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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全文阅读

作者:野亮     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txt下载     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4.复合吧

    琉璃子和刹那互相望向了对方。

    千临涯感觉自己看到了某种类似“敌人标记”的图标,双双出现在了两人头顶。

    刹那也就罢了。樱小姐也好,刹那也好,自从认识他以来,一直拒绝相信他曾有过一个女朋友,从内心深处打定主意认为他还未童贞毕业(虽然确实如此)。

    恐怕直到现在正主站在面前,“千临涯或许确实有过女朋友”这种想法才第一次从她脑海中冒出来。

    让他觉得吊诡的是——为什么就凭清水一句话,琉璃子就满心确凿地把她认定为敌人了?她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俩的关系的?

    琉璃子盯着刹那说:“所以,清水同学,请你赶紧向老师申请转班吧,不然临涯就要离开这个班级了。”

    清水刹那虽然气势上完全被压过,却仍然不服输地直视着她:“不管临·涯·是怎么想的,也都轮不到醍醐同学在整件事情上指手画脚,醍醐同学是不是有些过于自我中心了?”

    琉璃子听到她特意将“临涯”两字加重读音,眉头忍不住抽动起来,压低声音说:“没错,我就是自私、自恋、自我中心,但是我有权力这样,而且也很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不打算改了——所以你什么时候退出?”

    清水刹那转向千临涯:“临涯,你同意我退出吗?”

    “你们说的是转班的事情没错吧?”千临涯小心地问。

    “吵死了,同意或者不同意?”

    千临涯感觉身上无形地压力越来越重,抓起小林老师的手:“老师,别争论了,让我离开吧,我走就是了,我愿意用我的离开换世界和平。”

    “就算你这样说,老师也……”小林老师露出了爱莫能助的无力笑容。

    清水刹那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冲琉璃子说:“好了,你听到了,他不同意我离开,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琉璃子说:“刚才他可没说不同意你离开。”

    “他没说同意就是不同意,”清水刹那脸上露出笑容,“我姑且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琉璃子瞪着她,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你要对他言听计从呢?”

    清水刹那也针锋相对道:“你才是,为什么拼命想要转到我们的班上?是因为他在这个班的原因吗?”

    随着话题被渐渐引到自己身上,并且搅成一团的关系网轮廓被逐渐理得清晰起来,千临涯额头上的汗水“哗哗”往下流。

    再这样下去,他不就暴露了吗?!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菊池麻理,菊池麻理却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疯狂地无声鞠躬。

    现在这个时候发扬躬匠精神是没用的啊!麻理同学!赶紧用你无敌的傻白甜想想办法啊!

    琉璃子和刹那四目相对,即使站在一旁,也能感觉到空气中摩擦出的火花。

    千临涯注意到,门外已经聚集起了一些老师和学生,但由于读懂了房间里的空气,都只是站在门外看热闹。

    他看到,有个略眼熟的双马尾女学生,此时正两眼放光,手里甚至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在疯狂往上面写着什么。

    他想起来了,这家伙好像是学校新闻社的,每周的宣传栏板报都是他们做的,以前偶尔看过一两期,风格挺八卦的。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到时候要是《文春》和校内板报双暴雷,他恐怕会荣获柴刀两把吧?

    “清水同学,你和小时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口口声声说着想要强大起来,却总是会去躲在强大的人身后。”琉璃子缓缓说。

    清水刹那面无表情,不甘示弱地说:“真亏你还记得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情,我很荣幸。不过醍醐同学,我得告诉你,你也和小时候的你一样,仍然用虚伪的面具保护自己,自己一声不吭,却希望别人主动来帮你摘掉面具呢。”

    “我不懂你说的面具是什么意思,不过提起虚伪,你不也一样吗?”琉璃子冷笑着说,“明明看上去那么拼命努力,最后的结果却是靠身边强大的人,真不知道你努力的目标到底是解决问题,还是吸引强者的目光呢。”

    清水刹那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这话给她的心理防线造成了不小伤害,随即反驳道:“真的吗?可是我明明记得,当时哭着吵着要和我结婚的是你吧?所以才无奈拍了那套婚纱照。”

    琉璃子顿时改变了从容的姿势,提高音量道:“哪有这回事!”

    “你看,每到对你不利的事情,就选择性失忆。”

    “你才是选择性记忆吧?你怎么不说你怎么都不肯走的事?”

    双方的火力都见底了,很快,教室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两人紧紧直视对方,显然,她们两个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明明到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小林老师和菊池麻理却集体失声,哑然地面对着两人。

    关键时刻,千临涯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什么嘛,你们两个,这不是关系很好吗?”

    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他,眼神都格外不善。

    悠扬的预备铃声飘进教职员室。

    铃声结束后,他说:“你们两个不要这样互不相让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琉璃子抱起双臂:“我只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应有的利益而已。”

    清水刹那则露出讥讽的笑容:“你看,其实和别人都没关系,只有醍醐大小姐在胡搅蛮缠而已。”

    千临涯揉了揉额头。

    头疼。头像绑了两条橡皮筋一样疼。

    有了现在这场合的经验,如果写一本《我前女友和妻子之间的惨烈修罗场》,说不定能得个轻小说冠军试试。

    “那个,打扰了。”

    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仆装束的女性走进教职员室。

    “这件东西,是校长先生让我转交给小林老师的。”女仆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走过来,双手呈上。

    小林老师接过纸条阅览了一番,过了1分钟,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校长已经同意了,1班暂时扩充一个学生名额,所以醍醐同学,你暂时可以就在我们班,直到下次分班,再进行调配。”

    琉璃子得意地轻轻“哼”了一声,甩开黑色的长发,似乎结局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最麻烦的事情暂时得到解决,小林老师终于拿出了身为教师的赶紧,指挥道:“那么,菊池同学,请你给醍醐同学准备好上课需要的物品,去跟储物仓库的老师说一声,班级里需要增加一张桌子。”

    “是。”菊池麻理点头,然后快速跑步出了门。

    “不要着急,慢慢地走,别撞到人了!”

    “是!”

    菊池麻理应了声,才放慢脚步走出门。

    接着,小林老师又说:“……醍醐同学,你要不要和菊池同学一起去?”

    醍醐琉璃子看了千临涯一眼,矜持地说:“你和我一起来。”

    “那个,我还有话要和千临涯同学交代……”小林老师说。

    “我?”千临涯指着自己的鼻子。

    “还有清水……同学。”小林老师点头。

    千临涯有些纳闷是什么事,醍醐琉璃子却站在了一旁,等着小林老师开口。

    小林老师略有些为难地说:“因为是私人的事情,所以……醍醐同学,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这句话让醍醐琉璃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私事?他们两人?”

    小林老师点了点头,凑近清水刹那,小声说:“是关于你学籍改名的事情。”

    这话的音量说小不小,完整被千临涯捕捉到了,他顿时心里一突,跳了起来。

    “老师,我和琉璃子一起去准备她回班级的事情,就不留在这里了。”

    说完,他不等小林老师回话,就推搡着琉璃子的后背,把她往门外赶。

    小林老师微微张开嘴,茫然地说:“诶?……嗯,那好……”

    琉璃子被千临涯的相扑动作往门外赶,她单薄幼小的身体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不断转头叫着:“等下……什么私事?为什么……”

    完全把琉璃子推出门后,千临涯回头把教职员室的门给关上了,才擦了一把汗。

    琉璃子瞪了他三秒钟,随后狠狠地“哼”了一声,转过了脸。

    他伸出手,想招呼琉璃子过来,蓦然间,一个冰冰凉凉的小手,钻进了他的手心。

    琉璃子很顺从地和他牵起了手。

    千临涯先是胸口一暖,接着浑身传来酥麻过电的感觉。

    琉璃子的手,很小,很软,握在手心里,很舒服。

    因为上课铃快要响了,好在走廊里没有其他学生,清水刹那在教职员室里也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他凑过去,小声在琉璃子耳边说:“喂,在学校里,还是不要太张扬吧?”

    琉璃子瞧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甩开了他的手,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千临涯顿时觉得一阵失落。

    “我想起来了,我们已经分手了。”琉璃子把手放在胸前,慢悠悠地掰着手指头说,“10、20、30……这是我们分手的第72天。”

    千临涯想了想,说:“不止吧?是第73天吧?”

    “73天。”琉璃子订正了自己的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唔?”

    千临涯想了想,他理解了她的意思,但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不该将那句话说出口。

    但在琉璃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那句话不说出口,对于她来说肯定不公平。

    可是,如果对她说了……对刹那公平吗?

    但是话说转来,他和清水刹那只是文件上的夫妻,樱小姐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刹那也对他没有感情,这个时候,应该考虑她吗?

    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说:“琉璃子……我们复合吧?”

    “太犹豫了。”琉璃子抱起双手,扬起下巴,迈开包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腿,朝自己班上走去。

    千临涯跟了上去。

    “回答呢?”他问道。

    “你可从来都没有和我表白过,”琉璃子快步走着,把千临涯甩到身后,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边急促地说,“为了弥补,我要你当着全校人的面,公开给我表白,我再回答你。”

005.告白与告别

    千临涯站在了当场。

    琉璃子回过头:“怎么了?”

    千临涯呆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没什么。当着全校告白这种事,就算是我来做,也有点太招摇了,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看向琉璃子,发现她笑得很不自然。

    “怎么了?”他问。

    “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容易答应。”琉璃子说,“如果是以前的话,你肯定推三阻四,说一堆天花乱坠的大道理来搪塞我。”

    千临涯笑了:“反正最后还是会答应你的,讲道理也没用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

    “不用试。”

    琉璃子盯着他,不知为何,乌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真的吗?”她问。

    “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吗?”琉璃子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看到你的表情,感觉你好像很痛苦呢。”

    “诶?”

    千临涯微微瞪了瞪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脸。

    “骗人的吧?我自己都没发现我自己很痛苦,琉璃子你却发现了?”

    琉璃子背转身,快步往楼梯上跑去,校服的格子裙摆在空中飞扬。

    “琉璃子,要上课了,上去做什么?琉璃子?”

    千临涯手抓住楼梯,一步三级,很快追了上去,看到琉璃子的身影消失在顶层通往天台的门里。

    他跑上去,无视了旁边“立入禁止”的标签,推开弹回去的门,闪身进入,注意不发出声音地掩上门。

    明亮的白色光线大量钻入眼睛,在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他看到东京秋天的天空,蓝天,白云,被铁丝网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街区。

    “琉璃子?”

    他左右寻找着,最后在墙壁的背阴处看到蹲在地上的琉璃子,她双手抱住双腿,眼睛上下已经沾满泪水。

    “怎么了?”

    千临涯蹲下去,伸手抚住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她的背弓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揩去琉璃子脸上的泪水,柔软的脸颊在手指的擦拭下轻易变形,他双手仔细擦拭着,干燥的手指吸收了部分水分,可是力有未逮,她的脸最终还是在泪水的作用下,盈盈地闪烁着光芒。

    “怎么了?我印象中,琉璃子不是会莫名其妙哭出来的女孩,不是吗?”他说。

    “害怕了。”

    “害怕什么?”

    琉璃子不答,只是摇头。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缺乏安全感。

    所以她不断地、侵略性地试探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故意让他做没道理的事……这只是因为她想证明,他依然爱她,愿意无限为她妥协而已。

    对于这些,千临涯心知肚明。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分别了两个多月,到了琉璃子面前,他还是一瞬间看穿她的心思。

    他伸手,想要环绕过去,搂住她的背,但手臂在空中凝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咽下了最后的泪水,用手指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放下后,用湿润的眼睛呆呆看了面前的铁丝网半晌。

    铃声再次悠扬响起,在天空中飘荡了许久。

    上课了。

    “对不起。”琉璃子说。

    “对不起什么?”

    “我太任性了,”她说,“是我要离开的,但是我又提前回来了。”

    “因为想家,所以回来了,没有人可以责备你。”

    “是因为想你。”

    千临涯微微抬了抬头。

    琉璃子顿了顿,说:“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我是怎么生活的呢?”

    千临涯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那边的时候,除了想你,什么事都没有心思做。”

    校园庭院里,梧桐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喜庆地叫了起来。

    “这两个月,是我最糟糕的两个月。”她补充道。

    千临涯陪她靠在墙壁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琉璃子,聪明,任性,别扭。

    如果不和她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误解她的所有行为。

    他看着她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般的眼睛,精致完美的脸颊深深印在眼睛里,那惊人的美丽如同要将眼睛烫穿一般。

    那是机关算尽、用尽各种手段将他骗到海岛上的琉璃子;

    那是没安全感到想每时每刻用绳子把他捆起来的琉璃子;

    那是在仲夏茶会上,凛然说出“他是我家茶头,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的琉璃子。

    是他赴死时,会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决定了。

    结婚的事情,他迟早要讲给她听,那么,最好早一点讲给她听。

    如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会将自己为了保住清水家,而和清水刹那假结婚的事情,全部告诉琉璃子。

    同样,他也准备给樱小姐一个交代。

    “这两个月,我也经历了非常糟糕的事情,”他说,“有些和你有关,有些和你无关。这里面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嗯。”琉璃子点头,“现在说有些迟,但是……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琉璃子。”

    “决定了,”琉璃子说,“你不用给我表白了,想了想,我也不需要那种事,猴子似的。”

    “那多可惜啊?”千临涯笑着说,他的语气里毫无可惜的意思。

    “呐,这两个月发生的事,今天晚上,你讲给我听。”

    “明天,明天晚上,”千临涯冲她笑着说,“今天我有件事,要和另外一个人说。”

    他们两人一直抱着双腿蹲在天台上,等到琉璃子的眼圈不红了才下楼。等到他和琉璃子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课结束后了。

    因为这件事,他们被小林老师叫到教室数落了一顿,其间琉璃子一直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总之就这样,好了,下节课是老师的课,我带你们去教室吧。”

    小林老师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教诲,起身朝教室走去。

    她让琉璃子到黑板上,对全班翘首以盼的学生们说:“今天,醍醐琉璃子同学回归了我们班级,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琉璃子没有做自我介绍的打算,走到为她准备的空座位上后,双手抓住桌子,一路拖动,桌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她将座位了千临涯的正后方。

    “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小林老师默许了琉璃子的行为,拿起了教案。

    清水回头看了斜后方的琉璃子一眼,随即端正身子,目光移向前方。

    琉璃子则双手放在胸前,翘起了腿来。

    ……

    下午下课的时候,千临涯对走过来的宫城美咲说:“美咲,今天我不做社团活动了,你通知鹰司一下,大家先自由活动一天。”

    宫城发出了惊喜的声音:“诶?真的吗?不过入围赛很快要到了吧?比赛怎么办?这么久不练习没问题吗?”

    “明天加倍练习。”千临涯说,“这一点也要和鹰司传达到。”

    “哦。”宫城美咲悻悻地走了,后一个消息会让她今天玩起来有心理负担。

    琉璃子站起身,提起了书包,走向教室门外。

    “你听到了吧?”等琉璃子走后,千临涯转身对一旁的清水说,“今天我有点事,社团活动就不做了。”

    “哦。”清水刹那无动于衷,低头阅读着一本被翻了很多遍的《暗店街》,眉头紧皱。

    “今天晚上我有事要用一下公寓,你晚一些回去。”

    “你要带人回去?”清水刹那猛然抬起头。

    “不是。”千临涯摇头。

    他回到公寓,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翻箱倒柜,找了很多遍,又偷偷溜进清水的房间,搜刮了一通无果。

    最后在自己衣柜的最下方,找到了一套不合季节的衣服,以及一本菊池杏奈的写真集,又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翻到一只用完了的口红。

    他把口红在手腕上试了试色号,随后笑着把口红扣上,带回房间,和那套衣服和那本写真集放在一起。

    这些,都是樱曾经存在过的记号。

    那套衣服是她帮他搭的,那支口红,他用来给她画了妆。

    那本写真集……被她翻了好多次,连他都没那么仔细看过。

    把那些东西放在地毯上,盘腿坐在地上,过了会儿,他摸到了一丝灵感,从书包里面摸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又找了一支笔。

    在空白纸张的第一行,写下“樱小姐”三个字,然后后面是两个圆圆的黑点,作为冒号。

    “樱小姐:”换行,“你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最近过得还好。”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很不合时宜,可是我一时没想到其他合适的方式。”

    “或许我应该问:你心情如何?”

    “我心情不错,只是,自从你消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和我斗嘴,略有寂寞。”

    “对,我是想和你说正事。我想说的正事是,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完美完成了。”

    “清水家不动如山,最近流派的会费也缴到了卡上,清水伯母的身体挺康健,刹那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除了我的解决办法有些邪道,留下了一点小尾巴,对于我个人来说有点难以处理,现在由于种种原因,我焦头烂额,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毕竟世界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用了取巧的方式,就得付出相应代价。现在我正在支付代价而已。”

    “人和人相遇的顺序,实在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先遇到了刹那会如何?如果我是先遇到了你,又会如何?”

    “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你,你从来没有遇见我,又会如何?”

    “这种无根基的假设没有答案,毕竟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

    “不过,偶尔这样想想,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这让我发现,我不希望没有遇见你的‘如果’。”

    “遇见你,对于我的人生来说,是占有一席之地的重要事件。”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遇见你’这件事的重要性,我深恐传达不到你那里。回想我和你相处种种,除了少数心神相通的瞬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斗嘴,怄气,或者被你算计。”

    “而且,诚实且不怕你生气地说的话,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挂怀别的人,不是你,是另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女人。(如果是当面说这件事,恐怕我会花一番功夫哄你,直到你心情回转。所以,如果你看到,拜托你自己平复心情。最好是不要发脾气。因为我无论如何会哄到你心情好起来为止)。”

    “我说过,我的人生格言是不要怕,也不要悔。此刻我却发现,后悔并不是一件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事情,就和腹泻以及呕吐一样,后悔是一种生理保护机制,它用它强大的负面效果告诉我们,今后不要再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后悔的是,如果当初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那样简单的见面,平和的相处,我一定不会那么轻松随意地,走出那扇门。”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遇,我一定不会在街上无谓地走走停停,我会第一时间飞奔回你身边。”

    “如果我知道,我们能够如此轻易相处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如同手握流水般轻易失去,我不会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忧虑、怀疑、自责那些无聊的事情上,我会花更多的功夫,注视你。”

    “如果我明白,我们是真正的一期一会,我会更加像个茶圣一样,去面对你。”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我生怕你不知道,所以,特此写下这封永远寄不到的信笺。”

    “以上,是告白,也是告别。”

    “感谢相见。万望珍重。勿念。”

    “照幽斋,字。”

006.摊牌行动(一)

    水珠。

    晶莹剔透的水珠。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千临涯面前的高脚杯杯壁外侧,缓慢地滑落下来。

    一开始是匀速且缓慢的,在翻过一个小小的凸起后,经过杯壁上最陡峭的部分,突然加快速度,直接滑落到底部,后面留下一条湿润的尾迹。

    “沙沙——”

    这细微的响动,即使在喧闹的家庭餐厅内,也被千临涯的耳朵捕捉到了。

    因为响起的时间,和那颗水珠下落的瞬间刚好吻合,有那么一会儿,他还觉得那是水珠发出的声音。

    如果那颗水珠宣布“我不做水珠啦!”并且带上石假面之类的东西,那么,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好,还是“wryyyy”的声音,还是“木大木大”的声音都完全不在话下。

    当然,区区一颗水珠,那种事情是做不到的。

    话说,面具占卜社里面有没有石假面呢?如果现在去找到后戴上,也许人生就再也没有烦恼了吧?千临涯不由得想到。

    正在千临涯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抓住了那只高脚杯。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概括的说的话,应该就是如此,“非常漂亮”。如果用古风一点的词汇形容,应该是“青葱玉手”,“指如削葱根”之类的。

    指甲部分,淡粉色的指甲油,覆盖在指甲上,非常有光泽。

    白皙的皮肤,匀称修长的手指,肥瘦得当的手掌,尽管颜色不多,但看在眼里,却有了五光十色的感觉。

    千临涯不由得荒诞地想到:如果抓住她的手腕部分,把手指含在嘴里,也许和那高脚杯里的草莓巧克力巴菲圣代是一种味道。

    尖尖的指尖再配合上可爱的指甲颜色,这样漂亮的手,即使被它抓出几道红色的印子,肯定也无法生气。

    “沙沙”的响动越来越暴躁起来,千临涯这才感觉出,这是面前的少女在抖腿。

    他悄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少女一条柔软的腿放在另一条腿上,此时正焦躁不安地抖动着。

    两条腿都裹着能微微透出肉色的黑色丝袜,翘起来的那条腿脚上穿着的小皮鞋,都快要飞到千临涯腿上了。

    “咳咳。”

    沉默良久后,千临涯终于开口说话了。

    “琉璃子,你最近,开始穿有颜色的衣服了,也开始涂指甲了。”

    注意到女生身上的变化,并且说出来,会让女生得到“我被注意着”的满足感,进而增加好感度。

    这是“三十六招迅速提升女生好感度”中非常关键的一招。

    因为女生都是自我意识爆棚的动物,就连马尾头发辫绑住的角度都会精心设计,而且她们对自己身上下的功夫,毫不介意被男生发现。

    所以,女性一般不适合做暗杀之类的工作。那种工作需要让自己极度平庸化,最好能化在空气里面,和背景融为一体。

    对面的少女挑了一小勺高脚杯里的冰淇淋,放入了小小的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啊?你注意到了啊?毕竟分开这么久了,有点改变也正常吧?你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

    千临涯心虚地看着她的眼睛,琉璃子眼神凌厉地盯着他,桌子下方的脚抖动地更激烈了,直接踢到了他腿上——或者说,根本就是故意踢到他腿上的。

    “就算是变成你完全不认识的样子,多了你根本不知道的特点,在别人面前露出你从没见过的表情,你也没意见吧?嗯?话说你凭什么有意见?”

    “没……有意见!有意见!当然有意见!因为你是我的……”

    千临涯刚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到自己小腿上重重挨了两脚,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是一个陷阱提问,于是赶紧改口。

    果然,对面的少女开始重新吃起自己的圣代,穿着坚硬皮鞋的小脚也不再“不慎”踢到他腿上了。

    “咳咳。”

    面前的少女刚刚安静下来,坐在身边的少女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少女雪白的长发扎成一个120度的马尾,露出修长的脖颈。她坐姿轻松随意,一副游刃有余的感觉,胸前的校服被挤得鼓鼓囊囊的,沉甸甸的胸脯就顺势搁在了桌子上。

    “因为是你的什么呀?”清水刹那微笑着问道。

    虽然她在微笑,但这笑容绝对不怀好意,这一点千临涯可以肯定。

    “因为是我的……前女友?”他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肯定的答案,临到嘴边,还变成了疑问句。

    “哦,前女友啊,”清水刹那点了点头,“还真是相当微妙的关系呢。”

    “啪!”

    高脚杯被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发出相当大的响声,惹得周围桌上的客人们和不远处的服务员,都把视线移了过来。

    千临涯一声“琉璃子高脚杯磕坏了要赔钱的”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前女友,也比你这只偷腥猫要强一点!”

    “偷腥猫?我?”清水刹那指着自己的鼻子,“明明是身为前女友了,却还对前男友的关系网说什么偷腥猫,这种女人还真是可悲呢!”

    琉璃子眼睛里溢出了一点水分——她当然不会承认那是泪水,她“恶狠狠”地把目光移向千临涯,“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你,这个花心大萝卜,随随便便就变心的家伙……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永远!”

    “等一下……”千临涯举起双手,“琉璃子,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能被小三抢走的话,也会轻易被小四、小五、小六七八九抢走!你们永远都不会幸福的!”

    清水刹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你才是小三!”

    “你说什么!”

    千临涯抓着自己的头发一顿揉。

    今天这个局,是他组的一个坦白局。目的是摊牌。

    代号:摊牌行动。

    他打算今天在两位少女面前,同时把话说清楚,让两个人都理解情况。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两位少女就剑拔弩张起来,完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现在看来,琉璃子完全误解了——她以为千临涯完全变心了,和清水刹那好上了,这次摊牌行动,是来给她坦白这个的。

    “以后我就跟清水刹那在一起啦,反正你也是跟我分手了对吧?拜拜咯!祝你未来幸福!”——琉璃子以为他要这么说来着。

    清水刹那自然是知道实情的。

    不过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完全没有纠正她这个误解的想法。

    不仅没有纠正,还在不断火上浇油。

    “嘶——”千临涯长吸一口气。

    琉璃子双手抓住桌沿,她脚上的小皮鞋,重重踩在了千临涯的脚背上。

    “还说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事到如今还相信你的我,真是个大蠢蛋!”

    琉璃子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朝千临涯扔去,被他慌忙接住了。

    “这个可不能瞎扔啊……话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给你解释,事情其实是……”

    正当他准备说出真相时,清水刹那的脚也伸了过来,把琉璃子的脚踢了过去:“你踩他做什么?”

    琉璃子的眼睛剜了她一眼:“怎么了?我以前开始就经常踩他的。”

    清水刹那说:“之前在教职员室,我就想说了,当时好不容易才忍住,你踩他是不对的!”

    琉璃子说:“怎么不对了?我踩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愿意被我踩,你有意见吗?”

    清水刹那说:“你怎么知道他愿意被你踩?他又不是受虐狂!”

    琉璃子说:“哼哼,他愿不愿意被我踩,你问他不就知道了?他踩我的时候,你们根本都不认识呢!”清水刹那说:“踩你?临涯怎么会踩你?他不是那种人。”

    琉璃子说:“他是那种人,你又怎么会比我更了解?脚拿开!”

    “暴力女!”

    “偷腥猫!”

    两位女生的脚在桌子底下互踢起来,发出“啪啪”的声音。

    “住手……不对,住脚!”

    千临涯一手一个,把两位少女的脚握到手里。

007.摊牌行动(二)(为盟主狐狸加更(拖到现在真是抱歉))

    两位少女的脚都到了手里。

    一边裹着黑色丝袜,紧密透气的纤维丝材质,光滑溜手,增添了不少神秘气质。

    另一边是纯白色的蕾丝玻璃丝短袜,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相当可爱。

    还挺好分辨的。

    “松手!”

    “放开!”

    两位少女同时怒目盯着千临涯,同时说道。

    两只脚都在手心里挣扎起来,可是没能挣脱掉他的魔掌。

    “如果你们保证安静十分钟,让我把话讲完,我就松手。”千临涯说。

    “凭什么?”琉璃子扬起下巴看着他。

    “那就就这么握着讲吧。”

    琉璃子另一只脚踢了过来,他松开了刹那的脚,另一只手迎上去,鞋底正好踢到手心,稍微一阵发麻,随后稳稳地控制在了手里。

    “啪嗒、啪嗒。”

    少女的小皮鞋掉落到地上,两只柔软的脚被紧紧抓住,琉璃子脸红了。

    琉璃子的脚大概和千临涯手掌一般大小,很匀称。

    脚趾们蟹爪似的弯曲着,脚指头肉肉的,看上去乖乖的,全都被包裹在丝袜里,指缝间可以透过光线。

    大拇指尖尖的伸出来,显得整个脚掌特别修长。

    她的脚掌是葫芦形,中间凹下去,足弓弯曲得可爱。因为平时很少走路,脚掌上都没有什么茧子,摸起来软软的,跟猫猫的肉球一样。

    她的脚被他抓在手里,只是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琉璃子脸上变得更红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千临涯说,“实际上,我和刹那同学没有感情,我和她结婚只是为了保住清水宗家。”

    “结婚?”琉璃子瞪大眼睛,关注点却放在了最糟糕的地方。

    “是,但是重点不是结婚,重点是……”

    “喂。”清水刹那也加入了进来,脚踩到了他的脚上,“手可以松开了吧?”

    千临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莫名地气鼓鼓的,想松手来着,但因为手感很好,一时没松开。

    琉璃子的脚在手心里跳了跳,似乎是想要去踢清水刹那:“不要打岔!喂,你,快说正事,结婚是怎么回事?”

    千临涯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把她的脚慢慢放到地上,再把两只皮鞋给她一起找到放在她脚边,然后在清水的凝视中,慢慢讲他和清水之间的呃事。

    从刹那和樱的两个人格开始说起,到清水流宗家和分家的争端,再到伊达家的献茶会,再到他们如何练习茶道却赶不上进度,再到他想到结婚这个点子。

    其间,清水刹那只是沉默地听着,在对千临涯的叙述有反对意见时,会偶尔出声纠正一下。

    而琉璃子在听的过程中,脸上的表情变换,最先是为千临涯没有和清水发生过分的事松了口气,但接着又为他们俩结婚了而铁青着脸。

    “我有一个问题,”听完千临涯的讲述后,琉璃子冷着脸问,“为什么是你?”

    “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是你来帮她?为什么你一定要帮她?”

    千临涯看了清水刹那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因为……我们是朋友。”

    “仅仅是朋友而已吗?”琉璃子脸上挂着冷笑,不能不说以她的美貌像这样笑时,即时是冷笑也很具有杀伤力。

    “呃,说了是坦白,那么我也就不隐瞒了,”千临涯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上樱小姐了。即使在心里有你的情况下,也喜欢上了她。”

    琉璃子咬着下半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千临涯指着旁边的刹那说:“当然,樱小姐和她,在我看来,是两个人就是了。我对她是没什么感觉的。”

    刹那怒气冲冲地抓住他的手指,想要拽折掉,但被他赶紧抽出去了。

    “但是,毕竟还是喜欢上了,”琉璃子说,“而且还结了婚,如果你再心猿意马,就算是出轨。”

    “只是假结婚,也算么?”

    “也算。”琉璃子说,“就算你自己心里觉得没什么,如果我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或者清水刹那被曝光出丈夫出轨,在别人眼里,就是无法辩驳的污点和背叛。”

    千临涯沉默了。果然,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觉得这一年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结婚再离掉,谁也不会知道。

    哪晓得《周刊文春》如此大发神威,隔没多久,就给他来了一个头版暴击。

    而且在伦理方面,他也考虑得不成熟。

    说白了,他是个契约感很差的人,如果对一个人好,自然会无条件好上一辈子,不管结不结婚。

    换言之,就算结了婚,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即使有那么一个登记证明,对于他来说也没有效力。

    日本婚内出轨率高达40%以上,利用婚姻骗取钱财的人多得数不胜数,“昼颜妻”“退休离”之类的更是成了社会现象,他压根就不相信婚姻。

    在他看来,那种鼓吹合法婚姻如何神圣的,等到另一半没有价值后,把老伴一脚踹开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干净利落,因为那样的事他已经看得太多了。

    但是站在多方的角度,冷静想来,他才是幼稚的那一个。

    想着“到时候反正要离婚”,不管是对琉璃子还是对刹那,都是一种伤害。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接下来,该如何去面对琉璃子和刹那呢?

    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在两位少女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也就是说,我必须现在做出决断。”千临涯说,“要么和琉璃子断掉,要么和刹那离婚……”

    “咕嘟咕嘟嘟嘟嘟……”

    刹那在一旁用吸管喝着果汁汽水,汽水见底后,吸管发出空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咳,”千临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

    “梆梆梆……”

    餐厅旁边的玻璃被谁给敲响了,千临涯转过头,正好看到窗外的宫城美咲。

    “师傅!你居然在这里!”

    美咲一脸惊喜,不过她的惊喜,在目光看到千临涯身旁的琉璃子和刹那两人时,就消隐无踪了。

    说实话,看到宫城那一刻,千临涯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但再接下来看到宫城身后站着的菊池麻理和千梦叶后,就彻底不淡定了。

    宫城美咲一手一个,拉着两位女生闯进餐厅,大大咧咧地招了招手,就带着两人冲了过来。

    “狡猾!有人在偷跑!”宫城双手按在桌子上,“师傅!茶道社的聚餐,居然不邀请我!”

    看来这个心思单纯的孩子,把坦白局当成茶道社聚餐了……

    千临涯说:“是啊,好巧啊。”

    “呃,师傅,刚才我不是在说巧。”

    菊池麻理视线在醍醐琉璃子和清水刹那之间转了一圈,扯了扯宫城美咲的袖子:“美咲同学,可能他们在聊什么私人的话题,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宫城美咲双手在桌子上一拍:“不行!师傅在美咲这里没有私人的事情!”

    “是吗?”琉璃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宫城马上就缩了头。

    “呃……我是指,倾囊相授……之类的。”

    “哥,你很久没去麻理姐的家了。”

    梦叶刚说完,千临涯还没反应,醍醐琉璃子和清水刹那先转过了头。

    “很久没去?”琉璃子皱眉。

    “麻理姐家?”刹那转过头来。

    “咳。”千临涯咳嗽了一声,拼命朝梦叶打眼色。

    梦叶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杏奈阿姨挺想你来着。”

    “唔……哦!我知道了,好的,我会去看望她的。”在两位少女的视线夹击下,他努力挽回局面。

    “麻理姐也挺想你的。”梦叶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麻理姐?”

    “挺想你?”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琉璃子和刹那的默契值异常地高。

    千临涯惊愕地把头转向班长,发现对方脸蹭地红了。

    “梦叶……瞎说的,我只是……有点……”少女把两只手指尖在胸前相互点着,头埋得越来越低。

    “今天这个坦白局,看来还不够坦白啊。”琉璃子的脚再次踩上了他的脚背。

    清水刹那的脚也伸了过来:“现在你们这种举动就算出轨了,这个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吧?”

    琉璃子的视线转向了清水刹那,两只脚在桌下开始较劲:

    “哦?是吗?我现在开始怀疑刚才你们说的话了,你们真的没有感情么?为什么你这么在乎他?”

    清水刹那说:“我只是在维护大家的风评和体面而已,你不要恋爱脑到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只是稍微在乎一点谁就是对谁有好感,讨厌谁就完全不接触,只有你自己才是这样的二极管!”

    琉璃子说:“这只是名门之后的自我矜持而已,才不像你这样的交际花一样,对别人的东西也可以随便下手!”

    清水刹那说:“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关心,就是因为你没有这个概念,才会没有朋友!”

    琉璃子说:“我根本不需要朋友,真正的天才都是独行者,牛羊才是一群一群的!”

    “恋爱脑!”

    “交际花!”

    看着琉璃子和刹那两人莫名开始了,宫城美咲和菊池麻理都有点懵。

    “还有,我也挺想你的。”千梦叶完全无视了两人的斗嘴,继续说完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008.摊牌行动(三)

    因为说好今天没有茶道训练,宫城就约上了麻理和梦叶,准备去卡啦OK好好玩一天。

    去卡啦OK前的前哨站,也不知道是什么天造地设的巧合,刚好就选在了千临涯的坦白局这里,和他们撞个正着。

    只能说东京还是太小。

    几人不咸不淡地一起坐着聊了一会儿天,随着琉璃子和刹那剑拔弩张的态势升级,并且开始扩大范围,波及到其他人,宫城美咲终于意识到此地不善,但是又不愿意失去看热闹的机会。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千临涯才打消宫城的八卦心,劝退菊池麻理,并且稳住千梦叶,把这些乱入的家伙赶到另一张桌子上。

    把她们撵走后,坦白局继续。但他没了说话的勇气,场面一时间又陷入了凝固。

    草莓巧克力巴菲圣代已经见了底,琉璃子把那只小铁勺含在嘴里,心思却完全不在吃上。

    按照以前她的食量来说,是绝对不会吃这么多的,能够不浪费粮食地把一整杯都吃完,多半还是气的。

    说不定还多亏了这杯圣代,从物理上压了压她的火,不然今天千临涯真就够呛。

    清水刹那双腿交叉,笔直的长腿伸在桌子下方,手里拿着一个空空的杯子,一副“随便你怎样我都无所谓”的样子。

    她们已经学聪明了,现在的局面达成了完美僵持,谁先出招就先露出破绽,所以她们谁都不说话。

    千临涯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由他先开这个口了。

    虽然体感上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但换个角度想想,这何尝不是“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的气势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说到哪儿了?”

    千临涯重启话端。隐隐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在说做出选择的事情。

    “我忘了。”清水刹那手撑在脸颊上,懒懒地说。

    “我也忘了。”琉璃子双手放在胸前,眯眼看着他。

    “嗯……那就从头开始说起吧,”千临涯说,“刹那,实际上,我喜欢琉璃子。”

    说完这话,他突然感觉身上卸下了重担,又担上了新的重担。

    清水刹那屏住呼吸,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呼出小小的一口气。

    “在认识你之前就喜欢她。虽然时间不久,但我们确确实实恋爱过一段时间。这是无法辩驳、无法回避、没有争议的事实,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了,但现在我依然喜欢她。”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清水刹那手撑在下巴上说。

    千临涯说:“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和琉璃子分开之前才意识到,她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她愿意为了我牺牲,同样,我也愿意为了她牺牲一切。就算分开再久,也会像两颗行星一样相互吸引最后相撞,婚姻这种东西,没办法阻挡我们。”

    清水刹那扭过头:“虽然跟我没关系,但我不想听了。”

    千临涯没有介意,又转头对琉璃子说:“琉璃子,对不起。”

    琉璃子脸上此时挂着怪怪的微笑,小声说:“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要听更多你刚才的话,再说一些。”

    “现在必须说对不起的话,”他说,“正如之前所说,我答应过樱小姐,要照顾好刹那,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琉璃子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你也了解我,我是那种会一头撞到墙上,把墙撞碎,或者把自己撞碎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帮助刹那‘彻底地’度过她最困难的日子,我就绝不能这样抛下她不管。”

    他继续说:“但是,一边和她结婚,一边又喜欢着你,这样对你们又很不负责,所以,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候。”

    琉璃子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刹那又把头扭了回来,盯着他的脸。

    就连坐在不远处,理论上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宫城美咲三人,此时也都不说话,静静地侧耳朝着这边,似乎想探听到只言片语。

    千临涯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所以,我的决断是……”

    “够了,就这样吧。”琉璃子突然说,“今天的坦白就到这里了。”

    千临涯诧异地抬头看着她,发现她脸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片惨白。

    “啊这……”

    他又转头看向清水,发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到极限了。”她拍着胸口说。

    醍醐琉璃子提起自己的手提包,看上去要离开的样子,一边说:“接下来的话,就请你不要说出口了。”

    千临涯站起来:“琉璃子。”

    她回过头,千临涯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互相之间看了一眼。

    谁也不想先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样一来,球又被抛到了千临涯这里。

    两位少女同时注视着他,他再次叹了口气。

    “那……那从现在开始,就当我们所有的关系清零了,从头开始?”

    琉璃子把头发甩到背后,手指放在腮上,问道:“什么叫从头开始?”

    “就是,当做初见那样……从新开始……”他越说感觉越没底气,“婚姻关系当然还是保留,但是今后的关系发展,就看接下来……”

    两位拥有惊人美貌的少女,此时更加死死地盯着他。

    他顿时感觉更加气馁了,于是干脆放弃似的开始说一些狂想。

    “一年的时间,如果果然还是和琉璃子无法分离,我就选择琉璃子,如果割舍不了刹那,就和她继续保持婚姻关系,当然如果你们厌恶我了,一起离开,从此再也不理我,让我孤独一个人也完全没有关系……”

    说完这些,琉璃子忽然插了一句:“公平竞争?这算公平竞争吗?”

    清水刹那摊开手:“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公平的方式吧?”

    千临涯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两位少女居然有同意的迹象。

    “我们两人竞争的话,就会双倍地对你好……原来你是打着这个算盘吗?”琉璃子眯起眼睛,样子看上去像一只狮子。

    千临涯赶紧摇头:“我可不敢,你们两人的福气,我可吃不消。如果有谁厌倦这样的关系,随时离开都行。”

    “听上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好像变成比赛了呢,”琉璃子抱起双臂,“说起比赛的话,我可从来没有输的习惯。”

    清水刹那叹了一口气:“我可没那个争风吃醋的意思哦,但是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抛下就是了。”

    “你倒是鼓起干劲了呢。”

    “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轻易得逞。”

    两位少女又要开始了,但看来,都对千临涯这个狂妄的想法没有意见。

    “那……那现在……”

    琉璃子转脸望向千临涯,突然嫣然一笑:“那么,千君,请多指教。”

    “结账就拜托,千君。”清水刹那脸上的笑容,如紫阳花般绽放。

009.长跑,然后捡到女仆

    冰凉的夜风从耳边吹过,发丝在空气里一起一伏。

    仔细看的话,他每一根发丝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在夜风里随风飞扬着。

    夜间的皇居周围依然有很多跑者。大多不像千临涯这样是高中生,许多一看就知步入中年,穿着T恤和跑鞋,仍然是村上春树嘴里的“男孩”。

    只要还穿着T恤和白色跑鞋,心里特别干净,不管多大年纪,都还是男孩。

    ——这是村上春树说的。

    村上君说这话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说明自己还是男孩(因为他一直就那么个形象),还是说他真心喜欢这样的人物形象,作为旁观者的千临涯无法判断。

    但他打算沾一沾名人的光,维持这个形象一直到50岁,那么他就一直可以是男孩。

    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位累积跑动距离1000公里以上的,远距离跑者。

    他在二重桥附近停了下来,在附近的自贩机买了一瓶水,“咕嘟咕嘟”,十几秒钟功夫就把这瓶水喝到见了底。

    他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准确地把空瓶扔进了10米开外的垃圾桶。空瓶掉落到垃圾桶里,发出“咕咚”一声,吸引了一名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的注意。

    那位女高中生路过他,其间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上来搭话,但最终还是擦肩而过了。

    到刚才为止,今天的夜跑已经持续了30分钟,绕皇居两圈,现在回到了最开始跑动的起点。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等到呼吸匀称后站起来,开始做拉伸运动。

    身上挂满了汗珠,无袖球衣也浸透了汗水,完完全全地贴在身上,像粘人的女朋友那样贴在身上。

    做完拉伸后,他原地蹦了两下,身体轻盈,腿部的肌肉线条越发明显。

    打开久违的系统,他现在的能力值,已经变成了这样:

    【个人面板】

    姓名:千临涯

    体能:110

    智力:104

    魅力:112

    其实他也没有刻意去刷数值,就是每天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学校、学习、锻炼,坚持每天的循环。

    中间偶尔有断掉,也会立马补上来,既不超量,也不减量,循序渐进……就有了现在这个效果了。

    数值膨胀了。

    大概是从一个星期前开始,他突然发觉,每天10公里的长跑,已经完全达不到消耗体力的效果了。

    就好像过门槛,在通过之前,身体还会有疲乏的感觉,尽管那种疲乏特别微量,但无疑还是存在的。

    每当他感到疲乏后,就会停止锻炼,拉伸后回去休息。

    他锻炼的开端是为了遏制【强欲】,感到疲乏后,【强欲】的作用会衰减到可以靠意志力自我控制的地步。

    每次锻炼的感觉到疲乏,就是他为自己设置的临界点。

    然而在10天前,他感觉不到疲乏了。

    所以那天,他多跑动了5公里,接着又跑动了5公里,5公里之后又是5公里。

    最后他原速跑、加速跑、变速跑,加起来一共跑动了30公里,都没有让身体产生一丝疲乏的感觉。

    接着他就查看了一下系统,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体能数值已经超过印象中那个数字太多。

    就好像在儿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出门小半年,回家发现儿子长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他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说起来,之前做过一个解除属性限制的任务,那让身体的各项属性能够突破100的限制。

    现在他怀疑,那个限制恐怕不是数值上的,是传说中的“基因锁”“限制器”之类的东西也说不定。

    这样不断锻炼下去,以后会变成琦玉老师那样吗?

    千临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秀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然而,现在最麻烦的倒不是头发的问题。

    由于无论如何没办法通过运动感到疲乏了,他现在对于身体的【强欲】,可说是毫无解决办法。

    最近10天,每天早晨起来,身体会钢筋一般把被子顶起来,中午没办法午睡,因为睡醒后压根站不起身。

    因为身体机能各方面提升,脑筋变得更灵光了,智力也有所提升,可是上课对于他来说变得更辛苦了。

    他得时刻注意收敛心神,不要胡思乱想,一旦想到一些不该想的,身体就会起反应,分身直不楞登地翘起来,翘得老高。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

    如果是属于自己的话,它就从来没有受到过大脑的控制,每天一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模样,叫它往东它往西,叫它休息它奋起。

    如果不属于自己,它也没办法卸下来,用卫生纸包起来,放在书包里,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安上去。

    也许这东西是进化的失败品,没有跟上时代。

    要不然怎么在18岁(一般是一个男生最穷的年纪),拼命怒张,等以后到了50多岁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怎么叫它都不起身。

    在夜风中,千临涯思考了一会儿关于人生的哲理,幽幽叹了口气,开始朝家走去。

    如今每到晚上,他一般避免和清水刹那打照面。

    花上半个小时洗澡,洗澡的时候把精力发泄完毕,然后就关上房门,除非解手,绝不出门。

    因为自从献茶会之后,清水在家里的穿着变得越来越随意。

    3天前的晚上,他出门小解,意外和清水撞上了。

    他惊愕的发现,清水只穿着睡衣,里面没有穿衣服。

    虽然当时没有开灯,光线昏暗,颜色、轮廓之类的具体内容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借着屋内晦暗灯光,小小的凸起还是完完全全摄入眼底了。

    他直接退回房间,关上房门。

    这个举动可能让清水有些受伤,他听到,她站在自己房门口好一会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才走进洗手间。

    他也没有去向清水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这种事情,也许身为女性的清水完全无法理解。

    至于解手的事……整整一个小时后,他的分身才退出临战状态,变得可以去洗手间。

    总而言之,他现在由于进入青春期,身体激素分泌以及过于强悍的体质等各方面影响,让他变成了比之前的琉璃子更恐怖的火炉。

    双手插在裤兜里,夜风吹拂下,身体上的汗水缓缓蒸发带走温度,感觉凉爽非常。

    运动后的心胸开阔感,永远是令人舒爽的甘醴。

    就在他用散步的速度行走时,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转身进了便利店,没有买东西,而是借着便利店的橱窗观察屋外。

    他发现有人跟踪他。

    过了5分钟,大概搞清楚是谁在跟踪之后,他心里也有了底,没有买东西,就这么出了便利店的门。

    用时速30公里的速度在街上跑起来,等红绿灯过后穿过马路,闪身进到一个小巷子里,接着又从另一头出来。

    等到那人从巷子里出来时,双手马上被反剪起来,整个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到了墙上。

    “好久不见啊,三叶。”

    被压在墙上的女仆听到身后那人语气淡然地说。

    被控制住的手很快被放开了,三叶的身体也得以离开墙壁。身穿男士西装的女仆从墙上起来,活动着手腕转身,看到千临涯的脸后,禁不住脸上一红。

    三叶是醍醐家的女仆,琉璃子的众多女仆中的一位。

    先前在海岛上,他和三叶有过交集,因为这个女仆语言开放,所以对她很有印象。

    “你跟踪我干嘛?”千临涯问。

    三叶低下头不答。显然是被下了封口令。

    “是琉璃子让你来的?嘛,也不用你说什么,一看就知道了。”千临涯耸了耸肩,接着,就转身离开。

    三叶从后面跟了上来,语气恼火地说:“真是的,我就说我做不了跟踪这活儿,果然暴露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要是告诉你了,下次你不就可以随便跟踪我了?”千临涯笑着说。

    三叶撅起嘴:“我下次说什么都不来了。”

    “跟你一起来的还有别人吧?”千临涯装作语气随意地问道。

    “嗯,还有美惠姐,她开着车来的。”

    千临涯心中暗笑,这女仆套话真容易。

    “琉璃子就这么在乎我?我只要离开她的动向都要掌握吗?那你们岂不是要通宵监视我?”

    三叶摇了摇头:“大小姐只是想知道你的住址而已,我们才不会一直跟踪你……”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把自己嘴捂上。

    “糟了!”

    千临涯伸手把她的手臂拉下来,说:“没用啦,我什么都知道了。”

    三叶如同掉线了一般,顿时变得面如死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怀有渺茫希望地说:“你可别告诉小姐是我说漏嘴的啊!”

    “嗯嗯,我不说,”千临涯点头,“不过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们我的住址,这样你们也没法交差。”

    “啊?怎么这样?”三叶的脸色又沮丧起来,双手抓住他的手,在空中摇晃起来,“你告诉我嘛,告诉我行不行?”

    现在这种撒娇对于千临涯毫无作用力,但对刚运动过后荷尔蒙饱满的身体来说却不容易应付。他赶紧甩开她的手。

    先前,关系到千临涯人生进路的坦白局结束了,但该坦白的还远远不止说出口的那些。

    比如说,他就没有告诉琉璃子,自己正和清水刹那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告诉琉璃子的方式。

    琉璃子敏感、爱吃醋,如果得知他和刹那已经同居了两个月,肯定会有好几天连觉都睡不好。

    所以,不管小女仆怎么撒娇,他也不能把这事说出来。

    “走了。”千临涯转身,准备甩开她时,衣服后摆又被抓住了。

    “告诉我嘛,真的,救人一命啊!如果我就这样回去找美惠姐,会被骂死的!”

    他开始有点后悔跟女仆搭话了。

    “话说,另外一个家伙在哪儿?”千临涯转头问。

    “就在隔这边两个路口的街上。”三叶伸手往远处指去。

    千临涯想了想,说:“给我带路。”

    两人走了一会儿,三叶一路在旁边喋喋不休,走到她说的位置时,千临涯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路边。

    看到两人后,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里面露出戴着墨镜的一身西装打扮的战斗女仆的脸。

    “哟。”千临涯伸手冲她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美惠愕然盯着三叶说。

    三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然后说:“诶嘿。”

    “诶嘿你个头啊!”

    美惠捂住自己的额头,靠在椅子上,为了猪队友良久叹气。

    千临涯趴在车窗边,笑容满面地对她说:“能别跟踪我了吗?”

    美惠生无可恋地靠在皮质座椅上,过了会儿,冲他勾了勾手。

    “上来。”

    “嗯?”

    “上车。”

    他想了想,就算上车也不会怎样,于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三叶也准备上车,却被美惠凶恶地吼道:“你在外面等着!”

    随后,就在眼泪汪汪的三叶面前,她把车窗升了上去。

    随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开着免提,响铃两声后,电话里传出琉璃子的声音:“怎么了?”

    “小姐,那个……”美惠说,“任务失败了。”

    “失败了是什么意思?”琉璃子的声音通过电话的电流信号模拟出来,显得更冷了几个度。

    “跟踪被发现了,现在千少爷让我们不要跟踪来着。”美惠说这话时脸上有点尴尬。

    “没出息。”琉璃子评价道。

    “他现在人在我旁边来着。”美惠说,“我们在车里坐着。”

    那边很是无语了一会儿,然后说:“把电话给他。”

    美惠把手机递给千临涯,使了个眼色。

    “琉璃子。”千临涯接过手机。

    “喂,你现在住在哪儿?”电话里,琉璃子直接开口问道。

    千临涯这才发现,琉璃子当面这么问,比背后暗地里跟踪难以招架多了。

    “我们现在是从头开始的关系吧,我想。”千临涯斟酌了一下词句后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了:“千君,对不起,请问我能知道你住在哪儿么?”

    “不能。”千临涯笑呵呵地说。

010.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

    “你能告诉我你的住址吗?”

    “不能。”

    隔着几公里的空气和电波讯号,千临涯都能想象出电话对面,琉璃子那铁青的脸。

    隔了好半天,琉璃子那边好像才平复心情。

    “好生问你,也不能告诉我吗?”

    从语气上听,她似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

    “不能。”

    琉璃子那边问:“即使是作为从头开始的朋友,也不能告诉?”

    千临涯答:“至少现在不能。”

    琉璃子那边又问:“理由呢?”

    千临涯答:“没有理由。”

    琉璃子那边再问:“是没有理由,还是不能说?”

    千临涯叹了一口气。

    至少琉璃子的耐心,相比起被拿走【强欲】之前,可好得太多了。

    可是,他心里总隐隐中觉得,有股违和感。

    就好像……琉璃子,不太像以前的琉璃子了。

    “你叹气做什么?”对面的声音冷了几个度。

    她当然不会知道千临涯在担心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千临涯刚才的叹气,更加像是一个厌倦了妻子的中年丈夫。

    面对刨根问底的妻子,那个丈夫现在已经懒得敷衍了。

    千临涯说:“我突然想起之前刚被你‘邀请’到海岛上的日子了。”

    对面的语气依然在零下若干度,可是有了回暖的趋势,只是温度还没来得及升上来:“嗯?什么?具体的话。”

    “想起来当时,我被你各种耍得团团转。”

    琉璃子那边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她说:“怎么?现在想起为当时报仇了么?”

    “不是,”千临涯笑了,“比起现在因为畏首畏尾,变得胆小起来的琉璃子,让我喜欢上的,其实是那个占有欲强到无法无天的琉璃子哦。”

    电话里半天没响声,过了会儿,他才听到对方“噗嗤”一声笑起来了。

    “你才是M吧!”

    一个“才”字,似乎暴露了琉璃子的本性,但千临涯趁着旁边的三叶没注意,赶紧打岔混了过去。

    “这才不叫M,其实呢,告诉你吧小琉璃子,男人这种生物,内心深处真正讨厌的,不是女性过于强势,而是强势的女性不喜欢自己。”他大摇着头说。

    “你是说,你看得出来当时我折腾你,是因为在意你?”

    “就算刚开始不知道,后来也知道了,”千临涯说,“所以我才说,现在的你不像以前的你了,你以前可不会像这样胆小。”

    “……”

    是的,他察觉到的违和感的来源,就是琉璃子变得胆小了。

    之前她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耗费大量金钱和精力,制定了一个前无古人、后也可能没有来者的计划。

    她疯狂到毫不犹豫给他打奇怪的药物,也可以傲娇到用脚踩他,粗暴地把花塞到他嘴里。

    可是从欧洲回来后的琉璃子,不再这样了。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不敢面对他的抉择。

    “之前我准备说出决断的时候,你就是突然胆小起来,才会打断我的吧?”千临涯很直白地揭露了她的心思,“你害怕听到我说出那个答案,你害怕那个答案不是你想听的。”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变得好像有些颤抖起来。

    “你……不懂……”

    “什么?”千临涯问。

    “你不懂我的心情……”电话那边传来脆弱的声音,让心脏似乎被揪紧了,放慢了两拍,“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

    千临涯不再说话。

    他其实懂她的心情。

    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太怕失去。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优柔寡断。

    如果作为旁观者,怎么去责备现在琉璃子的优柔寡断、首鼠两端都不为过,可是唯独他不行。

    因为他就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原因。

    骄傲的琉璃子变得胆小起来,就是他的错。

    他这个时候再说“我喜欢的是那个直话直说的琉璃子,不喜欢现在的琉璃子”,绝对是最差劲的行为。

    可是,看到琉璃子这样,他也很担心。

    他必须挑破她的心意,让她真正能直面真实的自己。

    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可能会错过彼此。

    就是因为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他才和樱错过了彼此,失去了本可以在一起的时光。

    他不想再错过琉璃子了。

    支支吾吾了良久后,琉璃子才重新开始说话。

    “我不想让你做出那样的决定,”对面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傻。”

    千临涯说:“试着说出来也无妨。”

    琉璃子那边说:“还是不要说了……”

    千临涯说:“我会认真听的,绝对不嘲笑。”

    琉璃子说:“我才不是怕你嘲笑呢!我是怕……算了。”

    他开玩笑道:“难道是怕我突然变心吗?”

    琉璃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怕更加让你讨厌,这样的我。”

    千临涯慢慢把手机放到腿上。

    她还是说不出口。

    他和琉璃子此时就像两个猜拳的玩家,互相猜忌着对方,互相担心着对方,互相提防着对方让自己受到伤害。

    所以谁也不肯先出拳,因为先出拳的那个人会输。

    “算了,”千临涯说,“明天再说吧。”

    “嗯。”电话那头的琉璃子发出乖巧但可怜兮兮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想说“要不然我告诉你我当时的决断吧”,但最后还是压抑了一时冲动。

    现在,刹那并不在这里,如果他说出那个答案,对无辜的刹那很不公平。

    他果然和琉璃子一样,也因为在乎一个人,所以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黑黢黢的海中漩涡,三人都顺着水流被吸入其中,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那,就这样吧,明天学校见。”千临涯又对琉璃子道了一次别。

    “明天见。”琉璃子再次回复他。

    他拿着手机好半天,都没有听到挂断电话的声音。

    “你先挂啊。”“为什么不挂断电话?”

    ——他们两个人同时说,然后同时笑出声。

    “那,”千临涯正经下来,“我挂断了。”

    “嗯,你快挂吧,我怕我忍不住开始生气了。”琉璃子说。

    “嘟。”

    为了不给自己留下反悔的机会,千临涯马上挂断了电话。

    靠在皮具的汽车座椅上,千临涯闭目抬头,把手机扔给一边的美惠。

    琉璃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听他的决断……果然还是很在意。

    可是,他也只能带着这份好奇心直到很久以后了。

    他抬起头,对一旁的战斗女仆说:“那么,我走了。”

    美惠脸上倒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带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你们刚才到底是在说什么?”

    千临涯回答道:“一些只有心灵相通的人之间才会相互理解的话。”

    其实,琉璃子,你大可不必那么胆小。

    因为,我当时的决断,是马上忘掉刹那,然后重新和你在一起啊!

    千临涯当时就已经决定了,在拿到那5亿元的资金后,和刹那离婚,他可以净身出户。

    有了金钱帮助的刹那,就算艰难,生活上暂时也不用担心。

    至于之后的茶会,她按照现在的方式努力,一定也能顺利通过。

    只不过那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不能有交集了。

    在一定时间内,他们会因为闪婚承受很大的压力,并且付出代价。

    他会花一些时间忘掉樱,全心全意地和琉璃子在一起。

    但是因为琉璃子的退缩,他终究没能把这个残忍的决定说出口。

    想了一下一念之差之间,可能会发生的世界线,千临涯还是感觉心跳有些过速。

    他掰了掰车门上的拉手,结果发现——锁上了。

    “从你上车就锁上了。”美惠解释道,可是她没有帮忙开门的意思,而是掏出怀里的电子烟,放到了嘴里深吸一口——薄荷味的。

    千临涯看了她一眼,找到车门的按钮锁打开,然后推开车门。

    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他身旁的美惠突然大喊起来:

    “三叶帮忙拦住他!千万别让他下车!”

    千临涯大惊,这个战斗女仆究竟想搞什么?

    还没等他的脑子转过来,两只手就扒上了他裤子的腰带。

    “虽然你们俩的对话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就这样让你走!跟我一起回家去见大小姐去!”

    要拜托身后美惠的纠缠,对于体能奇高的千临涯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迎面而来的,是三叶那一对鼓鼓囊囊的胸部。

    “抱歉千少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三叶这回不会丢人了!”

    “让开!”

    千临涯的手在空中挥舞,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而机智的三叶欺身上前,一对把衣服撑的圆圆的东西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黑暗降临了!是什么遮蔽了我的双眼!?

    美惠在后面用力拽着千临涯的皮带,一边满脸惊骇地对三叶说:“三叶,你为什么抱住他的头?”

    “不让他走!”

    “可是,”美惠说,“你这样的话,如果被小姐知道了,绝对会吃醋,然后给你穿小鞋。”

    千临涯双手拽着自己的裤腰带,努力不让它被后面那个战斗女仆给扯断。

    他此时真想回头告诉她:真正会被疯狂穿小鞋的,会是你!

    “好了好了!”千临涯大喊,“我不出去了!你们放手!”

    三叶展开胸怀,用全部身心抱住千临涯的头,双手环抱着,导致他喷出来的气体都进了对面的山谷。

    “那可不行,除非你保证绝对不会跑。”三叶说。

    千临涯何曾被这样威胁过?

    “我保证不会跑,快放手!”

    “跑了的是小狗哦!”

    美惠在后面提醒道:“小狗太可爱了,男人这种生物,要用王八发誓。”

    “你也给我放手!别再用力拉了!”

    “啪。”

    下半身处,传来线头轻轻绽开的声音。

011.你是我的东西

    千临涯坐在车里,车行驶在去千代田区的路上。

    最终他还是被女仆们留下,预备一起去见琉璃子。

    深夜,孤身去见前女友,到底该抱着何种心情,做出怎样的表情,以如何的心态?

    这个问题可能永远也等不来能理解的人的回答。

    他转头看了一眼开车的美惠,后视镜里,三叶双手放在膝盖上,样貌乖觉地坐着。

    ……好吧,也不算“孤身一人”。

    “千少爷,等会儿回到了小姐那里,你可千万别告发三叶啊。”开车的美惠一边注视着前方交通,一边不偏头地对他说,“如果你说了,她可就完了。别看她这样,她还是挺需要钱的。”

    “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还有,我也不会告诉琉璃子,你把我裤腰带拽断了这件事。”

    美惠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层红晕:“哪、哪有!只是把裤子上别住裤腰带的地方拽断了而已。”

    “在琉璃子看来也没有什么分别啦。”

    终于,雷克萨斯停在了一座公寓门口,看来这里就是琉璃子的栖息地了。

    “搬家了么?”

    “不,只是换了这边比较方便。”

    千临涯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去停车的美惠,说:“以这辆车霸气的外形,我觉得选深蓝色会比较好。”

    美惠从车窗探出头,看着后视镜说:“小姐不喜欢。这是小姐的车。”

    那就可以理解了。

    千临涯在三叶的带领下,走上了公寓一楼的电梯。

    千代田区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富人区,这座公寓从一楼大厅来看,就比千临涯租的那一座要漂亮多了。

    之前他为自己租住的公寓产生的一点骄傲,在看到这座公寓之后,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租的房子没什么好骄傲的就是了。

    电梯一直升上12楼,停下来后,三叶刷了卡,又按了指纹,输入了密码,最后才终于打开那扇非常沉重的门。

    铁门无声地打开,从里面透射出黯淡昏黄的灯光。

    千临涯不由得心脏“咚咚”跳动起来。

    “进来吧……我给您找双拖鞋。”美惠小声说。

    屋里传出琉璃子的声音:“三叶,进来的时候,帮我拿一杯橙汁。”

    “好的。”三叶一边换鞋一边说。

    千临涯看到橙汁的位置后,自己拿到手里,然后顺着刚才琉璃子说话的方向走过去。

    整个公寓很大,房间很多,但在琉璃子说话的那一瞬间,千临涯就马上确定了她的位置。

    那间浸透在黑暗当中的房间越来越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门内的情形逐渐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清楚。

    琉璃子趴在铺着绵软被褥的床上,双手捧着手机,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双腿高高翘起。

    她穿着一件黑色睡裙,两边短袖是蓬松的公主袖设计,裙摆下方还带有蕾丝边,看上去神秘之中带着几分可爱。

    睡裙宽松,但材质柔软,当她趴在床上时,柔软的身体曲线,在贴身的睡裙覆盖下,依然展露无遗。

    睡裙的下摆,因为琉璃子不讲究的睡姿,本来及小腿的长度,此时已经撩起来到了大腿根部,在她趴着的姿势下,还差一点就会露出****。

    她脚上穿着白色的棉质堆堆袜,把裸露在外的小腿一半都包裹住,此时她的双脚正翘在半空中,俏皮地相互交叉着。

    千临涯忽然觉得自己虽然狡猾,但狡猾得极有收获,这样放松状态下的琉璃子,可不是轻易能够看到的。

    千临涯缓缓朝她走去,柔软的拖鞋踩在毛绒地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琉璃子听到了千临涯进来的声音,却不知是他,手伸在半空中,手心太看,嘴里发出颐指气使的声音:

    “嗯?”

    千临涯直接把冰凉的橙汁杯子贴在了她脸上。

    “嘶!”

    琉璃子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迅速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开始用炸毛的神情盯着他,但看清楚是谁后,双眼圆瞪,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临临临临……临涯!”

    千临涯把橙汁扔给她,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搞笑役了?”

    琉璃子用双手把蓬松的长发捋顺,双腿斜靠,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双手微微发抖。

    “我是被你家女仆们胁迫来的,”千临涯说,“怎么样,有没有想过惩罚这些擅作主张的家伙?”

    琉璃子双手放在自己白皙的腿上,呆呆盯着他的脸,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惩罚吗?”

    “她、她们也是为我考虑,算、算了……”琉璃子低下头不敢看他。

    来的时候,想过一万种面对她的方式,可真正看到琉璃子,他马上束手无策,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插在裤兜里。

    “那,也见过了,认了门了,也不早了,我就……”

    说着说着,他都有些灰头土脸,感觉自己的行为越来越像落跑。

    “等一下。”

    琉璃子翻身从床上下来,先是白皙的双腿侧过来,从床的边缘探出去,两只柔软可爱的小脚在地上寻找到拖鞋,下床后,她把千临涯拉到墙壁边,说:

    “就站在这里,站好不要动。”

    接着,她就跑出房门,过了会儿,她从外面拿了一个蒲团坐垫进来。

    她把坐垫摆在床尾的地上,看了看床的位置,调整好坐垫的位置后,眼睛盯着千临涯,一只手指着坐垫说:

    “坐在上面。”

    “有点像在对狗狗说。”

    “坐。”

    千临涯盘腿坐了上去,琉璃子也在床尾坐下,和他面对面,然后……从拖鞋里抽出一只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看着穿着堆堆袜,感受着温暖的小脚踩在自己身上,千临涯抬头看她:“这是干嘛?”

    那只肥小的脚在他腿上碾动,似乎是把踩蚂蚁的动作,用在了他身上,看着眼前黑色睡裙下若隐若现的嫩白的腿,千临涯感受到少女那边传过来的颤抖。

    “……清水刹那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好像挺得意的样子嘛?现在我踩你,没人护着你,你有什么意见没?”

    看着少女得意的表情,千临涯暗笑。这家伙又在吃醋。

    千临涯问:“清水不让你踩我,你什么心情?”

    琉璃子瞪了他一眼,俯身伸手,把自己脚上的袜子脱了下来,然后,粉白软糯的脚,更加重重地踩到了他腿上,还加重力度踏了两脚。

    当然,一点都不疼。

    “……明明不关她的事。”琉璃子把头发撩到耳朵后面,“你是我的东西。”

012.罪恶从何而来

    “你是,我的东西。”

    琉璃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另一只穿着白色堆堆袜的脚,也不知不觉间踏上了他的腿根。

    她纤细皓白的双手手腕轻轻伸出,然后坚决地、抓住千临涯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那一边。

    两人四目相对,千临涯看到了,曾经的琉璃子脸上经常会出现的表情。

    一晃两月,当时的她,现在的她,两边的表情,渐渐重叠。

    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她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就像猫猫盯着毛线团,就像夜空包围着星星。

    不是“我的恋人”或者“我爱的人”。区区琉璃子,还不会那么直白的表达方式。

    是“我的东西”,从她用各种手段,把他聘请成为茶头开始,就决定下来的主从关系,她想拼命占有的东西。

    以琉璃子可被评价为“不通人情”的情商水平,她无法理解“需要”“喜爱”“依赖”“默契”……这些东西打包起来是什么感情。

    如果非要化为一个形容词,那也只能是“只有我才能拥有的东西”。

    变成跟班也好,变成茶头也好,变成丈夫也好。

    总而言之,她所能理解的“爱情”,就是这样一种单纯的、只和相互占有有关的事情。

    就算他和清水结婚了,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她也一定会找到一种新的占有方式,重新把他变成自己的“东西”。

    她的感情凶猛得霸道且毫不讲理,想一想会让人觉得有点恐怖,她就是这样的家伙。

    不过……果然,还是这样的琉璃子让人安心。

    作为豪门的千金小姐,她就是这样被养大的,包裹在这样行为逻辑下的她,实际上毫无安全感。

    一旦那层壳破开,就会露出软弱的她。和一般人会振作起来的软弱不同,她的软弱,如果没有千临涯来帮助,就完全不可能振作。

    所以,她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千临涯缓缓叹出一团安心感十足的气。

    “怎么了?难道被我踩得还挺舒服吗?”琉璃子脸上露出促狭的表情。

    “我是在想,琉璃子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她的脚在他的腿上一蹬,迅速地缩回了床上,抱着双腿,气鼓鼓地转脸到一旁。

    “就是这么容易消气,所以才会一直被你气到不行。果然在跟人交往方面,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你说对了。”

    千临涯笑着说:“难道你是在下罪己诏吗?我可没说你是笨蛋。”

    琉璃子的脸转过来,莹润的脸上好似反射着绚烂但易碎的星光:“明明中意的人结婚了,我却还能高兴起来,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千临涯收住了笑容:“琉璃子不是笨蛋。”

    琉璃子说:“那就千临涯是笨蛋。”

    千临涯说:“为什么突然成了二选一的选择题?”

    琉璃子伸出手指:“如果你不是笨蛋,我却笨兮兮地为你生气这么久,那不就说明我确实是个笨蛋吗?所以,你肯定是笨蛋。”

    “原来如此,可能我确实是个笨蛋吧。”

    “咚咚咚”。

    就在两人的聊天渐入佳境的时候,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在琉璃子不悦的目光中,三叶端着两杯水恭顺地走了进来。

    “小姐,你昨天晚上,可是为了千少爷的事情哭到了很晚才睡觉,今天就早点睡吧。”

    “没有我的准许不许靠近我房间十米以内!”

    琉璃子把她给赶走了。

    虽然三叶这个行为挺自以为聪明的,但千临涯还是被打击到了。

    琉璃子下床,光着脚直接踩到地毯上,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门外后,轻轻把房门上了锁。

    她蹦跳着跳到床上,伸出双手,费劲地把脚上另一只袜子也脱了下来,和之前的那只袜子一起,轻飘飘地丢到了旁边地上。

    她的这个举动就能看出来,平时给她打扫房间的女仆们,到底要花多少工夫。

    默默看着琉璃子举动的千临涯,默默喝了一口水,然后默默地看着她把两双白净的脚放在自己眼前,小小肉肉的脚趾尽情舒展着。

    表演完这些后,琉璃子大字躺了下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吟叫。

    年轻健康的娇躯在眼前尽情伸展着,要说千临涯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对方的衣服穿的不是特别多的情况下。

    “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琉璃子躺在床上问。

    “哭了一夜?”千临涯问。

    “……想吵架吗?”

    “早点睡?”

    千临涯已经放下了杯子,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琉璃子的床上。

    琉璃子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一动不动,说:“我可不记得有允许你随便爬到上面来。”

    “看你睡得特别舒服,忍不住也想躺下,抱歉,我马上下去。”

    他正准备起身,却被琉璃子一把抓住了裤腰带。

    “等下,问你件事。”

    千临涯无辜地转过头。

    “最近,就是两个月前,我感觉……我的身体有点怪……”

    琉璃子说话吞吞吐吐的,眼睛也闪烁不停。

    “以前我都是,你知道……容易控制不住,但是现在……”她说,喉咙“咕嘟”一声咽下去一口口水,“变得失去动力了,很容易困。”

    千临涯心虚起来,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说:“生病了?”

    他知道,这是琉璃子失去【强欲】之后的反应。

    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但看琉璃子的表情,好像能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不免有些心虚。

    琉璃子死死盯着他,似乎她疑问的答案,就写在千临涯的脸上,只是字太小,一时看不清。

    “喂,有没有头绪啊。”她攥着拳头,杵了他的肚子一下,好像要从他嘴里捶点东西出来。

    “我不太明白,”千临涯说,“要不,做个试验?”

    琉璃子眼珠转了一圈,说:“好。”

    千临涯翻身,从上方往下盯着琉璃子。

    身体曲线玲珑毕露,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她的双腿下意识地夹紧了一些,睡裙下面曲线有致的长腿,有一大截露出在外。

    “怎么样?”琉璃子用细弱蚊蚋的声音问,“前女友的身体,看上去是什么感觉?”

    “现在,用这种自虐性质的话,你都会产生快感了吗?”千临涯问道。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报复性的手段,狠狠捏了他一把。

    手心移动,碰到了某个不该碰的地方,琉璃子脸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千临涯诚实的回答。

    “什么一直,一直这样?”琉璃子一边问,一边轻轻触摸起来。

    “看到你时就这样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

    琉璃子脸上也褪去了重逢的羞涩表情,开始变得认真专注起来。

    美惠的臂力相当惊人,裤腰带果然已经不堪一用,一碰就掉了下来。白狐一般的手敏捷地伸进破绽,然后熟门熟路套弄起来。

    “这样会好受些吗?”

    千临涯点头:“稍微好一点。”

    他双手悄悄滑上琉璃子的香肩,正准备凑上去时,却被琉璃子给推开了。

    “不可以哦。”

    就算理智知道她是对的,可是他心中还是克制不住地生出了烦躁之感。

    “之前说过的吧,我18岁之前是不可以的。”琉璃子一副公报私仇的表情,“我算算……得到明年呢。”

    千临涯在她旁边躺了下来:“我后悔了,真的。”

    “刚好,你能理清楚你那个莫名其妙的结婚的事情,”琉璃子说,“就算你是我的东西,在你搞清楚之前就做出格的事情,也算是败坏门风,我家才不会容忍那种事情发生。”

    “好残酷。不过,现在不算败坏门风吗?”

    “看你难受,帮帮你而已,我又没感觉舒服,所以不算。”琉璃子眯眼笑了,手上的力道也忍不住加大了几分。

    “轻点轻点。”他感觉胸口积攒的压力正在像点燃的松香那样挥发到空中,“不舒服就不算吗?”

    “人类一切的罪恶,都来源于舒服,”琉璃子突然很有哲学家气质地说,“只要感觉到舒服了,就是在犯罪,越舒服,罪恶越深重。”

    “那相对来说,感到痛苦,就是在减轻罪恶咯?”千临涯回想起自己之前一遍遍地夜跑,那肌肉传来的轻微疼痛反馈,感觉自己都被琉璃子说服了。

    “十倍的漫长的痛苦,才能赎清一倍的短暂的舒服。”琉璃子靠近他,在他耳边小声说,“给我记好了,现在你承受的痛苦,要怪就怪你之前太舒服了。”

    千临涯感觉心脏深处有许多小猫爪子在挠,问:“那我要是现在贪图舒服?”

    “那你之后就要承受加倍的痛苦。”琉璃子露出毫不怜悯的笑容。

    “折磨啊。”他抬起空洞的眼神,看向天花板,“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你再弄快一点。”

    琉璃子微微一笑,认真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裤兜里传来一声震动,他掏出手机一看,清水刹那正在打来电话。

    “不要接。”琉璃子低着头,看都没看他,手上还在忙着。“如果接了,我就停下。”

    千临涯捂着脸,手机在一旁震动着,似乎是在拼命呼唤着“来看我啊!”的小孩。

    黑色的头发从琉璃子脸庞披散下去,从晃动的头发之间,能看到一张美成艺术品的脸,如果看久了,会产生莫名的心碎感。

    她此时正在认真地工作着,全力以赴帮助他加重罪恶。

    最终,他还是把手机丢到一边,揉起了脸,就算是这样,头也没有变得更清醒。

    “人类啊,你们的罪恶就是贪心……”

    “不管你住在哪里,今天不要回去,”琉璃子小声说,“今天就在这里睡了,我……想被你抱着。”

    “好。”

013.夫妻营业(1)

    【偏头痛犯了,一动脑筋就头疼。需要休息一下。先放一章防盗顶顶,明天白天再把新章节放上来,如果订阅了的朋友请先等等,更新后会在群里说,会自动刷新,如果没有自动刷新,点击目录重新下载即可。(正式章节的字数会远超过防盗,所以订阅防盗章并不会多花钱,反而会少花钱,大家不用担心浪费钱订阅。)】

    【另:防盗内容是野亮本人所写的文学作品,目前还未发表,为防止盗版网站把防盗内容粘去了造成纠纷,特此声明。】

    王利国的单位离他家直线距离不超过800米,步行回家用不了10分钟。当初买这个房子就是图方便,随时能回家,结果现在五点半下班,往往也要六点多才到家。不是因为单位加班多。他家楼下有个院子,物业不爱打理,疯长到快一人高灌木绿化带里,有红色和蓝色的健身器材,油漆剥落的地方爬上锈迹。以前这里是一块沙地,如今凋敝许久了,地上已没有沙只有泥。夏天里黄的是屎、绿的是草,冬天则黄色的是草、绿的是屎,除了狗只有他来。下班后他就坐在那台蹲力器上,点上几根烟,等到妻子催的时候再慢吞吞起身上楼。他点的烟是3块钱1包的大丰收,本地牌子,燥得很,抽多了头还容易疼,所以怎么抽都不心疼。他就把烟夹在手里,让它静静地燃着,在烟雾缭绕中,思考一些荒诞的事情,这样3根烟就能坐很久。抽完的烟屁股往旁边锈蚀的铁柱上一戳,就吸上去了,长此以往,这根柱子变得像条剑龙,背上长满密密麻麻的烟屁股。

    最后妻子总是会打电话过来:你怎么还没回来?又加班?天天加班?要不我跟你领导反映反映,叫他不要趁着下班安排事情?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菜都凉了……他就慢慢起身,朝家里走去。有时候妻子没有打电话过来,他反而因为贪图一时清静,更加不想回去。

    结婚3年,他们没有孩子。他不想要孩子,但是她喜欢。对别人家的孩子,有时候她会看着欢喜很久。他们的分歧不止这一件,包括吃不吃香菜,上厕所后马桶盖怎么放,衣柜多久整理一次。这些事情多起来后,生活开始变得乏味。

    吃完饭后,他会坐在床上看书。福克纳、马尔克斯、加缪,以及一切获得过诺贝尔奖的,或者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家。妻子在一旁叠衣服,把它们放在他脚边,然后说:

    “我真的好累。每天开火,做饭,还要洗衣服,每天还要去店里,我真的很累。”

    他的手指凝固在书页上,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可以把店里的工作辞了,钱不多,还累人。”

    过了很久他才说出这句话。实际上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这句了,刚才那句话他的妻子也无数次对他说了,连接下来她会怎么回答,他都心知肚明,那就是:

    “我不去上班哪有那么多钱啊?”

    工资每个月3000多,加上妻子不稳定的收入,在这个小城市过得下去,但在妻子的计划里,他们明年会有一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后,他们会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支出。

    比如说“生孩子那几个月不能再去店里了,这就少赚好几千”,接着就是“生孩子疼,我想剖腹产,剖腹产又贵,产后还要护理,也是一大笔钱”,再然后“我可不想你妈来照顾我坐月子,会得产后抑郁,去月子会所,那也是好几万……”“还有孩子的奶粉钱,衣服,鞋子,纸尿裤……”“我要是去上班,就得老人帮忙带,也得给点儿吧?总不能白让他们带……”“大点儿了还要上幼儿园,没准还会生病……”“过年得给老师红包吧?得上辅导班吧?我想让他学钢琴……”总之这个不存在的孩子还没有来到世界上,就已经给他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妻子构思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久到这个孩子的容貌,五官哪里像谁,都已明确。无数个日月里妻子和他讲述这个孩子是怎样的一个生物,如果有人问你们的孩子长啥样?夫妻俩都能把这个孩子画给他看。这个孩子是如此的具有实在感,以至于他觉得,如果不让他出生,近似于一种谋杀。

    “你老是回家就躺着,也不帮我分担点,就你那些工资哪够啊?”

    妻子还在絮絮叨叨,讲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她越是这样,他就越累,越想躺着。

    他想说:“我在写小说,能赚不少稿费。”但是他没有说,因为这句话也已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重复过很多遍。他甚至知道他这样说过后,妻子会把两手一摊,然后问:“那稿费呢?”这笔稿费就跟那个孩子一样,都是不存在的,是虚构的产物,他自然什么也拿不出来。

    作为一个作家,在想象力这方面他反而不及妻子。他无法告诉妻子,这是怎样一笔稿费:它会被小心地装在一个白色信封里,掂在手里有种令人舒服的厚实感,骑着自行车的邮差把它送来,用裁纸刀割开信封后,一张蓝色的小票掉出来,上面用蓝色的黑体字写着“稿费收据”;或者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他骑着电动车驶过那条铺满樟叶的小路,来到银行,他把银行卡塞到机器里,用颤抖的手输入密码,输错了两次,第三次成功了,他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莫名地变多了一些,多出来的这些就是那笔稿费;或者是在某个清晨,他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消息框上用独特的字体写着“你有一笔款项入账”,打开软件后,他兴奋地看到一个官方模样的付款方名称,后面跟着一大串未知意义的数字,在最上方有着醒目的数字。这三种方式都有可能。也有可能还有第四种方式。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稿费,在对妻子叙述这件事时,不够斩钉截铁,反而让妻子加深了怀疑。

    在最早的时候,写作本身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不知不觉间,最要紧的事变成了赶紧入账一笔稿费,以向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他特地去搜索了诺贝尔文学奖的奖金,600多万人民币,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高的稿费。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每年都要颁发一次诺贝尔文学奖。每年一次,那么,如果他活到80岁,那就还有50多次机会去获得它。这是怎样激荡的50次机会啊,不管是写下来还是拍成电影,都会成为一部史诗。

    他开始全方位攻读诺贝尔奖文学奖获得者的作品。然后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他读福克纳的时候,文风就像福克纳,场景不断切换,人物的视点游移,每个人都仿佛精神病一般呓语,不知所云;读加缪的时候,写的东西又像加缪,每个人都成为了孤独的、冰冷的城堡;读马尔克斯的时候,他又如同置身南美,纸张和墨水间升腾起南半球雨林间才有的热气。他觉得他以灵魂触碰到这些闪闪发光的伟大灵魂,诺贝尔文学奖不再是镜花水月。

    不过在他拿到那600万之前,他需要更快速的方法去证明自己。那就是给杂志投稿。在尝试了五六次后,寄去的小说杳如黄鹤,没有半分音信,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兴奋变成了惶恐,最后丧失了自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作的料。

    王利国的办公桌正对着门,这个位置是他特地挑的,这样他就可以在有人造访时,第一时间把正在写的小说文档隐藏起来,并打开一个网页假装看新闻。他的工作不多,有电话的时候接电话,没电话的时候就写小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单位里没人知道他在写小说,他很早不知从哪里读到过一句话: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理想,不要给人嘲笑你的机会。在他们这里,努力本身是一件可笑的事,特别是在没有得到回报的时候。

    但这种谨慎也有代价。他已经一年没有在外面吃饭了。他们中年人,娱乐就是吃饭喝酒。在觥筹交错、唇枪舌剑之间,他的同事们总是能获得某种成就感,他并不能理解。一开始别人请他去,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后来别人就不叫他了。多年来,有些人神奇的解决了编制问题,有人承包到了连锁快餐店,这些跟酒桌上那些话不无关系。他知道,很多机会在这些拒绝中擦肩而过了。但他不在乎,至少他还有50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

    他本来也不爱说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把刀,让他加入庸常的生活对话,就好像把刀放在豆腐上,刀身穿过豆腐时,豆腐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在他写作时,同事们经常溜达过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提着裤腰带,大声谈论股票、猪肉、发工资的日子,还有前天在药监局顶层跳楼的女人。这些事情近得不至于产生诗意,远得也不足以让人产生切身感,这令他不舒服。在写作之外努力思考接茬的方式,就好像为了一件并不重要的商品,特地跑去1公里外的商店。可疑的是他的同事总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他怀疑他们是某种新闻媒介的工作人员,负责把这些轶闻传播到社会的最末端,频繁且高效。

    他其实明白,只需要适时地抛出自己的观点,尽量浅显晓畅、流于表面,还可以加上一些语气词,去疑问,去反问,跟着他们的话题走,日常交流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但他总是会说出一些总结性的话,让话题戛然而止,没有人可以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如果有,那也十有八九是因为没听懂。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说这些话,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想到了而刻意不去说,会让他恶心。他觉得自己是把刀,不需要任何厨子或者屠夫,仅仅依靠自身的重量,就可以把豆腐切开,他的人际关系也如此这般被切开了。其实他可以和缓一些,不把锋利露出来,可是那就不是刀子了。他想。刀子存在的意义就是切割,不管是切割什么。

    妻子的手被菜刀割破了。

    挂了电话,王利国扔掉烟头赶回家,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自己包扎好了手,摆好了碗筷等他吃饭,没吃几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今天身体不舒服,没去店里帮忙,想休息一下,一天哪里都没去,就在家做卫生,越做事越多,越做越多,上个月买回来那个柚子,叫你先放在桌上,你就真的只放在桌上,都烂掉了,你也从来不收,是不是如果我不做,那个柚子就一辈子都在那儿?我好累啊,我每天打两份工,还要做家务,手指割伤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谁也指望不上,别的事你也指望不上,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生活……要是我没跟你结婚,是不是就不会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妻子,她就是一直哭。所有温暖的话,在他们结婚的前3年,都已经全部说完了。辩解的话也没有说的必要。妻子说的是事实,但仅仅是站在她角度上感性的真实,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事情未必是这样。但每当他想到一个反驳的理由,她总能想到三个,他从来说不过她。他很想让她换位思考一下,但每次这样尝试,总能激起她更多怨言,最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要是懂得换位思考,那就不是女人了。

    他大学时曾经是校辩论队的队长,他曾以为说服力的根源是口才,后来认为是思想。思想曾助他在辩论席上无往不利,但后来他发现都不对,他意识到思想和精神是有极限的,这极限远比物质的极限要低得多,在思想可以触及的地方,物质早已在那里插旗占地。最后,他给妻子转账了500块钱。

    妻子本来坐在沙发背对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抹了抹眼泪,过了会儿,噙着泪转过身问,你给我转钱干什么?

    王利国说,这我稿费,今天投稿过了,给我打过来了。

    【另:防盗内容是野亮本人所写的文学作品,目前还未发表,为防止盗版网站把防盗内容粘去了造成纠纷,特此声明。】

014.夫妻营业(2)

    【今天按照惯例,还是拿防盗章顶一顶,明天白天再更新。如果章节没有刷新,打开目录,长按章节后选择重新下载章节,即可刷新页面。EDG加油,我求你让我十更。】

    妻子本来坐在沙发背对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抹了抹眼泪,过了会儿,噙着泪转过身问,你给我转钱干什么?

    王利国说,这我稿费,今天投稿过了,给我打过来了。

    什么的稿费?

    就是上回说的那个小说的稿费,杂志社今天给我打了电话,然后很爽快的把钱打给我了。

    妻子响亮地吸了吸鼻涕,然后又问,总共就500?

    就500,毕竟我没名气嘛。

    500不少了,不少了我的意思是。妻子说,光吃饭够半个月花了。写一篇就有这么多钱?怎么早没跟我说呢?

    他说,一回来你就发脾气,我也没机会说啊。

    妻子抓起他的手:对不起是我的不好,我不说你了。拿到稿费这是大好事啊,我应该恭喜你离梦想又进了一步。

    谢谢。他觉得这话说得客气的不像夫妻。

    妻擦干了眼泪,说,光顾着说话,菜都冷了,我去给你热热吧,对了,你刊登的是什么杂志啊?

    一个小杂志,说了你也不知道。他说。

    就算不知道,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啊。妻子端着菜进了厨房,虽然这样说,也没有再问是什么杂志。

    他们在一切事情上都有分歧,每次分歧时,他们都会相互妥协,妥协到双方都能接受的程度,事情就过去了。这是他们婚姻维持至今的秘诀。这次她也是习惯性妥协。

    不过他要感谢她的妥协,如果她继续问下去,他就要招架不住,因为这个杂志是不存在的。如果他说出来是哪个杂志,翻开来一看,没有他的小说,谎言就不攻自破。

    虽然稿费是虚构的,但钱是真的,妻子也就这么信了,过了几天,又问他小说写得怎么样了。一个星期之后,王利国忽然觉得,自己人到中年,居然又渐入佳境了。妻子不再计较他每天多晚回家、又给公公婆婆打了多少生活费等等,她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无缘无故哭泣,也不再在他看书的时候,指使他做家务。这些都让他觉得,他忽然变得很幸福。

    但他知道,维持这样的幸福并不容易,如果他无法持续性地、再接再厉地创造新一笔稿费,他很快又会面临之前的处境。以他们家的条件,每一笔支出都有名目,那500块钱纯是从生活费里抠出来的,再想靠节约来省出另一笔稿费,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他只能追求尽快通过一篇小说,获得一笔真正的稿费。

    所以他在办公室写小说的时候格外认真,一个同事在背后静静看他敲字很久都没发现,说话的时候令他吓了一跳。

    你写的是什么?同事端着茶杯说,你还会写东西啊?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写东西,深藏不露啊?

    他满头冷汗,心脏还在扑通狂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没有笑出声。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对于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人来说,仅仅会写作就是了不起的能力了。这种称赞对于志向是诺贝尔奖的他来说,简直形同侮辱。

    同事说,会写东西好啊,现在21世纪,会写东西也是一种技能。你写的东西在哪儿发表啊?

    他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这个。他说,还没怎么发表。

    怎么不发表呢?他说,光写不发表是什么事?

    我这水平发上去不丢人现眼?

    什么啊,同事说,税务局的那个谁你知道吗?

    谁啊?

    就那个,林峰,对,林峰,笔名叫木雨林风,天天都在《西河文艺》上面发文章,都快成西河文坛的半壁江山了都。我看你写得比他强多了,你要是去写,那不比他更行?

    他知道这是奉承,同事压根儿就没仔细读他的东西,怎么就能确定自己比人家强呢?但他还是对《西河文艺》产生了兴趣。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进入了误区,从前他只把目光放在国内最优秀的一批期刊上,当然,他最终目标是还有50次机会的诺贝尔文学奖,在国内的顶尖小说期刊上刊载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但拿到稿费并不止这一条途径。就好比他们本地的期刊《西河文艺》。虽然本地的刊物发行量没多少,选编也很掉价,但稿费却不是虚构的。

    《西河文艺》稿费多不多?他问。

    同事说,你还指望稿费捞一笔呢?想多了,他们编辑部都快发不出工资了。我问过那个林峰,他去年一年稿费才2000出头,这还是他上了不少稿子。给他们投稿就是求个名儿。

    2000块钱的稿费对于王利国来说,也挺值得期待,不过在他了解到这是个季刊之后,他就对《西河文艺》彻底失去了兴趣。他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能去期待下个春天的稿费呢?

    同事又说,我有个侄子在搞创业,需要会写字的,回头我让他找你,说不定还能赚点儿。

    王利国点头称谢,过了一个星期,两人都把这个事忘了,直到有个人跟王利国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很会写,要不要出来见一面。他还以为是有人特地打电话讽刺他。

    同事的侄子和王利国见了面。是个胖子,光头,穿着黑色皮衣,香肠一样粗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灰金色的扳指,他拿着王利国的小说用眼睛左右扫射,速度惊人。他说,您这个文笔真是绝了啊,要是来我们这儿写脚本,那真是大材小用了。我舅舅跟我说他那儿有个会写的,我还不屑,还以为都跟《西河文艺》上面那种水平,哪想得到这里还有能人?

    虽然这话王利国很受用,不过无论是对方下巴上摇晃的肉,还是头顶的褶皱,都透露出他不是一个文人。这个形象和他一开始想象中某个杂志的编辑形象相去甚远。

    他问,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说,我做软件的。我现在手里有个平台,刚创建一个月,反响和指数都很好,现在需要快速扩张,需要大量的内容,您的内容我很看得上,再加上还有我叔叔这层关系,我给您这个价,来多少收多少,只要您的内容过得去。

    光头伸出两根手指,表示200元钱。他问,200元?一篇稿子?

    对的。

    王利国的兴趣马上起来了。

    我可以做啊,我可以做。就是我以前没有写过,您说的这个脚本,是怎么写?

    光头说,其实不难,跟搞创作差不多,你知道文爱吗?不知道啊?哎,是小白啊。不好意思我说的这个小白,和齐桓公没关系,这是我们用户的语言,小白指的就是对这个圈子不懂的新人。文爱的意思就是,用文字做爱。你可能好奇用文字怎么做爱?这个就跟小说是一样的,日本的哪个,渡边淳一,就跟他写的性爱一样,只要你写的让人心生旖旎,让人看了能高潮,那就成功了。

    王利国愕然,小声说,这不就是黄色小说?

    光头说,不是。这个不是黄色小说,是私聊!是私聊!一对一的,绝对不传播给别人,出去乱搞才叫黄色,回家跟老婆做爱能叫黄色吗?

    光头讲话很大声,包括“做爱”这些字眼,这令他头上冒汗,感觉整个咖啡厅的焦点都在他身上。他说,那写下来了,内容也是黄色啊。

    光头说,不是,你想啊,比方说一对情侣,他们分居两地,因为对彼此的忠诚,他们不可能去找其他人,出于情感洁癖,也不愿意去借助视频或者你说的黄色小说,他们只能借助文字聊天来,来这个宣泄对彼此的感情,这个能叫黄色吗?如果没有这个,找鸡的找鸡,偷汉子的偷汉子,对我们社会是多大的伤害啊?

    他说,照这么说,你们这个倒还是促进夫妻和谐,维护社会稳定,起到积极作用了?

    光头说,这个是刚需,知道吗,刚需。你看看现在多少两地分居的情侣?千里姻缘一线牵,现在是真的一线牵,网线的线。没有这根网线,家书真能抵万金?那还不是都花开两朵、各玩各的?再说了,古时候就有妻不如妾,知道吗?妾不如婢,这个……(婢不如妓。王利国小声提醒。)对,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又不是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了,何况人欲他灭不得,灭了那还是人吗?那就不是人了。人就是有七情六欲的东西,你给他满足了他反而好了,要是不满足,就成天呜呜喳喳的。我们这个东西是必要的,哪怕是为了那些异地恋的,这个东西的存在也是必要的。

    他问,这个犯法吗?

    光头说,我们有法律顾问,这个不犯法。我们给用户提供的就是聊天平台,纯粹的文字聊天是不违法的,连麦就违法。

    他问,什么是连麦?

    光头说,连麦就是语音聊天,用声音挑逗对方,这个是打法律擦边球的,这个我们绝对不做,做着做着,肯定就有人靠这个牟利了,现在网上很多小姑娘都明码标价,聊素的60一小时,带肉的100一小时,喘两下120,那就是新型卖淫。我们不搞这种。纯粹的文字聊天不容易出现这种事,文字门槛多高啊?想赚快钱的哪个有写字的耐心?对了说回来我不轻易找人,找的都是有耐心雕琢文字的,你们都有风骨,不会搞鬼,我们是干净的平台,不搞那些色情的鬼东西。我们做这个纯粹就是给现代人解压,就跟公益差不多,顶天了也就是足疗按摩,远远到不了搞色情那一步。

    王利国说,给现代人灵魂按摩?那你们这儿也就是足疗店啊,你能确保你们里面绝对没有跨越灰色地带的吗?

    光头心虚一笑,虽不能保证,但我们从来都不把赚钱放在第一位,我们是把生存放在第一位。我们口号就是,全网唯一合法文爱平台。

    王利国喝了一口水,那我要怎么做?

    王利国喝了一口水,在键盘上敲下:我们的下肢搅在一起。

    “搅”这个字,他自认为用得很好,首先用“纠缠”太老套了,而且文绉绉的,在他构思的这场文爱中,两个人是同事,白天里工作压力大,身份上也有差距,职场上的压力到了床上,便走向了压抑的反面,用“搅”字正好释放了这种粗放的、野蛮的、有生命力的、胡天胡地不顾一切的力量。这个字是从渡边淳一那里学来的。自从接了这个活后,他买了很多渡边淳一的书,以前他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他以前只关注诺贝尔文学奖,文学中还有许多他很陌生的地带。

    他又写:我的视线移动,从你晶莹的嘴唇一直看到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小巧脚趾。你的嘴唇很润,如果不是那天午休我们俩在开水房,你趁机用它给我涂了薄荷味的润唇膏,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你的脚背雪白雪白,白得可以看到上面纤细的青色血管,我将手覆盖在上面,察觉到你的身躯莫名颤抖,好像被我手掌的纹路刺痛一般,这让我稍微有些怜惜,就好像仰韶人对他刚捏出来的陶器一样,这具身体是多么幼小的、无辜的艺术品,我正在进行的事,就好像是要打碎它一般。

    “屏幕碎了,才用了2年呢。”妻子把手机伸给他看,脸上满是沮丧的表情,“手机店里的人说,漏液了,还不如买台新的。”

    “那就买吧,”他说:“我最近应该有一笔新的稿费入账。”

    “多少?”

    “不好说,最少有500吧。”

    “500哪里够!你要是赚5000还差不多。”

    “再写9个就有5000了,”他说,“重要的不是多少,重要的是,我得到了连载的机会,今后一直都会有稿费入账的。”

    “稿费到账了吧?”光头给他打电话,“这是第一笔,只要一直这样写,以后你的收入还会越来越多。然后,你一篇可以不用写那么长,知道吗,5000字、6000字就可以完事了,一般来说。”

    他老实地说:不写多一点,我觉得对不起那些钱。

    “嚯!老实!不过我喜欢,”光头说,“控制在5000字!这是要求,让那些人完事儿了就好,再多了都是浪费,你的精力够,他们的精力可没有那么充足,又不是写名著。”

    “我就是当名著写的。”

015.夫妻营业(3)

    千临涯看着琉璃子喉咙滚动,把他宝贵的、唯一的酸梅干吞了下去,一脸难以置信。

    “你……居然背叛我!”

    琉璃子把炒面面包的塑料袋丢了过来,说:“都给你了。”

    那里面只剩一点面包屑残片了。

    和他唯一的、宝贵的酸梅干完全不能比的面包屑残片。

    “啧,”琉璃子不渝地看着他,“只不过吃了你一个酸梅干而已,居然垮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虽然确实只吃了一个酸梅干,但是酸梅干和酸梅干的意义是不同的!”

    当然,琉璃子已经吃下去了,他也不可能再挖出来。

    何况,琉璃子能够毫无芥蒂地,把他全方位各个角度舔了好几遍的酸梅干,一口吃下去,至少说明她对他是一点都没嫌弃。

    这种感觉也不坏就是了。

    但是,现在的结果就是,在前女友和现任老婆的联袂表演下,他的午餐,变成了白米饭加面包屑了。

    吃得像忆苦思甜。

    每吃一口,他都想起以前先烈们多么不容易,忍不住潸然泪下。

    最后的面包屑和米饭都吃进了肚子,再次抬起头,他感觉自己的形象非常光辉。

    可是两位罪魁祸首,此时都在桌上趴下,已经睡得不亦乐乎了。

    一放学,琉璃子就因为家中有事,急匆匆坐上汽车,离开了学校。

    茶怀石比赛的日期将近,千临涯早和学校教师谈好了借用料理教室的事情,茶道社小组的成员们练习两个小时后,已经是黄昏。

    这次练习的整个过程中,气氛都十分微妙。

    清水刹那即使成功报复了两次,也依然没有原谅千临涯,不愿意搭理他。

    如果有一定需要问千临涯的问题,她会问宫城美咲,让宫城把问题转述给千临涯,而不是直接问千临涯。

    而千临涯如果有事情要对她说,直接跟她说话,也往往得不到回应,必须要让宫城转述,才能得到想要的回应。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两人,已经都知道了两人结婚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鹰司根他之间的距离,突然拉得特别远,似乎是生怕引起清水不必要的误会。

    宫城倒是没有那个距离感,不过因为变成了整个团队的交流枢纽,压力巨大,累得够呛。

    今天的社团活动,在如泥泞的氛围里,艰难地进行完毕了。

    放学后,千临涯和清水刹那一起沉默地乘上地铁。

    和清水合租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们光明正大地一起上下学,还属少见。

    之前一直避忌同学的眼光,如果被发现高中时就同居,会有被学校开除的风险。

    学校校规里有“无故夜不归宿”的条款,如果被举报和女生同出同入,到时候不好交代。

    现在既然有了婚姻这层关系,住在一起,反倒成了没那么大不了的事情。

    即使被人说“他们两人已经同居了!”也会得到“那不是理所当然嘛”的回答。

    从学校匿名论坛的言论情况来看,不少人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有女生开始公然羡慕清水刹那。

    如果不是她过于高不可攀的气质,可能会被那些八卦的女生拉过去,大谈特谈初体验的事情。

    千临涯拉着地铁车顶的吊环,静默地等待着车到站。

    “饭田桥站,饭田桥站到了……”

    温柔的到站播报响起,千临涯看了清水一眼,两人一起走下车。

    清水刹那在前面走着,千临涯跟在身后。

    她的步伐速度刻意加快,一副不希望千临涯跟上的模样,可是因为两人的步距存在实力上的差距,所以千临涯不可能被甩开。

    “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千临涯既像是在询问清水,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之前直接对话清水都不肯,这样模棱两可的问话,她当然也不可能回答。

    “不知道冰箱里还有没有剩的菜。”千临涯暗示性地再次发问。

    两人一起从地铁站出来,走了才几百米,就到了公寓的社区附近。

    清水闷不吭声地拐弯,走进了社区外的一家超市,千临涯见机也跟了上去。

    清水手里提着书包,眼睛在超市里四处张望,嘴角一丝笑意都不带,看上去颇为严肃。

    千临涯从旁边推了一辆小购物车过来,把自己的书包扔了进去,然后默默站在清水旁边。

    清水开始走动,左顾右盼,一会儿拿起一个番茄,一会儿又看看一边的蒟蒻。

    最后,她抱了一根白萝卜、两个番茄在怀里,继续往前走。

    千临涯推着车跟上去:“放在里面吧。”

    清水刹那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怀里的东西,包括书包在内,一股脑丢进了千临涯的购物车,然后往前走远了。

    千临涯忍不住没好气地笑了声,把购物车里的物品整理好后,继续跟了上去。

    对于千临涯的推车之功,清水似乎从心理上已经认可了,可是行动上还没有完全服气,完全只是把他当工具人使用。

    如果她选好了物品,而千临涯没有跟上来时,她甚至会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直到他把车推过来为止。

    清水刹那的样子,不由得让千临涯感觉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明明她的厨艺理解全是从自己这里学到的,偏偏现在一副完全掌握主动权的模样。

    笑的是,之前明明还是自己让买什么食材就买什么,今天居然完全逆转,被她显了一回能。

    不过,他毫不计较清水帮忙把一切都安排好。至少他省心不少。

    今天就让她主导一次吧。

    毕竟自己的厨艺,也都是从樱小姐那里学来的。

    他忍不住开始回想樱小姐。

    她在指挥他时的表情,和樱小姐一模一样。

    或者说,她们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的灵魂。

    把不该仔细琢磨的想法驱散掉后,千临涯提着两大包食材,和清水刹那一起回到家。

    把食材放在餐台上后,千临涯拍了拍手,和往常一样问道:“准备做什么菜?”

    清水刹那抬起眼,傲慢地看着他,手冲他挥了挥,似乎是在驱赶小动物,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唔,嗯,嗯!”

    “啊?”千临涯呆然。

    “唔!”

    “是说,我不用管,你来做就行的意思?”

    “唔。”

    千临涯离开厨房,继续对她问:“那就一切交给你了?”

    “哼。”清水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她把袖子一层一层挽起来,然后把围裙系在身上,看着她的背影,千临涯突然感觉特别可爱。

    看到她在脖子后方打了个异常漂亮的蝴蝶结,千临涯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把她那个结拉了一下,一下子围裙就从前面掉了下来。

    “唔!!”

    清水捂住胸口,愤怒地回头看着千临涯,发现他的脸上只有坦然。

    “这回可别只做个酸梅干就了事了。”

    “唔!”

    清水双手推在他胸前,把他顶出了厨房,这才气鼓鼓地开始做饭。

    耸了耸肩,千临涯回自己房间去了。

    可能是看在千临涯有推车之功,刹那这回没有只给他吃酸梅干,多做了几个菜,甚至他还有一碗鲣鱼汤。

    吃完后,千临涯去洗碗,清水则钻进自己房间,把门重重关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千临涯一笑,自己在外面洗碗。

    温热的水流流过双手,让他感觉很舒服。

    如果只有两个人吃,要洗的并不多,这种轻量化的洗完,他还挺喜欢的。

    花了20分钟,厨房整理干净如新,千临涯擦干净手后,从清水刹那的门口经过。

    也不是故意要听……里面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唔!呃……呼!嗯!”

    千临涯僵在了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去打扰她。

    就在此时,门里传来“砰”的一声,清水惨叫一声。

    “怎么了?”千临涯赶紧敲门问道。

    “吓!”门里传来清水警惕的声音。

    “没事吧?”千临涯继续问道。

    过了会儿,门内才传来清水微弱的声音,这是一天下来,他第一次听到她说人话:

    “救……救我……”

016.夫妻营业(4)(加更1/10)

    “……”

    听到房间里支支吾吾的声音,千临涯忍不住浮想联翩。

    明明在自己房间里,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需要别人来救命?

    最终,他还是推开了清水刹那房间的门。

    首先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团。

    青绿色的床单揉成一团,滚落在地面上,一边,一条腿从里面伸了出来,另一半,则露出清水刹那的头。

    光看外形,千临涯会认为这是伊藤润二漫画里的生物。

    仔细一看,才会发现,这个团,是清水刹那……或者说,是被一床被单包裹住的清水刹那。

    “你刚才是在跟床单打架吗?”千临涯问。

    清水刹那脸上一红,嗔道:“我给你做过好吃的晚餐,你不能损我。”

    “‘好吃的’就免了,倒也不是在损你,”千临涯说,“你在做什么啊?”

    “看不就知道了?”

    “就是看了不知道才问啊!”千临涯实在猜不出这位少女刚才在做什么。

    “套……被单。”少女小声说。

    “你说什么?套被单?”千临涯问。

    “嗯。”少女点头。

    “然后就把自己套进去了?”千临涯问。

    “嗯。”少女红着脸点头。

    “这可比套被单难度大多了。”千临涯感慨道。

    “你到底还要把我放在地上多久?”清水刹那要生气了。

    千临涯走过去,仔细打量,想找到这个疙瘩是怎么形成的,居然发现天衣无缝一般,根本找不到头在哪儿。

    “快点啊!”清水刹那催促道。

    “你别动。”

    千临涯在她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后在清水刹那手心里找到被紧紧攥住的被单一角。

    两个人一起合力,把那个被单给弄了下来,清水刹那这才被解放出来。

    千临涯看了一眼床上蓬松软绵的被芯,问道:“要帮忙吗?”

    清水刹那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千临涯叹了口气,把地上被揉皱的被单捡起来,解开疙瘩摊平。

    “以前没有换过被单吗?”

    “没有。”清水摇头。

    千临涯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来东京,一个人住了这么久,都没有换过被单?”

    “都是樱换的,我不会。”清水刹那说。

    千临涯心脏莫名激烈一跳,摸了摸鼻子,说:“好吧。”

    他把被单摊在被芯上,说:“一个人也可以套上去的,我教你一次,以后你自己弄,看好了。”

    他把被单从内面翻出来,平铺在被芯上。

    “把四个角这样系上,然后从这个洞里面,把四个角拉出来……这样,然后四个角用力往外一拉,就反过来了。”

    千临涯按照步骤,神奇地把被单一抖就放平了,再拉上被单上的拉链。

    “看,这就成了。”

    清水刹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说:“没有怎么看懂,下次你再教我一次吧。”

    “我看你是不想自己弄,想骗我下次也帮你套。”千临涯一眼就看出了她打的算盘。

    清水刹那吐了吐舌头,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樱喜欢你了。”

    “啊?”

    “你们俩特别像。”清水说,“简直像一起生活过很多年一样。”

    千临涯没有说话,把被子帮清水铺平。

    “如果你们真结婚了,以后肯定都不需要磨合。”清水刹那说。

    “好了。”千临涯拍了拍双手,站起身。

    “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套到被子里去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把你自己套进去的难度系数,可比把被子套进去的难度系数要高多了。”

    “要你管。”清水脸红了。

    “我不管的话,下次就没人把你从被单里救出来了哦。”千临涯挥了挥手,离开了她的房间。

    客厅里的顶灯还开着,他走到门厅,把灯光关掉后,房间突然暗下来。

    已经晚上了。

    随着盛夏一起消散的,是漫长得让人不知所措的白昼。现在黑夜的步伐,也赶来得愈发匆匆了呢。

    千临涯看到,灯光从清水房间的门缝底下透射出来,那是暖黄的灯光。

    客厅的落地窗外,他看到汽车的长河从高速公路上流动而过,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和樱一起睡在帐篷里的日子。

    那时候,这个房间里没有装电灯,也没有任何家具,两个人就睡在帐篷里,呆呆的很开心的样子。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很孤独,说不出来的孤独。

    确认清水不会出来后,他从冰箱里掏出了一个冰凉凉的小罐。

    那是他从超市夹带的啤酒。虽然是水果味的,可是确实是有酒精含量的饮料。

    现在有些地方规定20岁前不能喝酒,有些地方的规定已经下调到了18岁。他仗着自己已满18,蒙混着带了一瓶,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打开罐子,里面冒出袅袅白烟。

    “吸溜。”

    喝了一口,顿时就感觉高兴起来。

    自从穿越到这边,就没有再喝过酒了。上辈子他不觉得酒好喝,现在他才发现喝啤酒的乐趣。

    酒本身不好喝,好喝的地方在于,本来你不能喝。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百无聊赖玩起了自己没用的系统,突然发现,有个叫做【商城】的功能,自己已经忽略很久了。

    他的积分早就高达上百万,可以随便买买买了,只是,【商城】里就从来没刷出过好货。

    就比如现在的商品们:

    【万吨重压路机】:体型非常大,请在空旷处购买。

    【搓澡lv.1】:所有的疙瘩都能搓下来,但不保证舒服。

    【抖空竹lv.1】:很难精通的技术,需要许多练习。

    【吉他lv.1】:总之就是普通的弹吉他技术。

    ……

    “嗯?”

    意外的发现,似乎这个【吉他】技能还有那么点用。

    千临涯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膨胀的积分,觉得自己也可以膨胀一下。

    脑子一热,就点击了“购买”,并在是否确认的栏目,点击了“确认”。

    在高中和光同尘的一年,并不代表是碌碌无为的一年。

    目前,他所有技能都已满级,空闲技能点还剩余了很多。

    等他再次出山的时候,会是以完全体出现的。

    想了会儿,他给了9点空闲技能点给【吉他】技能,把这个技能也拉满了。

    在沙发上坐着,缓缓把最后的啤酒喝下去后,千临涯才醒悟过来一个道理:

    “我一个吉他都没有的人,要吉他技能做什么呢?”

    果然,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只有3.5%的酒精含量,这罐饮料也驱使他做下了此生最不明智的冲动购物。

    他放下空罐,做了一个手持吉他的动作,想试验一下自己的技能水平。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是《挪威的森林》。”

    他对着空气solo起来,神奇的是,脑海中自动出现了相应的音乐。

    “哒哒哒哒……这是《加州旅馆》。”

    换了几个难度极高的solo,脑海里的音乐依然很流畅,就在此时,光线刺眼,他抬起头,清水刹那光着脚,正站在门口。

    “你在干什么?”清水问。

    “看了就知道吧。”

    “就是看了不知道才问的啊。”清水说。

    “弹吉他。”千临涯老实回答。

    “噗嗤。”清水忍不住笑出了声。

    “傻瓜一样。”

    清水刹那留下一句评语后,“砰”地关上了门,丝毫不记着千临涯之前把她从被单里解救出来的恩情。

017.夫妻营业(5)

    可能也是由于酒精的缘故,晚上千临涯睡得相当死,第二天早晨5点多就醒来了,然后再也睡不着。

    他干脆起床,换上球衣后,迎着清晨的薄雾,沿着河道跑了一圈,算是补上昨天偷懒没有做的夜跑。

    浑身是汗的他回到公寓,洗澡完毕后,也才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离上学时间还早得很。

    算好了时间,他把早餐的食材准备好,然后坐在客厅看报,等到清水起床之前做好早餐,也算不白费了这次早起。

    然而今天的清水刹那,起床似乎特别困难。

    千临涯一次次看手表,已经到了7点,平时她都是六点多就醒了,7点还没有起床,实在非常罕见。

    到了7点过10分,实在忍不住的千临涯走到清水房间门口,敲响了房门。

    “喂,清水,要起床了哦。”

    “笃笃”的敲门声空洞响起,在公寓里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得到清水哼哼唧唧的回应。

    “唔唔……”

    看来是清醒了。

    “那你赶紧起来吧。”千临涯对着门里说。

    “唔!唔!”

    小动物似的奇怪回应,千临涯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不能用人类的语言吗?”

    “唔!”

    “咔。”

    千临涯推开房门,眼睛朝床上看去。

    床上空无一人。

    甚至连被子都没有。

    “刹那?”

    千临涯朝着空洞的房间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自己终于疯了,在饱受伦理道德的煎熬中,如同曾经的刹那一样选择了逃避,现在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还是说,清水刹那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幻想的产物,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人,从一开始这个公寓就只有自己在居住?

    这些荒唐的想法,像滑稽马戏团里奇形怪状的动物们一般,在脑海里依次过了一遍。

    当然,这些想法都有些癫狂了,清水刹那无疑是确实存在的,就如同这张床一般,穿上睡过的痕迹就是她存在的证明。

    可是,她人呢?

    “唔!”

    小小的声音,从房间的夹缝飞出来,像一个孤单的八分音符。

    千临涯的视线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移过去,他看到,在床和墙壁的狭窄夹缝之间,看到微微隆起的被子,和在被子之外,露出的一根呆毛。

    首先需要建立一个共识:日本是个岛国,房屋户型都很小,尤其是在寸土寸金的东京。他们租的这个公寓也不例外。

    那么户型小的结果就是,清水的卧室除了床,可以站人的位置不多,她的床头靠着一个凸出的奇形墙壁(里面应该是包着管道),墙壁和床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隙。

    这个空隙非常窄,窄到只能容纳一个侧着身子躺下的清水刹那——这个结论是眼见为实才谨慎得出的,因为现在裹着被子的清水刹那正侧着身子,卡在床和墙壁的夹缝里。

    她的头被埋在了被子里,一只胳膊斜斜伸出来,穿着睡裤的下半身,倒是全部露出在被子之外。

    因为现在姿势的关系,她的睡裤微微被拉下一点,露出了紫色胖次的上缘,下半个小腹和神秘三角区那条性感的线条,都清晰可见。

    浑圆的臀部和矫健修长的腿部,不安分地在夹缝里挣扎,想要鱼跃龙门,由此挤得肉肉的形状变化,看上去很有诱惑感。

    “你在干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千临涯问。

    “看了就知道吧!”清水的声音从被子里穿透出来。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在里面到底被夹了多久?”千临涯问。

    “这是重点吗?”

    “是。”

    “……快救我出去!”

    千临涯爬上清水的床,很轻松地把清水从里面抱了出来,像狮子王片头一样,把她高高举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清水刹那的脸“噌”地红了。

    “你干什么啊,怪害羞的。”

    千临涯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哈库那马塔塔。”

    清水一记手刀,落在了他头上。

    “还不快走,我要换衣服!”

    等她换好了衣服,早餐早已上桌。

    吃人嘴短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清水刹那乖巧了许多,至少在吃东西的时候。

    清水的嘴巴很小,在用筷子把食物放进樱桃小口时,或油腻或汁水淋漓的食物,或多或少都会在嘴唇上擦下一抹亮色。

    然后在光照的反射下,显得她的嘴唇润滑而富有光泽,红红的很好看。

    千临涯看着她,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出能证明自己手艺不错的惊艳表情,她始终都是一副冰冷冷的脸,就和以前的樱小姐一样。

    清水刹那说:“我说,你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

    千临涯说:“到你说‘好吃’为止。”

    “如果我先吃完了,而你还没有吃完,我是不会等你一起去学校的。”

    “没事,”千临涯笑了,“我嘴大,食管粗,吃得比你快多了。”

    清水刹那端起味增汤,仰头细细地喝起来,碗底把脸挡住。

    放下的时候,感觉她的脸有些微红。

    “虽然说过了,但我想再说一次,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樱会喜欢你了。”清水说。

    “因为我们很像?”千临涯问。

    “这次是别的理由,”清水刹那说,“你还是挺温柔的。”

    千临涯想起琉璃子的话“日漫里面的亚撒西男主”,忍不住接话道:“恶心。”

    “啪!”清水刹那重重地把碗放到桌上,味增汤撒了一点出来。

    她红着脸说:“我可是鼓起勇气才夸你一次的!”

    “呃,你误会了,怪我……不过,这个可爱的误会,也不讨厌,就这样吧。”

    说完,千临涯拿起筷子,小声说:“我开动了。”

    两人沉默地进食早餐,异样的氛围开始从地板上升起,就好像真的是新婚夫妇在共同吃早餐。

    “你没有樱的记忆吗?”千临涯打破沉默问。

    “有的,但是,”清水刹那把食物咽下去后,说,“关于你的事情,记忆为零。”

    “记忆为零?”

    “其他的事情都记得快,唯独和你的事情不记得。”清水刹那说。

    千临涯放下筷子:“我有点好奇,你们两个记忆,是一一种怎样的形式共存的呢?”

    “我也说不清楚,”清水含糊地说,“她告诉我的事,我就会知道,她如果不想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至于她是怎么‘告诉’我的,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唔……”千临涯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就是说,她没有告诉你我的事。”

    “嗯哼。”

    “不会是因为她怕你也喜欢上我吧?”

    清水刹那好看地翻了个白眼。

    “不要太自负了,又不是每个女生都必须喜欢你,”清水刹那说,“别看我现在和你又是同居,又是结婚,但是你得明白,我和你没有感情基础,你和樱的感情,不要挪到我身上。”

    “那是自然。”千临涯赶紧说。

    “还有,我得警告你,”清水刹那认真说,“现在我是你的妻子,至少名义上是,所以你不要再做出昨晚那种行为了。”

    千临涯背后一紧,说:“昨晚我可没有发生什么。”

    “谁管你啊,但是你彻夜不归,会给我添麻烦,会让我的名声受损,明白吗?”清水刹那认真地说。

    “嗯……”

    如果被传出千临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会变成千临涯“出轨”其他女人。

    舆论这东西说不准,不一定会变成只有他一个人遭人唾弃,有可能会变成“清水刹那不够贴心才导致丈夫出轨”。

    虽然他不觉得是这样,但要是真有这种舆论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娱乐圈里,确实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昨晚留宿的事,倒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他承认。

    清水刹那又说:“之前我没有和你说清楚,可能引起了你一点误解,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不愿意让你就这么和醍醐大小姐在一起的,而是出于我自己尊严的考虑,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是这样想的,”千临涯摊开手,“我不是钞票,不能指望每个女孩都喜欢我。”

    “你也不是金矿,我不需要和其他女生抢你抢得头破血流,但是现在至少名义上,你属于我的地盘,我不能轻易割让给别人,这样的事会有损我的风评,可明白?”

    “明白,”千临涯缓缓点头,“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清水皱眉:“虽然感觉你说的东西怪怪的,但是你应该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

    她放缓语气,又说:“总之,就只有这一年不到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你需要负起名义上的丈夫的责任,保护我的名声,当然相对的,我也会小心保护你的名声,可明白?”

    “明白。”千临涯点头。

    清水刹那满意地点头:“以上。”

    过了会儿,两人的早餐都吃完了,时间也到了7点40分,现在出门的话,刚好可以提前十多分钟到学校。

    “对了,”清水刹那说,“周末有件事要拜托你。”

    “讲。”千临涯把书包背起来。

    “周末,我家那边要举办红叶祭。”清水刹那挽起头发,“按照传统,我和你都要参加。”

    “哈?”千临涯愣住了。

    “就是说,我们夫妇要参加啦!虽然是名义上的!”清水刹那提高音量,“我这不是在邀请你,而是因为你作为丈夫,必须要去参加,虽然是名义上的!”

    “祭典就是……晚上会有捞金鱼、苹果糖之类的摊子,对吧?”

    千临涯之前只是看到过一些祭典,从来没有亲身参加过。

    清水把手放在额头上,捂住半边脸:“你对祭典的认知也太偏了,不过,也不需要你多了解,是伊达家主办的,我们只要从旁协助就好。”

    “‘从旁协助’……还需要协助什么?不是只需要一起逛庙会,然后一起看烟花就行了吗?”

    “……”

    刹那对他有些无语,不过脸上满是“你去了就知道了”的表情。

    从这时开始,千临涯倒紧张了起来。

    和清水去参加她们老家那边的祭典。和清水作为夫妻,而不是作为朋友,或者其他什么关系,去参加祭典。

    “去参加祭典的话,岂不是会遇见你老家的很多亲戚?”

    清水认真地看着他,说:“不仅会遇见我的亲戚,伊达家的大人物也能遇到很多。”

    千临涯沉默了。

    “如果你现在去刷一刷东北政治圈人物的好感度,以后考东北大学的话,也许会有各方面的便利哦。”

    “……”

    看到千临涯不接话,她补充道:“嘛,可能你也不在乎小地方的大人物就是了,毕竟你更大得多的人物都见过。”

    “我怎么敢瞧不起小地方的人物?哪里的豪族们,都不是我这小家庭能比的。”千临涯说,“我吃惊的是,刹那你的思考回路,怎么变得跟樱小姐一样腹黑了?”

    “有吗?不要把我当笨蛋,我也是会学习的。”刹那白了他一眼。

    好吧,就连翻白眼都有点像樱了。

    两个人一起到学校,倒也没有引起想象中那么多闲话。

    因为关于他们的闲话,比这更过分的早已传得到处都是。

    比如有人说,两个人表面上形影不离,实际私底下……更是每时每刻都贴在一起!粘住分不开的那种。

    还有传言说,暑假前两人成绩相差只有一分,那个时候就已有端倪了。两人每天疯狂相互补课。

    还有些好事份子,根据清水的妆容和发型,盖了一层千临涯的XP分析楼,热度一度居高不下。

    心胸宽广如千临涯,自然是不会将这些言论放在心上。

    他只是有些惋惜,这个年龄段的人,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提高自己身上。

    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持续性无用地磕CP,只能度过一个相对比较失败的人生。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刚走进来,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今天随堂小测试,大家把书收起来。”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鸿遍野。千临涯面无表情地把书收了起来。

    琉璃子在他身后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我都在外面留学了那么久,这种级别的测试能不做了吗?”

    “那是不合规的,小心别扣了操行分,跟我一起拿到同一个大学推荐不好吗?”千临涯小声劝她。

    “……”

    琉璃子不是那种喜欢听别人讲道理的人,她虽然没有对千临涯这个忠诚茶头的劝谏给出反应,但做测试的时候无疑认真了许多。

    千临涯看她的表情认真许多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清水。

    清水的志愿应该是读东北大学,读一个茶道相关的专业,然后将自家清水流发扬光大。

    以她的资质努力下去,樱小姐能做到的,她肯定也都能做到。

    记得琉璃子之前的排名也很靠前,常年第一的那种。

    这家伙看起来总是那么闲散,也不认真学习,居然能拿那么高的名次。

    聪明当然是聪明,可是未免也太遭人记恨了。

    不过,遇到了清水这样又聪明又努力的对手,她未必还能像之前那么悠闲。

    “不要左顾右盼,好好做题。”英语老师背着手,站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说。

    千临涯按下了笔,拿起试卷扫了一眼,伏身到自己的桌前,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一堂课的时间转眼即逝。

    当英语老师喊出“停笔”的时候,教室里又是一阵抱怨。

    这样的突击测验既可以反映真实学习水平,又能对学生的心理施加无形压力,可以说,是个相当坏的强有力文化。

    遗憾的是,在东亚文化圈里,“随堂测验”作为秘密武器级别的杀招,已经一点都不秘密了。

    哪怕是实行宽松教育这么久的日本,也热衷于随堂教育,实在堪叹哉。

    不过,这跟我千临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手背在脑后,跷着凳子,悠闲地坐在那里。

    如果测试不是满分拿下,那就毫无意义。对于志愿是名校的他来说。

    “千君教我!”

    刚刚把试卷交上去,前面的高桥雄二就哭着转身过来,一副大雄求助哆啦A梦的样子。

    “怎么了,二雄君?”

    “这是什么奇怪称呼?……说正事,第5个选择题,选什么啊?”

    “很明显是B选项,were啊。”千临涯说。

    这个时候,中岛也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那个我一开始选的C。”

    雄二哭丧着脸说:“我一开始选的B,但是后来改成C了,惨了!”

    “C是迷惑性选项,应该是were,刚讲过的知识点啊。”千临涯伸出手指。

    “虚拟语气里,当虚拟的现象不可能发生时,be动词要用过去分词were形式,题目里说希望永远不要分开,明显只是一个美丽而虚幻的愿望而已,所以要用were而不是are。”

    高桥捶起了桌子:“该死,为什么要出这种沉重的题目!”

    中岛捂着头说:“雄二,你这个笨蛋,既然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一遍遍地用痛苦折磨自己啊!”

    “对答案什么的,我啊,最讨厌了!”

    “那一开始就不要对!”

    中岛邀请千临涯一起去食堂,千临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要,我要陪女生一起吃午饭。”

    中岛的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清水,咬牙道:“该死,忘记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这个叛徒!高桥,我们走!”

    千临涯心中苦笑。你以为我是和清水一起吃饭吗?错了,我是和琉璃子一起吃!

    虽然听起来很令人不爽,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地残酷。

    “我要吃面包,除了炒面面包以外的口味都行。”琉璃子趴在桌上说,“还有,青梅汁。”

    清水刹那从椅子上抬起身子,马上又坐了下去,说:“那么,我也吃面包,什么口味都行,饮料的话,就美年达吧。”

    琉璃子灼人的视线射向千临涯。

    不是,她让我带吃的,你瞪我干嘛?

018.白露

    千临涯从一楼一路跑到三楼,气喘吁吁地把怀里的一大堆面包和汽水都摆在琉璃子桌上。

    这些吃的,不仅是琉璃子和清水的,还是他自己的午餐。

    “琉璃子,你的不是炒面面包的面包。”

    千临涯把红豆面包和青梅汁放在她的桌上,她却无动于衷。

    琉璃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是单给我一个人买的,还是其他的姑娘都有?”

    千临涯愣了一下,说:“至少红豆面包是单为你一个人买的。”

    他把清水的面包和饮料扔到她桌子上:“给你。”

    清水刹那抬起头,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轮不到我。”

    这都哪儿来的林妹妹。

    千临涯感觉头都大了。

    他坐下,刚刚拆开自己面包的包装袋,一只手就从身后伸出来。

    那只手,准确地抓住了拆开包装袋的面包,然后一把抽走。

    一只包装完好的红豆面包,作为交换,被塞到了他手里。

    “你吃这个。”

    身后,琉璃子嘴里塞着面包,含混不清地指示道,一点都不客气。

    千临涯哭笑不得,转过头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琉璃子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转过了身去。

    刚才那眼神是在说“你不喜欢你还给我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句话没说,他就完全读懂了。

    “我觉得你会喜欢吃甜的来着。”千临涯在后面解释道。

    琉璃子把面包,细细地用纤细的指头撕下来一小块,扔进嘴里,慢慢咀嚼完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红豆面包,也不是不喜欢。”

    “那为什么……”

    千临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琉璃子打断了。

    “懒得拆包装。”

    “……”

    仅仅是为了这种理由,就强行把面包换了过来。

    醍醐琉璃子,何等任性的女人。

    “那你剩下的给我留着,我把这个红豆面包拆开给你,行么?”

    “不要。”

    看似合理的提案,被琉璃子果断否决了。

    千临涯明白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喜欢红豆面包。

    说什么“也不是不喜欢”都是骗人的。

    突然,坐在前面好几排的菊池麻理,转过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班长自从暑假来后,就一直显得郁郁寡欢的。

    以前明明总是主动找他搭话,最近也没有再发生这种事了,非必要的交流,她绝不会来找千临涯。

    而他们俩又根本没有什么必要的交流。

    所以,这几天,两个人基本没有说过话。

    稀罕地是,这次,她居然腼腆地朝千临涯走过来了。

    “我、我不介意红豆面包,如果千君不嫌弃的话,我的,可以跟你换。”

    一只炒面面包被双手递了过来。

    千临涯感激地望了过去。

    菊池麻理睫毛微微颤动,在接触到千临涯的视线之前,自己先低下了头。

    “我不喜欢炒面面包,但是买的时候,只有这个了,我、我挤不过别人……”

    菊池的声音越来越小,千临涯赶紧替她圆道:“小卖部人确实特别多。那么,麻理你喜欢吃红豆口味的吗?”

    听到千临涯直接叫自己的名字,菊池麻理吓了一跳,接着,脸上泛起一阵潮红。

    “喜、喜欢……”

    “那就……”

    “但、但是……”菊池麻理赶紧补充说明,“我的,拆开了,而且,我碰了一下,虽然没有咬,但是,嘴唇……”

    她想表达嘴唇碰到了面包,但到了中途就泄了气,没办法好好说出完整的话了。

    但是千临涯也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了。

    不过为了即将到手的炒面面包,他决定,假装听不懂。

    “那如果菊池同学不介意的话……”

    他的手距离炒面面包越来越近,但就在拿到手的前一秒,那只炒面面包,成了他永远无法接近的真实。

    “菊池同学,既然你的红豆面包碰过了,就给我吧,我把我的面包给他。”

    坐在一旁的清水刹那突然说话了。

    菊池麻理、千临涯、醍醐琉璃子同时看了过去。

    清水刹那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咖喱面包拿了出来,说:

    “我把我的咖喱面包给他,他把红豆面包给你,你把炒面面包给我,这样就完美了。”

    菊池麻理困惑了起来,她显然没有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交换,问道:“为什么……完美?”

    “你的面包被碰到过了吧?如果介意这个,给身为女生的我,应该就不会忌讳了吧?”清水刹那貌似明媚地笑了。

    菊池麻理愣了会儿,有些结巴地说:“可、可是,清水同学你的面包,不是也咬过吗?”

    “我的给他是没关系的,毕竟我和他是夫妻关系,这种事他是不会介意的。”清水刹那笑着解释道。

    千临涯一脸遭到背叛地看着清水。

    这个女人,昨天明明还说过,跟自己没有感情基础。

    结果今天,抢男人的手段却比谁都要高明。

    清水刹那没有看他,只是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千临涯按住了额头。

    看错清水刹那了,以前还以为她是个有点憨的纯良孩子。

    原来,每个女人在必要的时候,都可以变成心计百出的绿茶。

    清水刹那也是个茶道高明的家伙。

    菊池麻理顿时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交出了手里的面包,换上了千临涯没开封的红豆面包。

    而她的炒面面包,到了清水刹那手里,千临涯则接过了一个咬过一口的咖喱面包。

    千临涯松了一口气。

    从物质交换上想,怎么想,都是亏了。

    可是从人生的大局通盘考虑,自己好像不亏。

    他大致也明白清水刹那的心态了。

    她所谓的“你属于我的地盘,不能轻易割让给别人”,昨天自己还是没有深刻领会。

    今天看来,她完全是摆出了守土有责的姿态嘛。

    晚上得和她好好谈谈。

    正在构思着怎么合理展开对话,他瞥到了门外的高桥和中岛。

    这两位重量级的活宝,刚刚吃完午饭,从食堂回来。

    清水刹那说那番主权宣言一般的话时,高桥雄二和中岛浩正好勾肩搭背地从门外进来。

    他们目瞪口呆,并且一字不漏地,把那番话听进了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一起来到千临涯的座位前。

    千临涯一边吃面包,一边盯着两人,想看他们要做出什么表演。

    “唉……”

    高桥雄二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旁边的中岛浩捧哏一般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对这种味道的面包,很不擅长。”高桥雄二戏精附体,幽幽地说,活脱脱一个深闺小姐。

    中岛浩面色凝重,低沉着嗓音说:“我来帮你吃了它。”

    “可是,”高桥露出幽怨脸,“我已经吃过了,你再吃,不就是、不就是、不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性那个接吻?”

    “没事的,”中岛浩面色坚毅地说,“毕竟我们是夫妻关系,间接性接吻什么的,早就不介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顿时相拥起来,爆发出一阵狂笑,前仰后合,差点把桌子都推倒了。

    千临涯先是看了一眼清水刹那——她的脸颊微红,没有理两人,只是低头吃东西。

    接着,他又看了看身后的琉璃子。

    此时,琉璃子眼睛里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思考的内容,应该是用手枪杀人,还是用水泥杀人这种危险的事情。

    不过,可怜的高桥和中岛,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犯罪,还在肆无忌惮地笑着。

    千临涯把身子探过去,并且捏起了拳头。

    “我给你们就是一拳!”

    “啊!”“啊!”

    两兄弟双双挨了一闷拳,马上就老实了。

    “再欺负清水同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千临涯说。

    “冤、冤枉……”中岛气息微弱地求饶,“我们明明没有欺负清水同学,我们只是在取笑你……”

    “我给你们就是两拳!”

    “啊!!”“啊!!明明是中岛的错,为什么连我也要挨揍!”

    在两人的惨叫声中,午餐时间在喜庆中结束了。

    又平稳地度过了一天午时,千临涯觉得一切都还好。

    遗憾的是,吃完面包的琉璃子,抱着双臂,生了一下午闷气。

    她生闷气的表现形式,就是一直用脚踢他的凳子。

    在教室里,琉璃子穿着的可不是坚硬的小皮鞋,而是柔软的室内鞋。

    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怨念,室内鞋也能踢那么久,从午休时,一直踢到上课。

    上课铃响完后,教室安静下来,她的脚还在“笃笃”地响个不停。

    任课的老师讲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仰头问:“是什么在响?”

    千临涯紧张起来,琉璃子却一点都没有紧张感,反而变本加厉,踢得更用力了。

    千临涯一着急,手往下面一伸,再次紧紧抓住了她的脚。

    琉璃子的脚在他手里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再动了。

    老师抬头侧耳,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声响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继续上课。”

    千临涯的手在下方抓着琉璃子的脚,作势摇晃了一下,意思是“别再给我踢了!”

    结果琉璃子也恶狠狠地摇晃了一下,作为回应,千临涯觉得她的意思是“我就要踢!”

    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后,他的手指动了两下,“吧嗒”一声,一只鞋子掉落到地面。

    握在千临涯手心里的,成了一只没有鞋子防备的裸足。

    说是裸足有点不准确,因为琉璃子穿着袜子。千临涯记得,她今天穿着的是白色的过膝袜。

    过膝袜的材质滑溜溜的,握在手里没多少阻力,琉璃子用力把脚往后缩,有好几次都差点滑脱手。

    千临涯的手掌只能更加用力,抓住了试图挣脱的琉璃子,一只手掌握在她脚弓的曲线出,正好抓牢。

    握着她的脚,就连千临涯也忍不住惊叹,明明琉璃子都已经是这么大的成年人了,脚上的骨头却这么柔软。

    她脚步的骨头,就和幼女的一样柔软,搓动时,在手里一弹一弹,柔韧性很好。

    她的脚上没有坚硬的部分,触手处都是柔软,捏在手里,一开始冰冰凉凉,接着变暖起来,很舒服。

    琉璃子一开始还试图挣脱他的魔掌,但过了会儿,那只小脚反而往他手心钻,把整条腿的重量都放心压在了她手上。

    “咳咳。”

    旁边的清水刹那突然咳嗽了两声,千临涯转头看了一眼。

    她没有看这边,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书本。

    但总感觉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千临涯小心把手臂垂下去,把琉璃子的脚放在她的鞋上,然后松开手。

    夏日将尽,午后依然悠长。

    这天是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周,酷暑的尾巴,随着天边的红云一起逐渐消散。

    悠扬的下课铃响起,操场上逐渐铺垫开运动社团的活力,各种号子次第响起。

    千临涯收拾着书包,仰头看了一眼黄昏天空下的学校,梧桐叶微微摆动,他发现,天空正在以每天数公里的速度变得更加辽远。

    斗指癸为白露,阴气渐重,凌而为露。再过几天,就是白露了。

    到了白露,天气就会变凉。

    身上这件短袖,就和现在的三角关系一样,也许穿不了几天,就要到头了。

    这天,琉璃子没有下课就匆匆离去。

    千临涯起身,正准备去活动教室,路过她的课桌时,她突然伸出脚。

    并不是要踢他,而是用脚尖撩开一点他的裤腿。

    “嗯?”千临涯惊觉转头。

    他正好看到琉璃子润得似乎要滴出水的眼睛,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把鲜红的唇咬得发白。

    “怎么了?”千临涯的脑子快速地转了几圈。

    这表情他很熟悉。他想不通的是,明明已经把【强欲】拿走了,琉璃子脸上怎么还会露出这种表情?

    “跟我来。”琉璃子站起来。

    “干什么?”

    “跟我来就是了。”

    琉璃子很不耐烦解释,于是他只能带着一头雾水跟在她后面。

    清水刹那的眼睛非常明亮,瞪得大大地,如同玄关的灯一样照着他,让他有些汗下,低着头快步走过。

    到教师门口,站在一群女生当中有说有笑的宫城惊觉,转头想问他过会儿的社团活动怎么办,正好看到琉璃子,顿时缩了缩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琉璃子,等会儿还有社团活动。”千临涯提醒道。

    “我知道。”琉璃子干脆地说,接着突然转过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上课时,那样,你现在,想就这样逃走吗?”琉璃子小声但一字一顿地说。

    千临涯无辜地睁着眼。

    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领带,霸道地牵着他,一路往前走。

    看到她走向的方向,千临涯突然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等下,琉璃子,那里是……”

    琉璃子拖着他,径直走向女厕所的方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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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介绍:
大唐茶圣陆羽不成器的后代陆涯,重生成为和国茶圣千利休末裔、东京无待庵继承者——千·照幽斋·临涯居士,今年18岁,濒临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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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以巍巍汉唐之风,拳打各路大师,一步一步成为令和茶圣的故事。
(无毒,不虐,热血,甜)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东京成为令和茶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