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红叶祭(1)
“琉璃子,你在干什么?……”
“哐当!”
千临涯被琉璃子霸道地牵着,拖进了女洗手间,把他用力推到隔间里,猛地关上了门。
“琉璃子,刚才好险,刚才有两个女学生路过啊!”
如果被看到进女厕所,作为茶人的生涯,就完了吧?
“啰啰嗦嗦的,吵死了,”琉璃子皱起眉,“不要抱怨了,我又没有给你打听话的针,不跑的话,肯定是自己也想进来吧?”
这种没道理的指责,相当有琉璃子的风格,千临涯跳起来:“不是啊,还不是因为琉璃子你把我……”
温热的口腔里,塞进去一只白白嫩嫩、冰冰凉凉的手。
琉璃子把右手直接伸进了他嘴里。
她的手很小,很舒服。如果不是伸到嘴里的话,会更舒服。
“哇呜哇呜哇……”
“这是突击检查,不要吵!如果检查成果我不满意,就给你死,明白吗?”琉璃子凶巴巴地说。
千临涯点了点头,口里还塞着她的手。
琉璃子缓缓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看到手上沾着的黏糊糊的口水,嫌恶地皱起眉,然后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千临涯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瞪我干什么,反正是你的口水,自产自销不是吗?”
千临涯非常克制地说:“我的口水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我宝贵的口水,是用来沾湿少女的唇……”
琉璃子温柔地把手搭在他肩上,手指轻轻捏住耳垂,说:“沾湿什么?”
“沾湿你的唇。”
“嗯。”琉璃子满意点头,这才放下手。
刚才如果回答错误,耳朵会被撕下来吧?
“噗嗤。”琉璃子突然笑了。
“明明都没有主动碰过我的唇,还胡吹大气,说什么口水的正经用途,笑死个人了。”
千临涯不服气道:“因为琉璃子你又没允许我碰,我怎么敢……”
琉璃子眼神放温柔了一点,说:“第一次接吻,难道要女生主动吗?你可还真是个胆小鬼呢。”
千临涯站直身子,正色道:“那是因为,我不太清楚你对接吻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我总觉得,这种事情很重要,如果我冒失地做了,会不会让你生气——我总会这样想……”
琉璃子眯起眼,露出一副玩弄猎物的微笑:“偏偏这个时候,还像个纯情处男。”
“呃,我还真是。”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琉璃子突然问。
“呃,试什么?”千临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吻你吗?”
琉璃子点点头,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生不生气呢?”
“那你会生气吗?”千临涯问。
琉璃子摇头:“我怎么知道,你吻过来,我才知道我生不生气啊。”
千临涯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凑过去,忽然又停下,问道:“那如果你生气了,会怎样?”
琉璃子冷笑:“当然是甩你一耳光,然后绝交,然后让美惠找人把你沉到东京湾。”
千临涯一个激灵,马上停下了:“那我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试吧。”
“哼,果然是胆小鬼,都不敢冒着生命危险来亲我。”
“原来接吻本来就是这么危险的事吗?”
琉璃子仰头看着他——她个头只起千临涯的肩膀,在狭小的卫生间隔间里,要把脖子仰得很高,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她忽然眉头一拧,抓住他的领带,满不高兴地说:“神气活现的,站那么高干什么?害得我脖子累死了,蹲下来!”
她抓住千临涯的领带,死死往下拽,为了不被勒死,千临涯只得缓缓弯曲膝盖,蹲下来,直到比琉璃子还低。
琉璃子低头俯视着他,两人脸脸相对,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琉璃子,我腿酸……”
“吵死了,又不是我酸。”琉璃子霸道地说,“敢动就把清水沉到东京湾。”
“等等,这跟清水没有关系吧?话说琉璃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果然是吃醋……”
琉璃子“啪”地一声,把手推在他耳后的门板上,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个行为有点像壁咚,就是咚得有点太用力了。
琉璃子双手抱住他的头,低头,非常有压迫感地说:“整天都清水清水的,烦死了,你到底……你到底心在谁那一边啊……”
虽然一开始她威慑力十足,但说到后半句时,音量迅速减小,最后,变得微不可闻,千临涯差点没听清。
“在你这边啊。”千临涯的嘴被挤成章鱼形,很滑稽地说。
琉璃子突然低头凑了过来。
两片柔软、娇嫩、无限美好的食物,填满了千临涯的嘴间。
千临涯视线里,琉璃子颤抖的睫毛,仿佛在撩拨心弦,他慢慢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分开,琉璃子轻轻喘着气,点了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说给他听:
“嗯,看来没生气。”
千临涯直起腿,反过身把她推到隔间门上,然后身体压了过去。
一对女生的说笑声从门边飘进来,似乎是在聊男生和妆容的事。
果然,就算是放学后,洗手间也并不是一个不会有人造访的安全场所。
不过,千临涯可不打算因为这,就放过琉璃子。
这家伙今天戾气十足,正好是趁现在全部报复回去的时候。
“嗯唔,啾……唔!”
琉璃子忽然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娇吟,千临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全力堵住她的嘴,吸光她的口腔的空气,不让她再有发出声音的空档。
但为时已晚,外面两个女生的聊天,果然中断了。
隔间内没有发出声音,隔间外也是沉默。
但仔细听得话,能听到,隔间内,喘息声急促,两人的呼吸相交缠,粘稠而激烈。
隔间外,两个不知名的女生也在窃窃私语,用几乎是唇语的低声说着:
“里面好像有人!”
“在哪个隔间?”
“这里这里!”
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朝他们的隔间靠近,接着,两个女生停在了门口。
两个女生在外面小声暗笑,但又为了看不到里面是谁而焦急。
正在两人缓缓靠近,似乎琢磨着,低头从隔间下的空档查探时,千临涯忽然一拳头,重重地捶在门板上。
“咚!”
剧烈的响声顿时炸响,在整个洗手间回荡。
接着,就响起“噼噼啪啪”的奔跑声。
两个女生被吓得落荒而逃。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千临涯才放开琉璃子。
此时,她已经被吻得一塌糊涂,好看的脸上,红色从耳根一直爬到双颊,满脸红霞根本遮挡不住。
被松开后,她胸口起伏,大口喘着气,头还傻傻地仰着,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似睁未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扑倒在他怀里。
“琉璃子,我们先离开这儿吧,那些可能还要再回来。”
琉璃子趴在他身上,脊背微微起伏,气息粗重,漫不经心地说:“不要。等她们来了,你再把她们吓走。”
“我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好使。”
琉璃子向上白了他一眼,凶意全无,很是妩媚。
“对了,你说突击检查,要检查什么来着?”
听到这话,琉璃子挺起了身子,把他按到墙上,说:
“检查!戒指呢?交出来!”
她虽然是气势汹汹说的,但语气软软的,更像是撒娇。
千临涯一眨眼就知道她在说什么,暗笑之后,装傻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戒指?”
琉璃子脸色一变,皱眉说:“果然,还是得让你死一下!”
在琉璃子再次把手塞到他嘴里前,千临涯手从荷包里伸出来,五指在她面前张开。
在中指上,一个圆圆的指环闪闪放亮。
“这是什么?”千临涯装作惊喜地问。
“哼!”
琉璃子把戒指从他手上拽了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珠一转,就戴在了自己手上。
“没收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不行吧,圈号都不对。”千临涯说。
果然,戒指戴上她纤细的手指,没一会儿就滑落下来。
她不服气地把戒指往大拇指上硬套,最后套进去了。
她骄傲地伸着大拇指,展示给千临涯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夸他呢。
千临涯暗笑,但装作严肃地说:“那我也来突击检查,琉璃子,你的戒指呢?”
琉璃子一滞,接着瞪着他说:“区区临涯而已,也敢检查我吗?”
“怎么不敢?快把戒指交出来,我看有没有好好带在身上?”
千临涯手往她身上探去,在她痒痒肉上抓来抓去,琉璃子“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抱在身上,躲闪着千临涯的进攻。
等千临涯不挠了,她才吐出一口气,站直身子,努力抹去脸上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严肃。
千临涯向她摊开手:“戒指呢?”
“不给。”琉璃子头转向另一边。
“我看不是不给,是没有吧。”千临涯冷笑。
“……才、才不是。”
“拿不出来,就是没带。”千临涯说。
琉璃子咬住下唇,小声说:“不、不见了……”
“什么?”
“没什么……”
似乎是害怕他生气,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千临涯早知道她不可能有。
上次她生气,在气头上时,摘下自己的戒指扔他,被他一把接住了,之后一直没还回去。
他当然是不会丢的了,所以,到现在为止,琉璃子的戒指,还好端端的在他身上。
他张开另一只手掌,五指摊开,说:“看看这是什么?”
在他另一只手的小拇指上,也套着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琉璃子展颜,把戒指从他手上摘下来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你哪儿来的?”
“不是你自己给我的吗?想不起来了?一点儿都没印象了?”千临涯问。
琉璃子歪头思索了一阵,然后呆呆摇了摇头。
“笨。”
琉璃子扑了上来,脸埋到他怀里,双手把他腰搂住。
“检查过关了?”
“嗯。”
“那奖励呢?”
琉璃子的脸从他胸前抬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奖励?”
“没有奖励,那下次不给你检查了。”
琉璃子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先是皱眉,接着又展颜,似乎在思索自己能奖励他什么。
她的身体缓缓贴近他,在0距离的时候,突然跳开来,惊讶地问:“它怎么了?”
“……”
琉璃子盯着他的下半身露出思索的表情,接着很熟稔地把手放上去。
“又是从见到我就开始?”
“不,一直就没下去过。”
“难怪。”琉璃子点头,“刚才我说是什么一直在硌我,真讨厌,割了吧。”
千临涯汗颜:“你有点同情心吧。”
如果不是为了拔出她的【强欲】,他也不至于这样。
琉璃子轻松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我想到怎么奖励你了,张嘴。”
“干什么?”
“张嘴就是了。”
千临涯照她说的做了。
琉璃子又说:“舌头伸出来。”
“??”
“快点。”
千临涯伸出舌头,琉璃子把自己的手心贴了上去。
“舔吧。”
“这就是奖励?”千临涯抬眉问。
“算是奖励的一部分。”琉璃子不动声色地说,“用心点舔,分泌足够多的口水。”
可能是被舔舐手心,让她产生了酥麻感,过电一样,身上都在颤抖。
等到她的手心全部被浸润湿了之后,琉璃子才笑吟吟地,把手放到了下面。
千临涯先是震惊了,原来还能这样玩,接下来身体软了下来,靠在了狭窄隔间的墙上。
琉璃子顺势贴了上来,那只手还放在下方,一动一动的。
另一只手指则放在红唇间,雪白的牙齿轻轻噬咬着。
虽然手法生涩,但因为有着润滑,也不至于弄疼。
“不准嫌弃哦,”琉璃子脸上挂着坏笑,“反正是你自己的口水。”
……
这天是周末前的最后一天。
之后,和琉璃子说了帮助清水参加红叶祭的事,周末要去仙台,她懒懒地答应了。
“过去了,就算是住在她家里,也不要仗着丈夫的身份,为非作歹,明白没?”琉璃子还叮嘱道。
千临涯答应后,她还不放心的补充:“你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是我的东西,明白么?”
“明白。”
“她只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但是我是你实际上的……随便做什么都可以的人,明白么?就算为非作歹,也只可以对我为非作歹。”
“明白了明白了。”
就这么告别琉璃子后,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和清水乘上了前往仙台的列车。
020.红叶祭(2)
“茨城站,茨城站到了,本站经停2分钟……”
千临涯将手撑在腮上,眼睛貌似漫无目的,却打量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的白发少女的面容。
少女就在他身旁,按理说,也不需要看窗户的二手头像。
可是,清水刹那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一本书,并且在上车前,严肃地警告千临涯,如果打扰她看书,就会给他好果子吃。
千临涯没有尝过好果子是什么味道,按理来想应该不差,可现在也没有必要去尝,于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理过她。
清水刹那的眼睛在书本上扫过,然后用手指翻了一页。
在书本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大字:
《实用中国语大全》。
清水刹那今天之所以如此冷酷,其原因,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千临涯回到家中,清水已经自己吃过了晚饭。
千临涯并没有介意清水吃独食,毕竟他自己也在琉璃子那里吃了好果子。
但率先发难的倒是清水。她气冲冲地质问他,为什么茶几上会有一罐喝光的啤酒。
这自然是昨天他晚上喝的,他忘了丢到垃圾桶了。
于是清水借题发挥,为这个事狠狠数落了他一顿。
清水刹那如此生气,自然是因为他无故翘了社团活动,不知和琉璃子干什么去了,同时还一副不愿意解释的样子。
清水刹那不好意思就莫须有的事情数落他,只好借他不倒垃圾找茬。
说到一半,千临涯就走神了,最后不耐烦地把空罐贴到清水脸上,说:
“你若有心,饮了我这半盏残酒。”
清水愣了愣,说:“哪还有残酒?”
千临涯先是瞪大了眼,接着夸张地说:“不会吧?你居然没有接上这个梗?不会还有人没看过《水浒传》吧?”
清水刹那当时就羞红了脸。
为此,千临涯终于摆脱了唠叨,在自己房间清净了一会儿,清水刹那就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
千临涯本躺在床上,回头看到少女怒气冲冲的脸时,就已经被骑到身上了。
“《水浒传》,电子书我已经买了,还有呢?”清水把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说。
“还有……什么?”千临涯还没回过神。
“你还看过什么书?统统列出来。”
“凭什么?干什么?为什么?”千临涯越问,到后来底气越不足。
清水板着脸说:“我要让你以后再嘲讽不了我!”
千临涯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你平时的知识积累还挺多的啊,以前不是能跟我对诗对词么?”
“什么时候?”
千临涯这才回想起来,跟自己对诗对词的是樱小姐。
“不会吧,你和樱小姐,不会连知识都不共享吧?那也就是说,她学习的时候,你都在玩咯?真是的,平时都在做什么……”
清水被说得满脸通红,抓住他的衣领摇晃了一阵,才让他停止输出。
“行了行了,你的诉求,我已经知道了,”千临涯挥了挥手说,“不过,我读的可不少都是原版中文书,你会中文吗?”
清水刹那摇了摇头。
“那么就开始学吧。”
眼泪从清水刹那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欺负人,”刹那带着哭腔说,“学中文要好多年,在这段时间里,你又会看更多书,那我不是永远都追不上你了?”
“没事的,有我来教你,你很快能学会。”
千临涯给她找了一本启蒙级别的中文书,就是这本《实用中国语大全》了。
有他的亲自教授,加上书本的一点点帮助,聪明的清水肯定会进步神速。
除此之外,清水还找他要了基本其他的书籍,千临涯给她推荐了《唐诗鉴赏》《宋词鉴赏》,让她先读着。
于是,如火如荼的学习计划,清水从昨天就开始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千临涯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漫长的新干线旅程,还长得看不到尽头。
在茨城站,千临涯这边的座位上来了一个女生,坐在他的正对面。
这个女生戴着圆框眼镜,梳着麻花辫,头上戴着画家会戴的那种小圆帽,身穿鹅黄色风衣,看上去很文艺,也很文静。
自从上车以来,她就一直在打量千临涯。
千临涯看着窗户,偷偷从玻璃窗上打量那女生的倒影。
少女的面容在飞驰的原野映衬下,模糊地有些迷幻。
直到圆框眼镜镜片后,明亮的眼神和他接触,他才知道,自己暴露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千临涯礼貌地出声问那个女生。
女生气质却没有表现得那么咄咄逼人,而是一直用眼睛的上半边盯着他,双手放在胸前,是保护姿势,似乎对他有些敬畏。
被问到后,少女眼睛稍微放大一点,接着直白地说: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嗯?”
“你是千临涯对不对?在推特上,骂副相的那个。”少女说。
在线下被人认出身份来,对千临涯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出门时都会发生一两次。
每次他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碰到不友好的家伙。
不过这次,对象是一个文静的女生,他倒是没有什么警惕心。
“是我。”千临涯点头。
“哦。”
少女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没有再言语了。
千临涯也不知道再怎么继续下去,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列车内变得安静下来,很快就只剩下车轮和铁轨的摩擦声。
正在千临涯准备冒着吃好果子的危险,去找清水借本书来看时,对面的少女突然说话了。
“我们家那边的人,都很讨厌你。”
千临涯有些诧异地望过去,看到少女一本正经的脸后,眨了眨眼睛。
“那至少你的家人都知道我,看来我还挺有名气,谢谢。”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少女说,“家人都讨厌你,但是,我不讨厌。”
女生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是直球,千临涯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为什么你的家人都讨厌,但是你不讨厌呢?”他只能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
“家人都在,那座电厂工作。”少女说,“你害得他们有了大麻烦。”
“哦……”千临涯表示理解。
“但是,我不喜欢他们的工作,所以,我不讨厌。”少女说。
“嗯……”
“我爸后来离职了。是你的功劳。”少女最后做了总结。
“嗯,我明白了。”千临涯说,“感谢的话就不必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是很微小,我也不是要感谢你,才跟你搭话的。”女生说。
这天聊的……千临涯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善解人意,但也有些招架不来了。
女生又说:“你在哪所大学念书?”
“我还在念高中。”千临涯诚实回答。
“这么小?”少女的脸上这才浮现了一丝可以称作情绪的东西。
“离大学还有一年多。”千临涯笑着说,“你呢?”
少女挺起胸膛:“那我算是你的前辈了。我是早应大学的。”
“高材生!”
“不是,我不是那种特别一流的专业的……”少女低下头,然后抬起来问,“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我现在正在犹豫是奋起还是躺平,如果奋起的话,估计会去东大,如果躺平……大概会去早应吧。”
千临涯已经领悟到少女的聊天秘诀了。
他现在也直话直说,开始不好好聊天了。
果然,女孩丝毫不觉得他话里有讽刺,而是十分诚恳地说:
“那你来早应大学吧,我们这里有很适合你的专业,你来了一定不会失望的。”
“是吗?”
“早应大学很不错的,老师也好,同学也很棒,社团也很多,”少女说,“我是音乐社团的,如果你来早应,一定要去试一试,同学真的都很Nice的。”
说到她是音乐社团的,千临涯这才想起,她刚上车的时候,放到行李架上一个大箱子。
原来里面装的是乐器啊。
接着,少女就花了很久,给他讲早应大学的事情。
千临涯听得很认真。
不知不觉,就到了仙台站了。
“仙台站,仙台站到了,本站经停5分钟,请需要下车的乘客……”
列车的播报声打断了少女的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讲了如此之久。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一下子讲了这么久。”
“不要紧,”千临涯摇头说,“都是很有用的知识,我都恨不得拿笔记本记下来了,可惜没有带。”
少女红着脸问:“你来仙台是做什么的?”
不知不觉间,少女就和千临涯、清水刹那一起下了车,三人前后走着。
清水刹那已经把书收进背包了,千临涯跟在他身后,鹅黄色风衣的音乐少女则背着吉他箱子,跟在他身旁。
“我是来参加红叶祭的。”千临涯回答说。
“好巧,我也是!”风衣少女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提高音量说,“红叶祭是我们仙台的一项传统祭典,很精彩的,还有音乐表演,我也要表演。”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背上的琴示意,箱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是吗?”
“你以前参加过吗?”少女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一定要好好享受祭典,因为真的很棒,来感受一下我们仙台人的热情。”
“嗯,仙台人是很热情……我就认识过一个女生,引着我在仙台逛了一整天……”
“对吧对吧?”少女急切点头。
少女迈着大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有些气喘吁吁的。
终于,三人一前一后出了仙台站,出站的时候,少女还在喋喋不休。
千临涯站在站外广场张望时,旁边的少女问道:“你在仙台有认识的人么?我能和你一起同游么?”
“呃……”千临涯这才意识到什么。
这个天然的女孩,似乎一直没有发现,他和前面那个女人是一起的。
她还以为,千临涯只是恰好跟在清水旁边呢。
因为一路两个人都完全没有说过话。
“不好意思,”千临涯说,“我是和我妻子一起来的,我们是一起回仙台老家。”
时间仿佛凝固了。
“妻……妻子?”
少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表情的情绪丰富程度,比她一整天加起来的情绪都多。
“嗯,”千临涯歉意地挥了挥手,“现在我们要回家了,期待下次见。”
“……哦、哦,好……”少女如梦初醒,也和他挥手告别。
千临涯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听到那女生在喃喃道:“妻子……”
两人一起出了站台,走出去整整500米,把那个风衣吉他少女甩在后面老远,清水刹那才开了尊口:
“还真是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断呢,照幽斋。”
“……”千临涯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你会说话啊?”
“这不是,一点给别人遐想的空间都不留了吗?跟我的名义上的婚姻,真的需要这么重视吗?”清水刹那漫不经心地问。
千临涯当然知道,这是试探。
女人都跟猫一样,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
所以不要对女人掉以轻心。
“当然,即使是名义上的婚姻,也是和你的约定,”千临涯说,“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清水刹那对于他的这番回答没有给出明确评分,但她没有闹脾气,应该就是过关了。
“说起来,那个女孩好像是分家的一个亲戚。”
“啊?”
千临涯诧异了。
清水刹那坏笑着看着他:“说不定你们在祭典上还要相遇的。”
“那岂不是……会有点尴尬?”
“刚才她说了吧?她要出音乐节目。”清水刹那说,“说不定你们会在后台相遇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在后台相遇?告诉我,刹那。”
“因为你也要出节目。”清水刹那点破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千临涯被震惊到脚步错乱,随后才大声说:“道闲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清水刹那白了他一眼,脚下步伐没停。
千临涯在那家吃过的牛舌店前转了两圈,感觉店里飘出来的牛舌味都不香了。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去问清水:“那至少要告诉我是表演什么吧?”
“放心吧,不是什么高难度的节目。”清水说。
说来也是。
明天就要红叶祭了,直到今天都没有排练过。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节目。
“你的节目是,和伊达家的子嗣们一起,cosplay。”
“哈?”
“你演的是片仓重长。”
“啊?”
千临涯呆然良久。
在祭典上cosplay,是属于伊达家后人自豪(中二)的传统。
他们会在祭典上cos伊达家的先人以及家臣。
片仓重长,则是众多家臣当中的一个。
“为什么,告诉我,刹那,为什么我要cos片仓重长?”千临涯抱住她的肩膀问。
清水刹那笑着说:“每一年都会由我们这些人扮演的,今年也不例外,尤其是我今年结了婚,他们就给了重要的角色给我……和你了。”
“你演什么?”
“演你的妻子,阿梅。”
“……”
这么一想,只要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丢脸,倒也没什么。
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就来到了清水家的宅邸了。
这里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完全就是……热闹非凡。
大门敞开,门口站着穿制服的老爷子。
曾经冷清的茶庭,现在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都在忙里忙外,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光是院子里面,房屋里面,现在也有各种女人忙着手工活。
清水的母亲,此时正呆呆地伫立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人们,表情看上去好像感觉很新鲜。
清水刹那指着大院说:“看到没,这么忙碌,你因为有节目要演,不用跟他们一起忙了,还是件好事呢。”
千临涯咽了一口唾沫。
可能是院子里的人们太过忙碌,以至于没有发现远道而来的清水和千临涯。
清水在茶庭里,手放在嘴边,对着院子喊了一声:“片仓重长来了!”
声音在院子里飘散开,与之同时,院子里人声鼎沸也渐渐平息下去。
站在庭院里忙碌的人们——老大爷、老大叔、大妈,还有一些年轻人——此时都回过头,惊愕地看着他们俩。
清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得意,一点都不感到害臊。
一个干瘪但骨架子高大的老头,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严肃地站在千临涯面前。
他眼眶深陷,蓝白色的活动筹备制服挂在身上——是真的挂在身上,他露出在外的胸膛,瘦骨嶙峋,肋骨都能看得清晰。
他先是一脸严肃地从上到下,狠狠地看了千临涯一番,视线就像在打量贵重商品。
接着,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肌肉和骨骼,抬起下巴看了看脸。
最后,他转过身,对着院子里的人们喊:“合格!”
“哗——”
像被开启了什么开关,院子里的人声被重启了,大家又热闹起来,还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还真是小十郎呢!”
“嗯,的确是不错的小十郎人选。”
“就该这样!演小十郎非常合适!”
“嗯,配得上清水家。”
周围这样的品头论足声不断传来,千临涯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一脸憨厚老实地笑。
他小声问旁边的清水刹那:“什么叫合格啊?”
清水刹那头抬得高高的,一副很自傲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自傲什么,一边跟周围的亲戚们寒暄,抽空低声回答他道:
“知道为什么让你演片仓重长吗?”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战国第一美男子。”清水刹那说,“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021.红叶祭(3)
“因为片仓重长是战国第一美男,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我想是足够了,谢谢。”
别的不论,对于自己的相貌,千临涯还是有自信的。
“战国第一美男”,把“战国”两个字去掉,他才会燃起斗志挑战一下。
清水刹那眯眼看着他,突然踮起脚,用手指伸向他头顶……
然后,从他头上取下来一小片灰色不明污渍,竖起手指给他看过之后,嘟起嘴巴吹走了。
“明明脏兮兮的,还这么骄傲,快去试衣服啦!”
清水从后面把他往屋内赶,旁边扛着几根竹子的两个大叔路过,冲他们露出了和善的眼神。
“小刹那,你家的夫君还没介绍给叔叔们呢!”
“是啊是啊,给我们介绍认识一下啊!”
清水刹那露出勉强的微笑,结结巴巴地说:“现在还……有点……”
千临涯看到,她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指头都发白了。
看来她还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人际。
他上前一步,挡在清水身前说:“我是千临涯,请多指教。前辈们,我家内人面皮薄,请不要再取笑她了。”
两个大叔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大大咧咧的过来拍他的肩膀,说:
“好小子,长得又帅气,也很像个男子汉!”
“我是平吉,他是茂吉,以后也多指教啊!”
千临涯指着他们手里的竹子说:“这是从后院砍的吗?”
两位大叔脸上一红,说:“山车那边要材料,这边刚好有一些竹子,只取几根,几根而已……”
旁边一个胖胖的欧巴桑冲他们咆哮起来:“说了叫你们不要再祸害宗家院子了!你们还不听!把竹子放下!”
不知是叫平吉还是叫茂吉的大叔脸色大变:“不好,婆娘发火了,赶紧溜!”
千临涯冲那个大妈说:“没事的,后院里的竹子本来就泛滥了,早该修一修了,这样,我等会儿去做个造型,把多的竹子斫下来,再有需要尽管拿。”
两个大叔同时说:“太好了!”
那大妈却嚎叫起来:“够了!你们两个,就算是千少爷斫下来的,也不许再拿了,这两根快抬走!”
两个大叔快步走了,那个欧巴桑看着千临涯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咯咯笑着说:
“刚进门就像主人样了,一看就会是个好丈夫……”
这话听在耳里,连千临涯都觉得害臊起来,毕竟他们的婚姻只是名义上的。清水刹那更是拉着他落荒而逃。
走进屋内后,热闹的人群终于被隔离在了门外,清水靠在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不擅长应付那些人吗?”千临涯笑着问。
“嗯。”清水点头,“以前都是爸爸妈妈,再后来是樱小姐帮忙应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
千临涯看着她,发现清水死死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想什么。
“琢磨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清水刹那挪开眼。
千临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不用担心,以后……”
清水抬起头,用略有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千临涯接着说下去:
“以后多跟哥学。学会了哥的操作,以后只要A上去就好了。”
清水甩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黑着脸朝里屋走去:“快过来。”
千临涯还站在原地,过了会儿,清水走出来,捏着拳头说:“进来试衣服!”
伊达政宗是在战国末期,少有的保有大量封地的大名。
他在执政生涯当中,合纵连横,把周边的几家都吞并了,建立了山形-仙台一带的强权。
然而由于出生得晚,而且远离当时的权力中心,所以从来就不曾有过争夺天下的资格。
按照战国英雄们的知名事迹来说,他最有名的特征,也不过就是标志性的独眼龙,没有留下像织田、上杉、武田家那么多的逸闻。
他还甚至留下了排炮毙父、痛击友军之类的黑历史。
在整个日本,他的知名度,却着实不小。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的子孙后代非常给力,在后世的文艺作品里,给祖先添了很多光。
伊达政宗的美誉当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收留了真田幸繁的后人”。
真田幸繁,也就是真田幸村,号称战国第一兵,在大阪夏之阵大放异彩,可惜是个悲情英雄。
他的全家几乎都消亡了,只剩下一女阿梅,被伊达政宗家掳走,并嫁给了片仓重长。
德川家当然会将真田幸村的后人当做余孽,他的后代也被通缉着,窝藏也是重罪。
不过,在后来阿梅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后,伊达家请托幕府,让真田的这一脉得以保留。
虽然后人不可再姓真田,但毕竟也算是延续了血脉。
因此,阿梅和片仓重长的婚姻一直延续了下去,得了善终。
在民间演义中,这一段历史逐渐传成了才子佳人的佳话,比如什么“真田幸村临阵托女献子,求片仓重长帮忙延续家族,片仓家毅然答应”。
众说纷纭,事实也不可考,但人们更愿意相信浪漫一点的故事。所以片仓重长和真田梅的故事,就这样以最浪漫的形式流传下来。
就连千临涯,因为必须扮演片仓重长,现在也开始相信这个故事了。
“过来。”
清水手里抱着褐色斑点纹路的内衬,对千临涯说。
“诶?要在这里穿吗?”
“看一下合不合适,如果不合身,还要拿去换。”
千临涯走上前去,伸手想往袖子里捅,却被清水轻轻拍了一下。
“不许穿着衣服试,穿坏了怎么办?”
千临涯退了两步:“要脱衣服试吗?就算是我也有点……”
清水刹那不耐烦地说:“放心吧,我不会看的。”
千临涯说:“……要不你回避一下?”
清水刹那耸了耸肩,背转身过去,说:“如果你一个人穿得上去的话,就尽管自己试吧。”
千临涯恰好是个不信邪的人。
他三下两下就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拿起那件武将穿在盔甲里的内衬,就开始往身上套。
这件衣服确实比他想象中要难穿,腰带老长老长,差点踩到上面绊倒。
清水刹那背对着他,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没有?快点。”
“别催我,在动了!在动了!”
又忙活了半天后,千临涯终于不甘心地承认,这件衣服不是一个人能够穿得上身的。
“那个,刹那,要不,你来帮我一下?”千临涯问道。
清水刹那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脚跟一转,回过身,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后,脸一红,又转了回去。
“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帮我穿的吗?”千临涯诧异,“要不你去叫个男的进来帮忙吧?”
清水刹那又转过身来,咬着嘴唇看他。
“不、不行,如果我不帮你穿衣服,别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
千临涯只得无奈地背对着她:“那来吧。”
清水纤细的手,隔着衣服,轻轻按在千临涯身上。
千临涯虽然看不到她的动作,但能感到,她的动作很轻柔。
他很久没有过被服侍着穿衣服了。手掌接触到身体时,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她提着衣服的两肩部位,一丝不苟的用手捋平,把手插在他的手臂内侧,往上推了推,千临涯就知道是要自己手放平。
他把手臂展开,清水刹那从他的肩膀开始,顺着手臂,把衣袖一路赶过去。
再把垂下来的部分拍平整后,用绑带系在手腕上,仔细缠紧。
清水转到千临涯正面,低着头,帮忙他系腰带,等再抬起头时,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脸上也变得红彤彤的了。
等衣服穿好后,清水离远了打量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片仓重长?”千临涯笑着问。
清水的脸又是一红,低头把旁边的铠甲捡起来,说:“来,把这个再套上。”
说是铠甲,肯定不可能用真家伙,实际上是用纸做的。
不过纸板涂装很到位,也很有重量,看上去足以以假乱真。
整套衣服穿好,头盔也像模像样地戴上,再拿上一把模型武士刀,千临涯现在看上去也有模有样了。
“这个样子明天上台,应该会激起很多女生尖叫吧。”
清水的评价,有种自家的白菜要夺得全球最佳白菜冠军的意思。千临涯顿时觉得女人的虚荣心,有时候竟能压过嫉妒之心。
“那你扮演阿梅的衣服呢?”千临涯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问,“要不要我帮你穿?”
清水刹那的脸更红了,骂道:“笨蛋!”
“帮你穿也不是不可以哦。”
“笨蛋笨蛋!”清水刹那用手在他的“铠甲”上拍了几下,“你不知道我会穿和服吗?和服底下是什么都不穿的!”
“嗯,知道了,但是我不介意。”千临涯说。
“我介意!再这么油嘴滑舌,就……就……”
“就有好果子吃了?”
清水生气地扭过头,白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
千临涯决定不逗她了。
“那我就……”
他正准备出门,却被清水刹那拽住了。
千临涯回过头,看到她满脸别扭地说:“你、你先在门外面站着,等我穿好了里面的衣服,你再来帮我穿外面的……”
“……”
这感觉也不坏。
帮清水刹那穿好了衣服后,她关紧了自己的房门,总算肯坐下来说说明天的节目了。
“明天你的节目是,武将队乱舞。”清水说,“就是和其他扮演的男生们,在舞台上耍刀就行了。”
“听起来很带感。”千临涯无慈悲地说。
实际上他感觉这很蠢。
“虽然是中二了点,但是男生不是至死都是中二病吗?”清水眨着眼问。
“嘛,嘛。”千临涯继续无慈悲脸。
“我则是随游行队伍走走就行,”清水刹那吐了吐舌头说,“最后可能会有互动,但主办方说不复杂,也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总感觉主办方不是很靠谱……”千临涯说。
“是伊达家宗家的公子办的,”清水刹那说,“年龄和我们稍微大一点,是大学生。”
“希望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会出问题的地方,就一定会出问题,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第二天上午,才刚刚6点钟,千临涯就被叫起来了。
一顿早餐吃得跟打仗一样,两个不知道什么姻亲关系的欧巴桑帮他和清水换好衣服,然后就把他们两人推到门外,说是等伊达家的车。
两人在门外,顶着晨间的湿气,站了整整二十分钟。
太阳逐渐变得刺眼起来,两人都感觉到身上衣服太多,背后已经开始微微流汗了。
“嘎——”
一辆黑色的加长型轿车停在了两人面前,一个戴着墨镜的男青年从车里探出头。
“喂!清水家的!上车啦!”
车门被打开了,里面座位上已经坐了几个古风打扮的男生,看到千临涯和清水时,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帮忙着挤上了车。
刚上车,坐在驾驶室的那个男青年就开口埋怨起来:
“真是的那帮大叔,昨天叫他们不要喝酒,偏说要喝个痛快,我看就是借红叶祭一起玩乐来的,结果现在倒好,我得亲自开车了。”
那个少年转过头,对后面的千临涯和清水刹那说:“我是伊达雄彦,刹那妹记得我么?小时候见过的。”
“记得。”清水刹那拘谨地点头。
伊达雄彦看了眼千临涯,千临涯指着前方,说:“看路!看路!”
伊达雄彦回过身,大笑道:“放心吧!仙台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坐稳咯!”
伊达雄彦居然又踩了油门,他们的车在街道上提速狂奔起来。
千临涯和清水坐在第二排,第一排是两座的,坐着两个武将,第二排是三座,坐在千临涯旁边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男生,看上去比千临涯还小。
“雄彦他就是这样,很不靠谱。这次活动交给他,我觉得很担忧,我个人是这么觉得的。”那个男生转头对千临涯说,“你觉得呢?片仓小十郎?”
千临涯露出尴尬而礼貌的微笑,说:“我不发表意见。然后,我叫千临涯。”
“我知道,你是清水的老公,突击结婚,突击宣布,把雄彦给气坏了的那个。”那个男生说,“但是你得代入角色。你好,我是伊达成实。”
“伊达成实说的是你扮演的角色吧?”千临涯露出尴尬的笑容。
伊达雄彦在前面捶了一下方向盘:“我才没有被气坏!”
“应该是气坏了,这家伙一直把周围所有的漂亮妹子都视作自己的后宫,”坐在前排的武将回过头,对千临涯说,“你要小心点。”
“嗯,我会的。”千临涯说,“请问你是?”
“我是鬼庭纲元。”
“……”
千临涯突然直起身,环顾车内,大声说:“这里不会有片仓景纲吧?!”
好在没人应声。
有人应声就惨了,因为片仓景纲是片仓重长的爹。
022.红叶祭(4)
好在并没有人扮演片仓景纲,不然千临涯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过。
轿车“吱”地一声,停在了一个相貌气派的院子外头。
伊达雄彦飞奔下车,回头撂了一句:“等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车门被“嘭”地关上了,车内顿时一片沉寂。
跟一帮沾亲带故但是一点不熟的人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是真的难受。
尤其是身上穿着纸板做的武将服,大家的头盔上还有各式各样的造型。
一不留神车顶棚都要给捅破,所以千临涯都不敢随便转身。
“鬼庭纲元”突然打破岑寂说:“怎么不早点换好衣服?现在再换来不及了吧?”
“伊达成实”说:“他也是要早起接人,所以没换衣服的时间了。”
千临涯问:“他扮演谁?”
“伊达政宗。”两个人同时回答道。
到这里,大家又没话了。
在旁边清水悄悄撞了撞千临涯的胳膊。
“怎么了?”他凑过去问。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清水刹那把手放在嘴边,小声问。
“有吃的吗?”
“有,我早上揣了两张饼出来。”
清水刹那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两张包好的饼,在千临涯面前打开布包。
千临涯伸手去拿:“帮大忙了,早上真没吃什么。”
清水刹那说:“等会儿要弄一上午,估计都没有多少时间吃东西,所以现在还是……小心烫!”
千临涯大声吸着气,把酥脆的饼撕下来,放到了嘴里。
身旁的鬼庭纲元看了他一眼,羡慕地说:“真是恩恩爱爱呢。”
千临涯没说什么,前面的伊达成实头也不回地说:
“说起来,清水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我在她这个年纪,结婚这种事想都没想过呢。”
“那现在呢?”鬼庭纲元扒在前椅背上问。
“现在也没想过结婚,我不是那种喜欢结婚的人。”
“渣男发言。”
此时,坐在伊达成实旁边的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的武将,此时突然回过头,看着清水刹那说:
“刹那你还有吃的吗?我也没有吃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清水的脸显得有点冷淡,说:“没有了。”
“那你手里的分一半给我。”那个男的很不客气地说。
千临涯坐在旁边咧了咧嘴,这种自来熟的感觉,让他很不喜。
而且他叫清水刹那叫得这么亲切,也很让人不爽。
“你饿吗?饿的话我给你一半咯?”千临涯主动拦在清水前面说。
那个人没有理千临涯。
他继续纠缠着清水刹那说:“真的来一点。”
“不行。”清水刹那冰冷的摇头。
那个男的浮夸地叹了一口气:“唉,小气。”
千临涯三口两口把饼全都塞进嘴里,接着就开始打量那个人。
这人在众多武将风格的衣服中,穿着没有盔甲的布衣,看上去不像家臣,倒像个茶人。
不过腰间也有刀,不知路数如何。
千临涯猜测了一番,问道:“这位是……留守政景?”
“不是,他是铃木元信。”旁边的伊达成实说。
“哦,没听过。”千临涯耸耸肩。
他对于日本战国武将的了解,也就是限于某立志传、某野望,伊达家这边玩得不多,何况是战国末期,出镜率很低。
如果是织田家家或者武田家那边的人,小人物说不定他也认得。
那位“铃木元信”对他的偏科行为,看上去相当不满,扭过头,眼神凶恶地看着他。
“铃木元信是优秀的茶人,也是构建了伊达幕府体系的出色文臣,给我记好了!”
“茶人啊……”千临涯点了点头,无表情地说,“不坏。”
铃木元信却从他话里品出了别样的意味,回过头,似乎想找茬一样,大声说:
“茶人怎么了?”
千临涯反问:“你会茶道吗?”
“当然。”铃木元信挺胸说,“茶道是我家的基础礼仪课程。”
“师承是何人?”
“里千家的易得斋。”
看铃木元信的表情,似乎还挺骄傲。
千临涯点了点头,说:“那是现任家元坐忘斋的弟子是吧?”
“当然,茶道造诣登峰造极。”
千临涯顿时笑了,说:“登峰造极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还没等对方说话,他掰着手指头说:“如果论资排辈,易得斋得叫我师叔,你的话,就不知道得叫我什么了……”
铃木元信瞪着眼,大声道:“胡吹大气!”
千临涯一笑:“鹏云斋把我当外徒来着。虚名而已,有什么值得吹的?”
铃木元信还准备说什么,被突然说话的伊达成实给打断了:
“对了,小十郎,你是不是跟安倍家有点关系?”
“嗯?”千临涯诧异了,“这传言是从何而来?”
伊达成实语焉不详地说:“实话说,我从某些人那里,听到过你的一些传言。”
千临涯思索了一阵子,试探性问道:“三井?”
“我可没说。”伊达成实马上说。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
千临涯之前,也是为了教训骚扰清水刹那的人,把三井家一个叫三井拓也的,拖到厕所里揍了一顿。
当时连打带吓,唬得对方一直不敢再纠缠了,后来又让田鼠太郎用了点极道手段,把他拖到黑巷子里揍了好几顿。
从那之后,三井拓也看了他都要绕道走,如果实在避无可避,还得低头冲他叫大哥。
如果说有人会流传出奇怪的传言,那就肯定是他了。
千临涯把手指关节捏响了:“看来某人欠教训了。”
铃木元信不说话了,脸在原地憋红了,一声不吭。
伊达成实突然打开车门,快速说:“车里太闷了,倒霉,雄彦那家伙到底要花多久啊?我下车等了。”
鬼庭纲元马上跟进,说:“我也是。”
千临涯拉住了清水刹那的手,说:“我们也下车。”
“嘭!”“嘭!”
几人一起下了车,车门被纷纷关上。
伊达雄彦把车钥匙还差在了车上,从车窗里还能看到,中控上蓝色的光在一闪一闪。
千临涯把清水刹那悄悄拉到一边,小声问:“那个铃木元信怎么回事?”
清水刹那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他姓石川,也是学茶道的,是伊达家交好家族的。”
“我是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清水刹那红着脸,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
“能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不过是小时候经常见面,很多追求我的人当中的一个罢了。”
千临涯扬起脸感叹道:“这么受欢迎啊?啧。”
清水刹那又拍了他一下:“我受欢迎怎么了?你不该骄傲吗?‘啧’是什么意思啊‘啧’?”
千临涯看到,不远处,伊达成实正附在铃木元信耳边,在和他说悄悄话。
铃木元信一直点头,听得很认真,就好像伊达成实在给他上课。
千临涯又问道:“我该怎么面对这些人啊?能得罪吗?”
清水刹那撩了撩头发,说:“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就好了,清水家其实很孤立,和这些家族的关系唯一的维系,也就是伊达家了。”
接着,她又笑着看了眼千临涯,说:“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只要不主动跟伊达家的人找茬,都没影响的。”
“嗯。”千临涯点头。
他倒是不怕得罪人。
这个国家最厉害的人都被他得罪了,东北这地方的家族,他得罪起来还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他主要担心的是,自己得罪别人后,让清水家不好过。
既然清水刹那是这么说的,他愿意相信清水的判断。
说起来,现在的清水刹那在判断局势上,眼光已经变得成熟起来了。
正在迅速向樱小姐的水平靠拢。
众人在车外又等了十分钟,终于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说是换衣服,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
终于按捺不住的伊达成实,终于发挥了他第一家臣的属性,召集所有人说:
“雄彦去的太久了,再这么耽搁下去,要赶不上山车队伍的出发了。”
鬼庭纲元说:“要不咱们去催催他?”
“催一催也好,我去看看吧。”
伊达成实把腰间的佩刀一挺,阔步走进了院子。
这一去,又是5分钟。
过了会儿,鬼庭纲元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他对千临涯这边说:“看来我们也得进去了。”
“怎么了?”千临涯问。
“好像出了岔子。”
几人一起走进去,才看到焦头烂额的伊达雄彦,正在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这种事情早点说啊!……为什么不早点说,我早知道就……该死,混账东西,完全就不讲路数……”
过了半天,电话挂掉后,才表情阴沉地说:“出大问题了,‘山风’来不了了。”
千临涯不懂他在说什么,伊达成实却能跟得上话题,说:“那节目怎么办?游行队伍已经等在目的地了,等山车最后调试没问题,就要出发了。”
伊达雄彦阴沉着脸,用手把脸揉了揉,说:“现在就算游行到了地方,没有节目的话,那么长的空档期怎么办?”
“武将乱舞多舞一下。”鬼庭纲元说。
“那怎么行?观众会抗议的!”
这种事情,千临涯和清水刹那两人完全插不上话。
他们只是作为客串表演者来的,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什么问题。
说起来,他们连节目有哪些安排都不知道。
千临涯听了一会儿,发现挂在墙壁上的节目单,走过去扫了起来。
这期间,身后的争论也还在继续。
“现在的问题就是,‘山风’到底能不能来?是要迟到,还是不打算来了。”
“说是档期冲突,不打算来了。”
“那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他们说是跟我们这边联系过了,可我们这边的人没看邮件。这边的人也都在互相埋怨,真是的,一个派得上用场的都没有!”
铃木元信说:“回头得好好整一整‘山风’!这群没出息的家伙!”
伊达雄彦狠狠点了点头,说:“对,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关键是节目怎么办?”
“……只能先去游行了,城里已经开始封路了,我们只有2个小时时间,等过了时间,游行队伍那边要出大问题。”
“……可是游行完了呢?这个问题不解决,始终是不行的,还有一整天呢!”
“……”
在身后众人的讨论声中,千临涯已经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了。
红叶祭持续一整天。
按照安排,上午是游行,用时2个小时。
游行队伍会从城市的街道经过,绕一个小圈,最后到达搭建好舞台的目的地。
接着,就是开始连场的表演。
表演将会一直持续到下午,黄昏时,会支起各式各样的摊子,供人们游玩。
这次祭典,既可以集聚人气,又能带动街市繁荣。
从策划上看,是没问题了。
“山风”是现在知名的乐队,一开始节目单中并没有通告,是作为彩蛋贡献出来的特别节目。
本来是要作为惊喜出现的,结果现在突然得到消息,说“山风”来不了了,于是惊喜变成了惊吓。
“山风”的节目时长在40分钟以上,这还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个节目的空档期如果不填上,之后的安排都会整段垮掉。
伊达雄彦头疼的事情,就在这里。
千临涯伸手,把大头钉钉在墙壁上的节目单取了下来。
就在身后众人争吵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头绪。
“山风的节目,并没有像公众透露吧?”千临涯对后面的人说。
争吵声停止了,伊达雄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有透露,但是……”
“那换掉不就好了?”千临涯说,“找一个本地的乐队,能随时上阵的,只要节目能顶上40分钟就行。”
伊达雄彦皱起了眉头。
千临涯又说:“彩蛋节目,请不到大牌乐队也就罢了,惊喜不能变成事故。请好好考虑一下。”
伊达雄彦咬了咬牙,说:“我有认识的朋友,她们组了一个乐队,水平还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顶40分钟。”
“先打电话跟她们说吧,”千临涯拿着节目单说,“无非是40分钟时长的事情,只要能填补起来不冷场就行。”
伊达雄彦点了点头,拨通了那边的号码,一阵点头后,收起手机说:
“她们愿意接受!但是她们的节目只够15分钟。”
众人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伊达雄彦解释说:“毕竟是新成立的乐队,没有多少歌曲准备,3首就是极限了。而且,她们还要排练……”
“游行是2个小时,把后面的节目往前移,再凑个2个小时给她们排练和休息,够不够?”千临涯说。
“那也有点……”
“现在只能如此了。”千临涯说,“再不够的时间,我们几个想点办法,把空出的25分钟填上!”
023.红叶祭(5)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空出的40分钟填上,那么,雄彦,你就不要参加游行了。”千临涯说。
“什么?”伊达雄彦站起身,其他人也露出惊愕的神色。
铃木元信伸手指着他说:“你在说什么?伊达政宗是不一样的,家臣团只要围在山车周围就行,伊达政宗可是要站在山车上的!”
千临涯目光平静如水,直视着他说:“可是,如果因为指挥失调的缘故,导致节目成了笑柄,伊达政宗站得再高,也脸上无光了。”
“你!”
清水刹那轻轻拉住了千临涯的胳膊,温声说:“临涯不是那个意思。”
铃木元信还准备说些什么,伊达政宗突然出声说:“他是对的。游行不登场,还有别人,如果游行后的节目出了问题,事后被说无能的只会是我。”
千临涯说:“而且事后可以补救,等节目这边安排好了,我们可以趁其他节目演出的时间,重新排一下武将乱舞的部分,把伊达政宗的出场变成压轴模式,说不定比一直抛头露脸更出彩。”
伊达雄彦眼中突然爆发了亮晶晶的光芒:“对!英雄总是姗姗来迟的!”
不知怎么的,伊达雄彦的中二之魂又被点燃了。
等他内心戏澎湃了一阵后,他又冷静了下来,问道:“那我去要做什么呢?”
“给乐队的节目把关,”千临涯说,“确认节目效果,控制好时长。因为是赶鸭子上架,就算节目没有惊艳的效果,也一定不能出车祸。”
伊达雄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去把关的。”
伊达成实笑了,说:“雄彦大学做过乐队,这方面我是相信你的。”
伊达雄彦又转头对他们说:“游行来不及了,你们谁会开车?把我的车开走吧,一定要赶上游行的队伍。”
见周围无人应答后,千临涯举起了手:“我来开吧。”
趁着暑假的时候,因为已经年满18,他就去考了一个驾照。
之前某次系统刷出来过一个【老司机】的技能,是为数不多的有用的技能,他就买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上车关门,系安全带,清水刹那也同时上了副驾驶。
“游行的队伍在哪里?”
“直走。”身后的伊达成实冷静地说。
引擎传来轰鸣声,车辆马力十足地开动起来,稳稳地驶向目的地。
铃木元信脸色很差。
之前被伊达成实拉下去教训了一番,期间,伊达成实给他讲了不少关于千临涯的事情。
听完之后,他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如果没有十足的口实,他也不敢轻易再招惹他。
只不过……想起从小时起就暗恋的女神,就这么嫁给了这个小子,他心中还是感觉到非常酸楚和愤怒。
车辆稳稳停在了山车的队伍旁边。
现在晨光熹微,还没到祭典正式开始的时候,游行的队伍还站在出发点,周围却已经围上了大量的人。
尤其是山车周围,成群的市民和游客,正拿着相机对着山车一顿猛拍。
游行的队伍也都熙熙攘攘的,互相拿手机拍着照。
今天是喜庆的一天,是所有人给自己放假的日子。
山车,顾名思义,就是一辆高大如同小山的花车。
山车的最上方,摆放着一架圆滚滚、锃亮的大太鼓。
此时已经有三人站在上面,两个光着膀子,一个穿着神官的衣服。
山车顶端插着武士用的窄窄的旗帜,旗帜上面却写着“小川工贸”“平田商事”“吉川玉子烧”之类的赞助商的名字。
山车下面挂着无数的绘马,再下面则是拉车的车夫们,一个个都裹着头巾,光着膀子,露出身上的肌肉。
“我们来晚了。”一下车,伊达成实就冲了过去,这么说着。
一个穿着白色祭典制服的大叔走上来,看到是他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说:“刚刚好,我们正准备出发,嗯?伊达政宗呢?”
伊达成实附在他耳边,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位大叔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化,最后说:“那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随后,他走到千临涯等人面前,说:“押车就拜托几位武将大人了。”
几人纷纷跟他点头称是,那位大叔又对清水刹那说:“清水家的小姑娘就站在第三队的最前面吧。”
清水刹那捂住嘴:“难道让我领舞吗?”
“今年非你莫属了吧?”大叔笑着说,“电视台的也会来,我们这里最拿得出手的漂亮美人,就是你了啊!”
千临涯有些担忧地问:“都没有排练过,刹那能做到吗?”
大叔看了一眼千临涯,问道:“你就是女婿大人?不用担心,她天生就是跳舞的,闭着眼都会跳。”
大叔的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拍得他肩膀一沉。
那位大叔笑着大声对后面喊道:“人都到齐了!可以发车了!”
众人发出齐声的呐喊声,摇铃、腰鼓、拍手声顿时响成一团。
千临涯看着清水走向前面的队伍,伊达成实拍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和其他人一起走到山车前面。
整个游行的队伍分成3队。
第一队是身穿蓝色衣服的男人,怀里和腰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太鼓,是敲鼓队,大概20多人,成行列站着。
第二队是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们,手里都拿着扇子,是负责跳扇子舞的,也有20多人,排成方阵。
第三队是身穿漂亮和服的女人们,手里什么都没有拿,一共20多个人,5个身穿不一致花色的女人站在前排,其中清水刹那站在最前面一个。
三队里面,第一队都是大叔不用谈,第二队则大多是大妈,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第三队则都是年轻漂亮的女生。
也就是说,第一队是音响担当,第二队是氛围担当,第三队是颜值担当。
紧跟着三队后面的,就是山车的队伍了站在上面的是擂鼓的汉子和神官,下面的是车夫和武将。
千临涯不由得觉得,大家可能都是冲着第三队和山车来的。
而自己这个武将队的性质……大概就是个气氛物吧。
这场祭典的规模,比千临涯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为了保障游行的队伍安全,仙台市政厅已经把这条路段都封路了,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路口还拉起了封路条。
执勤的交警也有不少。
“开车了!”
“开车!”
随着号子声响起,山车顶端的太鼓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哒……”
“嘿咻!——”
随着车夫们发力,庞大的山车缓缓移动起来。
前面的三个队伍,也向前移动起来,最前面的太鼓队,鼓声也响了起来。
此时此刻,身在其中参加人生中第一场祭典的千临涯,感觉非常奇妙。
他没有料到开始得这么快,也没有料到开始得这么简单。
就好像玩《上古卷轴》的时候,装备都没有拿到手,突然就开始屠龙一样。
他跟着山车一起缓缓向前移动起来。
“嘿嘿嚯,呀嗖勒!”
有节奏的歌唱声和鼓声混合在一起,祭典游行的气氛一下子就烘了起来。
此时围着山车拍着的市民和游客都退到了维持线以外,都在外侧用摄像机和手机记录着这一瞬的场景。
“东京时间9月5日上午9点30分,红叶祭祭典的队伍,正式开动了!游行的队伍正在朝着国民体育馆前进!”
标准的日语播报声响起,千临涯回过头,看到旁边一位手拿话筒的记者,正对着摄像机在解说着。
他一转头,刚好看到摄像机的镜头,于是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不会是在直播吧?
很快,前面的情形证实了他的想法,因为在前面还站着好几家电视台的记者,都拿着话筒在播报着什么。
“……游行队伍将沿着大野田北路朝着国民体育馆进发,路上将用时2个小时,届时该路段不予通行,请车主们务必注意……”
“……队伍里除了别出心裁的山车外,还有战国武将团组成的阵列,前来观看的市民请抓紧时间……”
队伍移动的速度,比想象中还慢。
太阳逐渐攀升到上空中,拉山车的车夫们已经开始流汗。
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响声,已经让千临涯产生了噪音晕眩。
聚集在队伍周围的人们越来越多,老人,年轻人,男人,女人,家庭主妇,女子高中生……
在游行队伍里,所有人都在卖力表演,除了身穿cos服的家臣团。
他们只是穿着武将的衣服而已,手扶在腰间的武士刀上,爽朗地交谈着。
前方围观的人们传来一阵阵惊呼,“咔嚓咔嚓”的响声拍个不停。
从后面来看,应该是第三队的女子舞蹈队,做出了惊人的动作,才会引得众人欢呼。
千临涯知道,清水刹那就在这个队伍里担任领舞,离他不过50米的距离。
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勉强看到前方,排成队列的女人们层层叠叠的背影。
站在最前面的清水刹那,无论如何看不到啊。
从周围围观的市民游客们的表情看,从他们兴奋的“咔嚓咔嚓”拍照声来看,今日,身穿美丽和服的清水,一定成为了最耀眼的焦点。
他突然产生了莫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看看,想要正面看看跳舞的清水刹那,是不是如同那个大叔所讲的,“天生就是跳舞的”。
如果能正面看到就好了。
站在山车顶端的神官,突然俯下身子对下面的人说:“武将们,最前方的队伍有点快了,谁去通报一声?”
正在周围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千临涯反应了过来,说:“我去。”
说着,他就按着腰间长刀,摆动手臂,往前方跑去。
车顶上的神官大声叫道:“按刚才的速度陪着领头的走一段!让他们保持那个速度!”
“知道了!”千临涯头也不回。
“加油啊!片仓重长!”
千临涯伸出手,朝天空中挥了挥。
穿过一路的惊叹声,千临涯一路小跑,沿着队伍的边缘,朝排头跑去。
024.红叶祭(6)(加更2/10)
三个队伍拉了很长的距离,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最后头跑到了最前排,顶着太鼓声,对领头的说:
“大叔!速度太快了!放慢一点!”
“知道了!”
那个敲鼓的大叔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一边跳一边敲。
想必就是因为太兴奋了,才会得意忘形,一时走得太快。
千临涯说:“按照我的速度走就行!”
“没事没事!”那个敲鼓的大叔挥着手臂说,“我知道的!你回去就好了!”
既然这么有自信,千临涯也不便说什么了,他的步伐确实放满了——然而动作没有放慢,在原地转圈,玩出了更多花活儿。
千临涯看了看周围,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街道边都站满了行人,还能看到一些老外的面孔,什么人都有。
可能这个大叔也是个人来疯类型的吧。
千临涯把腰间佩刀一挺,逆着游行的队伍,朝队伍后面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女生的声音:“嘿!那个谁!”
千临涯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昨天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生。
今天她穿着红色的外套,胸前挂着一台尼康相机,正冲着他招手。
千临涯正准备走过去,她突然伸手说:“等一下,就站在那里不动,很好,笑一个……不要笑得那么阴险……好了。”
“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片后,那女生才对他说:“好巧啊!”
“对啊。”千临涯走过去,隔着维持线和那女生交谈。
“昨天没认出你们,抱歉了,你是娶了清水家女儿的千临涯吧?”那个女生说,“我叫森本爱瑠,请多指教。”
站在森本爱瑠旁边,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抱着双臂,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千临涯,说:“我叫藤井美菜,是刹那的堂姐。”
千临涯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刚才他就看到这个身材火辣的大姐姐了,可是他没料到她和昨天认识的森本是一起的。
森本爱瑠无表情的脸突然“噗嗤”一笑,说:“你一开始也没发现我们是一起的吧?那我们扯平了。”
“你们好……”千临涯跟她们打招呼。
“等会儿我们都有节目,还有见面机会的。”森本爱瑠很认真地说。
“过来,小帅哥。”那个金发姐姐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接着蛮横地搂住他的肩膀,把手机举高高。
然后……“咔嚓”,两个人脸几乎贴在一起自拍了一张。
照完后,金发姐姐松开他的肩膀,手指灵巧地操作着P图软件,嘴里发出赞叹声:
“很不错啊!都不用怎么P你了,嗯,那我就只给我自己美颜了。”
千临涯汗下。
“那我……先过去了。”千临涯跟她们告辞后,才发现身边的队伍已经到跳着扇子舞的第二队了。
“你要回去吗?干脆就站在这里等好了,队伍迟早要过来的。”森本爱瑠说。
不得不说,她说的是正确的,完全没有角度否认。
千临涯只得站在原地,忍受着周围频频射来的视线。
身后还站着两个颜值不错的女生,如果被电视台录进去,又被琉璃子从电视上看到了,那他又要愉悦打出GG。
第三支由年轻漂亮女生组成的歌舞队,终于走到跟前来了。
千临涯屏住呼吸,凝视着前方,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终于露出了清水刹那的身影。
她穿着阿梅的樱花色和服,衣服上印着浅浅颜色的花瓣,看上去素雅端庄。
头发盘成发髻,几缕头发弯弯曲曲地垂下来,更增添了几分风情。
清水刹那倩丽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她手臂摆动,步伐摇曳,如同一朵风中的水莲花。
脚下穿着雪白的短袜和无齿木屐,脚步灵巧地舞动,木屐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时不时会从和服下摆露出的白嫩的小腿,会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千临涯看着她在起舞中,缓慢向自己这边靠近,眼神看着周围的人群,似乎在用视线交流着。
可唯独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感觉上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清水刹那的眼神才落到他的脸上。
她先是微微皱了皱鼻子,似乎很嫌弃他又混在女人堆里,接着脸上绽放出一个开怀的微笑。
千临涯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用嘴型说:“很漂亮!”
意思显然是传达到了,她咬着嘴唇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的妻子,真漂亮。”
身后突然传来森本幽幽的声音,千临涯吓了一跳。
“那个啥,我回队伍去了。”千临涯赶紧跟两人告辞。
“请等等!”旁边一位看上去是高中生的女生突然对他说,“可以和我合个影么?”
千临涯左右看了看,凑过去说:“如果快的话可以。”
女生把手机交给自己的同伴,比了个剪刀手,手机发出“咔嚓”一声。
千临涯正准备拔腿离开,那个女生的同伴也说:“我也能合影一张吗?”
……
最终,和不认识的人们拍了好几张照片的千临涯,终于回归了武将的队伍。
鬼庭纲元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
“我也好想去跟周围的女生搭话啊!”
“得了吧,”伊达成实说,“你又没有小十郎天下第一美男的颜值,就算是在旁边人们的视线里晃来晃去,也不会有人求你合影的。”
“可是我穿着武将的盔甲啊!武将的盔甲!”鬼庭纲元做了个自以为霸气的动作,“这个多多少少有加成的吧?”
“如果平时看到穿着战国武将衣服的人,你会觉得他是什么?”伊达成实问。
“是笨蛋,”鬼庭纲元说,“但是这是红叶祭,能够名正言顺穿着这个的日子,也就只有今天了啊。”
伊达成实终于认同了:“确实。”
鬼庭纲元转头问:“小十郎,你要到了多少联系方式?”
千临涯说:“0。”
“不可能,我刚才至少看到你跟10个女生搭话了。”
千临涯无辜地说:“真的没有。我都是有有家室的人了,怎么会要别的女生的联系方式?都是她们找我要,被我给拒绝了。”
“你怎么拒绝的?”
“我说我没带手机。”
“真是浪费,”鬼庭纲元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要是给我就好了。”
本来印象中沉默寡言的鬼庭纲元,可能是因为逐渐熟络起来,现在变得有点聒噪了。
“喂,你,”和千临涯隔着两个人的铃木元信突然出声说,“你和清水刹那的婚姻,是假的吧?”
025.红叶祭(7)
“你和清水刹那的婚姻,是假的吧?”
“喂,石川!”
伊达成实马上大声打断他,因为比较急切,连本名都出来了。
铃木元信仍然逼问道:“我听说只是为了应对茶会,临时结婚的。”
“不,是真的,”千临涯说,“为什么会认为是假的呢?”
铃木元信摊开手说:“突然宣布结婚,怎么想都有点蹊跷吧?”
“不,是真的结婚,”千临涯淡淡地说,“我跟刹那本来一直住在一起,感情很好,这个那个都做过了,结婚是理所当然的。”
铃木元信突然两眼一黑,站在原地,直到背部被山车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都做了……”
他喃喃重复着千临涯刚才的话,似乎受到了极大打击。
“喂,你是处男吧?都结婚了,那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伊达成实把他拍了一巴掌。
这句话一点都不算安慰,反而让铃木元信的情况更加恶化,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当然,也不能怪千临涯,他说的基本上都是真的,“感情很好”是真的,“同居”也是真的。
至于“这个那个”,指的只是同床睡觉和接吻而已,如果他愿意想歪,他也不好去解释。
千临涯吹着口哨走到前面去了。
游行的队伍穿过欢呼的市民,路过热闹的商店街,再经过放假中的学校,最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那里,舞台已经被搭建好,就等着演员们各就各位了。
山车到达的一瞬间,一队舞者上了台,跳起了传统倾奇舞,作为暖场。
山车则停在了距离舞台不远的旁边,供人拍照。
送车的队伍完成使命后,就可以休息了。
经过了2个小时的又唱又跳,这些人都累坏了,一哄涌向后台,坐的坐,卧的卧,顿时不成样子。
“呀——累死了!”
“今天的演出效果真不错呐!年末肯定生意好!”
“要喝水吗?有人要喝水吗?”
“有水吗?给我来一瓶!”
喧闹声在后台响起,有一部分兴致高的人,不愿意多在里面呆,急匆匆跑出去看节目了。
伊达成实拍了拍千临涯,说:“接下来是舞者队伍的表演时间,中午还有午饭,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千临涯点头,他眼角余光看到清水刹那走出了后台,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伊达成实又说:“不管你去哪儿,一定要记住,手机保持通话畅通,因为可能我们随时需要去救场。”
千临涯说:“雄彦那边一有消息,就给我电话。”
伊达成实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迈过躺在地上的人,在后台后面喊道:“节目筹备专务呢?给我清一下节目演出人员!”
千临涯看着他远去,接着朝清水刹那消失的门口走去。
红叶祭的舞台搭建在体育馆刚进门的空地上,背后是看台,看台下面有个出入口,从那个出入口进去,可以到体育馆办公的地点。
后台就被设置在了这个地方。
这里位置比较小,进来的人又比较多,空气不流通,再加上大家都流了汗,就算开着窗户,空气也变得不太好闻。
因此,第三队的很多穿着和服的女生,都不愿意在此处休息,早早就走了出去。
千临涯也走出后台出入口,舞台的幕布挡在面前,把后台和观众席隔绝开来。
他四处张望,最后在看台上方看到了清水刹那的身影。
清水刹那一个人,坐在体育馆的塑胶凳子上,脱下了木屐,正在揉脚。
他大跨步卖上看台,朝她走了过去。
到她跟前的时候,在她身旁坐下问:“脚疼?”
“疼得厉害,”清水刹那低头说,“今天一整天,我都不要再走路了。”
“那就不走了。”千临涯说,“木屐很硬吗?”
他捡起木屐捏了捏,好在这是无齿的平底木屐,而且很人性化地做出了脚窝曲线,不然穿着这个就跟踩在平地上没区别。
她们跳舞的时候不仅要挥手、拍手,还要跺脚、踮脚,让木屐发出清脆的声响,配合鼓点前进……
这些动作做下来,也难怪脚疼,光想想就感觉脚疼得难受。
“你能帮我揉揉吗?”清水刹那问。
千临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一眼,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啊。”
“谢谢,我这个姿势实在有点别扭。”
清水刹那把脚伸了过来。
她穿着和服,下摆部分是把双腿包住的,为了双腿便于活动,她不得不把下摆部分拉了一截上来,白生生的小腿就这么露在外面。
千临涯双手拿起她的脚,感觉姿势怪别扭的,只好半蹲在地上,把她的脚放在膝盖上,双手帮她揉捏起来。
“这个力度可以吗?”
“再重一点也没关系的。”
清水刹那双手将和服的边缘塞进双腿之间,护住重要的部分不走光,但膝盖以下的小腿全露了出来。
就算再怎么控制自己的视线,也没办法控制住不去看她小腿的曲线。
在千临涯又是搓揉又是轻捏的手法之下,清水很快眯起了眼睛,一副很舒爽的样子。
“换只脚吧。”千临涯拍了拍她的脚心说。
“诶??”清水发出非常失望的声音。
她撅着嘴,把脚从他膝盖上拿下来,接着又把另一只脚搁了上去。
“这只捏好后,刚才那只还要捏一下。”她说。
千临涯说:“啊?还要捏?我手都酸了,你的脚被捏得不痛吗?”
清水刹那说:“完全不痛,相反还很舒服……不,还不够舒服,刚才还要多捏一下,就差一点没有爽到那种感觉……啊~~~~~”
千临涯的双手拇指按住她的脚心时,清水刹那忽然冷不丁发出一声长吟,千临涯吓得差点把她的脚丢出去。
清水刹那脸上的表情半是痛苦半是愉悦地说:“就是刚才那样,再多捏一下。”
“这样?”
“啊~~对,就是那里~”
千临涯突然觉得,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他双手抓住她的脚,用力往下一按。
清水抓住身旁塑料椅子的椅背,纤细修长的手指,抓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手指关节在用力之下发白。
她狠狠地摇晃着无辜的椅子,还用拳头在椅子上拍打,忍耐了半天之后,终于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
“啊~——”
幽兰一般的气息从她嘴里吐出来。
在椅子上趴了许久,她才整理好表情,爬起来虚弱地说:“舒服了。”
“只是按摩而已,请你别调戏我行吗道闲斋?”千临涯一本正经地说。
“这只脚。”清水刹那不客气地把另一只脚放到了他腿上,“拜托了,照幽斋,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报答的。”
千临涯刚想说什么,突然旁边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手持话筒的记者,和一个扛着很大规模的摄影机的摄影师爬着楼梯上来了。
“你好!”那个记者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并且开始气喘吁吁地自我介绍,“我是仙台电视台的记者,能容许我做个采访么?”
千临涯很想拒绝,清水刹那却爽朗地说:“可以呀。”
她用双手整理起了自己的发髻,努力让发丝显得不凌乱,并且问千临涯:“我脸上看上去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无非是好看过头了。”千临涯说。
他拍了拍手,放下清水的脚,站了起来。
既然是清水刹那要接受采访,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那个记者在一旁挥着手说:“不好意思,能保持刚才的那个姿势吗?”
“啊?”
“就是看到刚才那一幕特别有趣,所以我们才来的。”记者解释道。
现在电视台也开始片面追求整活了。
清水刹那看了他一眼,说:“正好,帮我把这只脚按完吧。”
“你在全仙台市民前,就一点都不顾忌脸面了吗?仙台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帮忙捏捏脚而已。”清水刹那一脸满不在乎。
“对对对。”旁边记者还在煽风点火。
千临涯小声问记者道:“你们确实是仙台地方电视台对吧?”
“虽然是地方电视台,但影响力可是全东北的!”那个记者急忙为自家的电视台辩解。
听完,千临涯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
不怕这电视台影响力不大,就怕影响力太大,让东京的人看到了,那他就丢脸了。
好在东北没有什么他在乎的人。
他恢复了刚才的姿势,把清水刹那裹着雪白袜子的小脚重新放到膝盖上。
记者在一旁说:“你就正常捏脚,装作我们自然地走过来搭话的样子,行么?”
“知道知道。”千临涯心里对他们的摆拍嗤之以鼻。
“那么开始了。”
记者和摄影师退回去几步,开拍后,那个记者又装模作样地走了上来。
“你好,请问你们是红叶祭的表演者吗?”
“是的!”清水刹那笑吟吟地率先回答,声音又甜,形象又好,不知道播出后会迷倒多少人。
千临涯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完事。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但以他显眼的铠甲来说,他的努力并没有多大用。
“请问你们扮演的是谁呢?”
“举手!”清水刹那笑着像高中生一样举起手(话说她本来就是高中生),率先回答道,“我扮演的是阿梅,真田幸村的女儿!”
“哇!那可真是了不起!”记者说,又看向千临涯,“请问你呢?”
“他扮演的是片仓重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哦。”清水刹那帮千临涯回答了。
记者招手,摄影师马上会意过来,放低镜头,怼脸给千临涯来了个大特写。
“哇,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记者说,“片仓重长是伊达家的重要家臣吧?咦,可是真田家不是武田家的家臣吗?怎么会在这里?”
清水刹那甜甜地笑着解释道:“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呀!”
记者说:“你是说,你扮演的真田梅,是这位片仓重长的妻子吗?咦?我好像是有听说过,伊达家的家臣娶了真田幸村的女儿的说。”
“就是这样。”清水刹那点头说。
“啊,远远看到两位的这一幕,就感觉很温馨,就过来了,请问你是在帮你的妻子按摩吗?片仓殿下?”
这个记者终于开始对千临涯下手了。
摄影机还妖艳地对着自己的脸,千临涯也不好做出过分的举动,只能尽量显得谦逊:
“她刚才游行的时候跳了很久的舞,所以我,帮帮她。”
记者对着镜头说:“啊,事实也确实如此,刚才我们看到,游行的队伍走了整整两个小时,穿过了我们的商店街……”
记者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接着还不肯放过两人,继续给两人画面,问道:“两位真是辛苦了,你们觉得这次红叶祭如何?开心么?”
“非常非常开心!”清水刹那马上说。
“就算是累成这样也开心么?”
“当然!”
“哎呀,我也是觉得,这次红叶祭的游行队伍真是非常浩大,也很有观赏性,比如说……”
又自吹自擂了一大通后,记者又问道:“两位在现实中的关系很好么?”
“还可以。”清水刹那倒是突然收敛了。
“请问是什么关系呢?是情侣吧?一定是情侣吧?看上去就感觉肯定是情侣没错。”记者连声说。
“不,你猜错了。”千临涯摇头。
“咦?明明看上去关系这么要好地说!那有没有成为情侣的打算呢?”记者问。
“没有哦。”清水刹那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记者深吸一口气,说:“看来两位的关系,还存在着什么隐情呢……那么,请二位加油吧。”
加油?加油做什么啊?
千临涯在心中吐槽完毕,记者已经告辞了。
摄影机刚刚放下来,清水就非常大叔地躺倒在椅子上,脸上的微笑也瞬间消失,表情一下子垮下来。
千临涯也扔下她的脚,坐回到椅子上,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现在做表面功夫的实力越来越强了呢。”
“都是跟你学的。”清水仰头靠在椅子上。
“不要血口喷人。”
“仙台是清水流的根基,我必须在这种场合保持亲民的形象,所以刚才必须那样,有点小小利用你的意思,请不要介意。”
千临涯也躺在了椅子上,摆出最惬意的姿势。
“如果我很介意呢?”
“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千临涯抬起手掌,用鼻子轻轻嗅了嗅。
清水刹那一下子扭过头来,目光如电:“什么意思?你在担心我有脚臭?”
千临涯说:“不,我只是闻一下而已。”
清水刹那说:“什么只是闻一下而已?我可不记得你有嗜臭的癖好,再说了,我的脚又不臭,你居然会怀疑我脚臭!”
千临涯把手掌放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嘴捂住,大大咧咧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的脚不臭。”
清水刹那挣扎了好半天,才把他的手掌甩开,在那里“呸呸呸”喷了半天口水。
千临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没有留给她反击的机会,起身,大跨步迈过几排椅子,走下了看台。
他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清水刹那在冲他挥舞着拳头,一脸“你给我等着”的表情。
千临涯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清水张牙舞爪挥舞胳膊的时候,和服袖子掉下来,露出雪白的手臂。
这一幕深刻印在了眼睛里,即使挪开了眼,眼前还是明晃晃的一片。
他回到后台,后台里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有的回家休息了,更多是去看热闹去了,留在后台的大多都是工作人员。
他一眼就看到皱着眉头,还身穿盔甲的伊达成实。
“还顺利吗?”千临涯走过去问。
“并不顺利。”伊达成实回答道,“雄彦那边,乐队的人才刚刚到齐,把她们的乐器和人都送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节目安排调顺没有?”
“时长还是不够,”伊达成实说,“如果雄彦那边顺利的话,可以让乐队先演奏,整个演出提前25分钟结束,就是怕他们来不及排练,上台的时候出差错。”
“只能寄希望于他请来的乐队靠谱了。”
节目不够这种事情,干着急也没用,千临涯挠着头看向别处,正好看到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森本爱瑠。
他走过去,森本看向他,声音虚弱地说:“怎么办?我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你是什么节目?”
“单人弹唱。”森本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为什么我要选择这个?现在压力好大。”
“嘛、嘛……”千临涯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清水刹那的堂姐呢?”千临涯问。
森本看了他一眼,说:“在隔壁,她玩金属的,主唱,你听。”
千临涯侧耳,果然听到一个很牛逼的黑嗓在低吼——就像霸王龙干呕一样的声音。
“这是刚才那个金发姐姐!?”
“是她。”森本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伤心的事,眼里逐渐蓄起了泪水。
“我没什么朋友,也没有拉一个乐队过来的号召力,跟人交流起来也费劲,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真是糟透了……”
说着说着,千临涯感觉她的精神状态有点不稳定,小声问:“我说,在火车上时我就有点发现了,你不会是有抑郁症之类的吧?”
森本爱瑠抽了抽鼻子,说:“不是抑郁症,是双相障碍,等下……”
她从挎包里面翻出来一个药瓶,药瓶上全是英文,打开后,当着千临涯的面,就着保温杯的水把药片咽了下去。
“咳咳!——”
结果刚咽下去,她就剧烈咳嗽起来,差点跪到了地上。
千临涯赶紧把她扶起来,百忙中往旁边放在地上的保温杯看了一眼——水还冒着烟。
这么烫的水,一口咽下去,当然会呛到了!
女生被烫得舌头都伸不直了,含糊地跟他说了句:“帮我照顾好我的琴。”
说着,她就步伐踉跄地跑出门,往洗手间方向跑去了。
千临涯有点担忧地看向她消失的方向,拿起她的琴扫了一下弦。
“你会弹琴吗?”鬼庭纲元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问道。
“不会,只会抱在手里扫弦,耍耍帅这样。”千临涯回答,然后又扫了一下。
阴影中,铃木元信靠墙站着,脸上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森本的单人弹唱节目,是什么时候开始?”千临涯冲伊达成实那边问道。
伊达成实翻了翻手里的台账本,回答说:“还有4个节目就到她了,大概30分钟。”
25分钟过去了。
森本依然没有回来。
026.红叶祭(8)
距离单人弹唱节目还有5分钟,然而此时森本还见不到人影。
千临涯抱着森本的吉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人跑来跑去。
这把有些年头的吉他,旧得很有风格。
“手机呢?”
“一直不接。”
“看台那边去找了没?”
“已经有好多表演结束的人在帮忙找了!”
伊达成实按住额角,说:“抱歉,森本那孩子给大家添麻烦了。”
鬼庭纲元说:“那也不是成实你的错吧?说起来,森本的病还没有好么?”
“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治愈的。”伊达成实说。
千临涯站了起来,出声道:“你跟森本很熟吗?”
“算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吧。”伊达成实苦笑道。
“如果是青梅竹马的话,你肯定很了解她的思维,试着想想她可能会在哪里,如何?”
“按照那家伙的思路,肯定知道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但越是这么想,就越会逃避……真是个麻烦的家伙。”伊达成实说。
听他的话,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现在不是搞回忆杀的时候。
千临涯说:“也就是说,现在就算找到了人,以她的精神状态,也不一定能上场了对吧?”
后台的房间内形成了一股颇有凝重感的沉默。
“找到了!”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是清水刹那的那个身材完美的堂姐。
“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我怎么劝都不愿意出来。”
伊达成实苦笑起来。这结果正是他预料当中的。
这个男人朝清水的堂姐藤井美菜鞠了一躬,低头说:“她不在的话,节目就要出现空缺了,能否请你再上台表演一曲?”
千临涯看向藤井美菜,这个唱金属的清水的堂姐,似乎很有几把刷子。
刚才轮到她表演时,他一直坐在后台,都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欢呼,可以说引爆全场。
藤井美菜撩动自己的金发,说:“为这次演出,我们我们只排练了两首曲目。”
伊达成实说:“可是作为你们这么知名的乐队,肯定有很多后备歌曲的吧?”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变得知名起来的缘由,就是因为从来不表演没有准备好的节目。”藤井美菜把手放在胸前手。
她抬起眼,看了伊达成实一眼,说:“就不能让后面的节目先上吗?”
“来不及了。”伊达成实咬紧牙关,“下下个节目,就是雄彦那边联系的临时更换的乐队,她们还没有准备好……”
与其说是还没准备好,不如说人都还没有来。
催了很多遍了,伊达雄彦一直说堵在路上。
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发出沙沙的响声,里面男人的声音说:
“这边的节目还有3分钟结束,重复,还有3分钟结束。”
时间的流逝突然变得浓稠起来,时针和分针的走动快得让人透不过气了。
“那乐队再后面的表演呢?”藤井美菜问。
“武将队乱舞,”伊达成实咬牙说,“没有伊达雄彦扮演的政宗的话,难道只让我们几个上去吗?”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节目了。”
“真是不巧呐。”藤井美菜蒙住了脸。
肯定有很多人在心中埋怨森本给人添麻烦,但看在伊达成实的面子上,没人说出口。
伊达成实又冒出一个点子道:“你们乐队的吉他手,能借来用一用吗?”
“你是想让他上台单人弹唱?”藤井美菜摇着手说,“不行不行,他那个嗓子去唱的话,观众怕是要跑一半。”
“那要是他弹你唱呢?”
“那干脆叫乐队一起上好了,有什么意义?”
对讲机又响了起来:“还有一分半钟!”
伊达成实使劲捶着腿,低头喃喃道:“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鬼庭纲元抱着手问:“要不要请示一下雄彦?”
“他能把他那边的事解决好再说!除非他现在就能赶到现场,不然别无办法!”
听到伊达成实已经开始激动,鬼庭纲元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先冷静一点。”
伊达成实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
看着两个战国武将,为了主家的事情心忧,有那么一瞬间,千临涯感觉整个后台都穿越了。
可能是被这两个人带动,他的脑子开始忍不住搜刮自己的音乐积累,思考哪些歌曲是可以做到单人弹唱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鲍勃迪伦的几首歌,比如《KnoHeaven'sDoor》,但这首歌不太吉利,不符合红叶祭的气氛。
他思考着别的歌曲,可是歌到用时方恨少,除了小星星,他脑子里冒出的全是一些编曲超复杂的歌。
“叮咚——”
他的手指忍不住扫过吉他的弦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对讲机再次发出声音:“还剩半分钟!下一个节目的表演者呢?还没有找到吗?”
此时,在角落阴暗处的铃木元信突然说:“要不让片仓重长上去吧。”
众人都回头看着他。
铃木元信脸上的表情怪怪的,看上去似笑非笑,摊开手说:
“反正他长得帅,就算是上去讲个笑话,大家也一定会原谅的不是吗?”
伊达成实皱起了眉头,说:“胡闹!”
藤井美菜却突然鼓掌起来:“好!”
众人又看着她,目光露出疑惑的神色。
“如果是他的话,我倒是有看一看节目的兴致了,”藤井美菜看着千临涯的脸,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闪烁着光芒,“我觉得这真的是一个思路。”
伊达成实按住了头:“可是他不会吉他……”
“咳咳……”千临涯咳嗽了两声,“说不会吉他是假的,会还是会一点的。”
“会多少?”藤井美菜问道。
“刚学……”
藤井美菜眼神里露出怜悯的光芒,但是看乐子的心思昭然若揭,拉住他的手臂说:“没事的,就算是唱小星星,肯定也会有很多迷妹的。”
铃木元信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没错,我觉得真的可以。”
千临涯的嘴角抽了抽。
这些家伙真的有在好好对待红叶祭吗?
连他这个东京人都看不下去了。
对讲机里面传出几乎是呐喊一般的声音:“演出结束了!到下一个节目了!快!”
伊达成实掏出手机,手指迅速地拨打着伊达雄彦的电话,那边秒接了。
“喂喂?”
“雄彦!你还有多久能到?”
“再给我8分钟……不,10分钟!只要10分钟就好!”
挂断电话,伊达成实抱住了千临涯的肩膀:“你能撑10分钟吗?”
千临涯还没说话,他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拜托了!只要撑10分钟就好!”伊达成实以武将的礼数埋头请托道。
藤井美菜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拖:“怎么不好嘛?去嘛去嘛,就当是被骗了,红叶祭嘛,玩儿得开心就好!”
“行吧……”
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被一个男人跪着请求。
虽然交情不深,但既然这么被拜托了,一直推三阻四,也太不爽快了。
就当是被骗了吧。
藤井美菜拉着他的胳膊,好像害怕他跑了似的,两人一路通过后台连接舞台的小路走去。
“怎么样?想好表演什么了没?”藤井美菜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问。
“还在想。”千临涯感觉自己脑子的曲库的搜索进度,就像杀毒软件全盘扫描一样缓慢。
“只要应付10分钟过去就好了,不管你表演什么,姐姐都会给你鼓掌欢呼的。”藤井美菜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从后面拍了拍他的屁股。
“去吧!加油!”
千临涯走到前台,隔着幕帘,能看到围在舞台前的人群。
比想象中还要多。
旁边报幕的大叔和油头粉面的主持人围了上来,拦住他问:“你是表演者吗?”
“快点上台吧,观众已经开始骚动了。”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话筒和电线安装在他的身上,还给他戴上了耳机。
千临涯穿着一身古武将服,抱着吉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上了前台。
刚刚上台,底下就传来一阵哄笑。
千临涯眼睛扫过去,刚好看到人群里的清水刹那。
此时,那家伙好看的脸上全是茫然,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千临涯走到话筒前。
藤井美菜跑到清水刹那旁边,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在她身旁坐下来,一脸嬉笑地冲千临涯鼓掌。
伊达成实、铃木元信等一帮人,也从后台出来,跑到侧边观察情况。
“咳咳。”千临涯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扬声器把他的声音扩大很多倍传了出去。
音响效果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那个,原定的表演者不是我,从演出服装就能看出来,我此时不应该抱着吉他站在这里的。”千临涯很坦白地说。
底下的观众睁眼看着他,脸上表情各异,视线倒是整齐划一地盯着他的脸。
如果视线有温度,他现在也该燃烧起来了。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赶鸭子上架,”千临涯说,“大家可能不太懂,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我就是那只鸭子。”
底下的观众传来一阵笑声。
“还可以。”伊达成实点头,双手紧紧抓在一起,“就这么下去,拖够10分钟就行。”
鬼庭纲元皱眉担心地说:“如果就这么磨蹭到最后,观众会散的吧?毕竟都是不花钱来的。”
铃木元信脸上仍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那又怎样?最多让他丢丢脸就是了,至少我们尽力了。”
千临涯又开口说话了。
“实际上,直到半分钟之前,才确定下来救场的人是我,而我到现在为止,还在思考该给你们表演什么节目。”
“所以,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观众们这次没有那么宽容了,都免不得交头接耳起来,场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哎呀,小帅哥,说这个做什么啊?就跟刚才一样说段子就好了,让大家忘掉你是来表演的啊!”藤井美菜双手合十,用祈祷的姿态念叨着。
她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台上的千临涯,可是这是无用功。
清水刹那面色铁青,千临涯的话她完全听到了。转头冷冷地问:“后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丈夫上来表演?”
藤井美菜“诶嘿”一笑。
“不许打岔!”清水刹那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是啦……是实在没办法才叫他上来的……”
“所以就把他丢出来,让他上来背锅丢脸?”清水刹那气愤道。
“反正他老家不在仙台不是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清水刹那捏住下巴的手指更用力了。
她正准备发作,却被台上的千临涯的声音再次打断了。
“值得庆幸的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该表演什么了。”千临涯说。
“是一位故人给我的灵感,我突然想到,诶,这首歌不是恰好为此时而生的吗?简直完美,嗯,所以,就是它了。”
“他在说什么啊?”幕帘侧边的伊达成实捂住了脸。
他感觉这次真的要糟了。
铃木元信捂着肚子,脸上快笑出花来了:“没事没事!先听他唱!”
千临涯低头,也没有说自己要演奏什么,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起来。
细小的琴声,小地好像是呢喃,从琴弦上传出来。
这是一段比较洒脱、也比较短的旋律,似乎在说一种无可奈何但是并不悲伤的心情。
这段旋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每一遍重复,都会增添一点细节。
接着,千临涯手指抖动,运用指弹技巧,几个悠扬的音调从琴弦上飘出来。
这段简单的前奏整整持续了一分钟,千临涯才第一次开口。
观众们听到的,是流利的英文。
“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能分辨,”
“分辨这是天堂或是地狱?”
“分辨天马行空或是幽囚痛苦?”
“你能分辨这是绿色的原野,”
“还是冰冷的铁轨?”
第一段刚唱完,底下的藤井美菜就尖叫起来:“平克·弗洛伊德!”
清水刹那转头向着她:“什么?”
“是平克·弗洛伊德!你丈夫会唱平克·弗洛伊德的歌!”藤井美菜摇动着清水刹那的胳膊。
此时,这个高挑的御姐,却像个小迷妹。
千临涯继续弹唱:
“他们是否与你交易?”
“用英魂交易幽灵?”
“用余温的灰烬交换大树?”
“用炙热的空气交易凉风?”
“用无谓的安慰交易一次改变?”
“你是否愿做交易,”
“宁做抗争的龙套,”
“不做幽囚的主角?”
清水刹那眼神盯着台上千临涯的脸,茫然地问:“什么歌啊?”
“WishYouWereHere,”藤井美菜的手捏在清水的手上,很紧,“用日语说就是,《希望你在我身边》。”
铃木元信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得意,到变得震惊,最后变成了茫然。
“这是什么?”他喃喃说,“这是什么?为什么?”
鬼庭纲元按住他的嘴,把他推向一边:
“不要打扰听音乐!”
吉他声变得更加深情起来。
并不算激烈的扫弦,并不算煽情的高潮,并不算撕裂的音调。
就是那么简单的拨动和弦,一字一句认真的吟唱,几乎看不到千临涯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神奇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首歌进入了高潮部分。
就好像这个男人体内拥有碧波万顷,他却只让他流出涓涓细流。
而此时,那碧波万顷,已经是洪浪滔天,遮天蔽日,汹涌澎湃,无法控制,而他流出来的,仍然只是涓涓细流而已。
这不是撕心裂肺的呐喊,也不是追悔莫及的悲痛,也不是被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求求你回到我身边。
这只是……无奈和孤独。
一个人一把吉他,空荡荡的舞台,夕阳斜照,散发出暖黄的光芒,染透了天边的一片孤云。
“我多么希望,”
“我多么希望你在这里。”
“我们只是两只,游弋在浴缸里走失的灵魂。”
“年复一年,”
“狂奔过同样沧桑的土地。”
“我们寻获了什么?”
“只有同样沧桑的恐惧。”
“WishYouWereHere。”
人声停歇,吉他solo声起。
孤独的余韵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人们刚刚从歌声中清醒时,又被这无言的表达拖入迷幻。
现在用时是5分钟。
千临涯估算着时间,到目前为止,只用了5分钟。
距离拖到之前预计的10分钟,还有整整5分钟。
可是歌已经唱完了。
很快solo也要结束。
那么,只能即兴了。
他手指连动,和谐的旋律,再次从吉他的琴弦之间迸射出来。
就好像汹涌澎湃的潮水并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换了一个连绵的旋律,继续倾泻自己的汹涌。
千临涯看着舞台下方。
一眼扫过去,观众们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紧张。
手背上一凉,是自己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不知不觉间,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好在头盔足够大,不至于让观众们看到。
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solo声依然不绝。
观众们开始跟着节奏,身体摇摆着。
藤井美菜抓住清水刹那的手,说:
“怎么办?刹那,我好像爱上你老公了。”
“是吗?”
清水刹那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此时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上的千临涯,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他的solo劫掠一空,只知道同样汹涌地律动着。
有些人在呐喊什么,千临涯已经听不到了,他现在眼睛里只能看到清水刹那熟悉的脸。
《希望你在我身边》,既然是“希望”,那么,这首歌肯定是唱给一个不在我身边的人的。
因为虚拟语气里,当虚拟的现象不可能发生时,be动词要用过去分词were形式。
WishYouWereHere。用的是“were”而不是“are”。
所以,“你在我身边”,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
希望你在我身边,但是我知道,你永远无法在我身边了。
远远的,伊达雄彦带着一群女生,大包小包地朝体育馆这边跑了过来。
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
伊达雄彦高高举起双手,冲着天空,举起大拇指。
“我多么希望,希望你在我身边。”
千临涯用最后一句吟唱,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良久的沉默。
大概三十秒。
他站在台上,剧烈喘息着,汗水从手背上滑落下来。
“谢谢。”他说。
掌声雷动。
027.红叶祭(9)
“干杯!”
盛满啤酒、清酒、果汁、汽水的各式各样的玻璃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咕嘟咕嘟——kia!真舒服!”
女人脸上红扑扑的,发出愉悦的叫声。
一个男生蹦跳着躲开被打翻的酱汁;五六双筷子伸向桌子中间的烤肉架;清水刹那拿起一串鸡肉串,动作优雅地放在唇边。
现在是晚8点的仙台,一家叫做“牛屋本铺”烤肉店。这里正在召开“红叶祭筹备会”的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实际上也是庆功宴之后的庆功宴了。
真正的庆功宴是几百个人一起吃的,吃完之后,伊达雄彦叫上了千临涯,说是开个“后夜祭”。
千临涯叫上了清水刹那,清水刹那叫上了藤井美菜,藤井拉上了森本爱瑠。
伊达雄彦那边又带着伊达成实和鬼庭纲元,还有铃木元信也忝着脸来了。
伊达雄彦那边好说歹说,把赶来救场的三个妹子组成的乐队请了过来。
于是一共10个人凑到一起,开始召开真正的庆功宴。
红叶祭在千临涯力挽狂澜的操作下,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他在台上拼尽大脑燃烧,来了一段时长5分钟的现场吉他solo,硬生生把比赛拖到了加时阶段,让伊达雄彦的救援队能够顺利登上舞台。
在那之后就是伊达雄彦请来的救兵——女子组合的表演,她们的演奏效果出乎意料地好,再次引爆了现场。
最后就是武将乱舞,几个cos成战国武将的男生上台卖了一阵萌,博得了海量的哄笑和掌声之后,表演就算结束了。
再之后就是晚间的摊贩时间,大家各自玩乐,商店街各路老板们拼尽全力各展所长,来争取商店街整体的振兴——这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脱下武将服后,千临涯才知道,“伊达成实”是伊达雄彦的弟弟,名字叫伊达邦彦;鬼庭纲元姓小山,是伊达家族企业子公司的创始人的公子。
伊达雄彦等人,有的是在校大学生,有的甚至已经毕业,所以都在喝酒,千临涯和清水刹那两人还没满20岁,杯子里装的是汽水。
在所有人开始吃后,藤井美菜给身旁的森本爱瑠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然后用胳膊肘杵了杵她。
森本红着脸,举着杯子站起来,声音颤抖地说:“大家,那个……对不起!”
一个90度直角的鞠躬,杯子里的啤酒都洒了一些出来,溅了一点到千临涯身上,森本看到后,手忙脚乱起来,又开始内疚得想死。
“没事没事,森本,你坐下吧。”千临涯招呼着她说。
清水刹那仍然穿着和服没有换,从袖口取出一张手帕,帮千临涯擦拭着衣服。
伊达雄彦几人七嘴八舌开始劝慰森本道:“不用道歉啦,现在又没人在怪你的。”
“森本你当时也是因为怕表演不好所以刻意不吃药,导致最后状态那么差吧?也不能全怪森本你。”
“森本,放宽心就好了,演出什么的不比你重要。”
在几人的安慰下,森本的脸色才稍微变得晴朗起来,但还是笨手笨脚的把酒杯放到嘴边:
“我干杯,就当赔罪……咕嘟……”
藤井美菜在一旁鼓掌起来:“森本好样的!”
众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藤井美菜身上的装扮,还是她表演时候的穿着,红色的拖地长裙,胸前大V字开口,双峰之间到腹部都是透明网眼,外面就简单罩了一件薄外套。
千临涯看着这位火辣的堂姐,心想这人也许跟外表不一样,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如果不是森本,也没办法看到千君那么优秀的吉他solo,虽然森本很可惜,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好事。”扮演鬼庭的小山说。
“对啊对啊,”藤井美菜搂着森本说,“小千的solo真的是赞——爆了!我爱死这个现场了!”
“诶?真的吗?一直在听你们说小十郎超厉害什么的,我超好奇的,到底是怎样的啊?”女子乐队里一个茶色头发的女生凑上前问。
藤井美菜说:“我只能这么跟你形容,可惜你们因为某人的缘故,来晚了一步,不然,你们肯定会疯狂地爱上小千。”
小山瞥了她一眼,问:“那你看到后,有没有疯狂地爱上他呢?”
“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他了。”藤井美菜非常坦白的说,说完还毫不顾忌地朝千临涯抛了个媚眼,“知道我的心意了吧小千?”
千临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咳咳,”清水刹那把手放在嘴巴前清了清嗓子,“美菜姐,我还在这里呢。”
“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你要是不在这里,坐在小千旁边的就是我了。”
桌上好多人都笑喷了。只有扮演铃木元信的石川喝了一口苦闷的酒。
伊达雄彦嘴巴微张,说:“话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片仓重长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心想惨了,最终还是没赶上。”
“结果又看到他手里拿着吉他,我又想,惨了,大家为了拖延时间,已经开始整活了……然后就听到了山呼海啸的喝彩,把我吓了一跳!”
“呀,千君的solo视频,被传到网上了呢。”
女子乐队一个捧着手机的短发女生突然叫了起来,接着熟悉的平克·弗洛伊德的旋律飘扬起来。
女子乐队的三个女生都凑了过去,伊达雄彦也从后面爬过去瞧。
“哇,好厉害。”
“唔哇,这什么?”
“指弹吗?……”
几个看视频的人发出大呼小叫,藤井美菜歪着身子笑着说:“对吧?”
她端着自己的酒杯,隔着半张桌子递过来,对千临涯说:“小千,碰一个。”
“哦,好。”千临涯举杯跟她碰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喉头滚动,把一整杯啤酒都喝了下去。
“我喝的是饮料啊。”千临涯说。
“没事,我高兴了。”藤井美菜放下酒杯,用手掌比了个扇子冲自己的脸扇了扇,她的脸已经发红起来了。
因为身体发热的缘故,她干脆把外套脱掉了,火辣的身材和穿着更让人挪不开眼了。
千临涯突然感觉到,桌子下方,一只手伸过来,贴住了自己的大腿。
他转过头望去,发现是清水刹那。
卸下穿了一天的武将服装后,千临涯感觉自己身上臭了,为此都不愿靠近清水。
但对方倒是不抗拒的样子,身子微微往他这边倾倒,靠在他身上,现在又把手放在他腿旁边。
“怎么了?”他凑过去小声问。
“没——什么。”清水刹那拖长声音说,“看到你眼睛发直,以为你醉了,给你醒醒酒。”
“可是我没喝酒啊。”
清水刹那转过脸,露给他一个鼓着气的腮帮。
千临涯愣住了。怎么回事,这家伙这个表现,难道是吃醋了?
好像自从红叶祭的表演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以前都是有话直说,现在莫名变得很别扭,动不动就不理他。这种态度上的变化,之前他就感觉到了。
千临涯的英勇姿态,还在手机上作为展示标本,被传递着,现在传递到了森本手上。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完了整整十分钟的表演,期间脸上表情没有变过,也一句话都没说。
看完后,她默默把手机递给了千临涯。
千临涯接过来一看,就看到标题上写着:
“令和最强即兴solo-仙台红叶祭……”
“这啥啊?”千临涯叫了起来,“这标题党起的,引战不会很严重吗?”
他划动手机屏幕,下方显现出各路评论,出乎意料的是,倒没有他想象中的争吵,而是清一色的“最高!”“太强了!”
清水朝他伸出手,他把手机交了过去。
森本从桌子对面拿着酒杯走了过来,坐在千临涯右边的小山给她让出了一点位置,她就在千临涯旁边坐了下来。
“那个……”她踌躇地说,双腿之间不住磨蹭,似乎很不好意思,“我还想单独给你敬一杯,作为道歉。”
千临涯用筷子夹了一片烤肉,说:“这事不是说过了吗,不怪你,不用再道歉了。”
“可是,可是……我内心还是很愧疚。”森本红着脸,用手捂住胸口,“我不是那种给人添麻烦还觉得无所谓的人。”
千临涯放下筷子,看着她说:“我倒觉得你该无所谓一点。”
“可是不行,”森本说,“我每夜都会被以前做过的错事折磨得睡不着觉。”
“呃,这个我想应该很多人都会,青春期特有的……”千临涯说。
“然后我就神经衰弱了,有时候脾气特别暴躁,有时候又特别抑郁。”森本说,“总之,我必须向你道歉!”
小山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这次千君帮了你的大忙,我看你得和他喝交杯酒才能好好感谢他的恩情。”
千临涯眼睛一瞪,小山喝着酒躲到一边去了,森本却奇怪地听进去了。
“对!就喝交杯吧!”
桌上其他的人马上起哄起来,喊道:“交杯!交杯!喝一个!”
很快,众人的起哄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如同节拍器一样“交杯!交杯”地喊着。
千临涯把手按在自己的杯子上,说:“抱歉,我妻子在这儿,我不能跟其他异性关系太密切。”
“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这么死板!”马上有人叫了起来。
伊达雄彦是起哄最厉害的那个,拍着桌子问:“千夫人,你说说,你介意吗?”
千临涯转过头看着清水刹那,她美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
“我无所谓。”
“好耶!”桌上顿时叫了起来,热闹得隔壁隔间的人都跑过来看。
“临涯你看,你老婆都说无所谓了!”有人叫着。
千临涯郁闷起来,怎么这边的人都这么爱起哄,让别人喝交杯酒?
同样的事情,好像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他扭过头,推了推清水刹那,意思是问她介不介意。
清水轻轻点了点头。
“噢!”看到清水点头后,桌上再次喧闹起来。
森本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小声说:“对、对不起……好像又让你为难了……”
“唉,就说你的问题是心理负担太重。”千临涯拿起酒杯,伸了过去。
突然,千临涯感觉清水的手贴在自己的腿上,更加用力了一点。
他悄悄把没有拿酒杯的那只手伸了过去,放在她的手上,两只手指头交织,小小地牵在一起。
和森本喝完交杯酒后,仿佛有了一种结义般的情怀,放下酒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再说对不起之类的话,就不是兄弟了。”
“嗯……那个,我是女生。”森本小声提醒。
“兄弟是不分性别的。”
森本这个性格,千临涯还真有点怕过两天看到一个新闻,说女子大学生在自己房间自杀,遗体三天后才被发现。
“你就坐这儿吧。”千临涯跟她说,并且帮她把她的盘子拿了过来。
“……嗯。”森本轻轻点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双相障碍的患者,会让对方比较好受,所以只好尽量亲切一些。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已经从拼酒阶段,到了装疯卖傻阶段,伊达雄彦给大家跳了几个,现在快失去意识了。
好在没有酒品特别差的,要是发起酒疯来,或者直接喝躺下,做事的只有没喝酒的千临涯了。
“去趟卫生间。”千临涯站起身,走出隔间,朝洗手间走去。
解完手,在洗手台,他用冷水在脸上搓了一把,感觉燥热稍微缓和了一点,刚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藤井美菜。
这位堂姐的外套脱下后,就没有再穿上了,背后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收腰的衣服显得腰肢纤软,臀部大如葫芦。
“没喝酒,也醉了吗?”藤井转过头,鲜红的唇边露出一丝坏笑。
“只是太热了而已。”千临涯甩干手上的水滴。
藤井美菜的衣服实在太火辣,尤其是双峰中间的网眼,一般柔白滑腻的侧峰,都暴露在视线内,没人能忍住不多看两眼。
她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笑着说:“感觉好像没穿胸罩?其实我戴了乳贴,隐形的,看不出来。”
“噢,学到了。”
“借一步,说句话。”藤井冲他勾了勾手指,然后转身走到放卫生用具的杂物间。
千临涯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跟藤井一起走进这个狭小的隔间后,藤井反手就关上了门。
顿时,一片漆黑。
藤井美菜问:“你怎么想?”
千临涯说:“什么怎么想?”
藤井美菜说:“我说,我爱上你了。”
028.红叶祭(完)(加更3/10)
光线从杂物间门上的通风口上照射进来,眼睛逐渐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后,变得可以看清了。
藤井补充了一句,说:“刚才不是开玩笑,是我的真心想法。”
千临涯把手放在了隔间的门把手上:“我有老婆了。”
“等下。”藤井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我知道你有刹那了,不过,你们做过没?”
“做过也好,没做过也好,又怎样?”
“没做过吧?”藤井脸上露出促狭的表情,“我能看出来,你们没有做过。”
“怎么看出来的?”
“不要小瞧女人的观察力。”藤井靠过来,用手按着他胸口,“你们的关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吧?”
千临涯不说话。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危险。
藤井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说:“我是真爱上你了,一见钟情,最傻的那种,不计较回报和后果的那种。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知道呢。”
藤井说:“就是说我自己也对我的心情,没办法。”
千临涯拧动隔间的把手:“回去了。”
“做一次吧。”藤井拉住他的手说,“不告诉刹那,就一次,不告诉任何人,不会伤害任何人,好吗?”
藤井身上的酒精气味直上头,千临涯感觉心有点乱。
藤井继续不厌其烦地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就,突然这么好上手,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没开封,也是第一次。”
千临涯不说话。
“我们就在这里,我打开腿,你只管进去就行,完事了擦干净,然后我们回去喝酒,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把这件事封存在心底,作为美好的回忆,好吗?”
他还是不说话。
藤井的手掌下移,摸到一个地方,眼睛先是微微睁大,吃了一惊,小声感叹道“好大!”接着,脸上再次露出坏笑:“你现在这个状态,也没办法出去了,不是吗?”
千临涯克制了很多次把手放到她臀上的冲动,最终“吱呀”一声打开杂物间的门,说:“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冷静一下。”
藤井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没机会吗?”
“没有。”
“遗憾。”藤井美菜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她又从门口探出头来,说:“我给你推特发私信了,随时都可以私信我。”
千临涯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
等他回到宴席上时,“后夜祭”也快结束了,所有男生都喝得东倒西歪,就连演铃木元信的石川在内,也趴在了桌上(他因为喝的都是闷酒,反而是最先倒下的一个)。
女生们更是喝成了无防备状态,躺在地上,有的连内裤都露了出来。
看到千临涯回来后,清水刹那把森本扶到墙边,理了理头发,说:“怎么把他们弄回去呢?”
“我开车吧。”千临涯扫了一眼一地狼藉。
他拍了拍伊达雄彦的脸,问:“车钥匙呢?”
伊达雄彦挣扎着坐起来,说:“我来开!我来开!”
“你开个屁。”
唯一还坐在桌上,优雅地饮酒的,就只有藤井美菜一个人了。
他走过去,蹲下问:“你没醉吧?能帮忙吗?”
藤井美菜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脸上潮红,“嘤”的一声,柔弱地倒在他怀里。
得,也是个醉鬼。
花了很大功夫,把所有人都送回各自住处后,千临涯终于和清水刹那折腾到了家。
两人没有洗澡,就躺在了榻榻米上,一点儿也不想动弹了。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发出微微光芒,时间显示是凌晨00:23时。
“疯了,”千临涯说,“明天5点的火车。不,应该是今天了,我们只有4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放下手机,一团黑影缓缓靠近了过来。
千临涯借着透过房间窗户的月光看去,清水趴在他身上,雪白的头发垂了下来。
千临涯静静盯着她的脸。因为足够好看,所以光是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你跟美菜干什么去了?”清水声音没有起伏地问。
“嗯?我不是在这里吗?我不是在你身边吗?”千临涯说。
“我是说,吃饭的时候,你和她干嘛去了?”清水问。
千临涯想了想,说:“她把我拉到杂物间,说爱上我了,想跟我做一次。”
清水刹那身形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一下,似乎这句话让她非常动摇。
“那你做了没?”
“没有。”千临涯说,“如果做了,我们不可能只离开那么短的时间。”
清水刹那“哼”了一声。
她又问:“你怎么回复她的?”
“我让她离开,她问我没有机会吗?我说没有。”
清水刹那又“哼”了一声。
不过过了会儿,她说:“你做得很好。”
千临涯松了口气。
“然后是交杯酒的事,”清水刹那说,“当时气氛是那样,我不好拒绝而已,你为什么不坚持拒绝呢?”
“只是交杯酒的话,倒没什么吧。”
清水刹那眯起了眼:“交杯酒在中国,可是只有夫妻才能喝的!”
千临涯瞪起了眼,突然翻身起来,把清水抱住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清水吓了一跳,脸上浮起两团红云,一阵慌乱过后,歪着头皱眉道:“诶?诶?不记得了。”
“这是我跟樱说的话。”千临涯说,“你是樱?”
他盯着清水的眸子,既不是湛蓝,也不是鲜红的眸子,既有刹那的单纯,又有樱的灵动。
他迷茫了,这还是他自拥有能分辨两人的能力后,头一次认不出两个人。
清水刹那直视他良久后,才说:“我不是樱。”
千临涯缓缓放松下来。
在他看来,应该也不是。
“那是谁告诉你,在中国交杯是夫妻才能喝的事呢?”千临涯喃喃道,又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语。
清水刹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她抱着双臂,一脸轻蔑地看着他的样子——实在很像那个樱小姐,下一秒就会开口说:“照幽斋,你的脑瓜里成天在想什么呢?”
“我就不行吗?”
千临涯回过神,看到清水灼灼的视线。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清水刹那背对着他,躺到了远离他的位置。
千临涯艰难地站起来,开始在衣柜里找被褥团。
就算时间再紧张,也不能在榻榻米上睡吧?
当然,既然时间紧张,跟清水就一个被褥团,凑合睡一起算了。
029.蒲公英绽放之日(1)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晚上1点左右才睡着,接着凌晨5点钟爬起来赶火车。
比这更可怕的是,坐着火车到了东京后,还得回学校上课。
所以今天一整天,千临涯都有种走失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感觉,好像上课了,又好像没上。
到了中午,一倒头就睡了,下午精神状态稍微好些,可是肚子不可遏制地陷入了疯狂饥饿。
下课的时候,他跑到自动贩卖机那边站了半天,最后带回来一罐可乐和一罐芬达。
等他把两罐汽水放到桌上,琉璃子头也没抬地说:“你是想变成debu吗?”
千临涯回过头,用从黑暗深处爬上来的饥民的口吻说:“我饿——”
“饿,所以要喝汽水?看来还是个笨蛋呢。”
“所以说我恨自动贩卖机,”千临涯打开了可乐的罐子,“要是里面有烤全羊就好了,可是没有,所以我只能买糖分最高的东西。”
琉璃子的手悬空放到桌上,然后五指张开,一颗巧克力掉落在桌子上。
千临涯疯狂地把那块巧克力攫取到了手里,掰开糖纸囫囵塞进嘴里。
“帮大忙了,琉璃纸。”他一边咀嚼一边不清不楚地说。
琉璃子的眼睛终于从手机上抬起来,看到努力把粘在食道上的巧克力咽下去的千临涯,嘴角露出了看到可爱物质的笑容。
“你怎么不问我还有没有?”
千临涯抬头,问道:“还有没有?”
琉璃子的手放进课桌,过了会儿,又掏出来一枚巧克力,放在手上晃了晃。
千临涯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她,琉璃子的手捂在嘴上,“咯咯”的笑了。
千临涯心中隐隐感觉不对,以他对琉璃子的了解,每当她会这么笑的时候,一般是藏着一些阴谋。
“想吃吗?想吃就跟姐姐说哦!”琉璃子把巧克力又在手里晃了晃。
“嗯?明明是妹妹的说。”
琉璃子板下了脸,问道:“是什么?”
“姐姐,请给我吃的。”
琉璃子的脸色瞬间又阴转晴,嘴角再次挂上微笑,手缓缓伸向半空中,然后松开手,巧克力掉落到千临涯手里。
又是风卷残云的被吃掉了,只剩下两张被揉皱的糖衣躺在琉璃子的桌上。
不过,对于他饥渴的身体来说,两个巧克力就是杯水车薪。
“琉璃子,我有个建议,如果你有很多的话,不如一次性都拿出来,让我一口气吃掉。当然我只是个建议而已。”
琉璃子乌黑水润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手在书桌里掏了掏,等出来的时候,手心里攥满了巧克力。
“过来,蹲下。”少女不客气地指挥道。
千临涯回头看了看教室内。
清水不在座位上。其他学生们一派健康和谐其乐融融,绝对没有男生蹲在女生面前,祈求一点点食物的这种场景。
说实话,他很想让琉璃子好好看看,最起码,受到哪怕一点点正常学生的熏陶,也是好的。
“琉璃子,这样不好吧?”他试探性地问。
“哦,原来你吃饱了啊。”琉璃子把手放回了课桌。
“等等等等,我来了。”
千临涯猫着腰,趁大家都不注意,用最体面的姿态蹲在琉璃子面前。
“嗯,乖。”虽然琉璃子手心里攥了一大把巧克力,但她只扔了一颗给千临涯。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连裤(谐)袜,丹尼尔系数很低的袜面稍稍泛出底色的白。
少女均匀修长的腿部自然地搁在椅子上,双腿并拢,曲线有致。
校服的格子裙被撩得很高,所以只是浅浅地浮在腿上,和大腿接触的地方,还留着非常狭窄的缝隙。
千临涯的眼睛一直盯着短裙和大腿接触的地方,想透过那个微小的缝隙看到里面去。
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琉璃子不仅不把裙子压紧,反而跷起了腿,有那么一瞬间,裙子飞扬起来,接着马上被她压紧了。
“叫声‘汪’来听听。”琉璃子从手心里拿了一颗巧克力出来。
“琉璃子你知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食嗟来之食?”
琉璃子用明媚天真的表情说:“没听过,所以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不知道,来,叫声‘汪’听听。”
“我身为堂堂宗千家家元,即使是在和女友调情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她说让我叫‘汪’,我就‘汪汪’地叫的。”
琉璃子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很灿烂,然后把一颗巧克力剥开糖纸,喂进了他嘴里。
“嗯嗯,乖狗狗乖狗狗。”
“我刚才不是在叫……算了。”千临涯品尝着嘴里的巧克力,日本人总是喜欢把巧克力做得很甜。
这算是“汪来之食”,不是“嗟来之食”,所以不算。
“吧嗒”、“啪嗒”。
两声轻响,琉璃子已经把鞋子脱掉了,两只包裹着黑色丝(谐)袜的足踩在千临涯的腿上。
她手里又拿上两颗被当做筹码的巧克力,在空中晃了晃,说:“帮我捏脚就喂给你吃。”
千临涯心中一凛,感觉有点不对劲,双腿把琉璃子的脚一拢,举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回鞋子上,说:
“琉璃子,我好像……饱了。”
“敢溜的话,我就把你跟我那天在洗手间做的事,公布到校内论坛上。”
千临涯把琉璃子的脚小心翼翼捧起来,放回自己腿上,同时小心翼翼地说:“何必呢?”
“捏。”
千临涯只得照做。
琉璃子身子往后一靠,拿起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打开屏幕,闲聊般地说:“上个周末过得怎么样?好玩么?”
“还行……”千临涯一边捏一边说。
“是吗?”琉璃子扬了扬眉毛,“玩了些什么?”
千临涯鼓起劲说:“就是仙台当地的祭典,我去帮忙顶了顶场子,一天下来快累死了,什么都来不及做。”
“真的吗?”琉璃子问,“真的没有玩其他的?”
“真的。”
“去一趟仙台,什么也不玩,那也太可惜了。”琉璃子说。
千临涯说:“是啊,毕竟去是为了公事嘛。”
琉璃子说:“你再想想,真的没有玩别的?比如和陌生的小姐姐开心地聊了一路?”
千临涯:“……”
琉璃子又说:“再比如,和身材有致的大姐姐宴后私会?”
“……”
琉璃子说:“再比如,帮美少女揉脚?”
千临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琉璃子轻轻“哼”了一声,声线甚是妩媚。
“琉璃子……”他此时大脑疯狂思索该怎么应对,然后灵机一动,反戈一击道,“琉璃子你跟踪我!”
琉璃子亮出手机屏幕,此时,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熟悉的画面:
“(画外音)你好,请问你们是红叶祭的表演者吗?”
画面里,一个一头白色长发,拥有惊人美貌的少女兴奋地说:
“是的!”
“(画外音)请问你们扮演的是谁呢?”
“举手!我扮演的是阿梅,真田幸村的女儿!”
“哇!那可真是了不起!(转向一旁蹲在地上帮忙揉脚的古装男子)请问你呢?”
美少女在一旁说:“他扮演的是片仓重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哦。”
……
原来,她刚才一直盯着手机,就是在看这个。
该死的电视台,说好的只在本地有影响力呢!
“琉璃子……”千临涯满脸笑容地贴上去,“捏来捏去,还是你的脚最舒服……”
琉璃子的脚马上挣脱他的手,一阵乱踢,“啪啪啪啪”,准确击中了小临涯的头部。
效果拔群。千临涯捂着肚子倒下了。
琉璃子踩在他头上,语气不愉地说:“别装了,快起来,我又没用力。”
千临涯低头不动,琉璃子的足缓缓在他的头发上搓揉,然后向下伸展,探到他脸下方,想把他的下巴勾起来。
尝试了两次无果后,琉璃子感觉有些气闷,又把脚往下面探去,可是千临涯还是没有反应。
琉璃子这才担心是不是真的踢到什么地方了,凑过去,小声在千临涯耳边问道:“没事吧?我刚才是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千临涯忽然抬起头,勾住她的脖子,往自己那边一拉,双唇就贴在了一起。
琉璃子两条纤细的胳膊,顶在他胸膛上,想要挣脱开,可千临涯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焊死了她。
眼见抵抗无用后,琉璃子干脆放弃了抵抗,打开双唇。
两人接吻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千临涯担心被人看到,松了手,回头扫视教室。
好在没人看这边。
琉璃子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直起身子,再次不客气地把脚搭在了他的腿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饶过你。”
“捏也捏了,踩也踩了,亲也亲了,小千我实在没有别的东西,能够献给大小姐了。”千临涯笑着说。
琉璃子单手撑在下巴上,说:“你不是还有你的生命吗?”
“生命还要留着伺候你啊。”
虽然琉璃子不会被这种粗糙的甜言蜜语蒙骗,可她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看来你去了一趟仙台,学了不少对付女孩子的手段嘛,再多露两手我瞧瞧~”
千临涯心中暗暗腹诽,自己去了一趟仙台,琉璃子才是吃醋的性格又迎来了新高峰。
如果是放在以前,只要随随便便服个软,两个琉璃子也哄好了。
更别说接吻了,哪怕是再顶撞两个首相,他也能用一个吻哄好生气的琉璃子。
也怪他之前太早把吻给琉璃子了,才导致现在她对这招产生了抗体。
“琉璃子,严格上讲,我们这是第二次接吻哦。”千临涯小心地提醒道。
琉璃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好好记住啊,有纪念意义的。”
“如果你把上一次,你吻了我整整半个小时,让我嘴巴麻地说不出话来只算一次的话,我这确实是第二次。”
千临涯老脸一红,说:“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能不能再吃点你的巧克力?实在饿得没办法了。”
琉璃子的脚在他怀里乱晃起来:“不行,继续捏,捏到我满意为止。”
千临涯抱着她的脚,左手轻把住脚背,右手中指突出,做了个牛角式,抵住她的脚心涌泉穴,使了五成力道。
“啊~~~~~~”
琉璃子用听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线,曲折动人地长叫一声,整个上半身倒在了课桌上。
千临涯还没得意半秒钟,猛然意识到不好,果然,整个教室里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边。
他急中生智,从旁边捞了一张废纸,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子,挺胸昂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
“真是的……垃圾不要随便丢在地上啊。”
众人狐疑地看着他,琉璃子还面朝下趴在桌子上,千临涯不动声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把书摊开,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可能是他的治学精神感动周围人,让其他人感到“明明已经是全校第一名了,还这么用功读书,实在太令我等钦佩”,不少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会儿,千临涯感觉自己后颈被用手指挠了挠,然后传来了琉璃子的声音:
“你还没帮我捏完呢。”
千临涯小声用嘴角递话:“刚才那一下,你还能承受得了?还能再来?”
“好舒服~再来吧~”
忘记琉璃子是这种性格了。
“琉璃子,”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现在跟清水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要是跟你做这种事被发现了,你也好,清水也好,我也好,名声都会垮掉的。”
背后,琉璃子甜甜的说:“就是因为这样才想跟你做这种事啊,多刺(谐)激啊~不然还不想做呢~”
千临涯大摇其头。琉璃子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他可没疯。
少女生气在他脖子后面喷着热气,弄得他后颈痒痒的。这么作弄了他一会儿,她又说:“那你就在座位上,转身帮我捏一下脚,我就给这个你吃。”
一个包装袋完好的面包从他肩上探过来,在他视线边缘晃了晃,然后马上缩了回去。
千临涯转过身:“你有这个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琉璃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千临涯嘴里的唾液潺潺涌出,肚子发出无边呻(谐)吟。
千临涯只好调整了一下座椅,往四周看看没人后,低头捏住了琉璃子的脚。
琉璃子的脚乖乖搁在他的手心,也不乱动,脚趾在黑色丝(谐)袜里蜷缩着,他一根一根捋直了,很快又蜷缩回去,可爱极了。
“呼~~”少女发出了熊猫似的满足叹息,接着用白净的手撕开面包包装,一点点揪下来。
“啊——”
琉璃子示意他张嘴,千临涯抬起头,张开嘴,她迅速地塞了一块撕下来的面包进他的嘴里。
千临涯快速合上嘴巴,并且还顺便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琉璃子伸手,把口水擦在他的头发上,然后又撕了一片面包。
“你和清水刹那的感情,是不是进展很快呀?”琉璃子用一派天真的口吻,如同闲聊的纯情少女一般问道。
这话问得千临涯大气都不敢出,认真回答道:“我都是跟她当朋友处的。”
“那你跟我是当什么处的呢?”琉璃子还是用那种天真的口吻问。
千临涯说:“我和你,互相交托了生命。”
琉璃子的手撑在下巴上,手指上的廉价戒指闪闪发光,她咬着嘴唇,点漆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嗳,你跟清水离婚后,不如马上就跟我结婚吧。”
千临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怎么了,愁嫁了吗?”
“早点把你娶进家门,以后才好意思带着你到处走动啊。”琉璃子说。
“‘娶’进家门?”千临涯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难道,我以后要叫,‘醍醐临涯’?”
琉璃子说:“你要是想改名,也可以叫‘醍醐’别的什么东西。”
“醍醐是一定的?”
“醍醐是你的荣耀。”
“那容我从长计议。”
琉璃子撅起了嘴,过了会儿说:“行啊,你要是当了首相,就让你不改姓。”
千临涯震惊地问:“那我岂不是要七老八十才能娶你?”
琉璃子笑着说:“什么时候当了首相,什么时候来跟我见面。”
“那趁着现在还能见面,赶紧再多亲一个吧。”
千临涯刚抬起头,琉璃子就迅速把头凑了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咔嚓。”
一声细微的快门声惊动了千临涯,教师里其他人都听不到这个声音,他耳目灵便,所以很快捕捉到这个声音。
他赶紧放下琉璃子的脚,朝声音响动的地方望去,刚好看到一个女生飘飞的格子裙。
千临涯看了一眼琉璃子的表情,发现她的脸迅速地垮了下去,小声对她说:
“我去解决,你不用管。”
随后,就匆匆走出了教室。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个偷拍的女生,少女身材娇小,背影看上去,双臂并拢,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快步在走廊上走动着。
千临涯大踏步赶过去,手掌拍在那位少女的肩膀上。
“同学,有时间跟我聊聊么?”千临涯笑着问。
少女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千临涯发现这个少女他认识。
之前总是在学生会那群人中,见过很多次面,在学校中庭也碰到过很多次,七夕节的时候,也跟宫城那伙一起去过赤城神社。
光看她的面容,如果仔细品鉴,双马尾,柳叶眉,眼似葡萄,樱桃小嘴,算高分颜值。可是,却总是散发着一股低存在感的普通气息,容易让人忽略。
这导致,千临涯要仔细回想,才能回忆起她的名字。
“你是……花畑熏同学吧?”
少女被抓住后,反而不紧张了,咬住嘴唇,声音还有一丝颤抖,但内心斗争半天后,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勇敢地开口说:
“千……同学,你和清水同学……是夫妻吧?”
“为什么你要和醍醐同学偷情?难道清水同学……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030.蒲公英绽放之日(2)
听到花畑熏说的“偷丨情”两个字,千临涯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他小声说:“我想,我们之间大概有什么误会。”
花畑熏脸上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眼睛像黑猫一样瞪起来:“别、别想骗过我,我、我明明看到,你们在、在……”
千临涯朝她逼近一步,贴得更近了,说:“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在、在亲……”
千临涯打断她说:“在亲吻?你想错了,刚才她只是在跟我说悄悄话而已。”
花畑熏顿时语塞。
千临涯继续说:“我和琉璃子关系很好,跟清水结婚以前,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作为朋友,互相之间说句悄悄话很正常吧?”
花畑熏嘴巴微张,但是说不出话来,如同案板上的鱼一般只是张了张而已。
千临涯放松了姿态,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温柔地说:
“当然,我并不是那种会纠缠不休的人,我只是担心你误会,传出了奇怪的传言,伤了刹那的心,这样反而影响了我们的关系,你说是吧?”
花畑熏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办法找出他话里的漏洞。
千临涯伸出手说:“给我看看,你的照片是不是真的拍到我们是在亲吻,还是说那个角度,只是拍到琉璃子的背影?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他暗暗使用了【指示】技能,花畑熏不由自主地想要服从他,伸出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千临涯拿到手中时,赫然发现,从那个角度看,琉璃子和他的动作,说是悄悄话也有些牵强了。
就算嘴巴和脸颊之间没有接触,发到任何地方,也能看出是“亲吻”而不是“悄悄话”!
千临涯暗叫好险,动手把照片永久删除,并且清空了垃圾箱,才把手机递还回去,说:
“好了,误会已经接触了,花畑同学,你为什么来我们班呢?”
花畑熏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似乎终于斟酌清楚了词句,说:
“千同学,我也很努力地试图相信你,也一直在内心说服自己,你不是那种人,可是……”
她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千临涯瞳孔放大。
“我很早就过来了,你给琉璃子同学揉脚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还看到你们接吻了……”
“叮叮咚咚——”
上课的铃声敲响了。
花畑熏的膝盖相互摩擦了一阵,纠结地说:“我、我回去了。”
千临涯赶紧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今天社团活动后,在校门口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花畑熏瞳孔巨震,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千临涯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正好看到清水刹那清亮的眼神,正静静盯着他。
千临涯走过去,装作没事一般说:“上课了,回去吧。”
清水刹那的眼光上下扫动,看了他一阵子之后才说:“珍惜名声,记得吗?”
千临涯知道,她说的是“在外界,维持婚姻的表面假象,保护两人的名声”的那个约定,点头含糊地说:
“记得记得。”
两人一起走回教室。
时间一晃到了放学后,他领着社团的成员们,为了怀石料理的事情,在家政教室加紧训练。
训练完之后,他装作很自然地样子,跟清水说了下,和花畑熏有约的事。
于是清水很自然地就问:“你和花畑同学有约?为什么?”
“花畑同学?!”结果先嚷嚷起来的是宫城美咲。
千临涯转过头去:“花畑同学怎么了?”
“花畑同学不是对师傅你……算了。”宫城美咲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看了清水刹那一眼,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对我怎么了?”千临涯一头雾水。
清水刹那看了宫城美咲一眼,说:“不用顾忌我,我知道的。”
宫城美咲吃惊地松开了捂住嘴的手,说:“你知道?你知道花畑同学……那个?”
清水刹那点头:“我知道,这个学校里,不知道的人恐怕是少数吧?”
千临涯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鹰司青叶也在一旁说:“是的,连我们低年级的也知道了,最近还讨论过呢。”
清水刹那说:“恐怕,目前,也就只有某个呆头鹅自己不知道了。”
说完,三个女生的目光都移向了千临涯。
千临涯感觉很莫名其妙。
话题好像和花畑以及自己有关,可是,自己和花畑完全谈不上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知道的。
而且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事还和某个“呆头鹅”有关,而且那个“呆头鹅”不知道。
也有点道理呢,龙卷风最平静的地方是龙卷风中心,虽然这么想确实,但那个“呆头鹅”给人的感觉确实有点呆。
清水刹那脸色温柔地说:“你去吧,对花畑同学温柔一点,如果惹她哭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千临涯纳闷地问:“你和花畑同学很熟吗?”
“不熟,不过,我知道她的身世,所以对她的遭遇有点感同身受罢了。总之你罪大恶极。”
千临涯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看了眼宫城,想要宫城说句公道话,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露出怜悯的表情,说:
“对,师傅罪大恶极呢。”
“??你师傅的疼爱没有了。”
走出教室,千临涯匆匆赶往校门口。
花畑熏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很阳光地说:“想喝咖啡吗?我们在咖啡厅坐下来聊聊如何?”
花畑熏默默点了点头。
“那走吧。”
他率先行动,花畑熏默默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
千临涯心潮起伏,他早已想好说辞,但还是要刻意多走一段路,找一个远离学校的咖啡厅。
这样,才能确保不会遇到同校的学生。
拐了二个弯,路过三个路口,等了四个红绿灯,千临涯才带着花畑熏走到一个没去过的咖啡厅坐下。
“喝咖啡?奶茶?还是酒?……酒是开玩笑的。”
千临涯说完“酒”后,看到花畑熏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意识到这是个没办法开玩笑的认真孩子,赶紧解释了一句。
花畑熏脸上露出黯淡的表情,低下头,说:
“我什么都不喝就好,我只是来听你解释的,解释完离开就行,不用破费了。”
“点杯奶茶吧。”千临涯自说自话,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给对方点了一杯奶茶。
等到咖啡上桌,他才开始说话。
“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看到我在和琉璃子接吻。”千临涯喝了一杯咖啡。
花畑熏抬起头,两只拳头捏紧,看上去比千临涯还要紧张。
千临涯继续说:“之所以我会和琉璃子很亲昵,其原因是……”
花畑熏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在花畑熏眼里,千临涯是一个温柔的人。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她对千临涯的第一印象,是彼人在中庭,对醍醐琉璃子土下座表白,然后被羞辱。
向醍醐琉璃子同学表白的人很多,土下座的人也有,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一开始,没有把这个同年级的同学放在心上。
等第二次重新认识,就是在本地的新闻上了——他穿着家元和服的身姿出现在野点茶会上,潇洒得樱花绚烂。
等到第三次认识,就是他狂妄至极地登上推特顶端了。
可是,等他回到学校后,人们却意外地发现,他和印象中都不一样,不仅不狂妄自大,还平易近人,作风低调。
简直是颠覆了印象。
于是和许多其他女生一样,花畑熏开始筹划向他表白,希望与他交往。
她会和其他许多女生一样,关注他的信息和绯闻,唯恐他被某个女生抢先摘取。
虽然她的表白一次次地不成功,可是也从来没有确凿地失败过。不知不觉之间,内心已经充斥着千临涯的身影了。
在其他女孩放弃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
所以,这样温柔的千临涯,一定有特别复杂的理由,才会……
“我之所以会和琉璃子亲昵,是因为,我是个渣男。”
“欸?”
千临涯喝了一口咖啡。
花畑熏耐心地等待他的下文。
良久的沉默。
“没有了?”花畑熏问。
“嗯。”千临涯点头。
“理由就是这个?”花畑熏难以置信。
“对,”千临涯说,“一言以蔽之,我是个渣男。”
花畑熏努力让自己混乱的大脑恢复平静,说:“你……喜欢琉璃子同学?”
“喜欢得不行。”千临涯说,“认识刹那之前就喜欢她。”
花畑熏问:“那……清水同学呢?你和她的婚姻,难道是假装的吗?”
千临涯说:“不是,我也喜欢清水同学。”
花畑熏彻底混乱了:“一个人……难道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千临涯点头:“事实就是如此,我同时喜欢她们两个。”
花畑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可是你这样,不是对她们两个,很不公平吗?”
千临涯平静地说:“她们知道的哦。”
“嗯?”
千临涯说:“她们知道彼此的事情。我同时喜欢她们两个。”
花畑熏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那……清水同学不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我是先喜欢琉璃子,后来才喜欢上她的。”
花畑熏又问:“那琉璃子同学……对你结婚的事没意见吗?”
“已经结都结了,就算有意见又能怎样?”
有那么一瞬间,花畑熏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千临涯喝了一杯咖啡,接着又说:
“其实,我们三个在一起很和谐。”
“欸?”
千临涯说:“我既没办法失去琉璃子,也没办法抛弃刹那,同样,她们也无法离开我,所以,我们只好各取所需。”
“嗯??”
千临涯笑了笑,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如果都讲出来,你可能没有耐心听,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把灵魂交给了刹那,但把生命交给了琉璃子。”
花畑熏缓慢地摇着头说:“我……不能接受……”
千临涯指着她说:“如果你的身体和灵魂,在两段时间里,分别迷恋上了不同的人,你难道要让它们之一背叛自己吗?”
“这……”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各自找到归宿。”他说。
花畑熏涨红脸说:“可是,你和她们两人同时在一起,不等于同时出轨两个人吗?”
没错。
再怎么狡辩,也无法反驳这个事实。
灵魂没办法脱离肉体,和任何一边在一起,都必定有一方在出轨。
“没有哦,我没有和她们做过,只保持着精神上的互通。”千临涯镇定自若地说。
“欸?”
“当然,忍得很辛苦,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千临涯说,“你能理解我了吧?”
花畑熏的内心开始做起了斗争。
良久之后,她才说:“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一件事,无论如何,我也要跟你说。”
“什么?你尽管问。”千临涯悠哉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有自信,面对任何诘问,都丝毫不乱。
“以前我不敢说,是害怕你拒绝,但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也美什么好怕的了,”花畑熏说,“我喜欢你!”
“噗——”千临涯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花畑熏红着脸,双手紧紧放在腿上,语速很快,似乎想快点说完,然后逃离这里:
“我一直喜欢你,想跟你表白,想和你交往,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少女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千临涯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花畑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回答呢?”
“嗯?呃……”千临涯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花畑熏大声说:“你都有两个喜欢的人了,并且同时开始交往,为什么就不能同意我呢?”
咖啡厅里,人群一齐回头看了过来。
千临涯遭受了无数鄙视的目光。
他暗暗庆幸,这里好在没有同校的人。
千临涯努力解释:“是这样的,人力优势而穷,我觉得两个,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和我交往看看呢?如果你喜欢上我呢?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再把我甩掉,而不是现在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花畑熏一口气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让千临涯遭受的鄙夷目光更多了。
他万万没看出来,花畑熏这外表老实的孩子,居然这么勇猛!
“可是,如果和你交往,琉璃子和刹那她们会……”
花畑熏站了起来,说:“那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接纳彼此呢?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这个……”
花畑熏眼睛里逐渐蓄满了泪水,说:“你不用再解释了,我内心其实很清楚的,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在你内心里,永远看不起我。”
“不是这样……”
千临涯试图解释,但被少女打断了。
“……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没办法比得上你交托身心的两个女孩,你不妨把话说清楚,我一文不值,区区这种折辱,熏还挺得住!”
“不是……”
“我决定了,”少女深吸一口气,“既然喜欢你让我这么痛苦,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讨厌你!”
花畑熏提起自己的书包,怒气冲冲地朝咖啡厅大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又转过身,冲千临涯大喊道:
“我讨厌你!”
说罢,转身气冲冲地出了门。
“咳,唉,这算什么……”千临涯自嘲地笑了笑,喝完咖啡,伸手要结账。
一个隔壁高中的兼职女服务员走过来,居高临下的视线,些许鄙夷地看着千临涯,报了这次消费的数字。
千临涯掏钱后,略带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披上衣服走了。
女服务员捂住脸,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
突然觉得,这个渣男没那么可恨了……甚至,还让人心动?
走出咖啡厅,千临涯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高级轿车停在店门口。
他无奈地走过去,车窗适时摇下来了。
“我说琉璃子,你能不能别跟踪我?”
“我才没有跟踪你,我只是恰好跟你走了相同的路罢了。”
他开门上车,琉璃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庄地对驾驶座的美惠说:“回家。”
她抱着双臂,有些戏谑地看着他,说:“失败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按理说,他使用了【暗示】,自己的想法,虽说是有点荒诞,但应该好好植入对方的脑海了才对。
哪想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突然花畑熏也说喜欢自己。
这应该是【暗示】的副作用吧?让她觉得多女共事一夫是正常的事。
这种扭曲的理念,会不会蝴蝶效应导致花畑未来的人生变得崎岖呢?
千临涯想着想着,打了个寒噤。
明天再给她施加一重暗示,让她回归正常人的理念吧。
“水泥、车祸、火灾……应该如何才比较方便呢?”琉璃子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千临涯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过来:“琉璃子你冷静一点琉璃子。”
少女顺势倒在了千临涯的怀里,两条腿缩到沙发上,身体蜷成一团,被他好生抱着。
“没办法,谁让我有这个责任,要保全你和清水同学的名声呢?”
“你不用想这么多啦……”
说完,两人嘴唇贴合在一起。
美惠一开着车,眼睛瞟了两眼后视镜,然后赶紧回到眼前的路况上。
两人分开,琉璃子轻声说:“今天就在我那里过夜吧?”
031.蒲公英绽放之日(3)
【防盗章节,两个小时之后替换】
王狗蛋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大侠。但所有人都劝他去当一个杀猪的。
他问大舅,大舅说:杀猪的老刘顿顿能吃肉,大侠能吗?
他问二舅,二舅说:杀猪的老刘能让本村姑娘排队挑,大侠能吗?
但王狗蛋觉得大侠能劫富济贫,杀猪的不能。
他问爸爸,我到底是当大侠还是杀猪的?
他爸爸微微一笑:你可见过名字叫“狗蛋”的大侠?
于是王狗蛋当了杀猪的。
五年后,邻村的毛剩以一手快刀闯下名头,江湖人称“快刀茅盛”。
王狗蛋跟着老刘练杀猪,某天村里来了一和尚,在旁边看了半天。
和尚问:施主为何要练快刀?
王狗蛋说:刀快些,猪死得快些,猪死得快些,便痛苦少些。
和尚道:所以你下刀越狠,反倒越是慈悲?
和尚道:有人吃猪才需要杀猪,吃猪的未必不是杀猪者共谋。
和尚道:杀猪的心有慈悲,不杀猪的未必慈悲。
和尚大笑而去。
江湖传闻,消失五年的玄慈回少林接领达摩院长老一职,据传是因一屠户开悟。
王狗蛋杀了5年猪,此时他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他一出刀,连猪都要叫好。
他的特色是:手稳,刀快,心不慌。他师傅都做不到他的程度。
亲戚都说,你看,多亏我们让你去当杀猪的。
王狗蛋很高兴。
有天他们村路过一个侠客,人们叫他快刀茅盛。
王狗蛋战战兢兢给他递过一碗酒,问他怎样的人才能闯荡江湖?
茅盛说:手稳,刀快,心不慌。
4
王狗蛋虽然是个杀猪的,但他从小就想当一个大侠。
他虽然很想做大侠,但他很喜欢自己村的女孩翠花。
他爸爸说:若你当了大侠,天天在江湖上飘,你媳妇住哪?你们生了孩子,你孩子吃啥?
五年后,王狗蛋用杀猪的钱盖了一栋房子,他告诉翠花,他很喜欢她。
翠花说:我想嫁给大侠,而不是一个杀猪的。
5
翠花一直想要嫁给一个侠客,但家里人都想让她嫁给杀猪的。
她问大姨,大姨说:“傻姑娘,跟着杀猪的顿顿能吃肉啊!”
二姨说:“傻姑娘,跟着杀猪的能住大院子啊!”
可是她觉得杀猪的不威风。她问她妈,她妈微微一笑:“你可听说过有侠客的媳妇叫翠花的?”
翠花说:“那是因为我还没嫁过去。”
6
杀猪的老刘花5吊钱顾了一个杀手,想杀了王狗蛋。因为他跟他抢生意。
他问杀手:你干活儿利索吗?
杀手说:我干活利不利索?嗯?
杀手说:你知道我干了多久才能拿到五吊钱的花红吗?
杀手说:你杀过人吗?你知道生命消失是什么声音吗?
杀手说:你杀一条猪多少钱?
师傅说:8吊。
杀手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7
杀手倒在地上,刀还在手中,手却滚到了路旁的池塘里。
杀手睁着眼,看着王狗蛋问:“你真的只是个杀猪的吗?”
王狗蛋愣了愣:“可我杀猪杀得很好。”
8
他如愿以偿地娶了翠花,并生了一个胖小子。
一天夜里他出门给人杀猪忘了带小刀,回到家却见翠花依偎在快刀茅盛怀里。
翠花说: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我也不在乎。
翠花说:我跟你认识了十几年,还给你生了孩子,按理说也该喜欢你,但是我不。
翠花说: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
翠花说:因为你是一个杀猪的,而我只喜欢侠客。
翠花跟快刀茅盛走远了。王狗蛋注意到,快刀茅盛的右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裹成一个球的崭新绷带。
====11.13晚上更新====
王狗蛋在纸上写:杀猪8年,我给爹买了房,我给娘打了镯子。还给舅舅叔子们添置了几亩田。
想了想,又写:8年一共杀了364条猪,周围7个村都找我杀猪。
又写:现在,我要走了。
又写:我要去找我的理想。
看着理想两个字,他觉得从来陌生。
把纸叠好,揉了揉眼睛,吹了灯,取了刀,冲屋里招手:“孩子,走,我们去找你娘。”
10
他问漂女:你知道在哪可以成为大侠吗?
漂女说:你问这个干嘛?
他说:因为我老婆喜欢大侠。
漂女说:你真爱你老婆。
他说:我老婆喜欢大侠,所以她一定会去能让她喜欢的人成为大侠的地方。只要知道哪里可以成大侠,我就能找到她了。
11
他问被洗劫的茶农:你知道在哪可以成为大侠吗?
他问受伤的脚夫:你知道在哪可以成为大侠吗?
他问强盗:你知道在哪可以成为大侠吗?
他问官兵:这个是从强盗那里得的赃款。你知道在哪可以成为大侠吗?
官兵说:大侠,就是你杀了黑风山的强盗?
12
县官说:你先不需言说,本官且来断断。
县官说:你是五虎门的高手,今日出山历练,杀了黑风寨的强盗,救了河西村的孤儿,你怀里抱的是完颜家的遗腹子,想带他回门学艺,是也不是?
王狗蛋说:我是田店村的屠户,今日出村找我媳妇,跟那强盗说不到一处,他要提棍砸我腿肚,我拿刀砍他头部,削出半碗脑花血糊。他手下跑了,我怀里的是我儿子。
====11.14下午更新====
13
“拔剑。”天海说。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为何拔剑?”
“这就是江湖。”天海说。“拔剑。”
王狗蛋没有拔剑,他用的是刀。
两刀相交,天海脸朝地摔在地上。
“如果这就是江湖,那可真叫人失望。”杀猪8年的王狗蛋说。
14
“你的刀很快。”
“还行。”
“怎么练的?”
“只是每次下刀的时候,想让猪少受点苦。”杀猪8年的王狗蛋说。
15
五虎门天海功夫小成,师傅告诉他,救一个该救之人、杀一个该杀之人,才可称“侠”。
他翻百万大山,渡怒涛澜江,行了2万里,听完风韵犹存的完颜寡妇的哭诉,他觉得他已寻到那该救之人和该杀之人。
到得黑风山上,有人告诉他,黑风大盗已被个杀猪的除了。
“拔剑。”天海对杀猪的说。
16
一份糖醋酱鸭子。王狗蛋说。
天海的脸黑了两分。
一份清蒸河鲈鱼。王狗蛋说。
天海的脸又黑了两分。
一份东坡肘子,一份五花蹄髈,一份莼菜,一碟花生,一瓶烧酒。
天海的脸全黑。
我请客。王狗蛋最后说。
天海的脸恢复了光明。
侠客也会缺钱么?王狗蛋问。
天海说:小侠饿死,大侠撑死,没听过么?
为什么?
这就是江湖。
17
大侠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天海说。
首先你要能打,然后就会有人拜你为师,这样你就有了一群听话的徒弟,村里人都会怕你,然后他们就会给你钱。你把其中的一半用来买地,把另一半钱交给官府,这样官府就会又怕你又喜欢你,你就可以进城收徒弟了……
如果这就是大侠,那可真叫人失望啊。王狗蛋说。
可是这就是江湖。天海说。
18
县官说:你上次平黑风寨,顺手救了个脚夫,他说轿子里坐的王员外,其实里面坐的是安国侯的千金。所以你无意中救了安国侯的千金,现在她吵着要嫁给屠龙大侠。
谁是屠龙大侠?
谁拿着屠龙刀,谁就是屠龙大侠。
可我只有把杀猪刀啊?王狗蛋说。
现在它是屠龙刀了。县官正色道。
19
深夜,王狗蛋拍醒了儿子。
儿子惺忪着睡眼道:“爹,你不是要去做大侠了么?”
“当什么大侠,还是找你娘要紧。”
史书记载,安国侯第一次请屠龙大侠出山,以失败告终。
19
王狗蛋想找媳妇,却没想到媳妇这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到了自己三岁的幼子,想到了家乡为她盖的新房已落满灰尘,想到自己其实从小就喜欢她。
他想让她留下来。
但他开口时却说:“我现在是大侠了。”
“我知道。”翠花说,“所以我来找你,想让你把屠龙刀让给茅盛。”
20
“你要屠龙刀做什么?”
“我想让茅盛当一次大侠。”
“可屠龙大侠始终是我。”
“吃了两天精米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么?你就是个杀猪的。”
“我听说茅盛以前是个放羊的。”
“他不一样。”
21
翠花说: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但这对茅盛来说很重要。
她脱光了衣服,月光落满她光滑的身体。
王狗蛋说:茅盛对你很好,你的身材并没有如寻常农妇般走样。可是这对我有什么用呢?
翠花说:我以前都没有完全给你,这次我会无保留地给你,只求你帮茅盛一次。
22
儿子说:爹,我们不找娘了吗?
王狗蛋说:不找了。
儿子说:爹,你也不当屠龙大侠了吗?
王狗蛋说:没意思。
儿子说:爹,你当了屠龙大侠,娘就会回来的。
王狗蛋说:不会回来的。
王狗蛋说:你娘并不是喜欢大侠,她只是不喜欢我。
23
翠花说:屠龙刀……只是个陷阱。
翠花说:天子就是龙。屠龙屠龙,想谋反不成么?我们早该发现的。
翠花说:茅盛拿了屠龙刀,安国侯封他为领兵大元帅,把女儿也许给他,让他领兵去打天子。但天子兵马更多,茅盛被俘了,明天就要斩首。
翠花说:我想请你去救他。
王狗蛋说:可是我只是个杀猪的。
翠花说:可是我能求的只有你。
24
凛冽的寒风迎面吹,吹动了他的杀猪刀。
刀上血迹半干。
剑凝霜满头冷汗:你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王狗蛋说:杀猪,练出来的。
25
剑凝霜说:我身为点苍首席、天子羽林卫长,从没听说过杀猪能练出如此快刀。
王狗蛋说:我每次杀猪前,都会先喂它两天。
喂猪的过程中我发现,猪也有喜怒,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刀下去,一个世界便凋了。
所以我每次杀猪,都很认真。
剑凝霜说:我也很认真。
王狗蛋说:不,你还不够。一定要非常认真。
26
茅盛走之前,对王狗蛋说:你救了我,但你以为我会感谢你么?我不会。要怪只怪你爱错了人。
翠花走之前,对王狗蛋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砍断了茅盛的手吗?记住,这是你欠我们的,从此一笔勾销了。
??
(这一节本不该存在,但想来我不写,以大家的想象力也猜不出来,便放在这里吧。)
王狗蛋双手被反绑,跪在天子面前。
“你说你是屠龙大侠?”
“我只是一个杀猪的,但他们最初说的屠龙大侠,应该是我。”
“所以你杀了剑卿,只为证明你是屠龙大侠?”
“是。”
“荒谬。”天子说,“我羽林卫之长,居然因为如此荒谬的理由丧命。”
“不过,”天子又说,“区区百姓,竟能为了如此理由走到我面前,执著可嘉。那个愚蠢的乡民,就放了他吧。不过你得死。”
“阿弥陀佛,”一和尚从旁走出来,“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身为达摩院长老,请求天子将此人发往少林剃度出家。”
天子肃然:“既然师傅有此言,便如此吧。”
27
河西村的居民,过着幸福、富足的生活。
一天,忽有马匪来袭:“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路边一袒露着肚子晒太阳的屠户眼中精光一闪,长身而起,转瞬间,马匪都被栽到了地里。
马匪愕然:“你真的只是一个杀猪的么?”
杀猪的傲然道:“想当年,我和屠龙大侠同桌吃菜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罢,搂着他的完颜媳妇回屋去了。
(全文完。)
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茶之牙者,发于丛薄之上,有三枝四枝五枝者,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蒸之,捣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茶有千万状,卤莽而言,如胡人靴者,蹙缩然;犎牛臆者,廉檐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暴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腴。有如竹箨者,枝干坚实,艰于蒸捣,故其形籭簁然;有如霜荷者,至叶凋,沮易其状貌,故厥状委萃然;此皆茶之瘠老者也。
自采至于封七经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或以光黑平正,言嘉者,斯鉴之下也;以皱黄坳垤言佳者;鉴之次也。若皆言嘉及皆言不嘉者,鉴之上也。何者?出膏者光,含膏者皱,宿制者则黑,日成者则黄,蒸压则平正,纵之则坳垤,此茶与草木叶一也,茶之否臧,存于口诀。
【译文】
一般采茶,在农历二月到四月(按节气大约是惊蛰到小满,通常说的“明前茶”和“雨前茶”大致是指二三月时分,二月间为清明前,三月间为谷雨前)。未长成树的茶多长在烂石黑土中,约四五寸高,象野菜初生的样子,在清晨露水未褪时候采摘。长成树状的茶,多长在灌木丛,有三枝、四枝、五枝不等,要选择其中枝干挺拔的采摘。
采茶时,雨天和多云的天气不宜采摘。要待晴天采茶,然后进行蒸、捣、焙、穿、封等加工。
成品茶有多种形状,打不大恰当的比方说,有象胡人的靴子那样收缩在一起的;也有象犎牛的胸骨那样整齐地张开来的;有象浮云生于山间呈圆形谷仓状的;也有象轻风吹过水面那样呈层次状的;有象制作陶器的作坊所用的胎土,用水清洗过一样光滑;也有象新开垦的地,经过暴雨之后的散乱。以上这些都是富含营养的茶叶。
有象竹子皮的,枝干坚硬,不便于蒸捣,所以其叶子的外形象羽毛一样;还有象霜后的荷叶一样,腐坏掉的样子,所以茶叶的外形象衰败的野草一样。这些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茶叶。
从采到封,共七个步骤;成品茶叶的外形则有八个种类。有的人从茶叶颜色光泽发暗而且外形平整来判定茶叶是优质的,这其实是鉴别的下等方法;从茶叶外形比较皱,颜色泛黄,象小土丘那样,来断定茶叶是好的,这是中等的鉴别方法;只有从人们都说好或者都说差的角度来辨别,才是最好的鉴别方法。为什么这么说呢?植物油从叶子里面渗出来的就光鲜,没有渗出来就褶皱,晚上制的茶就发黑,白天制作的就发黄,蒸压的就平正,没有蒸压的则就象小土丘那样,这是因为茶叶和其他草木的叶子是一样的。茶的好坏鉴别,就可以存于口诀之中了。
注:
薇蕨:均为山菜,每联用时以指代野蔬。薇,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结荚果,中有种子五六粒,可食。嫩茎和叶可做蔬菜。通称“巢菜”、“大巢菜”、“野豌豆”。蕨,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长。嫩叶可食,根茎可制淀粉,其纤维可制绳缆,耐水。全株可入药。
犎:一种野牛,背上肉突起,像驼峰。
臆:胸骨。
菌:通假字,通囷。
潦:雨下得大时,地面上的水。
腴:本意为腹下的肥肉。
箨:竹笋上一片一片的皮。
籭簁:毛羽始生貌垤:蚂蚁做窝时堆在洞口的土。
032.蒲公英绽放之日(4)
【新章还没写完,防盗章节先顶一下,1个小时后替换正式内容】
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茶之牙者,发于丛薄之上,有三枝四枝五枝者,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蒸之,捣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茶有千万状,卤莽而言,如胡人靴者,蹙缩然;犎牛臆者,廉檐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暴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腴。有如竹箨者,枝干坚实,艰于蒸捣,故其形籭簁然;有如霜荷者,至叶凋,沮易其状貌,故厥状委萃然;此皆茶之瘠老者也。
自采至于封七经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或以光黑平正,言嘉者,斯鉴之下也;以皱黄坳垤言佳者;鉴之次也。若皆言嘉及皆言不嘉者,鉴之上也。何者?出膏者光,含膏者皱,宿制者则黑,日成者则黄,蒸压则平正,纵之则坳垤,此茶与草木叶一也,茶之否臧,存于口诀。
【译文】
一般采茶,在农历二月到四月(按节气大约是惊蛰到小满,通常说的“明前茶”和“雨前茶”大致是指二三月时分,二月间为清明前,三月间为谷雨前)。未长成树的茶多长在烂石黑土中,约四五寸高,象野菜初生的样子,在清晨露水未褪时候采摘。长成树状的茶,多长在灌木丛,有三枝、四枝、五枝不等,要选择其中枝干挺拔的采摘。
采茶时,雨天和多云的天气不宜采摘。要待晴天采茶,然后进行蒸、捣、焙、穿、封等加工。
成品茶有多种形状,打不大恰当的比方说,有象胡人的靴子那样收缩在一起的;也有象犎牛的胸骨那样整齐地张开来的;有象浮云生于山间呈圆形谷仓状的;也有象轻风吹过水面那样呈层次状的;有象制作陶器的作坊所用的胎土,用水清洗过一样光滑;也有象新开垦的地,经过暴雨之后的散乱。以上这些都是富含营养的茶叶。
有象竹子皮的,枝干坚硬,不便于蒸捣,所以其叶子的外形象羽毛一样;还有象霜后的荷叶一样,腐坏掉的样子,所以茶叶的外形象衰败的野草一样。这些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茶叶。
从采到封,共七个步骤;成品茶叶的外形则有八个种类。有的人从茶叶颜色光泽发暗而且外形平整来判定茶叶是优质的,这其实是鉴别的下等方法;从茶叶外形比较皱,颜色泛黄,象小土丘那样,来断定茶叶是好的,这是中等的鉴别方法;只有从人们都说好或者都说差的角度来辨别,才是最好的鉴别方法。为什么这么说呢?植物油从叶子里面渗出来的就光鲜,没有渗出来就褶皱,晚上制的茶就发黑,白天制作的就发黄,蒸压的就平正,没有蒸压的则就象小土丘那样,这是因为茶叶和其他草木的叶子是一样的。茶的好坏鉴别,就可以存于口诀之中了。
注:
薇蕨:均为山菜,每联用时以指代野蔬。薇,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结荚果,中有种子五六粒,可食。嫩茎和叶可做蔬菜。通称“巢菜”、“大巢菜”、“野豌豆”。蕨,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长。嫩叶可食,根茎可制淀粉,其纤维可制绳缆,耐水。全株可入药。
犎:一种野牛,背上肉突起,像驼峰。
臆:胸骨。
菌:通假字,通囷。
潦:雨下得大时,地面上的水。
腴:本意为腹下的肥肉。
箨:竹笋上一片一片的皮。
籭簁:毛羽始生貌垤:蚂蚁做窝时堆在洞口的土。
《茶经》四之器
风炉(灰承)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厚三分,缘阔九分,令六分虚中,致其杇墁[wmàn]。凡三足,古文书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xùn]下离于中;一足云:体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圣唐灭胡明年铸。其三足之间,设三窗,底一窗以为通飙[bio]漏烬之所。上并古文书六字,一窗之上书“伊公”二字,一窗之上书“羹陆”二字,一窗之上书“氏茶”二字,所谓“伊公羹,陆氏茶”也。置土带[dié]土泉于其内,设三格:其一格有翟[dí]焉,翟者,火禽也,画一卦曰离;其一格有彪焉,彪者,风兽也,画一卦曰巽;其一格有鱼焉,鱼者,水虫也,画一卦曰坎。巽主风,离主火,坎主水,风能兴火,火能熟水,故备其三卦焉。其饰以连葩垂蔓曲水方文这类。其炉,或锻铁为之,或运泥为之。其灰承,作三足,铁柈[pán]抬之。
筥[j]筥以竹织之,高一尺二寸,径阔七寸,或用藤作木楦[xuàn],如筥形织之,六出圆眼,其底盖若利箧[qiè]口铄[shuò]之。
炭檛[zhu]炭檛,以铁六棱制之,长一尺,锐上丰中,执细头系一小钅展(音义不详),以饰木过也,若今之河陇军人木吾也。或作锤,或作斧,随其便也。
火筴(上竹下夹)火筴,一名筯,若常用者,圆直一尺三寸,顶平截,无葱台勾锁[su]之属,以铁或熟铜制之。
鍑[f]鍑,以生铁为之。今人有业冶者,所谓急铁,其铁以耕刀之趄,炼而铸之。内摸土而外摸沙,土滑于内,易其摩涤;沙涩于外,吸其炎焰。方其耳,以正令也;广其缘,以务远也,长其脐,以守中也。脐长则沸中,沸中则末易扬,末易扬则其味淳也。洪州以瓷为之,莱州以石为之,瓷与石皆雅器也,性非坚实,难可持久。用银为之,至洁,但涉于侈丽。雅则雅矣,洁亦洁矣,若用之恒,而卒归于铁也。
交床交床,以十字交之,剜中令虚,以支鍑也。
夹夹,以小青竹为之,长一尺二寸,令一寸有节,节已上剖之,以炙茶也。彼竹之夹夹,以小青竹为之,长一尺二寸,令一寸有节,节已上剖之,以炙茶也。彼竹之篠[xio],津润于火,假其香洁以益茶味,恐非林谷间莫之致。或用精铁、熟铜之类,取其久也。
纸囊纸囊,以剡[shàn]藤纸白厚者夹缝之,以贮所炙茶,使不泄其香也。
碾碾,以橘木为之,次以梨、桑、桐、柘[zhè]为之。内圆而外方,内圆备于运行也,外方制其倾危也。内容堕而外无余木。堕,形如车轮,不辐而轴焉。长九寸,阔一寸七分,堕径三寸八分,中厚一寸,边厚半寸,轴中方而执圆。其拂末以鸟羽制之。
罗合罗末以合盖贮之。以则置合中。用巨竹剖而屈之,以纱绢衣之。其合以竹节为之,或屈杉以漆之。高三寸,盖一寸,底二寸,口径四寸。
则则,以海贝、蛎、蛤之属,或以铜铁、竹匕、策之类。则者,量也,准也,度也。凡煮水一升,用末方寸匕,若好薄者减,嗜浓者增,故云则也。
水方水方,以稠[zhòu]木、槐、楸、梓等合之,其里并外缝漆之,受一斗。
漉水囊漉水囊,若常用者。其格以生铜铸之,以备水湿,无有苔秽腥涩意,以熟铜苔秽,铁腥涩也。林栖谷隐者,或用之竹木,木与竹非持久涉远之具,故用之生铜。其囊绢青竹以卷之,裁碧缣以缝之,细翠钿以缀之。又作绿油囊以贮之。圆径五寸,柄一寸五分。
瓢瓢,一曰牺杓,剖瓠为之,或刊木为之。晋舍人杜毓[yù]《荈赋》云:“酌之以瓠[hù]。”瓠,瓢也,口阔,胫薄,柄短。永嘉中,余姚人虞洪入瀑布山采茗,遇一道士云:“吾丹丘子,祈子他日瓯[u]牺之余,乞相遗也。牺,木杓也,今常用以梨木为之。
竹夹竹夹,或以桃、柳、蒲葵木为之,或以柿心木为之,长一尺,银裹两头。
鹾簋[cuógu]鹾簋,以瓷为之,圆径四寸,若合形。或瓶,或罍[léi],贮盐花也。其揭,竹制,长四寸一分,阔九分。揭,策也。
熟盂熟盂,以贮熟水,或瓷,或沙,受二升。
碗碗,越州上,鼎州次,婺[wù]州次;岳州上,寿州、洪州次。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
【原文】
凡炙茶,慎勿于风烬间炙,熛焰如钻,使凉炎不均。特以逼火,屡其翻正,候炮出培塿状蟆背,然后去火五寸。卷而舒,则本其始,又炙之。若火干者,以气熟止;日干者,以柔止。
其始,若茶之至嫩者,蒸罢热捣,叶烂而芽笋存焉。假以力者,持千钧杵亦不之烂,如漆科珠,壮士接之,不能驻其指。及就,则似无穰骨也。炙之,则其节若倪倪如婴儿之臂耳。既而,承热用纸囊贮之,精华之气无所散越,候寒末之。
其火,用炭,次用劲薪。其炭曾经燔炙为膻腻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古人有劳薪之昧,信哉!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水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蓄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
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谓弃其啜余,无乃□□(此处缺两字)而钟其一味乎,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
凡酌至诸碗,令沫饽均。沫饽,汤之华也。华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轻细者曰花,花,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湄;又如菊英堕于樽俎之中。饽者,以滓煮之,及沸,则重华累沫,皤皤然若积雪耳。《荈赋》所谓“焕如积雪,烨若春”,有之。
第一煮沸水,弃其上有水膜如黑云母,饮之则其味不正。其第一者为隽永,或留熟盂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诸第一与第二、第三碗次之,第四、第五碗外,非渴甚莫之饮。凡煮水一升,酌分五碗,乘热连饮之。以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
茶性俭,不宜广,广则其味黯澹。且如一满碗,啜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其色缃也,其馨也。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
【译文】
炙茶(饼)时候,千万不能在有风的地方,因为风吹的影响,会使火焰太急,而使得茶在烤炙时候不能均匀受热而影响质量。只能用慢火来烤,反复炙烤正反面几次,等茶饼表面烤出象小土坡或蛤蟆背一样的泡沫时候,然后将火焰压小一点,目测为五寸左右。等烤过这个程度之后,则要看烘焙茶饼时候的情况,再判定炙烤什么时候停止。倘若茶饼是用火烘焙干的,要等到闻到茶香时候停止;倘若是太阳晒干的,那么等茶饼烤软时候停止。
制作茶饼时,如果是用嫩茶,蒸后趁热捣,叶子烂而嫩芽不烂。即使用力捣,千钧重的杵也捣不烂。就象用漆斗量珠子,力气再大的人也不能使珠子停在手指不动。等制成时候,从外观看没有秸杆芯那样的东西。炙茶饼时候,则其节象弱小婴孩的胳膊一样,没有明显的褶皱。炙烤完毕,趁热用纸囊包好,使茶的精华之气不散发走,等到自然冷却下来再进行研磨。
炙烤的火,最好用木炭,其次用质地坚韧的柴火。使用木炭是考虑木炭是经过加工的,没有木头原来的特殊气味。绝对不能用带油脂的木材或者腐坏掉木器来炙烤。古人曾说用旧车轮烤肉会有异味,我现在深信不疑!
煮茶的水,最好用山水,其次用江水,最次用井水。其中,山水要选择乳泉、石池流速缓慢的为好;如过是瀑涌湍急的,就不要用了。饮用急流的水时间长了,会让人的脖子出毛病。如果是山谷中的水,由于不流动的原因,从大大暑到霜降,有潜龙蓄毒在水里,饮用这种水要决开一个口,将静止的水流走,等新泉流出后,再取水。用江水的话,要在离周围有住户远一些的的地方取水。用井水的话,要用平时汲取多的井里的水。
水沸时,气泡象鱼眼大小,微微有声,是一沸;边缘象涌泉一样气泡不断,是二沸;水滚得象波浪一样时候,为三沸;在这样三种情形之后,水就老了,不可饮用。初沸时候,水合量,再里面稍放些盐,有人说这样喝不到原味的茶,难道他们只是喜欢品尝茶的原味吗?第二沸时,舀出一瓢水,用竹子绕沸水中心转圈拨水,然后将竹子竖直插在沸水中心。一小会儿,水就势若奔涛溅沫,然后用刚才舀出的水来点水,意图在于熬出茶汤的花来。
一般将茶分舀到碗里时候,要使茶的泡沫均匀。泡沫,是茶汤的花。泡沫薄的叫沫,厚的叫饽,轻细的叫花。花,就象枣花分散地环形漂在池水上;又象潭水中刚生发出青萍;又象爽朗晴空中飘着的片片浮云。沫,就象绿色的浮萍漂浮在有水草的河边;又象是菊花瓣掉在各种器具之中。饽,用茶饼的滓煮,等水开的时候,茶汤的花、沫重重而出,白色水沫象积雪那样,这种形态,就和《荈赋》中所说的“焕如积雪,烨若春”一样。
水第一次开的时候,如果表面有象黑云母一样的水膜则要倒掉,因为饮用这种水味道不正。茶汤一沸的水最好,不饮用的话,就用盛水的罐子存好,以备熬出茶汤的花点水来用。分到碗里的茶,第二、第三碗最好,第一碗稍次,超过第四、第五碗的数量,不是十分渴就不要喝了。一般煮水一升,舀出五碗,趁热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茶浊凝在茶汤的下半部,茶汤的精华则浮在上。假如茶冷了,那么茶汤的精华随气而走,就喝不到了。
茶里可溶于水的精华并不多,所以不宜用水太多。用水太多则味道全没有了。就象满满一碗茶,喝一半之后味道就差了很多,何况用水更多呢?茶汤色呈浅黄色的,茶的香味也是最好的。从多年的茶树上采摘的茶叶煮制的茶汤,味道甘甜;而晚采的茶所煮的茶汤,味道不甜而且发苦;种植、采摘都适宜的茶所煮的茶汤,入口发苦而咽时甘甜。
注:
熛:这里的意思是疾速。
如漆科珠:用漆斗量珍珠,滑溜难量。科,这里的意思是用斗量。
穰:稻、麦等的秆。
膏木:即柏、松、桧等含油脂的木材。
033.蒲公英绽放之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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