扣子,凌乱不堪。琉璃子手里抱着一件T恤,和他对上眼睛时,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件也试试。”琉璃子把怀里的T恤扔到椅子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琉璃子,这里有点挤,我放不开手脚了。”
千临涯说的是实话。他感觉,光是琉璃子胸前的东西,就占走了一大半空间,自己试衣服时,很难不撞到上面去。
琉璃子却没有管他的窘迫,而是不住上下打量他,最后,视线干脆毫不掩饰地定在了斜下方45度:“外形上倒是没有问题,怎么今天穿的内裤却这么土?”
“啊这……”
他今天确实穿着以前的内裤——是一条红色的三角裤。本着勤俭节约、能穿则穿的精神,以前穷时买的衣服都还在继续用着,并没有换。
寒酸的内裤包不住已经有一定规模的那家伙。被琉璃子毫无遮拦的视线盯着,那家伙还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所以他越发窘迫了。
“还好我想到了。”
琉璃子伸手,在衣服堆里捞了一会儿,捞出来一条黑色男士平角裤。
“先换这个吧。”
“琉璃子?!”千临涯走音了。
她拿着那条内裤在他面前抖了抖,努力装出正经的样子说:“先把里面的换过来。”
说完,她终于忍不住破功了,嘴角一咧,脸上挂上了一丝邪气凛然的笑容。
“琉璃子?!你果然是在使坏对吧?”
“不做到内外都精致是不行的。”琉璃子还在重申她的观点。
两人正说话间,隔壁试衣间的门帘“刷”地一声被打开了。
接着,解开腰带、皮带扣撞击的铁质声音,就在一个门板之隔的隔壁试衣间响起。
千临涯用手捂住琉璃子的嘴,心脏紧张地快要跳出来了。
隔壁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这间的异样,只是正常地换着衣服。千临涯松了一口气,但他感觉掌缘微痒,一回头,发现琉璃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并且发出粗重的呼吸。
“!!”
千临涯被推到了墙壁上,发出轻轻的“咚”的一声。
琉璃子的气息喷散在他的胸口和脖颈处,琉璃子凹凸有致的身躯完全贴合了上来。
他小声对着她耳边说:“不是才玩过一次吗?”
“可是我又……忍不住了。”
“啪。”
什么东西被翻开,某个东西闪亮登场般跳了出来。
他感觉她双腿慢慢夹紧。他闭上眼,高高仰起头,努力不让喉咙里发出声音。
一双冰凉的手摸进了还没换好的衣服里,他也将手掌覆盖到她的身躯上,顺着她水蛇般苗条的腰部移动。
隔壁的男人似乎是换好了衣服,“刷”地一声拉开门帘。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怎么样?”
另一个声音响起:“上身如果再……”
“啪。”
千临涯悄悄解开了黑色丝袜的吊带扣,接着,又解开了另一只。
全靠松紧带使劲的黑色袜子,如同蛇褪下的皮一样软绵绵地落下一条,露出琉璃子整条白皙的腿部。
如果此时有人趴在地面,从帘子外往里看,应该能看到:一双穿着男士短袜的、脚掌较大的脚,和一双小小的、穿着黑色丝袜的、高高踮起露出脚心的女生小脚,不分彼此地并列在一起,就这么踩在地上,连鞋子都没穿。
如果被发现了,恐怕不止是桃色新闻那么简单吧,以我现在的身份。
千临涯这样想着。
可是他无法拒绝琉璃子。
……
琉璃子脸上的红潮未退,抱着一堆衣服跑出去了。
千临涯用手扇了扇下半身,让潮热的气息散开,过了会儿,才感觉心跳速度变缓一点,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找自己的衣服。
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的裤子不见了。
“糟了,莫不是被琉璃子给当做新衣服抱走了?”
他随手摸了一条男装休闲裤套在身上,遛达出了试衣间,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琉璃子的人。
心中焦急,走出店面后,警报器响起“嘟嘟嘟”的声音,引起了一阵骚乱。他用所剩不多的钱结账后,穿着刚买的新裤子,跑到商城的外面四处寻找琉璃子的踪影。
在商场中间的临时租摆摊位上,他意外发现了琉璃子。
她手里挽着千临涯刚给她买的帆布包,脚边地上着摆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千临涯的衣服,她高挑的背影站在那里,正在认真对比着某样商品。
千临涯静悄悄地从她身后靠近。
凑近后,他才发现,琉璃子手里拿着的,是两枚戒指。
确切的说,是一对对戒。
只是,这对对戒,比起刚才IF店里的那对,就显得太简陋粗糙了。
既不是铂金,也没有匠人的手工打造。
充其量就是个铁指环。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样式还算不错。
看来,刚才拿走自己的裤子并不是个失误,而是早有预谋。
她其实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买戒指这件事毫不在乎。
想到这个。千临涯心中好像被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暖流填满了。
虽然这样显得很幼稚,但他就是如同普通高中生那样幼稚地开心起来了。
“琉璃子。”千临涯忽然站在她身边发出声音。
“唔!”
琉璃子明显被吓到了,发出了他从没听过的慌乱声音。
她将视线移向他,瞬间那目光就从惊慌变成了鄙夷,但是脸上却升起红潮,暴露了她心中的害羞。
“老板,这对戒指我买了。”千临涯对摊位里面说。
说着,他就接过了琉璃子手中的对戒,戴上了男士的那一款。
巧的是,圈号正正好好适合他的无名指。
他主动抓起了琉璃子无名指戴着另一枚戒指的手,放在了灯光下。
“还挺合适的呢。”千临涯说,“就把它作为我们一生一次的对戒吧?不需要什么狗屁企业和资本的认证,我以我自己的倔强担保。”
琉璃子用空着的那只手撩开头发,似乎想说点什么讥讽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羞忙,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嗯。”她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073.所以,分手吧
树影横斜,路灯幽暗,水面在星光下漆黑一片,草丛里时不时传出蛙鸣。
夜间的新宿御苑一片寂静。这片前皇家园林最晚开放到下午四点多,但对于醍醐家来说,门限如同虚设。没有人会打扰的公园,倒正中两人下怀,成了幽会的好去处。
琉璃子用戴着刚买的指环的右手,牵着千临涯同样戴着指环的左手,在步石铺的小道上走着,手在空中打着晃悠。
她虽然一言不发,但开心的心情从手心的温暖传到了他这边。
千临涯刚才一意孤行将这对指环买下来,还说了“一生仅有的一对”之类想起来让人肉麻的话,现在的他已经有点后悔了。
对于醍醐家来说,“一生一对”这样重大意义的戒指,应该是那种只出现在拍卖会上、价值千万上亿也不为过的高档钻戒,在路边摊上买的镀铜的铁指环,无论如何不适合戴在醍醐家未来继承人的手指上。
这种指环更像是高中生们买来做游戏的玩具,或者是囊中羞涩的热恋期少男少女一时上头才会买的东西。无论如何“一生一对”这样的意义,都是这对指环不可承受的分量。
不过看琉璃子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昏暗的路灯和皎洁月光交织下的她的脸,长长的黑色睫毛闪动着,如同反射着星光,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好像三分得意、三分开心、三分幸福混杂时才会露出的那种表情。至于还剩下的一分心情是什么,就只有少女自己知道了。
她一点也没有因为铁指环的价格而产生情绪。对于她来说,100円到1千万円之间的价格,区别可能都不是很大。她只是单纯地在为“一生一对”这个只会从昏了头的热恋期青年嘴里说出来的话语而感到高兴。
至少她是真的相信了。
不过看着琉璃子单纯的笑容,千临涯感觉肩头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他是一个从不轻易许诺,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必须做到的人。既然今晚用一对廉价指环获得了琉璃子的欢心,那么为了将她的这份纯粹的欢喜呵护一生,他就必须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以后就算带着这枚廉价铁指环出入隆重场合,也不会遭到人嗤笑的地步。
他不禁遐想未来某天:琉璃子穿着华丽晚礼服,手指在琴键上弹跳,宾客们对她的身姿和琴技感到惊艳的同时,还在纷纷猜测她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究竟是运用了什么工艺,才能造出那种低调的奢华感。
这个时候,千临涯则淡然一笑,伸出手掌道:“各位,拙荆戴着的也并不是什么高档戒指,不过是和我这枚一样的廉价货色罢了,当时只花了3499円就买下来了一对,从那之后就一直戴到了今天。”
宾客们哗然的同时,纷纷表示不信。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怎么可能戴如此廉价的戒指呢?
想到这里,千临涯脸上露出了踌躇满志的表情。
以他现在的身份,还只能靠身外之物的价格来显示身份。但迟早有一天,他会站立在云巅,那个时候,身外之物反倒会仅仅是因为属于他而身价百倍。
“在想什么呢?又露出那种傻傻呆呆的表情。”耳边传来琉璃子的声音。
“没什么。”千临涯收敛神情,“说起来,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呐。”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开学那天吗?”琉璃子好看地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我重新认识到你,”差点暴露自己穿越者身份的千临涯赶紧找补。“明明你是一个那么冷淡,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超高校级美少女,却因为一句话就跟我杠上了。”
琉璃子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哼!”地一声就扭过头去,甩开了他的手。
千临涯知道自己刚才又作了一次死,在琉璃子的抗拒下死缠烂打牵上她的手。
“不过,那样的琉璃子,我也不讨厌呢。”千临涯牵起她的手再次晃悠起来,“上次在这里见到你,虽然我对你表现得很平淡,其实内心深处,实话实说的话,我非常想让你多关注一下我。”
“是因为你好色吧?”一直不肯出声的琉璃子突然说话了。
“我承认我无法拒绝你的颜值,但如果只是简单的归因于好色,也有失于偏颇了。”千临涯说,“那个时候是有些想吸引你的注意,但距离对你有好感可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琉璃子眨了眨眼问。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好好考虑过,语塞了半天。
“果然,不愧是满口谎话的你,连什么时候都……”琉璃子果断语气生硬地开口嘲讽。
“……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你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千临涯说,“可能是翻到你《痴人之爱》的那一天,也可能是给你打针的那一天。”
“那么简单就喜欢上我了吗?”琉璃子脸上露出一丝讥刺的笑容。
“甚至有可能是被你绑到岛上的那一天,”千临涯看着她的眼睛说,“老实说,我也分不清我那是心中对你的,究竟是痛恨,还是痛恨你对我毫不在意。”
琉璃子低头看路,右手微微攥紧:“我那时,也分不清……”
“说起来,琉璃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琉璃子的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忘啦!”
“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
“对我来说,这才不算重要的事呢!”
“还说最后的秘密都告诉我了,我看你身上明明还有一堆事没告诉我嘛。”
琉璃子皱着眉看着他:“果然不该告诉你我的秘密,现在就拿来做要挟了。”
两人吵吵闹闹,跟最初到海岛上时一样斗嘴,但这次已经硝烟味全无。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走到了上次千临涯点茶的位置。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对这个地方,千临涯记忆犹新,他在这里透支身体地点了上千次茶,一战成名,才有了后来的事。
各种方面来说,他都应该感谢那次野点茶会,感谢仓桥,感谢伊织彩香,感谢石田一桥。
如果不是那次茶会,他不会解决迫在眉睫的债务危机,也不会让宗千家回光返照,也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在《侘》刊上留下一笔。
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那次茶会,他不会和琉璃子在一起。
“琉璃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斟酌了很久,才决定在这个具有代表性意义的地方,对琉璃子说他一直想说的话。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琉璃子说。
“你先说吧。”千临涯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忽然就泄了。
“不,你先说吧。”她说,“我怕我说完,你就没机会说了。”
没机会说?
她要说什么?
千临涯思考着,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琉璃子扑上来把他吻住。
深吸一口气,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这句话,几天前他就想说了。
大宗匠那句“和光同尘”言犹在耳,在“同尘”的这段时间里,他想和琉璃子在一起。
一起上课,一起吃便当,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一起放学回家,手拉着手。
这样想着,无聊的高中生活倒变得有意思起来。
月光下,琉璃子看着他,眼神发出如同易碎的水晶般的光泽。
等了半晌后,他问道:“回答呢?”
“等一下,”琉璃子面朝着他站着,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再让我多看一眼。”
“琉璃子?”
可能是看到脖子有点酸了,她才小声说:“临涯,我想说的是……”
“先告诉我你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千临涯的心跳有点加快。
“我想说,我们分手吧。”
莫名的风卷动地上的草尖,从两人间吹过。
“琉璃子?”艰难思考了一阵,才弄清楚她刚才说的是什么,他没有气馁地再次问道,“姑且先不说分手的事,我刚才说的,一起去学校呢?”
她挽了挽发梢,努力让声音保持正常地说:“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出国?”
“欧洲,打理家族在那边的生意。”
“学习呢?”
“在那边会有私塾,天城的学生身份也会保留,如果表现得好,可能一年后就会回来。”
千临涯说不出话。蛙声穿过他们之间的无言。
“那我等你一年后回来。”千临涯说。
琉璃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神情变得决然起来:
“所以,分手吧。”
“为什么?我不懂。”
“哪里不懂?”
“哪里都不懂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琉璃子后退了一步,离得更远了:“我也不懂啊……”
她的声音里含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但她很快就将这丝动摇掩盖过去,继续说道:
“明明只要顺理成章的,我们可以在学校顺利地成为令人艳羡的情侣,明明只要你听了我的,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和我在一起,今后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允许,为什么你非要……”
果然。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这就是当时我的感受,”琉璃子的眼眶发红,看得出来她正忍受着强烈的情绪,“这就是你当时突然反悔,亲手打破我们未来一切时我的感受,你满意吗?”
千临涯无言。
“如果是这样,那就算被你这样报复,我也不冤枉,”他干巴巴地答道,“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可就是不完全是啊!”
一阵强烈的晚风吹过,琉璃子扭过头的瞬间,千临涯看到,一颗泪水,如同新宿御苑静默流淌的河流一样,从她的脸庞静静流淌下来。
琉璃子背对着他说:“为什么你要这么轻易地接受啊?你为什么不多挽留一下?好让我多看看你狼狈的样子?”
“那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千临涯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贫穷的街道,寒酸的茶室,势单力薄的胳膊,在加上我谁也不会妥协却唯独愿意为你妥协的核心,这就是我的全部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都给你。”
“这样你就肯留下了吗?”
“不能。”琉璃子背对着他,大大的摇头,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快意。
“琉璃子……”
“怎么样,今天再次认识到我的厉害了吧?醍醐琉璃子,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狠心的女人。”
“琉璃子,面对着我。”
“你现在就算连你的尊严也一起,跪下双手奉上给我,也阻止不了这一切,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了。”背对着他的琉璃子的声音越来越无法保持冷静。
“现在说注定倒为时尚早。”千临涯说,“琉璃子,转过身来,不要背对着我。”
“我一直在骗你,其实什么都没告诉你,你喜欢的只是虚假的我而已。就像我以为对你了如指掌,却一次次在你身上失算,最后沦为一个过去的我会瞧不起的愿意为男人妥协一切的女人。”
“琉璃子,是家族的决定吗?还是你自己的决定?”千临涯说,“如果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无话可说,如果是你家族的决定,我虽然被重点关注,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少女大大地摇头,有些瘦削的背影轻轻摇晃,仿佛要站不稳。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拉回了琉璃子的肩膀。
此时她眼圈发红,早已泪流满面。
“临涯,颠覆现任内阁,并不是毫无代价,”琉璃子将头发挽过耳后,她的声音随着晚风变得越发温柔,脸上纵横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而我当时的冲动,也并不是毫无代价。”
“你把这当做我对你的复仇也好,当做踢翻首相的代价也好,当做我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一时兴起也好,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如果,这样会让我们两个好受一点的话。”
琉璃子并不擅长说冷酷绝情的话。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里涌出来。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千临涯握紧了拳头,“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对不对?”
少女摇了摇头。
“一年后见,如果,我们还愿意见面的话。”
月光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千临涯才挪动已经僵硬的身躯。
那个外表冷酷,实则内心温柔的琉璃子。
以前她的“报复”,顶多就是用手拉住他的胳膊,看似凶狠——实际上只是在他小腿上轻轻踹两脚。
这导致他对她早已毫无戒心。
他一切都对她敞开着,随时都可以被她伤害。总感觉如果是她的话,伤害了也无所谓。
“该死,琉璃子,这次好痛啊。”千临涯喃喃道。
074.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东京已经连续播报了十天暴雨提醒,同时报纸上也较劲似的连续刊载专家发出的空梅预警,两边对抗似的,让人不知道信谁好。
但从结果上看,此时此刻还是专家略胜一筹。
天空明明已经阴沉得像刚做完家务后漂在污水桶里的抹布,空中的几大块云朵感觉用指尖那么一碰就会裂开口子瓢泼大雨落下来,空气里的湿气让少女裙子纠结、头发黏贴、口干舌燥、胸口发闷,可偏偏就是不下雨。
呐喊和雨水像被棉花堵住一样闷在肚子里,应该有不少人都在发自肺腑地呐喊:给个痛快,快点下雨吧!
河流似的霓虹彩带流淌过车窗,琉璃子用手支颐靠在窗边。汽车车身平稳地行驶在东京的高架桥上,缓缓抬升的路面对面能看到逐渐被照亮的铅灰色乌云。
“好像要下雨了呢。”开车的美惠手里握着方向盘,忽然冷不丁打破车里的岑寂。
琉璃子的表情和来时一样。
车内一切都和来时一样。
除了没有千临涯。
“千老师不知道会不会一直站在那里。”美惠说。
“……”琉璃子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好像是想把胸口的烦闷从呼气中尽数吐纳出来。
“如果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淋湿他。”
琉璃子忽然反手一个无师自通的虎爪,从后座捏住了美惠的喉咙,随后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你果然已经盯上他很久了对吧!?”
车身在高架上走了一个急速摆尾惊险至极的“之”字形,美惠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小姐!我在开车!开车!”
好在她控制住了方向盘,如果不是这几天高强度开车,未必能锻炼出这样的控制力,再加上路面上没有其他车辆,否则此时只怕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来了。
琉璃子的身躯重重落回后座,皮垫发出叽叽嘎嘎的声音,手指揉着额头,仿佛想要把颜色逐渐变深的血管给按回去。
美惠心有余悸地说:“小姐,你这不是挺在乎他吗?刚才说你把他甩了,我还差点信了呢。”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好好闭嘴,要么闭嘴好好开车。”
美惠一吐舌头。
这不是根本没选择嘛。
这么看来,小姐和千老师,确实是结束了。
美惠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和千老师在一起时,大小姐的脾气突然变得温顺无比,像是换了个人。
现在千老师不在了,以前那个乖张的大小姐怕不是要回来了。
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
……
琉璃子重重倒在了沙发上。
看着头发披散在身侧的她,坐在床头靠背椅上的舞衣子,点燃了一根女士万宝路香烟。
“出去抽烟。”
头埋在绵软被子里的琉璃子声音闷闷地说。
“这样是何苦呢,”舞衣子丝毫没有理女儿的牢骚,从嘴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明明用不着这样惩罚自己的。”
“我不是在惩罚自己,我是在惩罚他!”琉璃子双手支撑着身子,像海豹一样抬起上半身。
“就当你是在惩罚他,那现在又是谁哭花了脸呢?”
“诶?”
听到母亲淡淡的话语,琉璃子才发现,大颗大颗的泪水,正滴落到洁白干净的床单上。
这是在港区的公寓里,从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东京塔,如果天气和运气都足够好,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味庵。
可惜现在是在深夜时分,而且天空阴云密布,随时有可能降下倾盆大雨。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独自一人休息的琉璃子,没想到刚应酬完哪里的重要人物、身穿一如既往裸露且华丽的晚礼服的醍醐舞衣子,正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她。
“老家伙们虽然要求你去欧洲好好修身养性,可没不让你带上他啊。”舞衣子的眼波在走廊透过磨砂玻璃的灯光下流转,带着一丝狡黠的意味,“只要你透露一点意思,我不信他不跟你走。”
琉璃子再次趴在床上,一声不吭。
唯独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像个刚满17岁的女孩。
舞衣子扭动身躯,坐到了柔软乳胶垫的床上,靠在琉璃子身边:“而且,不提分手不就好了?告诉他真相,装得再可怜一点不就好了?他只会更加迷恋你,我可怜的琉璃子,虽然一副恋爱脑,却一点恋爱智商都没有……”
“你好吵!”琉璃子的声音闷闷传来,相当粗鲁。
她的母亲把手指放在她的耳垂上,顺着小巧玲珑的耳朵旋涡旋转:“呐,要不要告诉妈妈,为什么突然丧失了和他在一起的信心了呢?”
时针“啪嗒啪嗒”地走,过了好像有三年那么久,琉璃子才鼻子闷闷地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是没有信心,是、没有自信……”
“怎么会?我家琉璃子还会没有自信?”
“因、因为,他不喜欢我。”
舞衣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可惜背对着她的琉璃子并没有看到。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琉璃子呢?更别提那个千临涯了,他是最最喜欢你的人了。”
“如、如果他喜、喜欢我,他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
“你说的是他坚持要大闹茶会那件事吧?”舞衣子笑了,“确实呢,他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到了,却没有计划到你。”
“……”这话好像说中了少女伤心的地方,她再次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过,我的信息渠道更多,却能看到更多不同的东西呢。”
舞衣子的眼睛转动,在没有开灯、只被月光静静照耀的茶几上,散乱摆放着一堆无聊的文件。
那是不知从哪个渠道弄来的醍醐琉璃子的个人简历、无犯罪记录声明、避难申请,甚至还有无聊的带有“醍醐家不被清算的理由”“郑重担保醍醐琉璃子的提请”字眼的等等文件。
可以想象那个少年在黑暗的房间亲笔写下这些幼稚字眼时的模样,别的不提,至少勇气可嘉。不过,神通广大的醍醐家能把这些弄到桌上,就证明少年的努力是可笑的。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无用就是了。
舞衣子收回目光。
“你有没有想过,他看中的并不是你的财产、你的身世,他喜欢的是你,是你醍醐琉璃子本身,”舞衣子久违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他也许会抛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也许已经暗地里下定决心像个凡夫俗子一样靠自己身躯的一把力量养活你,他不奢求你附属的其他一切,只想和清清白白的你在一起,也认真计划过,和你在异国他乡从新开展的二人生活,这样的未来,也许他认真思考过呢。”
时间静静流淌,舞衣子的话语一成不变的速度再次响起。
“可惜的是,最后关头,他还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对你发出那个邀请。就如同现在的你,没有邀请他一起去欧洲一样。”
这番话让琉璃子身躯缓慢僵硬起来。
“结果,他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中国,你也没有邀请他一起去欧洲,你们两个人的顾虑,在我的眼里,却是有点可笑呢。”
舞衣子悠然将香烟扔进了玻璃杯。
“我、我只是不想……”琉璃子缓慢支起身子,“我不想再在他面前那么……卑微。”
“我不想再那么卑微地爱他了。可是,只要爱着他,我没办法不卑微,因为……我爱他,永远比他爱我更多……”
少女总算完整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舞衣子将她温柔地拥进了怀里,毫无保留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没事了,没事了,欧洲之行很快结束,我的琉璃子很快就会回来。”舞衣子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温柔地说,“一年之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谁知道到时候谁才是卑微的那一个呢?”
“偏偏、偏偏这个时候才像个母亲……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大颗大颗的泪水又从琉璃子的眼中涌了出来,她双手抱住了母亲的腰,如同孩提时代一样,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窗外积攒已久的阴云中间,终于绽放出一道闪电。
如同千军万马般纷至沓来的雨声,终于在东京所有街头,隆隆响起。
……
电闪雷鸣。
路边的行道树在风雨中摇摆。
不知道在新宿御苑站了多久,又不知道多久前才浑浑噩噩的回头往家走,又不知道出于什么自虐心理没有打车,而且还走反了方向……
总之,当第一颗雨水落到千临涯头顶的时候,他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有点咎由自取。
他开始在街道上奔跑。
当第二颗连同第二十颗雨水一起砸在他头顶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了,这惩罚未免有点过分了。
雨水砸在身上会疼,这倒是新奇体验。
他冲进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把平时压根不会注意到的透明雨伞,顶在头顶,冲进了雨帘。
对于这种规模的雨势,区区一把伞根本没有丝毫作用。顶着无作用的伞,下半身连同内裤一起全部湿透,天上的雷电连绵响起,时不时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一道炸雷。
这感觉糟透了。
他是如同落汤鸡一般回到家的。打开房门的时候,把伞骨已经变得跟五香凤爪一般的雨伞扔在玄关,浑身透湿的他,一只脚踩上木质地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好像这不是他第一次淋雨了。这是他在东京淋的第二场雨,这一场雨甚至比上一场雨更为糟糕。
“啪嗒啪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勉强把滑不留手的手机点亮屏幕,他才知道,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了。
推开起居室的房门,却意外地发现,头顶灯光亮度是最省点的那一档,身穿着清凉睡衣的梦叶和宫城美咲,就这么坐在家里起居室的桌前,好像在举行深夜对谈。
“哥?”
谈话入了迷的梦叶和宫城显然都没听到千临涯进屋时的声音,两人同时望向浑身湿透的千临涯。
“哥你怎么回来了?”
“师傅你怎么这样了?掉到河里了吗?”
千临涯吸了吸鼻子。
“你们聊什么呢?”
声音嘶哑得厉害。
梦叶紧张起来:“我去给你接水泡澡。”
宫城双手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似的,也连忙站起来:“我去给你拿毛巾。”
已经快速跑到洗手间那里的梦叶大声朝这边说着:“不用了!我毛巾也一起拿好了!”
宫城不敢正眼看千临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竟有几分像新婚妻子。
千临涯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伸出手,把脚上已经透湿而变得柔韧性极强的袜子拉下来(居然拉出了半米长才脱下),然后随后扔在角落。
“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千临涯忽然不满地对一脸耐人寻味表情的宫城美咲道。
“啊?不,我只是、只是……”宫城美咲拼命摇着头,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也说不清楚。
之前感觉她们聊天时明明表情十分凝重来着?
更奇怪的是,宫城也就罢了,一向早睡早起的梦叶居然也放着好好的觉不睡,三更半夜和宫城开女子会。
她们在聊什么?
难道是单纯在为想象中“哥哥/师傅的童贞告别夜”默哀??
“你、你……”宫城看着浑身往下滴水的千临涯小声说,“你和女朋友桑,没在一起过夜?”
“今天起,我就没有女朋友了,我自由了。”千临涯抖开贴在身上的衣服说。
“啊?是吗?”
宫城美咲只表现出了一丝应付式的吃惊,随后的表情,与其说是吃惊,更接近于狂喜。
“唉,嘛,这种事情,常有的嘛,后辈君……我是说,师傅不必沮丧。”宫城美咲大大咧咧地拍着千临涯的肩膀,好像过来人一样开导着他。
“哥,你和琉璃子姐怎么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梦叶,把干燥的毛巾大大地盖下来,裹住千临涯的身体,跪在地上,隔着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身体贴在了他身上。
“分手了。”
梦叶的声音隔着毛巾温柔地传来:“怎么会呢?你们那么相爱。”
“阿秋!”
千临涯重重打了个喷嚏。
“洗澡水好了,快进去吧。”
这个喷嚏让梦叶再次紧张起来。
千临涯本来觉得,以自己100点的体能值,感冒这种事应该和他绝缘,但站起身来时,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妙的晕眩。
脱光衣服,把自己扔到浴缸里,他静静地泡在水里,感觉越来越沉下去。
“梦叶,”坐在浴缸里,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突然开口问,“你在外面吗?”
“在呢。”
门外,果然传来了妹妹声音。
看来她一直在外面守着他。
“果然还是梦叶最好了。”
“喂喂,我也在啊,”门外传来了宫城的声音,“你到底是怎么啦?一副受伤很重的样子。”
“别瞎说,好的很我现在,”千临涯说,“你们俩都进来跟我一起泡吧。”
浴室的门马上被推开了。
千临涯一脸震惊地望着两名少女鱼贯而入,后面的宫城还把门给关上了。
“哈哈哈,你见了我们穿这么少,都不骚扰我们,还以为你真的怎么样了呢!”宫城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
“我也是,吓了一跳,”梦叶捂着心口,“还以为哥哥又变人格了。”
千临涯揉着额头。
好不容易开始微微泛酸的心情,被完全打乱节奏了。
他掬了一捧水,朝两名少女的方向掀了过去。
“让你们尝尝我的痛苦!”
受到了泼水攻击的少女们,可能是晚间对谈的缘故,此时居然同仇敌忾,史无前例地结成了统一阵线,纷纷把手插入千临涯的浴缸,对着他露在浴缸外的身体部分猛浇。
“够了!够了!宫城!你趁机摸我以为我不知道吗?梦叶!停手!我要站起来了!”
因为两名少女屡教不改,千临涯最终真的动真格地站了起来。
两名少女马上面红耳赤地转过了身去。
“明天开始,我要正儿八经地去念书了,”千临涯宣告什么似的说,“明天,东京会多出一个普通学生。”
“至于怎样成为普通学生,宫城,明天你教我……”
说完,他醉酒似的重重坐回了浴缸,漫出来的水把两个少女的睡衣全浸湿了。
两名少女本怀着汹汹怒意,想回过头算账时,却发现千临涯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这次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第二天,千临涯因为发烧,整整在家休养了一天。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在洗手间里,他到底错过了怎样的场景。
075.系统的阴谋
【“注意了,想象很凶很凶的沙尘暴。”他说,“其他的事情统统忘光。”
我按他说的,想象很·凶·很·凶·的沙尘暴。其他的忘个一干二净,甚至自己本身也忘掉。我变成空白。事·物·顿时浮现出来。我和少年一如往常坐在父亲书房的旧长皮沙发上共同拥有那些事物。
“某种情况下,命运这东西类似不断改变前进方向的局部沙尘暴。”叫乌鸦的少年这样对我诉说。
我想象那样的沙尘暴。白色龙卷风浑如粗硕的缆绳直挺挺拔地而起,向高空伸展。我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耳朵,以免细沙进入身体。沙尘暴朝我这边步步逼近,我可以间接感受到风压。它即将把我吞噬。
稍顷,叫乌鸦的少年把手轻轻放在我肩上。沙尘暴立即消失。而我仍闭目合眼。
“这往下你必须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不管怎么样。因为除此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自己一定要理解真正的顽强是怎么回事。”
我默然。真想在肩上的少年手感中缓缓沉入水面。小鸟若有若无的振翅声传来耳畔。
“往下你将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叫乌鸦的少年在即将睡过去的我耳边静静地重复一遍,就像用深蓝色字迹刺青一般地写进我的心。】
千临涯最喜欢的日本作家的一切长篇小说中,其中最喜欢的一部叫做《海边的卡夫卡》,这便是那个故事的开篇部分。
就如同那位必须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一样,此时此刻,由于某种原因和另一个谈不上愉快的契机,他必须成为世界上最普通的十八岁高中生。
对于“普通”二字,千人千见。
所有人对于普通的定义都不相同。
对于有些人来说,“普通”是身后紧跟的跗骨之蛆,必须加紧努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普通”给吞噬。
对于有些人来说,“普通”是一种边缘性的状态,就像没有护栏的上铺单人床,如果睡觉姿势不体面,就会落到宿舍的地板上,变成“普通”的状态。
对于有些人来说,“普通”是一种骂人话。他们对于“普通”不屑一顾,但由于禀赋和天性的限制,他们一辈子都不得不遭受“普通”的侮辱。
对于有些人来说,需要拼劲浑身解数,才能够得上一般人对于“普通”的标准。比如那些天生残缺的人。
但是对于千临涯来说,“成为一个普通的日本男子高中生”,秘诀就只有一条:
收敛一点儿。
收锋敛芒,和光同尘。
努力拥抱平凡,感恩平淡。
在静静的岁月中,当一个纯纯的小傻瓜。
这是千临涯最开始认为的“普通”。
没有办法,大宗匠虽然告诉他要变得普通,但没有告诉他怎样才算普通。
毕竟,一个刚刚挑翻了一国半边内阁,导致首相濒临下台,搅动得整个政局天翻地覆,让大员不得不亲自登门拜访,还在全国各地拥有者秘密后援会……这样的18岁少年(而且刚满18岁),无论如何,都无法跟“普通”二字挂上钩。
总之,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变得普通,但千临涯决定,努力向着普通奋斗。
至少,这是目前唯一能让他从失去琉璃子的失重感中,将自己抽身而出的方法。
他反正是这么决心的。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千临涯在昏睡的时候,耳边一直妖娆地循环播放着这首《虞美人》,而且还是用的邓丽君那种声线,弄得久睡不醒的他头疼不已。
他翻身起床,窗帘缝隙外透进一缕阳光,光线中纤细的灰尘浮游在空中。
使劲抓了抓脑袋。
口干得厉害。
把最后一句“点滴到天明”从脑海中赶走后,他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天光大亮,檐上还在往下滴水,想必就是这个连绵的声音让他做梦都痛苦地重复那首《虞美人》。难以想象这场骤雨持续了一个黑夜又兼一个白天。
从茶壶里到处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从食管流进胃部,让他沉甸甸的胃袋感觉舒适多了。
昏昏沉沉的他总感觉心头压着一件顶重要的事,努力思考了一阵子后,他才想起来:
琉璃子离开我了。
一想起这件事,就好像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一级楼梯,还闪到了腰。
正在他悲从中来的时候,梦叶推开门进来,滑动的木门准确命中了千临涯的大脚趾。
“嘶——”
千临涯抱着自己的脚躺了下来,梦叶赶紧跑了上去。
“哥,没事吧?!”
脚上的疼痛转瞬即逝,他坐了起来。
梦叶小小地拍了拍胸口,嘴里不住地道:“吓坏我了!”
“今天没上学吗?”
“今天是星期日。”
算了算日子,自己昏倒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六。
“浪费了你一个周末,真是不好意思呐,梦叶。”千临涯摸着后脑勺。
梦叶顿时脸色大变。
“这说的叫什么话?梦叶都、都、都是心甘情愿的!”
宫城美咲不在家,因为她终于因为换洗的衣服耗尽,不得不回家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宫城因为她的懒病和梦叶的故意不提醒,晒在外面所有衣服都泡汤了。
就像这场骤雨把千临涯赶回家来一样,也把宫城美咲间接性地赶回家了。
兄妹俩也难得地重温了一把二人世界,仿佛梦回当初相依为命的日子。对于这种忆苦思甜,梦叶看上去非常享受,一直在家里跑来跑去,收拾这收拾那。
两人吃过了饭,又看过了电视,千临涯始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梦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哥。”
“嗯?”
“你跟琉璃子姐到底怎么回事?”
千临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但是沾唇即止,因为杯子里没有水。
他赶紧放下杯子。
自从前天跟琉璃子分开起,他就一直做这种狼狈的事。
只不过他的狼狈没有被发现而已。
梦叶越看他只会越心疼哥哥,根本不会认为他很狼狈。
“哥,”梦叶深吸一口气,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管你和琉璃子姐发生了什么,我都觉得,你们不应该分开。”
“是吗?”千临涯魂不守舍地回答。
“虽然、虽然梦叶是有些嫉妒的,但看到你们分开,梦叶还是……”说着说着,妹妹的声音越来越小。千临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劝我啦,应该劝她,我才是被甩的那一个。”千临涯装作无所谓地说。
“嗯??”
千梦叶猛然抬头,最初的表情是不相信,但很快,眼神就变成了愤恨。
“为什么呢?凭什么甩哥哥?……不,我是说,不对啊……”
梦叶低下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才抬头问道:“哥哥真的没有搞错吗?”
“搞错什么?”
“比如,误会了琉璃子姐的意思?把傲娇当成了拒绝?”
“琉璃子那性格我姑且还是很熟的!”千临涯忍不住真的想了想这种可能性,但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就是把上床邀请听成了分手宣言?”
“得多离谱才会听出这么大差别的错误?!而且梦叶,‘上床’这种低俗的话都是跟哪个不良混账辣妹学的?!呸呸呸!赶快吐掉!赶快忘掉这种词汇!”
千临涯抓住梦叶来回摇晃,似乎想要把那些不良辣妹才会有的知识从梦叶脑海中摇出去。
可怜的、纯情的千临涯并不知道,自己身心皆健康成长、良好发育中的梦叶,生理卫生方面的得分一直都很高,只是他作为兄长选择性忽略了这些事实而已。
梦叶感觉脑花都要被摇匀了,好不容易才抓住千临涯的手停下,喘匀气息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哥哥真的没有搞错吧?琉璃子姐不可能和你分手的。”
千临涯这才冷静下来,狠狠抓了抓头发,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梦叶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因为我很早就发现了,琉璃子姐,比谁都爱你。”
“比谁都爱我?”
“甚至比我都爱你。”
窗外响起“滴滴”声,一辆无关紧要的汽车飞驰而过。
梦叶的脸迅速变红了,红得像个过载的电灯泡。
“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对于哥哥的亲情上的爱,可能并没有琉璃子姐对于哥哥的男女上的爱深厚,我是这个意思!”
“呃,梦叶……”
“总之,我刚才不是在表白!”
梦叶仰起脸,闭着眼喊出的话语,让房间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周围连汽车都寂静了,但总感觉刚才的劲爆宣言还在上空盘旋……
“梦叶,我知道了。”千临涯决定无视她刚才的状态,迅速转移话题,同时永远忘掉刚才那段对话,“你又是,呃,如何这么肯定你的判断的呢,我的意思是,她的爱居然能超过你……不是,我是说超过我们之间的亲情?”
梦叶红着脸低下头:“因、因为,漫展那天……”
“漫展那天?”
梦叶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总算退下去一点,坚定地说:“漫展那天,哥哥被刺伤了吧?”
“对。”
千临涯想了起来。
他是被一个疯狂的阿宅刺伤了手,为了保护宫城。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琉璃子姐。”
“嗯?是因为她离我最近……吧?”千临涯很自然地把想法说出口,但说出口后,又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搜刮记忆,怎么也想不清楚当时的距离关系了。
因为琉璃子最近,所以琉璃子第一个跑了上来。
他当时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的。
后来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回想起来,其他人,在哪里呢?
从逻辑上看,宫城绝对才是最近的那个吧?
那么,梦叶当时在哪里呢?
琉璃子离得最近,究竟是正确的印象,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大脑自我脑补之后产生的错觉呢?
“哥,当时我们都是差不多距离的,”梦叶认真的说,“即使不谈距离的问题,琉璃子姐也是第一个。就算当时她离得比谁都远,她也会是第一个。”
“因为,她不·止·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因为她是第一个发现你被攻击的人,她也是第一个抬起脚,动身冲上去的人,因为她做到了这些,所以她才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
梦叶说这些的时候,似乎有些痛苦。
“她到你身边的时候,其他人才慢吞吞地到你身边,不,确切的讲,她到你身边后,其他人才慢慢动身,朝你走去。”
她的“其他人”,也同时指代着她自己。
“琉璃子姐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是因为她一直注视着你,所以才能第一个发现你的危险;琉璃子姐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是因为在那人掏出刀子后的瞬间,她就冲了上去,毫不犹豫,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她重复着这些话,好像当时的场景重现。
“在看到了那个人的刀子时,我吓得呆住了。我第一反应是站在原地,我的双腿在发抖,我没办法跑过去,所以,我不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
“因为我不像琉璃子姐眼里只有你,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因为我不像她那么勇敢,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动身。”
“琉璃子姐是第一个到你身边的人,因为她是最爱你的人。”
“哥,琉璃子姐是真的爱你,我作为你的妹妹……不,作为一个暗中把她当做竞争对手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爱你’这一点,有多毋庸置疑。”
说完这些,千临涯把梦叶慢慢抱到了怀里。
“没关系的。”
他说。
“梦叶是不是第一个到我身边的,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一定要是最后一个离开我的。”
妹妹的脑袋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关注着梦叶的状态,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知道她是花了很大勇气和决心才说出这番话,但是……
他此时心中浮现的,仍然只有琉璃子的身影。
……
当时针指到7:30时,就到了千临涯该起床的时间。
时间就像一个圆弧,划过一大圈之后,又绕回了原点。
在千临涯还是个乖乖的普通高中生的那些年,他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尽管自从他不上学后,就再也没能按时起来,甚至连7:30的闹钟都取消多时了。
“早。”
“哥,早上好。”
走出房间,和穿着围裙、正在摆放早餐的梦叶打过招呼后,千临涯坐了下来。
“今天的菜怎么这么丰盛?”
“今天是哥哥的大日子。”
所谓大日子,就是回到学校上学的日子。
“是啊,”千临涯叹了一口气,“从今天起,要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
梦叶向身后伸出手,解开了围裙,然后把围裙叠起来,放到桌下。
看到露出小腹都清晰可见的睡衣的梦叶,千临涯感觉下腹部涌现出一股邪火。
他赶紧皱眉,闭上了眼睛。
“梦叶,衣服穿好。”他闭眼说。
“哦。”
梦叶显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为了成为普通的高中生,他做了很多准备。
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昨天晚上,在思前想后,斟酌了很久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创想的决定:
利用【恶格拔除】技能,拔出掉醍醐琉璃子身上的【强欲】词条。
对于一个具有正常男性占有欲的男人来说,这个决定其实很容易理解。
毕竟谁也不愿意把已经标记好的自己的领土,让它孤悬在外许多年。
对于拥有【强欲】词条的琉璃子,他稍微有那么几分不放心,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所以,他就在手机上那么稍微操作了一下……
结果,系统就弹出了一个提示:“请选择处分【强欲】词条的方式:删除;暂存(之后可转移到匹配槽位上的任何对象身上)。”
如果有两个选择,其中一个明显优于另外一个选择,那么就意味着没有选择。
所以千临涯毫不犹豫地就点击了“暂存”。
【强欲】是琉璃子的一部分,是她不可交易的灵魂的一部分。
现在只是因为她不在身边,所以他卑鄙地帮她拿掉,琉璃子不仅不会怪他,还会感谢他。
等她回到自己身边,他就会把【强欲】还回去。
就是出于这种理由,他点击了【暂存】。
不过,他还是错了。
他错就错在,没有找系统问清楚,所谓的“暂存”,究竟是“暂存”在哪个位置,是床底下,还是天花板上面?
……于是,现在,千临涯的个人面板是这样的:
【个人面板】
姓名:千临涯
体/智/魅:100/100/100
技能:略
特质:【强欲】
“这是个什么捞逼系统啊……”
千临涯在心中感叹。
系统把琉璃子身上的【强欲】特质打包收好,并且妥善安放的地方,别无选择,正是堂堂主人千临涯——的身上。
并且正在绝赞发挥着强效特质中。
076.不是尾声的尾声(第二卷终)
“你对醍醐琉璃子造成终极伤害,获得奖励:【属性上限解锁】。”
【属性上限解锁】:现在,你的属性上限可以达到105了。但相对的,属性点获取难度将会增加10倍。
“琉璃子对你造成终极伤害,获得奖励:【青瓷蚂蝗绊】。”
【青瓷蚂蝗绊】
“南宋龙泉窑出产的青釉花口碗,为佛照禅师带往日本,赠与将军平盛重。”
“后流传至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手中时,碗底出现裂痕,由于明代时青釉技术失传,已无法再获得同样品质茶碗,便由工匠以锔钉将碗底锔住,锔钉部分呈现大蝗虫般姿态,故此得名。”
“此茶碗为世界最著名残器之一,以残裂姿态诠释着不完美之美。”
“暂存特质生效中:【强欲】。”
【强欲】
“刻在基因当中的生命鼓动驱使下,欲望的冲动增强十倍,同时带来了行动力上的增幅,但与此同时,也易造成情绪不稳定。”
电视上播放着东京国立博物馆失窃案件的详情,那个绿色破茶碗的特写镜头反复出现,千临涯叹了一口气,从五斗柜里找出一个盒子,把手上的青瓷茶碗放了进去。
放进去之前,他还仔细端详了一下,釉色确实很完美,如果非要说是什么颜色的话……
蒂芙尼蓝?
千临涯顿时对用自己名号霸占自然界天然颜色的蒂芙尼公司更加没有好感了。
当然,更加没有好感的,还是这个捞逼系统。
明明发誓从今日起要做一名普通高中生了。
然而哪有强欲的且家中存放一枚世界级国宝的“普通高中生”?
梦叶做的便当已经用餐巾打包好,此时正放在桌上。
他已经打发妹妹先走了。
兄妹俩在同一个学校,理应一起去学校。
但出于现在对千临涯身份的考虑,他独自去上学更好。
把梦叶牵扯进来,可能会让无辜的女孩困扰。
他提起便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晨间的阳光汹涌袭来,他的手掌在额头上搭了个遮阳棚。
“注意,目标已出门,各班组注意保护……”
院子外面握着对讲机的保全公司人员匆匆路过,千临涯决定无视他们,踏出了前往学校的第一步。
刚推开院子的柴门,田鼠太郎和另一个黑衣壮汉就跟了上来。
“千老师,我们给你准备了车。”
“不用,以后日子长着呢,难道让你们送?我乘公共汽车去就好了。”千临涯一边走一边说。
“可是外面蹲着一群记者呢,走出这条街,我们就拦不住了。”
“没事,顶过这阵子,热度过了就好了。”
6月的早晨,真是一点凉气都没有了啊。
“最好不要随便回答那些记者,那些家伙,全是些狗皮膏药。”田鼠太郎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声。
“放心,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高中生。”
在田鼠太郎复杂的眼神中,千临涯走出了街口,朝前面不远的公交站牌走去。
刚刚拐过弯,一群如同嗅到食物气味的野狗般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就追了上来。
“请问是前段时间大火的‘明日之星’吗?”
“请问你真的背叛国家了吗?”
“对于最近瑞典环保少女没有就核废水问题发声的事情,您怎么看待?”
……
千临涯一言不发,只是快步向前走着,他仗着腿长速度快,把记者都甩在身后位置。
如果从路人的视角看,就是这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家伙,带着呼呼啦啦一大帮人朝车站走去。
原本在站牌下等车的两个女高中生看到他,都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好在公共汽车卡点卡得刚好,千临涯刚到,车门就打开了,他一个箭步上了车。
按照规定,媒体不能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采访,他们一脸失望地被关在了门外,但也有几个行动力强的掏出车钥匙,匆忙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准备追公交了。
抱着书包和便当盒,千临涯静静坐在座位上。
公共汽车上,周围的人都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车轮转速稳定,发出沉闷的声音。
随着车身摇晃,那些同样穿着天城高中校服的女生,裙摆晃动着。
他之前没有见过这两个女生,看相貌和裙摆的长度,可能是一年级的学妹。
穿着同样的高中校服,不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普通的高中生会不会上前打招呼?
那两个女生一直偷眼盯着他,相互之间还眉来眼去。
这种情况下如果去打招呼,可能会让她们很不好意思吧。
他压根没有多少在日本上高中的记忆,为了避免做多错多,干脆什么都不想,转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时光后,天城高中总算近在眼前了。
一个跨步,潇洒落地,下车的千临涯把书包甩到肩上,朝校门大踏步走去。
身后好像听到,在车上憋了很久的两名学妹终于大声说起话来。
他也没有在意。
果然,身边又有记者涌来上来,不过这次数量就少多了。
排开递到身边的话筒,当着站在校门口的生活指导老师的面,他昂然进入学校。
天城高中进入校门后,打眼看到的就是操场,从操场旁的铁丝网边经过,就能看到连片的教学楼。
混入一起上学的高中生后,他总算是体会到一丝普通感了。
不过很快,他这股普通感又烟消云散。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忘记自己的教室在哪儿了。
……
在校园摸索了一阵后,他总算找到了小林老师的办公室。
为了不暴露自己对于学校一无所知,或者被当成校外乔装人员混入学校,他稍微使用了一下接近满级的【指示】技能。在强大的心灵控制能力和高魅力碾压下,被他问话的学生基本没有丝毫抵抗力,就爽朗地告诉他怎么走了。
不过,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就是最后一次使用特殊能力了。
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该擅长心灵控制。
来到教职员办公室的时候,勤勉的小林老师已经坐在那里了。
今天的她身穿和那天家访时相似的白色衬衫,胸口部分鼓鼓囊囊的,包臀裙下,黑色反光的丝袜伸出来,正双腿交叠着,在空中一晃一晃。
小林老师正在跟旁边的某个教师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小林老师。”
千临涯足下没有带声音地走到她身旁,突然发出了声音。
小林老师灿烂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有些僵硬的回头,抬头看到了标杆一样直直站在她身边的千临涯。
“千、千同学,你、你回来上学啦?”小林老师如同见到家长的小学生一般,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小林老师的表情有些欣喜,但同时又带点头疼,虽然一直希望这个学生早点回来上课,但此时面对这个学生,她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师。”
门口清冷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众人转过头望去,只见一个茶色头发,脸上带着眼镜,相貌清丽的女孩站在那里,灰色校服裙摆下露出的穿着黑色裤袜的双腿,笔直而修长。
少女清冷的表情,当她和千临涯视线接触的一瞬间,瞬间就溃散了。
双手捂住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出那个熟悉的称呼:
“千君?”
“嗨,麻理。”千临涯冲少女展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少女快步走了过来,在距离千临涯身前只有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少年的胳膊,但在空中晃了一个半圆后,像是终于意识到周围全是教师,怕影响不好,转而向上抓住了柔软小巧的耳垂。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的脸红了。
“千君,你回来上课了?真是太好了……”
“嗯。”千临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
看着她洁白的脸庞,他刚才突然产生了侵犯的冲动。
他可以一万分确信,这是【强欲】的功效。
对于魅力值高的角色,【强欲】的效果好像尤为明显。
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要往那儿一站,琉璃子就要忍不住蹭上来了。
小林老师视线在他们之间移了两个来回:“菊池同学和千同学关系很好吗?”
“多亏了菊池的笔记,我的功课才不至于落下太多。”
此乃谎言。
实际上近一个月,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菊池麻理用传真发过来的笔记了。
“菊池同学,那千同学就拜托你了。千同学,如果你有哪里不习惯,或者不适应,可以让菊池同学帮助你。”
小林老师好像很庆幸班级里有一个和千临涯说得上话的。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家访后,千临涯的新闻层出不穷,她就渐渐觉得这个学生自己要高攀不起了。
至少班级里还有一个能够上他的存在……她潜意识中是这么思考的。
一边的菊池麻理非但没有接下了麻烦任务的想法,反而还跃跃欲试起来。
“小林老师,我觉得,千君他时隔三个月没来上课,班上的同学肯定都对他印象淡漠了,为了让他重新融入班级,我觉得,应该由老师您来再次把他介绍给同学们一次。”菊池麻理急切地说。
小林老师沉吟一阵后,拍手道:“菊池同学,你说的有道理。”
她站起身,迈开裹着丝袜的腿:“你们都和我一起来吧,我要让千同学早日融入到班级里去。”
千临涯满意地点头。
这正符合他“做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初心。
跟在小林老师身后,他和菊池麻理并肩朝班级走去。
经过走廊时,一些路过的学生纷纷对他们这个组合侧目。
千临涯好像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议论。
“那个菊池学姐她竟然……露出了那种表情?”
“是那个冰山美人的菊池学姐吗?不过,她身边那个男生好帅……”
千临涯侧目,看到菊池麻理的脸微微发红,低着头只是走路。
什么叫做“竟然”露出那种表情?
这不是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吗?
他歪头回忆,怎么也无法将“冰山美人”和菊池麻理联系在一起。
三人走到教室,班级里吵吵嚷嚷的声音,随着小林老师进入后逐渐平歇了。
“咳,”轻轻清了清嗓子的小林老师鼓起勇气,面对着坐得稀稀拉拉的同学们,发出细小的声音,“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在上课之前,我们有一位老同学,要向大家介绍。”
“我们的千临涯同学,终于回到我们身边了,虽然有很久没有回来上课,但是大家也要好好相处哦!”小林老师用手扶着千临涯的肩,总算说完了台词。
千临涯非常“普通”地鞠了一躬:“请多关照。”
班级里鸦雀无声,一张张陌生的脸扬起,只是看着他。
“咳咳,”意识到场面有点尴尬,小林老师又轻咳两声,“千同学,回到你的位子上吧。”
虽然上学时的记忆淡漠了,但自己的座位他还是有印象的。他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和琉璃子的座位只隔着一条不宽的走廊。
他背着书包,朝自己记忆中的座位方向走去,却发现在那个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是一个女生。
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少女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操场,只给千临涯留下一个侧脸。
虽然他经受过琉璃子颜值的考验,但对这个女生,他也只能由衷地说一声“很美”。
漆黑修长的睫毛,大大的杏眼,还有汉考克红宝石一样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瞳孔。
领口稍微有些凌乱,随意地扎着和青釉般颜色的学生领带,长袖挽起,胸口沉甸甸的部分被她随意放在课桌上。
少女虽然相貌典雅,让人联想起古装戏里的仙子,但是从刘海到露出白袜的球鞋,都透露着运动系风格的随意。
千临涯站在了离座位一米的位置,少女一直漫不经心望着窗外的眼睛,终于移了回来,看向了千临涯。
心头一震。
少女的瞳孔,好像有种吸入光线的魔力。
“不好意思,千同学,清水同学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小林老师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匆匆传来,附带着她的解释,“因为暂时没有空位,就让她坐了你的座位了。”
小林老师站在他身后,商量着解决办法:“要不再加一个座位,就让清水同学坐在……”
“不用,不用麻烦了。”千临涯说,“我坐琉璃子的位子就好了。”
他把书包放在了那位白发女同学旁边的空座位上。
说出“琉璃子”这个词后,教室里又产生了一阵异样的安静。
可能是在估计他和“琉璃子”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就能直呼那个醍醐大小姐的名字了?”这个问题想必也会成为之后课间的话题。
“这、这样啊,也好,”小林老师点头,“那你就先坐在醍醐同学的座位吧。”
千临涯坐了下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气,弓起身,把脸贴在了空空的课桌桌面上。
可能是错觉,感觉好香。
侧脸躺着,却冷不丁发现,那个白发的女同学,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个激灵起身,他回视着她。
两人视线相触了几秒,千临涯正在考虑按照普通高中生的逻辑要不要打招呼,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少女就把头转开了。
之后是上课。第一节课,第二节课。
课程内容,他完全跟不上了,但是凭着100的巅峰智力,他借用课程的时间,正在疯狂开始自学。
在上课时,那个白发的少女一直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是每过一会儿,千临涯就会感觉到视线抬起头,然后就会和她的视线相触。
班级的同学也没有想象中热情,课间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居然没有人围上来对他问东问西,只有菊池麻理时不时过来晃悠一阵,看到他专心念书的样子,又自觉离开了。。
不过拜这所赐,他也可以很好地翻开课本复习。
总之,一上午时间,他根本没有多少开口说话的机会。
上午所有的课程都结束了。
菊池麻理腼腆地走过来,一只手从后面抓着另一只胳膊,好像有点紧张地发出了邀请:
“千君,你中午吃什么?要去食堂吗?”
“我带了便当,就在这里吃好了。”
“我也带了便当,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当然没问题。”
菊池麻理非常礼貌地向千临涯的前桌男生借了桌子,那名男生好像对班长突然变得这么亲切有些接受不了,但最终还是把座位让了出来。
于是,菊池的便当也被摆在了千临涯的桌上。
千临涯的便当和菊池家大小姐的便当比起来,优势之处就只有梦叶的爱了。
“我可以吃一个你的这个吗?”千临涯用筷子指着菊池碗里的小章鱼。
“请、请!”菊池麻理脸红了,用筷子夹起,另一只手托着,一副要喂给千临涯的架势。
“谢谢……”千临涯灵活的运用筷子,把食物从她的筷子中间夹走了。
菊池的脸更红了。
她拍拍脸,转过头,看到坐在一旁默默吃便当的白发少女,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清水同学,要不要一起吃呢?”
“不用,不想打扰你们。”清水同学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
“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菊池麻理声音越说越小。
就着麻理的羞赧容颜,千临涯愉快地吃完了便当。
桌子和凳子被移回原位,残留在桌上的饭粒也被仔细捡起来。
菊池麻理离开后,一个细微的声音,传进了正站着收拾便当盒的千临涯耳中。
“照幽斋。”
千临涯猛然回头。
那个白发的少女,正用她如同宝石般的璀璨眸子,直直注视着他。
“你好?”千临涯试探性歪头。
“你好哇。”少女眯眼笑了起来。
不管是谁看到这开朗的笑容,想必都会心头一荡吧。千临涯这样想。
“你是?”
“对,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少女将一只手放在了沉甸甸的胸口,“我的名字是清水刹那。”
“清水流第四十八代当主兼清水家家元,最年轻的高级茶人,全日本唯一一名女性流派首脑,法号道闲斋。”在说出这一场串名字时,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同时,我也是那个人,”清水刹那继续说着,“那个照幽斋大人,在仲夏茶会上,当着诸多世家,说只懂皮毛的汉唐之风的那个茶人,就是我了。”
“接下来的高中生活,请多指教。”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少女丝毫没有伸出手,和他相握的意思。
千临涯已经呆在了原地。
“哦,我要去洗碗了,请借过一下。”
少女站起身,微笑着推开椅子,千临涯也木讷地走下座位,给她让出空间。
明明是一条不窄不宽的走廊,但少女的身躯好像靠得过近了一点,在经过千临涯时,他才发现,少女的下半身,身材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挺翘的臀部,可以达到模特级别。
然后就是这模特级别的臀部,在经过他时,很明显地微微上翘了那么一点,贴着某个比较有规模的小临涯,羚羊挂角,无声无息地贴着擦了过去,只留下一阵酥麻。
千临涯赶紧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
清水刹那的身影已经在教室门外一闪而消失了。
此时是2021年6月28日,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东京的天空蓝得厉害。
(第二卷终)
后记(一、二卷合)
【由于作者的智障操作,上一章把感言发成了VIP章节,所以这章是重新发布的……上一章改成梦叶专属的番外了,追读的朋友请刷新上一章,其他朋友请无视这句话。】
两场骤雨。
两场茶会。
两位少女。
两段茶事。
两段未结出果实的恋爱。
一首《虞美人》,从春汛期,一直盘桓到梅雨结束。
哈喽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野亮。
我跟你们讲,我超喜欢写后记的。
我恨不得每一章结束都写一个章节后记,但是写不得,所以只好改成每一卷的结尾都写一条后记。
第一卷实在太短了,只有15万字不到,写个后记也太打断阅读体验了,所以,我压抑住了我躁动的双手,一直忍到今天,才写下这片我觊觎已久的后记。
我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慢慢享受这个过程。
从哪儿开始写好呢?嗯……就从剧透开始好了。
接下来,我要剧透关于琉璃子的事情。
为啥我作为作者要官方剧透呢?我解释一下,我这本书的写作模式,并不是一般网文的模式,而是轻小说单行本的模式。
一般章回体连载创作,讲究即时反馈,伏笔最好尽早回收,时间上要线性叙述,尽最大可能让读者产生代入感,尽量减少晦涩难懂的部分。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这本书完全没有遵循最基本的网文商业逻辑。
这本书里面出现的伏线,都是绵延百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的那种,在后文出现时,前面的伏笔早就忘光光啦。
第二卷一开头,电视机里就放着菅原决定倾倒核废水的新闻,一直到第二卷结尾部分,核废水这个伏线才回收。
很多人看到后面会觉得怎么突然蹦出一个核废水的情节,no,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预谋已久。
在第二卷开头,电视机里会播放核废水的新闻,那么这一卷就一定是和核废水相关的。不然为什么要特意写?难道只是为了水字数?要知道,我野亮从来不屑于做水字数的事。
我的目标就是,这本书里每个字都有存在的价值。章节感言除外。
同样,40多章出现的主角被刺,到了70多章还会回顾这个事件;前文反复说“但是一点都不疼”,目的就是为了在结尾和琉璃子分手时说那一句“该死这次好痛啊”……这样的伏笔整本书都是。
这就是单行本的写作逻辑。我假定你们可以把这本书拿在手里一口气读完,并且可以翻来覆去地一一对照。
可是在按章节连载时,这是行不通的,在一天一更的旷日持久的追读中,一万个人里面未必有一个能记住这些细节。只有在一口气读完整卷时,才有可能发现这些细节。
这就导致了,整个第二卷,我都是在评论的不断威胁和辱骂声中写完的。
写到第10章时,章说都在讲“恨不得把琉璃子给杀了”“琉璃子不为我死一次我是不会原谅的”“这b作者纯恶心人”,结果到了第20多章,章说都在叫“琉璃子,好耶!”
到了60多章,章说都在说“主角你这样对得起琉璃子吗?rnm退钱!”到了70多章,章说都在讲“死野亮天天发刀子,不追了不追了,养书养书”。
仔细想想,这个精心雕琢情节、钻研结构,努力写出最好的小说的破野亮,翻遍整个起点,也找不出第二个,居然遭受了这么多不该让他承受的威胁和辱骂,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之所以我要遭受这些过分的指责,我觉得,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沟通没有做到位。
如果他们知道,一开始琉璃子的表现另有隐情,可能就会按捺一下激动的手指,不会马上开喷。
如果他们知道,核废水的情节是整本书至关重要的关键转折,开启了后面一系列的精彩剧情,他们不会马上开喷。
所以,我想,如果我能提前剧透一点点点点我的思路,想必能减少一些和读者之间的误会。
大家注意,接下来是第三卷的剧透!
如果想要获得完整的、激动人心的、扣人心弦的追读体验,就不要往下看了!
不想被剧透的,马上关掉页面!
我要剧透了!!
1.整个第三卷的本体部分,琉璃子都不会登场。只会在回忆中出现。
2.琉璃子下一次出场,会在第三卷的尾声部分。
3.如果说第二卷是琉璃子的主场,第三卷就是新的女主角的主场。
本书的角色管理里面,虽然有好多女主角,但实际上,真正能称得上实际女主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代表肉体的阳面女主琉璃子,另一个则是代表灵魂的阴面女主刹那酱。
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野亮大部分的心血,都用在了怎么写好这两个女主角身上。
第一卷是开头的铺垫,第二卷是琉璃子的登场,第三卷是刹那酱的登场。
前三卷结束,这本书才算正式开始,然后才开始作者真正想写的灵与肉交融的恋爱,嘿嘿嘿嘿……
另外,野亮请求各位读者大大,不要养书。这本书能由着作者性子搞艺术,一是靠作者不计代价的倔脾气,二是靠各位的持续支持,只有持续养书追书,数据才能好看,这本书才能继续写下去。
光靠艺术追求是撑不下去的,如果没有成绩,故事可能会停在遗憾的地方。
再次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接下来是明天即将推出的福利活动,在这里做一个预告。
由于情节关系,本书的女主角清水刹那酱的角色卡片,出现得比较晚。
虽然琉璃子也出现得很晚,但她还是逆袭了,可是清水刹那酱太晚了。
出现晚就会导致星耀值天然少一大截,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这里准备搞一个助力活动。
活动方式:截至下个星期日23:59,周榜星耀值排名最高者,可获得活动奖励。
活动奖励:清水刹那的角色助理官。
(角色助理官:本书所有角色星耀达到一定等级后,可使用本书所有符合条件的角色马甲发言。除此之外的福利,详见客户端相关页面。)
活动时间:7月12日00:00至7月18日23:59
获得星耀值方式:比心、送礼、添加角色标签、添加大事记、配音、同人创作等,详情见客户端角色卡片页面。
笔芯
001.返校日
【本章存在防盗部分,1小时后替换】
天城高中是新宿一所历史悠久的府立高等中学,坐落在新宿三丁目南侧,和新宿御苑一墙之隔。
从無待庵出发,乘坐JY山手线外环,在三丁目站前下车,只需要20多分钟就能到。
街对面就是丸屋,记得很久之前某一次,他还在这里碰到了周末出来玩的宫城美咲以及她的狐朋狗友。
此时是2021年的仲夏时节,距离千临涯满18岁生日刚过去20天,从中央教学楼开着的窗口,微风和运动社团的号子同时钻进来。校园中央那棵参天的梧桐树,树叶在风中助威似的震颤。
梅雨季节刚刚过去,太阳像蒙尘的旧车灯被冲洗过一般,发出的光芒不再是雾蒙蒙的,而是全力全开尽情散热,导致窗外吹来的风都成了焚风,感觉头发丝过了风后开始蜷曲变细。
“这大热天的……”千临涯站在3楼的窗口,对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
如果是往日里这种天气,他恨不得把自己在家里揣一天,刚刚恢复正常学生生活的他,突然变得非常后悔将返校日选在今天。
千临涯,宗千家现任家元,18岁,父母双亡,家中除了自己,只有一个妹妹。几天前让首相和几位大臣在自己面前土下座过,如今的志向是成为一名普通高中生。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普通的千临涯走到洗手间外,在洗手台前低下身子,拧开水龙头。
“哗哗”涌出来的清凉透明的自来水,稍微冲散了一些夏天带来的燥热和困意。
用湿漉漉的手拧上了水龙头,双手“呼哧”地抹了一把脸,把手上沾上的颗颗水珠甩下来,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是一名外表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少年,眼睛里悦动着坚毅的光芒,深邃的眼眸会把人吸进去,被这双眼睛盯上几秒,就会忘掉刚才所想的事。
被水打湿的几缕刘海,凌乱地垂落在额前,用沾着水的手揉过的头发更加凌乱,这种随意不打理的发型和精致无比的面庞对比起来,更容易产生让人心悸的男子气息。
脸上纵横流淌的是抹不干净的水珠,几缕水迹向下流淌着,进入了白色校服衬衫的衣领,他用湿漉漉的双手解开了衣服最上方的两颗纽扣,些许露出了衣服下面的锁骨和白皙皮肤。
洗手间外的洗手台,是呈不封口的“口”字分部的,他站在侧边,在他右侧,是一个女生的背影,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千临涯转头,看向那边的镜子,刚好看到那个背对他女生在镜中的容颜,女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镜子的方向,在千临涯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和她对上眼。
原来,她一直在通过镜子观察他。
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女生后,女孩的表情仍然木讷,一双眼睛着迷似的和镜中的千临涯对视。等到千临涯冲她眨了眨眼,她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暴露了,飞速的低头洗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到走廊的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教室里去了。
千临涯向左伸手,才发现储纸箱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他也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再次甩了甩手后,又用湿手抹了一把脸。
湿漉漉的水汽在脸前蒸腾,这感觉更加不舒服了。
洗手间里应该已经没人了,他趁此机会,从裤子里把衬衣衣角掏出来,顺势擦了把脸。
刚刚放下衣服,他的目光就越过白色的衣服下摆,看到了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女生。
白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如同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意图。
千临涯双手举着自己的衬衫下摆,呆了一回儿,随后马上把衣服放了下去,遮住形状分明的腹肌。
白色头发的少女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反复打量了千临涯好几遍后,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随后,她就挪开视线,傲然地经过千临涯,走到刚才那个背影女生站过的位置,面对着镜子,取下了绑头发的发绳,将白色的长发披散开。
飞扬的头发在阳光下散落,然后缓缓披落在少女的肩头。
清水刹那。
这是这个少女的名字。
道闲斋。清水家家元。清水流第四十八代当主。以及巴拉巴拉一堆千临涯一点都不想记的荣誉称号,千临涯的现任同桌。
这是这个少女的身份。
此时少女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手顺着头发,一丝眼角余光都没分到千临涯身上。
总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嘲讽加无视了。
最难受的是,她什么也没说。
如果她出言不逊,千临涯自信凭借口才可以顶回去。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好像千临涯的怂样无需多言。导致他失去了靶子。
除非千临涯自己扇自己耳光,他连反对少女的立场都没有。
如果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罢”就有点自取其辱的感觉,如果无端出言反讽,又显得不够体面。
这个闷亏,吃得让人非常不爽。
况且,他现在还完全弄不懂少女究竟是什么态度。
清水刹那对他有敌意,那是理所当然的。
他在仲夏茶会上,当着十四家的面,拿她当个引子,陈述了一番“汉唐之风”,虽然主要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但还是等于无形中鄙视了清水的茶道一顿。
十四家对于茶人来说,更胜过衣食父母。
别看参加茶会的都是一帮老头老太太,甚至还有女大学生女高中生,但在茶席外,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当着这些人的面把清水刹那揉捏了一顿,她心中不爽实属正常。
可是她在教室里趁机用屁股蹭他,这就让人不懂了。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应该在此处害羞。
说起普通的高中生,千临涯忽然想到,对于现任同桌,就算关系天然是负值,站在普通高中生的立场,也应该想办法挽回一下。
也许一段友谊,就是从他率先伸出的手开始。
清水刹那的头发整理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了,等她把头发换了一种方式扎起来后。
弄完头发后,靠在洗手台上的千临涯开口了。
“你带了手帕吗?”
清水刹那的手还放在脑后,迅速地回头看着千临涯。
她纯净的瞳眸里,一半是疑惑,另一半是……些许嫌弃。
她犹豫着,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给,最终,还是艰难的将手伸向校服裙子的口袋,手腕一翻,就从中取出一枚叠起来的手帕。
千临涯看着递过来的手帕,心念一动。
少女的动作,刚好是茶道里取茶巾的动作。
在使用过茶杓后,要用茶巾擦拭干净上面的茶粉,茶巾都是别在和服的腰带下方,少女从口袋里取手帕的动作,却神似从腰带下取出茶巾。
这是在考验我吗?
千临涯嘴角扬了扬,结果手帕后,先是抖开,接着又叠成三角状,才开始放到脸上擦拭。
他的动作,恰好也是宗千家用茶巾擦拭茶杓的动作。
本以为用这个动作回应少女,以此可以建立茶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但没想到手帕刚离开脸,就看到了少女咧着嘴,满眼都是嫌弃。
他把手帕递了过去,少女用两根指头拈起手帕边缘,展开后,看着上面深色的水渍,露出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她用手指头夹着手帕,小心翼翼不去沾到上面的水渍(那水渍刚离开千临涯的脸),将手帕严严实实叠好后,重新放回了口袋。
放好手帕后,少女的表情总算恢复冷漠。
她用好听的清冷声线说:“照幽斋。”
“啊?”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一个人了。”
“啊??”
说完这句话,清水刹那傲然挺胸,移动步伐,目不斜视如同来时一样经过千临涯,离开了洗手间。
她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潇洒至极,好像她是某个大集团的发言人,而解释刚才那句话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千临涯有点摸不着头脑。
所以,谁能告诉我,我是什么样一个人?
两个来洗手间的同层高中女生经过,看到靠在洗手间发呆的千临涯后,本来有说有笑的两名女生,同时轻轻“啊”了一声,站在了原地。
千临涯看着她们,努力挤出一个和善地微笑,冲她们点了点头。
阳光下,衣襟微微敞开的少年,一袭白色衬衫,浑身透明,如同浸在盛夏的光里一样。
他起身,再次扣好衣领,也离开了洗手间。
走出去不远,身后就传来了少女嬉笑的声音。
“你刚才叫什么?”
“你刚才又叫什么?”
“思春期到了吗?”
“你也思春期到吧?”
“‘也’?‘也’?”
“哎呀!……”
走远后,就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了。
千临涯觉得,自己稍微自信了那么一点。
刚才被清水刹那用那种眼神盯过之后,他都差点自信崩塌了。
这个女人绝对对他有很深的意见。
……
到了社团活动时间,班级里的人马上稀稀拉拉散了一大半。
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高中,天城中学拥有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校规甚至规定,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社团。
当然,进入社团后,就秒变幽灵社员,几乎只在记名册上露脸,这样的学生也是有的。
千临涯既没有去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加入回家社,他将今天的课程笔记,全部摊开放在桌上,正在借难得的空闲时间勾画思维导图。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身旁坐在他原座位上的清水刹那也没有离开去参加社团活动,而是坐在座位上看书。
一下课,她就在耳朵里塞上了蓝牙耳机,如同与外界隔绝一般,充耳不闻外面的事,专心致志地阅读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清水刹那一只手横在胸口沉甸甸的下方,另一只手手指呈兰花状,优雅地夹住书本,举在自己身前标准的50厘米处,看得津津有味。
她时不时翘起凳子,椅子倾斜出一个锐角,接着又放松身体,落回到地面,椅腿和地面发出“笃”的一声。
看上去,她很享受书里的内容。
“千同学。”
听到呼唤自己的声音,千临涯从纸张中抬起头,菊池麻理和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少女出现在教室门口。
“千同学,早川同学有话要跟你说……”
菊池麻理有些气喘吁吁地走到他座位前,身后跟着那位双马尾的平胸女生。
千临涯礼貌地注视着她们,说:“你好,有什么事?”
“千同学,是这样的……”姓早川的平胸女生看上去有点紧张,似乎要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我是来问你,还要不要回到原来的社团的。”
“回社团?”
提起这事后,千临涯才抬头响起,自己之前好像确实加入过某个社团。
以下防盗部分,请支持正版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防盗部分,请支持正版凡艺而不实,植而罕茂,法如种瓜,三岁可采。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支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采不时,造不精,杂以卉莽,饮之成疾。防盗部分,请支持正版茶为累也,亦犹人参,上者生上党,中者生百济、新罗,下者生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者,为药无效,况非此者!设服荠苨,使六疾不瘳。防盗部分,请支持正版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天城高中是新宿一所历史悠久的府立高等中学,坐落在新宿三丁目南侧,和新宿御苑一墙之隔。
002.芜湖,起飞
千临涯眯起了眼睛,视线越过清水刹那包着浅灰色封面的书本,盯着书后面的她的面容。
少女光洁无瑕的脸好像倒映着整个夏天,然而嘴角勾起的一抹残虐微笑,好像是在春游时看到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松鼠,半是开心、半是讥讽。
她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看来是丝毫没听到千临涯刚才说了什么。
千临涯眯着眼看着她,良久,她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一眼都没有往他这边看。
逐渐千临涯开始思考,也许刚才真是一个误会。
做人不该疑神疑鬼。
仔细想想,他和清水流的当主之前素未谋面,好歹对方也是个茶人,应该做不出当面嘲讽这种没品的事。
他转回头,开始专注于对付笔记。
结果刚转过头,少女又开始读书上的句子了:
“你身穿泳衣出现在快活的人群中,谁也叫不出你的名字,谁也说不清你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人注意到你消失了。你是海滩人,沙子只把你的脚印保留几秒钟。”
千临涯再次把头转向她。
他很明确,她就是在嘲讽他!
因为这句话和上一句根本不连贯!
正在用饱含怒火的眼神盯住清水刹那的时候,对方取下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一副关怀的表情问:
“怎么了?照幽斋,你有话对我说吗?”
“我没有话跟你说,道闲斋!”千临涯咬牙切齿地回答。
“既然没有话对我说,那就请不要死死盯着我,抱歉,我对觊觎我美色的人的视线很敏感。”
千临涯瞪出了大小眼,有点走音地说:“道闲斋,我怎么会觊觎你的美色?你是不是有些过分自恋了?”
清水刹那单手将书本“啪”地合上,放在自己的校服裙上,双腿并拢,没有一丝缝隙。
“这并不是自恋,这是基于我个人的生活经验锤炼而成的自我保护意识,照幽斋你这种随便的人,恐怕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就成了随便的人了?我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专一的人,我走到哪儿,贞节牌坊就跟到哪儿,甩都甩不开。”
清水刹那用一副看不可回收废物的眼神看着千临涯,说:“因为有人告诉过我仲夏茶会上你对我的评价,这几天稍微留意了一下你的新闻,我姑且对你还是有所了解的。有人拍到你在某个漫展上左拥右抱着好几个女生,评价你一句‘随便’没问题吧?”
“?!”
千临涯措手不及。
该死,这个女人是从哪个旮旯里找到这种信息的?连他自己都没在网上看到过!
“那是你的误会,所谓的左拥右抱,不过是女朋友和妹妹。”千临涯尝试解释。
还有一个班长。为了班长大人的名誉着想,不提起来想必也没有关系。
“啊,是吗?”清水刹那的语气就表示她对此一个字都不信,“从刚才开始,你一共盯了我90多秒,说不是觊觎我的美色,难道有别的什么解释吗?”
“道闲斋,不要把人想得那么肤浅。”
“前提是那人不肤浅,照幽斋。”
确定了。
清水刹那这个女人,就是在针对自己。
千临涯看着清水刹那水晶般的眸子,心中燃起了战意。
那么,现在就是茶人的战争了。
凭借气场、魅力和口才,征服对手!
千临涯缓缓说:“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现在还沉浸在失恋的悲痛当中,对其他的女人一点心情都没有,觊觎你的美色纯属你的个人臆测。”
清水刹那一本正经地说:“照幽斋,你恐怕逻辑并不是学得很好,你失恋了并不能证明你不会觊觎我的美色,相反,失恋还会让你更加变本加厉地觊觎我的美色。”
千临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是吗?对于一般人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我的前女友比道闲斋你好看3.5倍,你引以为傲的美色,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也无法填平我心中的沟壑呢。”
清水刹那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坐正了,衬衣的胸前部分,也随之膨胀起来。
少女的身段虽然苗条,当她坐姿挺拔时也能看出来,她相当有料。
看到自己的话终于让一直悠然的清水有了反应,千临涯有些洋洋得意。
果然,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对自己相貌的侮辱,哪怕她是个修养深厚的茶人。
美少女的愤怒比蟑螂飞起来还恐怖,如果是换做一般的高中生,在这种情况下,钻到地缝里去都心甘情愿。
可千临涯是茶人啊。
生气吧,生气吧,茶人的游戏规则,就是谁先破防谁就输咯!
可是,当千临涯以为少女到了生气边缘时,却发现少女眯着眼,嘴角却露出一丝同样促狭的笑容:
“啊啦,抱歉,一直在提你失恋的伤心事,那么请问照幽斋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是因为你总是在觊觎我的美色,你的前女友桑才和你分手呢?”
“嘭!”千临涯拳头捶在了桌上。
一直“觊觎美色”“觊觎美色”的,千临涯终于被搞破防了!
他怀疑,这是清水刹那的话术,一直不停地对他脑海中强行植入这个观点,不断施加暗示,一旦他心防放松,就会真的以为自己觊觎对方的美色!
这是个高手!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自己如果一直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怎么都不可能赢的。
“道闲斋,清水流也是很出名的武家茶道了,一直听闻以严肃、刚正文明,而道闲斋你又素有汉唐之风的美誉,想必不是在跟我胡搅蛮缠,我就当你是在考验我好了。”
再次睁开眼,千临涯已经进入了心内心外皆明澈一片的境界。
“是不是在考验呢?”清水刹那将书如同折扇般举在脸前,用起了故弄玄虚地问句。
“如果你是在考验我的话,那我必须告诉你,我修持的茶道,讲究八风不动,称、讥、毁、誉、利、衰、苦、乐,都无法动摇我的内心,你说的无稽之谈,我可以当做没听见,请不要再打扰我学习了。”
说完,千临涯转过头,拿起丢在桌上好久的笔,准备重新进入学习状态。
这当然不是在避战,这只是他在稍显不利的情况下,强行打平,等到清水刹那没办法胡搅蛮缠的时候,他再重整旗鼓。
可是清水刹那眯着眼看着他,却没有停战的意思。
“早听说宗千家的茶道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年轻的家元照幽斋也是年少有为,不惧强豪,可没想到的是,欺负人之后,刹那足足等了一天,都没等来他的道歉,实在是令人失望呢。”
千临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接着,小临涯上面的触感如同灼烧般传导到小腹上。
难道她说的是那件事?
那明明就是她先动的手!
他再三确认,当时他站在过道一侧,虽然过道很窄,但也足够容纳两个人,无论怎么想,都是她清水刹那的臀部先靠过来的!
这是赤裸裸的碰瓷行为!
如果不是千临涯牙齿好,他的牙齿已经被他咬碎了。
“我不懂,我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居然厚颜无耻不道歉吗?啧啧,想不到声名赫赫的照幽斋,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可拙者今天却是有些失望了呢。”
清水刹那语气恬淡得像在温柔地叙述一个故事。如果不是千临涯深知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绝对会被她骗到。
“道闲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今天没有做出过任何一件需要向别人道歉的事,相反,你倒是欠我一个解释。”
“所以,你认为自己没错咯?”
“事实如此。”
“既然你如此恬不知耻,那说明我们的三观不合,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不,放到哪个星球的三观,不可能歪到你这种程度。”千临涯说,“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该道歉?”
清水刹那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再次挺直后背,胸前衬衣的扣子,居然产生了岌岌可危的态势。
“刚才照幽斋说八风不动,拙者以为,拙者才是真正的八风不动,”她昂然说,“先前在仲夏茶会的时候,照幽斋当着十四家的面,指摘我的汉唐之风只是皮毛,而我从来没向你提出过抗议,今天一天,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等你向我道歉,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八风不动呢?”
“原来是说这个啊。”千临涯心虚起来。
虽然当时语言有些暧昧难明,也不是针对她而去的,但这话传出去,多多少少对她有些影响。
清水刹那继续说道:“同样都是17岁就继承家元之名,照幽斋贵人事忙,可能不清楚,我们两人,在茶道圈子里,可是一直被相提并论的,至少我也一直对你这个为数不多的同龄同行有着遥望,可你当着十四家的面,却公然说你不识我,多多少少有点令人失望呢。”
千临涯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有点紧张。
清水刹那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照幽斋关于汉唐之风的那段论述,被大宗匠亲自下令,全文刊载在《侘》之上,我也拜读过,的确领悟很深,然而,我却莫名其妙充当了一次背景板,对于这件事,明知如此的照幽斋,却也没有向不认识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人打一声招呼呢。”
千临涯不住地低头,有点心虚。
“那之后,我有不少的徒弟在学习茶道时向我询问,问我是否和照幽斋一起研讨过古流茶道,你的那些精辟见解是不是我们切磋之后的产物,而我,这样身份的一个老实茶人,总不能向他们说谎吧?我只能告诉他们,我还没有资格和照幽斋交流,他连认识都不认识拙者呢。”
千临涯站起身说:“道闲斋,我错了。”
清水刹那眯起了眼,非常不符合茶人身份地翘起腿,黑色丝袜上面的绝对领域部分,也暴露在裙子下方。
“哦,照幽斋终于认为应该道歉了吗?”
千临涯站在她面前,深吸一口气,说:“既然是我有错在先,那我就不该羞于认错。错就是错,不认错也不会变成对的。道闲斋,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
他鞠了一躬,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在之前不了解你的情况下,我为了借机抒发自己的感想,虽然对你不了解,却也大发了一通感想。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该这么贸然评价你和你的茶道的,请谅解。”
“咔嚓——”
说完,千临涯就听到一声照相机的声音。
他抬起头,却发现清水刹那正用两只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照。
“道闲斋?这是什么意思?”
“照幽斋该不会觉得私下道歉就没事了吧?”清水刹那将双臂抱在怀里,手机趁机到胳膊下面,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你当着十四家的面欺负我,却只是偷偷对我一个人道歉,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不觉得对我有点不公平吗?”
千临涯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你说得是,可你想用我的照片做什么?”
“发到我的个人推特上。”清水刹那说,“把你今天道歉的事情告诉给我的徒弟们。”
虽然难受,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千临涯之前可是当着十四家的面让她躺枪了,按照对等消弭影响原则,他应该挨家挨户去解释道歉示众,只是被挂推特而已,还算是轻的。
不过今天虽然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喷,但能和清水流这位久未谋面、却同样是艰难起家的茶人认识,同时解除误会,也不算是坏事。
“那么,我们握手言和吧。”千临涯看着她的眼睛,主动对她伸出了手。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少女却缩得更远了。
“还说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故意的?握手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少女看上去十分勉强的、但还是伸出了手,用手指的部分,轻轻放在了千临涯的手心。
“以后请多指教。”
“我这边也是。”
可能是千临涯的错觉,感觉清水刹那脸上有些发红。
少女柔嫩的手指,轻轻抓住他的手心,打了两晃。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今天本来还算安分的【强欲】,不知道出于什么机制,突然又开始运转了。
一股莫名的气流,从下升腾了起来。
站着的千临涯,正对着坐着的清水刹那的脸,弹射起飞了。
清水刹那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世界观崩塌重构才会有的迷惘。
003.社死边缘垂死挣扎
如果茶道有一本历史,那么在今日,那本史书上就会记下这么一笔:
宗千家家元和清水家家元第一次会面,双方友好握手后,宗千家家元boki了。
后世的人们可能会通过这一段记载,推断出要么宗千家家元是个童真变态,要么清水家家元是个国色天香的绝世尤物。
实际上,清水刹那除了脸颊上淡淡粉红,即使是和千临涯握手,也是如同拿起一枚水勺一般,面无表情,体态端庄,洁白无比。
所以,他身体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历史不会知道,他这看似奇怪的举动,背后原因却让人暖心。
如果不是为了消除琉璃子的痛苦,他又怎么会将【强欲】转移到自己身上?
在此时此刻,他才更加理解琉璃子。为什么每次见到自己后,都恨不得整个人贴到自己身上。她那么粘人,也是有原因的……
不管怎样,今天,千临涯给宗千家流传数百年的家名,点上了小黑点儿……
清水刹那盯着他的下半身,好看的双眼瞪得圆圆的。
双唇半张,露出小小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粉色的舌头和她的人一样呆住了。
魂魄离体一般,世界在离她远去,不断膨胀的宇宙不再与她关联,挤占她眼前世界的只剩另一个膨胀的奇怪东西。
“这、这、这……”
少女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哮喘般喘不过气,她用双手在自己眼前,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比出了一条从她左边鬓角,到右边鬓角距离的一个长度。
“这、这么长,这、这种形状……”
少女伸出舌头,在浅粉色的薄薄嘴唇上轻轻舔舐了一下,看到她的微反应,小临涯顿时发生了更加剧烈反应。
千临涯意识到不妙,赶紧双手插到裤兜里,佝偻着弯腰,总算避免了被目击奇怪的事。
“道闲斋!你这是语言骚扰!”他恼怒地低头道。
“到底谁骚扰谁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
清水刹那将手放在脸侧,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难以置信,只是握了握手,照幽斋居然就对我发情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在推特上说!”
说着她就做势要掏手机。虽然她嘴上说“难以置信”,但表情上看,那不像是控诉,倒是露出了充满快感的病态微笑。
“这可不行!”千临涯赶紧伸手做出拦住她的动作,“道闲斋你听我解释!”
清水双手拿着手机,视线不住地往下方瞟:“解释?”
“这是个误会。”千临涯小声说。
“误会?”
“请相信我。”千临涯眼神坚毅,实际上趁机发动了带有【眼语】增幅效果的【指示】技能。
也不知道技能有没有发动成功,清水的表情没有产生动摇,双手也还放在手机屏幕上,但似乎在评估着他的诚意。
感觉上过了好长时间,实际上只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交叉,盛气凌人地说:“那你解释吧。”
千临涯张了张嘴,卡了壳。
“解释啊。”清水刹那催促。
最终,实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千临涯只好再次发动技能,并且开始编造瞎话:“你刚才看到的,是气球。”
“气球?”
“气球。”
“刚才那是气球吗?”
“是。”
“你把气球放在你裤子里?”
“没错。”
“哦。”
清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看上去仍然一脸高傲且鄙夷,丝毫没有被【指示】控制的样子。
这个女人的魅力值太高了,他的技能很难发动成功。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气球放在你的裤子里?”少女就好像在探讨一个数学问题一般问道。
“放在裤子里,不容易丢。”千临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的眼睛,心中越来越焦急。
少女挪开了眼睛,不再和他眼神接触。
“胡说八道!”清水刹那带着些许恼火说,“那根本不是气球,至少,那不是球!”
“是气球,但不是球形的气球。”
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硬的东西这个桂冠易主,变成了千临涯的嘴。
清水刹那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身前,指着千临涯道:“那你把气球拿出来我看看?”
“但是魔术时间结束了。”
“拿出来!不然我就发推特了!”清水不依不饶。
“不跟你玩了,我走了。”被这个女人纠缠得很烦,千临涯打算收拾东西走人。
就算她要发推特,就让她发去吧!互联网上骂他的造谣他的那么多,她还排不上号!
“站住!”
清水刹那抓住了千临涯插在裤子里的手的手腕,往自己那边拽,千临涯抓住了她抓住自己手的手腕,努力往外拨,清水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他抓住自己手的手,用力往自己那边拉。
两人手臂交缠,好似在太极推手。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放手?!一直纠缠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谁纠缠你了?我是在为茶道界除害!”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没有资格代表茶道界把我除掉!”
清水的娇弱臂膀根本不是100体能的千临涯的对手,她的双手很快被举了起来,双手手腕被抓住,露出腋下。
就在此时,她重心一个不稳,从椅子上溜了下来,膝盖一软,蹲了下来,正正好好,脸正对着千临涯胯部的位置。
千临涯发誓,这绝对是个意外,他只是想把她的手掰开,根本没想把她从椅子上拽下来的。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
千临涯松开双手,退开一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水刹那挣脱束缚的双手自然垂落下来,没有包裹任何东西的膝盖,顺势跪落在地面。
她定在原地,但两眼空空,什么也没看。她此时的表情,就好像发现当宠物养的仓鼠母子又生了一窝小仓鼠一般,整个人好像掉线了。
千临涯坐回椅子,心神不属地盯着桌上的课本,假装无事发生,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这么说来,满足狄利赫里条件的周期函数表示成的傅里叶级数都收敛啊……”千临涯一副沉浸到了数学当中徜徉的表情,试图逃避刚才发生的事实。
但邻座的女同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千临涯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清水,却发现她还和刚才一模一样,如同掉线般,面朝千临涯的方向跪着。
“喂喂,道闲斋,你可以起来了。”
少女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
千临涯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的瞳孔没有半点变化。
“昏厥?晕眩?癫痫?……都不像啊?”千临涯喃喃自语,“难道是傻掉了?不至于吧?”
好在此时教室里并没有别人,只有前排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道闲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咱起来好不好?”
千临涯用手指在她肩头点了点,结果少女的身体顺势软倒了。
他赶紧把她扶着,双手并用,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回了座位。
“喂喂,醒一醒,别装啦!”千临涯再次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不是,总感觉,少女的眼眸好像发生了变化。
虽然面容一点都没有改变,但之前的眼眸,如同璀璨的红宝石,充满些许侵略性和神秘感,而此时却像一汪蔚蓝的大海。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千临涯把手指伸到她鼻子底下,确认还在正常呼吸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学习兴致全无。
“今天的事,你要是想发推特就发吧,随你怎么说了,我不介意。”千临涯一边收拾着课本,一边说,“不过,我们的恩怨,就请你报复完之后,从心里把它了结掉吧,我不想再与你产生其他瓜葛了。”
将课本和参考书放在一起理平后,千临涯听到旁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略带诧异地转过头,他惊讶地发现,几颗泪水从少女眼中涌了出来。
“喂喂,道闲斋,你认真的吗?”
回应他的是无声的默认,就是认真的,认真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顺着少女白皙的腮滑落。
清水刹那的肩膀抖动着,情绪酝酿地越来越凶猛,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教室里此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只剩下前排一个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的男生,此时突然惊醒了,四处张望着,脸上一片云山雾罩的迷茫。
千临涯确定她是真的哭了,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哭什么啊?刚才不是你自己要看的吗?”
他没有等来清水的回应,她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大颗的泪水吧嗒吧嗒砸落在空白的课桌上。
“啊,这……”
千临涯抠了抠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这几天他好像跟女生有仇,已经接连惹了两位女生掉眼泪了。
不过这一位的哭泣,来得如此莫名其妙。
正在伤脑筋时,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千同学,清水同学,你们在做什么?”
千临涯猛然回头。
“小、小林老师。”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林老师从教室后门进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不确定刚才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被老师看到。
如果看到的话,自己就社死了吧。
不,就算没有看到,等会儿清水如实交代出来,自己也很难不社死。
“清水同学,嗯?!清水同学你怎么了?”小林老师低下头,才发现一直低着头的清水正在凶猛地哭着呢。
温柔的小林老师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总之,先不要哭了,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好不好?”
少女拒绝了老师递过来的手帕,手伸进自己的裙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中午刚借出去过一次的手帕,覆盖在脸上,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少女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小林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同时心中又有些为难。
从现场上看,怎么看,都像是千临涯欺负了清水刹那。
可是他对千临涯“无法无天”的行事风格“深有体会”,对于这个和极道有关系的学生,哪是她一个小小教师能管得了的?
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小林老师才目光坚定地说:
“清水同学,千临涯同学,你们一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其中,“千临涯”这三个字,咬字特别清楚。
说着,她就迈开裹着黑色丝袜的腿,走出了教室。
千临涯本来以为,清水刹那不会听从老师的吩咐,可没想到的是,她马上乖乖低头站起来,跟在老师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这样一来,本来没有反抗意志的他,也没有反抗的心理了,也跟在清水身后走着。
社死就社死吧。
反正他脸皮厚,大不了高中时期独来独往,当一个普通的宅男高中生。
他心理素质可是很强大的。
在去办公室的路途中,清水靠近墙壁,一直在尝试着努力让身体距离千临涯更远。
她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三人互相看不到对方的想法,都在胡思乱想着,就这么一路来到教职员室门口。
进到办公室里面后,小林老师在办公椅上坐下,两位学生站在她面前。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清水同学,你能说说是怎么了吗?”
再次出乎千临涯预料,先前分明宣扬着要发表推特的清水刹那,此时只是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你被欺负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
面对不配合调查的少女,小林老师揉了揉额头。
本来是打算来问问千临涯第一天学生生活过得怎么样的,没想到碰到了这种棘手的情况。
见女生这边问不出什么,她又转移了目标:
“千同学,你做了什么?”
还没等千临涯说话,她马上补充道:“我事先声明,如果你敢不配合,或者撒谎的话,老师、老师,不会原谅你!”
千临涯挤出一个苦笑:“我和清水同学,发生了一些……矛盾。”
“具体什么矛盾?”
“比较复杂,作为茶人有一些矛盾,作为个人也有点矛盾,总之交织起来,和她的相处产生了一点问题。”
“只是一点问题而已吗?为什么清水同学哭了?”
“刚才,发生了一些肢体上的纠缠……不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使用暴力。我们都没有使用暴力,只是接触而已……”
目前为止,说的也算是实话吧?
千临涯这么想着。
小林老师明显松了一口气。
学生不是犯罪者真是太好了。
“这样可不行哦,作为同学,而且还是邻桌,需要好好相处才行。”小林老师耐心道。
听到小林老师的话,千临涯无奈地笑了笑。
好好相处?和那个道闲斋?
不吵架吵到打起来就算胜利啦!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小林老师的眼睛眨了眨,心头已经冒出了一个点子。
“如果这样的话,两人关系说不定能好起来的,一定!”小林老师心中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