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嘴唇姑且是可以的(完)
“唔?!”
“呃!”
两人同时发出被棒球击中的声音。
在狭窄的浴室里,根本避无可避,千临涯还热气腾腾的身体,在清水面前展露无疑。
她先是瞪圆眼睛,眉毛高高飞起,接着微微眯眼,想到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一抹残虐的微笑。
她伸出双手按在千临涯胸前,顶着身上挂着水珠的躯体,把他按在了墙上。
“抓到了。”
抓到什么了?千临涯很想这么问。在他印象里,清水不该是这么强气的痴女才对。
“我就说你跟徒弟之间有点什么,老实交代,你为什么在她房间洗澡?”
“误会!”
清水刹那扫视四周,最后从衣架上把那条白色的胖次拿到手里,仔细检查上面有无污痕后,卷成一团抓在手里,然后继续拷问千临涯:
“你没有做奇怪的事吧?”
“没有!我才知道那是你的!”
“也就是说之前看到了对吧?”
“嗯。”
因为不能向下看,所以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用审视犯人的眼神。
忽然,她皱起眉头,唾弃地说了一声:“差劲!”
千临涯举起双手,解释道:“误会,真的是误会,鹰司在我房间打游戏,所以把她的房间让给我了。”
“那你为什么在宫城的房间?”
“宫城跟鹰司交换房间了,所以就把她的房间给我了。”
清水似乎相信了他的证词,缓缓松开按住他的手,说道:“是吗?”
千临涯伸手从置物架上捞了一条浴巾挡住下半身,说:“因为明天想早些起来,才洗澡,准备现在睡觉的。”
“这么说,你的目的真的不是我的胖次?”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胖次会在这里……等等,为什么你的胖次在这里?”
清水的脸微微泛红:“昨天、昨天在这里和她们一起睡的,不小心把换洗的胖次留在这边了……”
“啊,原来你这么丢三落四吗?”
“不小心罢了。”清水刹那转过脸。
因为相隔得很近,清水身上的香味钻进千临涯的鼻子。那是刚刚浴后,混杂着香皂味的清新气味。
她缓缓后退:“既、既然这样,那是我错怪你了……走了。”
“等下!”
千临涯双手放在清水的肩膀上,把她按在了浴室墙上。
简单系在腰间的毛巾松动,然后自行滑落,挂在了小临涯,在空中摇摇欲坠。
清水的瞳孔巨震,不稳定地颤抖起来,视线到处乱飞,脸上如同红色墨水晕开一般,逐渐红得几乎要发亮。
“怎、怎么?”
“贸然闯到别人洗澡的地方,还用工口的想法猜忌别人,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道闲斋的大人!”
千临涯加大了双手的力度,清水刹那活动僵硬的脖子,扬起脸,看着千临涯,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琢磨怎么最后把锅丢回到千临涯身上。
“喂,刹那。”千临涯突然出声。
“诶?……诶?”
清水刹那愣了愣,然后结结巴巴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回答道:“怎么了,临、临涯?”
“叫樱出来吧。”千临涯说。
清水刹那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千临涯按住她的肩膀,慢慢抵近,让眼睛能更加看清楚她泛着湖光的湛蓝眼眸,“我就知道是你在假扮樱,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喉咙响亮地“咕噜”了一声,然后说:“刚才?”
“教你一件事,撒谎的话,最好不要用疑问句,不然一下就被识破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今天。”
“今天一整天?”
“早上开始。”清水刹那咬着嘴唇,“她不想看到你,所以就让我来了,我也……”
“让她现在出来。”千临涯发出命令。
“我……我没办法……”
“如果她现在不出来,我就吻你了。”千临涯灼灼的目光盯着她。
“啊?什……等等!”
清水刹那的脸已经红透了,千临涯贴得太近,以至于她根本躲不开,只能尽量侧着头。
“好好!你先别动,我让她出来!”
花洒的残水滴到千临涯肩膀上,微冷,身上的水分蒸发带走热量,但他现在心脏跳得很快,体感上浑身滚烫,无暇顾及用浴巾擦一擦身体。
少女的眼睛逐渐失神,随着再次凝聚起神采,已经由湛蓝色变成了通透的红宝石的颜色。
刚刚回过神,少女就上下左右打量当场的情况。为了防止她逃走,千临涯已经提前抓住了她的双手手腕,并且按在了墙上。
“昨天还拒绝了我,今天就壁咚我,是不是过分了些,照幽斋先生?”
“樱。”千临涯说,“为什么要躲开我?”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实际上,我没有发现,刹那酱演得太像了,”千临涯说,“叫她樱的时候,没有叫刹那的时候反应大,所以起了一些疑心。”
樱小姐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个笨蛋。”
她又将目光转向千临涯:“所以,你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在狭小的浴室袭击我?”
“被你看到身体了。”
“昨天你也看到我的了,所以扯平了。”
千临涯顿了顿,说:“要这么说,之前在高岛屋的旅馆,我还白被你看到了一次全身呢。”
清水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么,你想再看一次我的身体吗?”
“那就不用了。”千临涯说,“叫你出来,只为了验证一件事。”
“什么?”
看着表面平静,深处却澎湃着惊涛骇浪的清水的脸,千临涯再次凑过去,嗅了嗅她头发的香味。
果然。
如果人类不能对自己说谎,会多出多少痛苦?
如果他现在不对自己说谎,那么他恐怕会更加直观确切地认识到,自己喜欢樱。
喜欢藏在这个躯壳里的这个灵魂。
“因为,”良久,清水刹那突然开口,打破了岑寂,她说,“因为身体是我和刹那酱共用的。”
“所以,我单方面愿意是不够的,不过,至少,嘴唇的话……姑且还是可以的,我的意思是……”
话语声戛然而止,少女发出短促的呼吸,最后,闭上了浓密漆黑睫毛的眼睛。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两个人都是主动的。
“唔、啾……”
上下唇交缠,牙齿轻轻相碰。
脚步交错踉跄,一同移动出狭窄的浴室后,千临涯抱起了她。
“昨天就是这样抱起我的吗?”清水的手放在他胸前,脸上红扑扑的。
“昨天你更乖一点。”
“我昨天失去意识了。”
“对,所以显得更乖一点。”
“不穿衣服,不冷吗?”
“不敢。”
“不敢?为什么?”
“怕你跑了。”
千临涯轻轻把她放在被褥团中,清水自动躺下去了,眼神迷离中。
“不会跑的,”她唇齿间发出极轻微的声音,“至少今天,我会诚实一些,对你也好,对我自己也好。”
她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上方——虽然是那样说的,但是她也没有放他去穿衣服的意思。
……
过了大概30分钟,宫城在自己房间门前,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宫城美咲打了个呵欠,再次敲响房门。
“咚咚咚。”
“师傅,你睡了吗?不会吧?现在就睡了?”
“咚咚咚。”
房间里终于传出声音了:“好吵啊。”
“师傅,开一下门,让我进去。”
“你要做什么?”
从声音听起来,里面的千临涯很生气。
不过宫城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要拿换洗的衣物,师傅你开开门好不好?”
“等下。”
房间里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最后响起一声巨响。
“吱呀——”
房门打开了,露出千临涯一脸严肃。
他只穿着一条裤头,上下半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呀!”
宫城吓得捂住了眼睛,但是指缝间露出了完整的眼睛,所以这个动作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
“快点。”
千临涯侧身让她进来,迎面,飘过来一阵强烈的穿堂风。
“哇!好冷!师傅你为什么把窗户开这么大?”
千临涯沉默地走到窗户前,“啪”地把窗户给关上了。
宫城美咲疑惑地扫视房间内,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鼻子动了动,也没有闻到奇怪的气味。
“喂,师傅,你没有在这里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真是失礼啊!”千临涯说,“你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做奇怪事情的素材吗?”
“也就是说有的话就会做是吗?!”宫城吐槽道。
“拿完就快点走,不要一副捉奸的新妻的模样。”
“师傅你的形容好怪啊。”
拿到一套内衣的宫城美咲走出房间门,正好迎面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清水刹那。
“清水同学?”
“嗯?”
从外表上看,对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你刚才,从外面进来的?”宫城美咲歪头问。
“嗯,”清水漫不经心地回答,“出去散了一下步。”
“散步?穿成这样?”宫城看着清水单薄的穿着,严重怀疑她的话。
“嗯。”清水刹那径直经过她,朝自己房间去了。
078.我就不可以吗?
【今天的正式章节还没写完,有点难产,先用防盗章顶一顶,不用等新章节各位请早点睡】
罗合罗末以合盖贮之。以则置合中。用巨竹剖而屈之,以纱绢衣之。其合以竹节为之,或屈杉以漆之。高三寸,盖一寸,底二寸,口径四寸。
则则,以海贝、蛎、蛤之属,或以铜铁、竹匕、策之类。则者,量也,准也,度也。凡煮水一升,用末方寸匕,若好薄者减,嗜浓者增,故云则也。
水方水方,以稠[zhòu]木、槐、楸、梓等合之,其里并外缝漆之,受一斗。
漉水囊漉水囊,若常用者。其格以生铜铸之,以备水湿,无有苔秽腥涩意,以熟铜苔秽,铁腥涩也。林栖谷隐者,或用之竹木,木与竹非持久涉远之具,故用之生铜。其囊绢青竹以卷之,裁碧缣以缝之,细翠钿以缀之。又作绿油囊以贮之。圆径五寸,柄一寸五分。
瓢瓢,一曰牺杓,剖瓠为之,或刊木为之。晋舍人杜毓[yù]《荈赋》云:“酌之以瓠[hù]。”瓠,瓢也,口阔,胫薄,柄短。永嘉中,余姚人虞洪入瀑布山采茗,遇一道士云:“吾丹丘子,祈子他日瓯[u]牺之余,乞相遗也。牺,木杓也,今常用以梨木为之。
竹夹竹夹,或以桃、柳、蒲葵木为之,或以柿心木为之,长一尺,银裹两头。
鹾簋[cuógu]鹾簋,以瓷为之,圆径四寸,若合形。或瓶,或罍[léi],贮盐花也。其揭,竹制,长四寸一分,阔九分。揭,策也。
熟盂熟盂,以贮熟水,或瓷,或沙,受二升。
碗碗,越州上,鼎州次,婺[wù]州次;岳州上,寿州、洪州次。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
【原文】
凡炙茶,慎勿于风烬间炙,熛焰如钻,使凉炎不均。特以逼火,屡其翻正,候炮出培塿状蟆背,然后去火五寸。卷而舒,则本其始,又炙之。若火干者,以气熟止;日干者,以柔止。
其始,若茶之至嫩者,蒸罢热捣,叶烂而芽笋存焉。假以力者,持千钧杵亦不之烂,如漆科珠,壮士接之,不能驻其指。及就,则似无穰骨也。炙之,则其节若倪倪如婴儿之臂耳。既而,承热用纸囊贮之,精华之气无所散越,候寒末之。
其火,用炭,次用劲薪。其炭曾经燔炙为膻腻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古人有劳薪之昧,信哉!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水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蓄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
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谓弃其啜余,无乃□□(此处缺两字)而钟其一味乎,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
凡酌至诸碗,令沫饽均。沫饽,汤之华也。华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轻细者曰花,花,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湄;又如菊英堕于樽俎之中。饽者,以滓煮之,及沸,则重华累沫,皤皤然若积雪耳。《荈赋》所谓“焕如积雪,烨若春”,有之。
第一煮沸水,弃其上有水膜如黑云母,饮之则其味不正。其第一者为隽永,或留熟盂以贮之,以备育华救沸之用,诸第一与第二、第三碗次之,第四、第五碗外,非渴甚莫之饮。凡煮水一升,酌分五碗,乘热连饮之。以重浊凝其下,精英浮其上。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
茶性俭,不宜广,广则其味黯澹。且如一满碗,啜半而味寡,况其广乎!其色缃也,其馨也。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
【译文】
炙茶(饼)时候,千万不能在有风的地方,因为风吹的影响,会使火焰太急,而使得茶在烤炙时候不能均匀受热而影响质量。只能用慢火来烤,反复炙烤正反面几次,等茶饼表面烤出象小土坡或蛤蟆背一样的泡沫时候,然后将火焰压小一点,目测为五寸左右。等烤过这个程度之后,则要看烘焙茶饼时候的情况,再判定炙烤什么时候停止。倘若茶饼是用火烘焙干的,要等到闻到茶香时候停止;倘若是太阳晒干的,那么等茶饼烤软时候停止。
制作茶饼时,如果是用嫩茶,蒸后趁热捣,叶子烂而嫩芽不烂。即使用力捣,千钧重的杵也捣不烂。就象用漆斗量珠子,力气再大的人也不能使珠子停在手指不动。等制成时候,从外观看没有秸杆芯那样的东西。炙茶饼时候,则其节象弱小婴孩的胳膊一样,没有明显的褶皱。炙烤完毕,趁热用纸囊包好,使茶的精华之气不散发走,等到自然冷却下来再进行研磨。
炙烤的火,最好用木炭,其次用质地坚韧的柴火。使用木炭是考虑木炭是经过加工的,没有木头原来的特殊气味。绝对不能用带油脂的木材或者腐坏掉木器来炙烤。古人曾说用旧车轮烤肉会有异味,我现在深信不疑!
煮茶的水,最好用山水,其次用江水,最次用井水。其中,山水要选择乳泉、石池流速缓慢的为好;如过是瀑涌湍急的,就不要用了。饮用急流的水时间长了,会让人的脖子出毛病。如果是山谷中的水,由于不流动的原因,从大大暑到霜降,有潜龙蓄毒在水里,饮用这种水要决开一个口,将静止的水流走,等新泉流出后,再取水。用江水的话,要在离周围有住户远一些的的地方取水。用井水的话,要用平时汲取多的井里的水。
水沸时,气泡象鱼眼大小,微微有声,是一沸;边缘象涌泉一样气泡不断,是二沸;水滚得象波浪一样时候,为三沸;在这样三种情形之后,水就老了,不可饮用。初沸时候,水合量,再里面稍放些盐,有人说这样喝不到原味的茶,难道他们只是喜欢品尝茶的原味吗?第二沸时,舀出一瓢水,用竹子绕沸水中心转圈拨水,然后将竹子竖直插在沸水中心。一小会儿,水就势若奔涛溅沫,然后用刚才舀出的水来点水,意图在于熬出茶汤的花来。
一般将茶分舀到碗里时候,要使茶的泡沫均匀。泡沫,是茶汤的花。泡沫薄的叫沫,厚的叫饽,轻细的叫花。花,就象枣花分散地环形漂在池水上;又象潭水中刚生发出青萍;又象爽朗晴空中飘着的片片浮云。沫,就象绿色的浮萍漂浮在有水草的河边;又象是菊花瓣掉在各种器具之中。饽,用茶饼的滓煮,等水开的时候,茶汤的花、沫重重而出,白色水沫象积雪那样,这种形态,就和《荈赋》中所说的“焕如积雪,烨若春”一样。
水第一次开的时候,如果表面有象黑云母一样的水膜则要倒掉,因为饮用这种水味道不正。茶汤一沸的水最好,不饮用的话,就用盛水的罐子存好,以备熬出茶汤的花点水来用。分到碗里的茶,第二、第三碗最好,第一碗稍次,超过第四、第五碗的数量,不是十分渴就不要喝了。一般煮水一升,舀出五碗,趁热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茶浊凝在茶汤的下半部,茶汤的精华则浮在上。假如茶冷了,那么茶汤的精华随气而走,就喝不到了。
茶里可溶于水的精华并不多,所以不宜用水太多。用水太多则味道全没有了。就象满满一碗茶,喝一半之后味道就差了很多,何况用水更多呢?茶汤色呈浅黄色的,茶的香味也是最好的。从多年的茶树上采摘的茶叶煮制的茶汤,味道甘甜;而晚采的茶所煮的茶汤,味道不甜而且发苦;种植、采摘都适宜的茶所煮的茶汤,入口发苦而咽时甘甜。
注:
熛:这里的意思是疾速。
如漆科珠:用漆斗量珍珠,滑溜难量。科,这里的意思是用斗量。
穰:稻、麦等的秆。
膏木:即柏、松、桧等含油脂的木材。
劳薪之昧:用旧车轮之类烧烤,食物会有异味。典出《晋书.荀勖传》。劳薪,使用时间很长的木头,后做柴火用。
水湄:有水草的河边。
樽俎:樽是酒器,俎是砧板,这里指各种餐具。
皤皤然:皤皤,满头白发的样子。这里形容白色水沫。
茶性俭:俭,俭朴无华。比喻茶叶中可溶于水的物质不多。
【原文】
翼而飞,毛而走,呿而言,此三者俱生于天地间。饮啄以活,饮之时,义远矣哉。至若救渴,饮之以浆;蠲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
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间于鲁周公,齐有晏婴,汉有扬雄、司马相如,吴有韦曜,晋有刘琨、张载、远祖纳、谢安、左思之徒,皆饮焉。滂时浸俗,盛于国朝,两都并荆俞间,以为比屋之饮。
079.茶室审核
【防盗章节,正式章节可能会很晚,勿等。】
傅巽《七诲》:“山西的桃,河南的柰(苹果一类水果),山东的柿,河北的栗子,恒阳的黄梨,巫山的红桔,云南的茶子(茶的子实、种子),西域(敦煌以西的地方)的蜜糖,都是佳品。”
弘君举《食檄》说:“与客人相见寒暄完了之后,就献上浮有白沫如霜的好茶;三杯之后,再喝甘蔗、木瓜、元李、杨梅等五味以及橄榄、山莓、莼菜汤各一杯。”
孙楚作《出歌》:“茱萸果长在美丽的树梢上,味美的鲤鱼出在洛水源头,雪白的盐出产山西,味美的豆豉出在山东;姜、桂、茶出在巴蜀。椒、桔、木兰长在高山;蓼辣和紫苏长在沟渠边,精米产自良田。”
华佗撰《食论》说:“长期喝茶有益于思考。”
壶居士《食忌》说:“长期喝茶,可羽化成仙;如果茶与韭同食,可使人增加体重。”
郭璞《尔雅·注》说:“茶树形小像栀子,冬天叶子还是青绿的,可煮汤作饮料。现在,把先采的称作‘茶’、后采的叫作‘茗’,或叫作‘荈’。巴蜀人称为苦茶。”
《世说新语》:“任瞻(字育长)少年时有美好的名声。自从避难到江南以后没有官职。一次作客饮茶时,向人问道:‘这是茶还是茗?’察觉到对方露出奇怪的脸色,于是自言申辩说:‘我问是热的还是冷的?’”
据《续搜神记》载:“西晋武帝时,宣城人秦精常到武昌山中采茶。有一次遇见一个高丈余的毛人,把秦精引到山下,指给他看丛生的茶树后就走了。没过多久又回来,取出揣在怀里的桔子送给秦精,秦精感到害怕,背着茶叶赶紧回家。”
晋朝时,四王造反,惠帝司马衷被迫逃离京都。后来回到京城洛阳,宦官用瓦陶盛茶敬奉。
刘敬叔在志怪异闻集《异苑》中说:“剡县人陈务死后,妻子领着两个孩子寡居在老宅中,喜好饮茶。因宅院中有古墓,每次饮茶都先向它祭奠一番。两个孩子感觉讨厌,说道:‘坟墓知道什么,枉废心意。’并打算把墓挖掉,母亲苦苦劝止才没有挖成。陈务妻当夜梦见一人说:‘我安息在这坟里已三百多年,可您的两个孩子总想把它毁了,承蒙您的保护,又给我上好茶,虽黄泉之下几根朽骨,岂敢忘记报答您的恩情!’第二天清早,陈务妻在庭院里得铜钱十万文,这些钱好象已埋过很长时间,但穿钱的绳子又是新的。母亲将此事告诉两个孩子,孩子们感到惭愧。此后他们给古墓祭茶越来越勤。”
《广陵耆老传》说:“东晋元帝年间,有个老妇人,每天清早独自提着一壶茶,到市上卖。市上的人争着买,从早到晚壶里的茶水不见减少。卖得的钱都散给了路边的贫穷老人和乞丐。有的人感到奇异。衙役把老妇人抓到监狱里关了起来,到夜间,老妇人却带着她卖茶的器具从监狱的窗户飞出去了。”
《晋书·艺术列传》载:“敦煌人单道开不怕冷也不怕热,常吃小石子。服用清新香甜药物时用茶水送服。”
释道悦:《续名僧传》:“南朝宋时,一个叫法瑶的和尚本姓杨,河东人。晋代元嘉年间到江南,遇见沈演之,于是请沈演之去武康小山寺,这时他已年老垂暮。每次吃饭,必定喝茶。到了齐代永明年间,齐孝武帝曾下诏至吴兴,请他去京城,时年已有七十九岁了。”
南朝宋《江氏家传》一书中记载:“江统(字应元)迁任愍怀太子洗马,给皇帝上书说:‘如今在西园卖醋、面、蔬菜、茶等物,有伤国体。’”
《宋录》载:“新安王刘子鸾和他的哥哥豫章王刘子尚,到八公山拜访谭济和尚,和尚设茶敬奉。刘子尚品尝后说:‘这是甘露,为什么要叫它苦茶呢?’”
王微有《杂诗》三首,其第二首最后四句:“寂寂掩高阁,寥寥空广厦;待君久不归,收领今就槚。”
南朝宋著名诗人鲍照的妹妹鲍令晖著有《香茗赋》。
南齐世祖武帝遗诏说:“……我灵座上切忌不要用牛羊猪三牲作祭,只要陈设饼果、茶茗、干饭、酒和干脯就行了。”
《谢晋安王饷米等启》(这是刘孝绰感谢晋安王肖纲颁赐物品的回呈)“传诏官李孟孙带来所赐物品八种,有米、酒、瓜、筍、干菜、肉鱼脯、酸醋和茶。芳香的美酒,新鱼的荇筍;山菜很珍贵,酸醋像柑桔;大田香甜的瓜,及味美鲜醇干肉腌鱼和美玉一样晶莹的白米,还有那上等的茶。这些颁赐可用三月不必为此去筹措了,小人感谢惠赐,王爷的大善永怀难忘。”
陶弘景《杂录》说:“茶可以轻身换骨。从前丹丘子、黄山君喝茶羽化成仙。”
《后魏录》:“琅琊郡人王肃在南齐作秘书丞时,喜好喝茶和菜羹。后降北魏,又爱吃羊肉和牛奶。有人问他:‘茶的味道与酪奶比起来怎么样?’王肃回答说:‘茶不堪与酪为奴。’”
《桐君录》:“西阳、武昌、庐江、晋陵等地的人喜欢喝茶,宴客作东都备清茶(不加其它配料)以示尊敬。茶汤有沫饽,喝了对人有好处。凡是可以作饮料的植物,多半是取其叶来煮饮,但天门冬、拔葜则挖其根煎煮,都是对人体有益的。巴东有‘真香茗’茶,煮了喝使人清醒不想睡觉。民间有檀叶和大皂李煮汤当茶喝,清凉去火。另外,南方有一种瓜芦木,也象茶树,味道苦涩,采来制成末,当茶煮了喝,也可以使人通宵不眠,煮盐的人,专门用来作饮料,振作精神。交州和广州人最重视这种茶。客人来时,先用此茶款待,并加入一些芳香的配料调合。”
《坤元录》:“湖南辰州溆浦县西北三百五十里有座无射山,那里的少数民族有一种风俗,每当亲族会集时都在山上跳舞、唱歌。山上长有许多茶树。”
《括地图》:“临蒸县东一百四十里有茶溪。”
山谦之《吴兴记》:“湖州乌程县西二十里的温山,出产‘贡茶’。”
《夷陵图经》:夷陵郡的“黄牛、荆门、女观、望州等山上,出产茶叶。”
《永嘉图经》:“永嘉县东三十里,有白茶山。”
《淮阴图经》:“山阳县南二十里处,有茶坡。”
《茶陵图经》:“茶陵县,是因为那里的丘陵和山谷生长茶树而得名。”
《本草?木部》:“茗,就是苦茶,性味甘苦,微寒,无毒。能治瘘疮,利尿,去痰,止渴解热,使人兴奋少睡。秋天采的味苦,有下气、消食的功效。《本草注》说:要‘春天采茶’。”
《本草·菜部》:“苦菜,又叫茶,又叫选,又叫游冬。在川西河谷、山陵、道旁生长,寒冷的冬天也不会冻死,每年三月三日采来晾干。《本草注》说:可能这就是现在的茶树,又叫荼,喝了使人睡不着。《本草注》:按《诗经》中‘谁谓荼苦’和‘堇荼如饴’说的都属于苦菜。陶弘景所说的苦茶是木本植物,并不是草本类。茗,在春天采的叫作苦茶。”
《枕中方》:“治疗多年未愈的瘘疮,用茶和蜈蚣一起焙炙到发出香气,均分作两份,捣碎过筛,用甘草煮汤洗患处,然后用来敷在患处。”
《孺子方》:“治疗小儿无缘无故的惊蹶,用苦茶和葱须根煎水喝。”
【原文】
山南以峡州上,襄州、荆州次,衡州下,金州、梁州又下。
淮南以光州上,义阳郡、舒州次,寿州下,蕲州、黄州又下。
浙西以湖州上,常州次,宣州、杭州、睦州、歙州下,润州、苏州又下。
剑南以彭州上,绵州、蜀州次,邛州次,雅州、泸州下,眉州、汉州又下。
浙东以越州上,明州、婺州次,台州下。
黔中生恩州、播州、费州、夷州,江南生鄂州、袁州、吉州,岭南生福州、建州、韶州、象州。其恩、播、费、夷、鄂、袁、吉、福、建、泉、韶、象十一州未
详。往往得之,其味极佳。
【译文】
茶叶出产的地方以及优劣,根据陆羽品尝后,评比如下:
山南道各地中,峡州最好,襄州、荆州稍次,衡州又次,金州、梁州最次。
淮南道各地中,光州最好,义阳郡、舒州稍次,寿州又次,蕲州、黄州最次。
浙西地区各地中,湖州最好,常州稍次,宣州、杭州、睦州、歙州又次,润州、苏州最次。
剑南地区各地中,彭州最好,绵州、蜀州稍次,邛州又稍次,雅州、泸州则又比邛州次,眉州、汉州最次。
浙东地区各地中,越州最好,明州、婺州稍次,台州最次。
黔中地区产茶的主要是恩州、播州、费州、夷州,江南还有鄂州、袁州、吉州也产茶,岭南产茶地区有福州、建州、韶州、象州。这十一个产茶地的茶没有详细地研究过,但从以往品尝的味道看,也是很不错的。
注:
峡州:今湖北宜宾、宜昌、远安等地。
襄州:今湖北襄樊、襄阳、丹江口等地。
荆州:今湖北江陵县。
080.茶室审核(二)
千临涯开门见山地问:“小堀先生有跟你打电话么?”
“审核的事情么?说了。”那边,清水刹那说,“我后天回东京,你等我。”
听到她不客气的话语,千临涯倒感觉有些高兴。
“你在做什么?”他问。
“在镇压分家。”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电话那头的语气丝毫没有紧张感。
“千君!”不远处,菊池麻理手掌做喇叭状,朝这边喊着,“要吃冰淇淋吗?”
千临涯摆了摆手,但那声音已经传到电话里了。
“你又在做什么?”电话那头清水狐疑地问。
“我在市民泳池游泳。”他老实回答。
“和你妹妹?”
“还有其他几个人。”
“‘几个’?哼。”清水重复了一遍他的说辞,接着冷笑了一声,“我后天回来。”
“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
“再强调一遍。”
他不明白清水为什么要强调,但既然强调,肯定是有所用意,就好比她拿出了一个带锁的盒子,那么千临涯就一定要找到正确的钥匙,才能知道她的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我会把家里打扫干净以恭候您的大驾。”
“啧。”
结果清水非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嗯?怎么了?为什么发出这种声音,我好受伤!”千临涯叫起来。
电话那头的喧嚷声变小了,似乎是清水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含糊中带点娇弱的她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就不能想想嘛?”
“……你回来之前,我先整理一下需要审核的茶室资料?”
“不对。”
虽然清水刹那再次否定了,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似乎这种哑谜游戏,千临涯越是伤脑筋,她就越高兴。
说话间,菊池麻理跑了过来,举着两个甜筒,小步跑过来。
千临涯注视着她胸前的甜筒……背后的山脉,此时,山脉正因为麻理的步伐发生猛烈震颤。
“刚、刚才不懂千君是想要的意思还是不想要,我还是拿过来了……不行吗?”
千临涯放下手机,盯着麻理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接过她手里的甜筒说:“你买的我肯定要啊。”
“那就太好了。”
接过甜筒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点冰奶油在她胸前,菊池麻理原地打了个激灵。
“对不起,没事吧?”
麻理低头看着胸前,白色液体成股流下,快要顺着山梁淌进山谷沟里,赶紧用手掌筑了一道大坝,给拦住了。
他到处找纸巾,最后从泳裤口袋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递了过去。
“擦一下。”
“没事没事。”
她用纸巾擦拭着胸口,胸前的水球在擦拭中时不时凹陷下去。
千临涯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甜筒,发现尖端的一部分微微有些塌陷,看来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手上的这枚甜筒。
“没有选口味,这个味道……吃得惯吗?”
菊池麻理注视着他,一副他不吃就原地哭出来的样子。看来是没有想到刚才这东西被蹭到她胸前。
还是吃了吧。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大块奶油走。
他突然想到,如果间接接吻也算接吻(他一向对间接接吻嗤之以鼻,顶多算口水交换),那他现在的行为岂不算是间接舔胸?
菊池麻理小声说:“你在打电话吧?没事没事,不用理我,你忙就好。”
她转身离开后,千临涯再次举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我明天回来吧。”
“诶?不用镇压分家了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可能跟分家的对抗已经进入了紧要关头。
……
第二天,千临涯和菊池家母女打了招呼,跟她们说了要审核茶室的事情,并且随便找了个借口,表示之后的几个晚上就不回菊池家了,这让麻理相当沮丧。
虽然梦叶一脸怀疑,好歹她们没有产生跟过来的打算。千临涯回到公寓,给家里做了一顿卫生,中午躺在沙发睡觉时,清水刹那突然打开门回来了。
听到清水脱下的鞋子掉在玄关的声音,他晕晕乎乎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几乎下一秒,清水就爬到了沙发上,手脚并用爬到他怀里。
“樱……唔!嗯,啾,你回来了……唔——唔。”
他的嘴巴被彻底堵上了,清水脸上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刚睡醒的大脑也被这突然袭击彻底激活。
于是他开始反制,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一转身,把她按到了沙发上,自己也跟着躺下去。
此时东京的气温已经来到30度,因为是在家,他穿得很随意,上半身一个短袖,下半身一条短裤,而相较之下,清水就穿得正式许多,一身的职业女性打扮,腿上还裹着黑色的丝袜。
她把腿缠了上来,丝袜的触感传到腿上,粘了好一阵子,他才把她推开。
“怎么了,一回来就一言不发的亲我?”
“不行吗?”清水眯着眼睛问道。
“倒没有不行,但这样很容易粘上一整天,最后什么事都干不成。”
清水刹那躺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如小猫一般眯着眼说:“那就当我是明天回来的。”
“这不是自欺欺人……唔。”
话还没说完,清水就把他拉了下去。
结果一天下来,果真什么都没做。
到了晚上,千临涯突然觉得今天过得相当空虚,所以夜跑绕着皇居多跑了一圈,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晚上,他关好自己的房门。就像清水说的,“嘴唇姑且是可以的”,如果给门留了缝,能不能一直保持理智就很难说了。
……
茶室的审核,说白了,就是对茶道延伸出来的产品,进行品控把关。
每一个流派都像一家连锁店,流派的首脑需要做的,是保证自己派系始终有竞争力。
而不同流派的竞争,如果一旦陷入价格战、堆砌资金,很容易变成恶性竞争,所以地区性茶联每年都需要开展资格审核,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对经营不善的茶室进行指导,实在无法继续经营下去的茶室,则进行劝退。
这种审核一般是交叉进行、随机抽取,这次千临涯和清水两人组抽到的茶室,就是一家三斋流、一家速水流,还有一家清水流。
他们先去看了速水流的茶室。审核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这次检查,千临涯也算是开了眼界——原来天底下并不都是無待庵那样底蕴深厚的茶室,普普通通、各方面平凡的茶室,也是有的。
速水流的那家茶室,亭主是个中年的地中海大叔,茶室就是自己建造的。据说获得速水流印可后,先去开了茶屋,之后斥资建了茶室。目前茶室的收入仍然没有茶屋高,却让他能在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
仔细观摩了一下茶室,并且考较了一番亭主的茶道后,两人都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聊了一阵闲话,得知这位大叔的年收入(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千临涯有些咋舌。
当然,他的年收入,每年都要上缴很大一部分给速水流的宗主。如果他能自立门户,脱离流派,便可以免去交这笔费用,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支持他自立门户。
走出速水流的茶室,千临涯检查了一下导航,发现当前的位置,倒距离一位熟人有些邻近。
他心念一动,对清水道:“到中午了,给你推荐一家蛋包饭很好吃的店,如何?”
清水不置可否地说:“听你的。”
电车1站路后,下车就是真味茶屋。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小半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故地重游时,千临涯都有些感慨。
上一次掀开这里的茶汤门帘时,自己还在为生计发愁,随时准备豁出一切去搏前程,如今再临此处,身边站着半年前一无所知、如今分外亲密的人。
人生实在是难以预料。
进门后,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千临涯在店里左右张望,没有看到石田一桥的人影。
倒是身旁响起轻轻“诶”的声音。
千临涯看过去,发现一位系着围裙、头发烫卷的男店员,正打量着他。
千临涯指着他道:“我记得你叫……龙之介?”
“没错,我是龙之介,”那个店员鞠躬道,“您是千临涯老师?”
“真亏你还记得我啊。”
先前在石田的店里,他主持过一场临时茶会,随便邀请了几个人参加,其中就有这位店员。
“您是要吃饭,喝茶,还是,找老板?”那位颇有个性的店员问道。
“都要。”
“那我这就去叫老板来。”
两人在正厅里落座后,清水刹那邻着千临涯坐下,目光却紧紧盯着隔壁桌上的食物。
“怎么了?”千临涯问。
“没什么,”她回答道,“只是觉得这搭配,稍微有些怪。”
“没什么,还有更怪的。”
石田一桥过来的时候,看到千临涯,就马上伸出了手,和他紧紧握在了一起。
“千老师,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甚好甚好。”
石田一桥在他身旁坐下,帮他的茶杯倒了一杯茶,表情看上去非常凝重,连手都在抖。
“之前您做的大事,我都在关注,只恨不能帮到你,也不敢贸然跟你联系,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千临涯知道他在说仲夏茶会的事情,没想到他还在为这个苦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清水刹那不知道石田一桥是何许人,只是乖乖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人说话。石田一桥把目光挪向她,问道:“这位是……”
千临涯马上伸手介绍她道:“清水刹那,清水流的家元,茶道界最年轻的女性家元,我女朋友。”
清水刹那瞪了他一眼,脸“噌”地红了。
081.茶室审核(三)
“清水刹那,清水流的家元,茶道界最年轻的女性家元,我女朋友。”
清水刹那的脸染上潮红,瞪了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没有答应……”
千临涯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嘘,让我在老朋友面前装一下不行吗?”
石田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那个微笑的意思千临涯知道,是“我懂,我懂”的意思。
被不明不白地占了便宜,清水表面上露出生气的表情,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弯曲的眼睛,就如同狗狗翘起的尾巴,藏都藏不住。
“还没吃午饭吗?要吃点什么。”
“蛋包饭。”
“那个,”蛋包饭勾起了石田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打岔道,“我们厨房的那孩子,在蛋包饭以外开发出了新的料理,要不要尝尝?”
“什么?”
“炒面。”石田连营业性质的笑容,都显得有些落寞。
“……跟蛋包饭也没差啊。”
看来真味茶屋想要提高格调,依然任重道远。
不过他还是按照老板推荐的,分别点了一碗炒面和一碗蛋包饭,作为他和清水两人的午餐。
在等菜的时候,和石田不免聊起了生意经。
从这位逐渐步入中年的老板的疲态上看,他最近生意上并不顺。
“要是我是茶人就好了,”石田一桥落寞地说,“如果是中级茶人……不,哪怕只是初级……”
“消费者就这么看重老板的茶道水平吗?”千临涯问。
“不,是地区竞争的事,”石田一桥说,“那位平中敦,你还记得吧?”
千临涯回忆了一下,想起这人是之前野点茶会上的嘉宾之一,印象中只记得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他怎么了?”
“他最近升级成为雅士了,”石田一桥的表情看上去并不高兴,“因为有着这层茶人身份,他最近在分店选址上,又压了我一头,我的分店又没有开成。”
千临涯认真听了一会儿,才算搞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市区规划中,一个地区的茶屋数量是有限制的,不能像牛舌店那样扎堆营业,毕竟茶屋这东西和饭店不一样,一家如果生意红火,开在旁边的势必惨淡。
这就导致茶屋在拓张时,金钱不是唯一的衡量,还要靠资历、人脉。
在这些方面,拥有茶人身份的平中敦,自然比速成班出身的石田一桥要有利得多。
“那位池田一弘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升级成了低级茶人,成天耀武扬威的,”石田一桥抱怨道,“面对逐渐庞大的对手,我的茶屋还能经营多久,实在不好说……”
千临涯说:“我倒有个主意。”
清水刹那看了他一眼,说:“你想收徒弟?”
“你怎么知道?”
“猜就能猜到了。”清水刹那撇了撇嘴。
石田一桥抬起头,眼睛里闪烁起光亮。
“不行吗?”千临涯问。
“行倒是行,”清水刹那说,“但是你可不能直接把徒弟提拔成雅士啊。”
“为什么?我觉得石田君完全有那个能力。”
“茶联是会有考核的,”清水刹那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他们不会同意一个刚刚成为弟子的人,就去考雅士。”
“那需要多久?”
“至少3年以上。”
千临涯差点跳了起来:“为什么这么久?”
“因为一般人又不是我们,”清水刹那手放在胸前说,“我们是家元,才可以得到优待,无视年限资历的限制,可对于一般人来说,年限如同天堑。”
石田一桥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如果要3年以后才能提拔为雅士,那要再熬多少年,才能成为茶人?
何况,就算他熬成了茶人,他的那些竞争对手,不也在熬么?
石田一桥勉强笑着说:“不用考虑这些了,靠我自己的努力,也能把茶屋经营下去,实在不行,做小吃店也不错,至少蛋包饭评价一直很好……”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快听不到了。
千临涯知道,他说出这话是很难过的,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茶道,也很喜欢茶屋。
半个小时后,千临涯和清水刹那告别了石田一桥,走出真味茶屋,前往下一个审查地点。
之后他们便没再聊现实的话题,石田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和千临涯的相识。
他讲了自己怎么被极道给拉去鉴识茶具文玩的,又讲了如何推荐千临涯参加野点茶会,又讲了茶会上的勾心斗角,和千临涯如何大出风头。
这些事情对于他和千临涯两人来说,都是不会忘记的回忆,但清水刹那听得津津有味,居然听得入神,连面前的蛋包饭放到凉了都没发现。
两人走在街上,不知不觉间,清水的手伸到了千临涯的胳膊上,和他挽在了一起。柔软的躯体靠过来,让他身体一震。
“突然怎么了?”
清水刹那挽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想靠近你而已。”
“哦。”
千临涯昂首走在路上,感受着清水刹那的体温,手掌伸了伸,想搂住她的腰,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没有动手。
“我越来越觉得你和我很像了,经历上。”清水刹那说。
“你之前和分家的斗争历史,也挺惊心动魄的吧?”千临涯问。
“是挺跌宕起伏的,但最后还是把大人们玩得团团转。”清水冲他嫣然一笑。
千临涯心领神会,两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说在镇压分家,你们那边的分家,又开始闹事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清水刹那缓缓皱起了眉头,过了会儿,摇着头说:“不说这个。”
两人走上电车,下一个审查的目标,在距离这里5站路的地方。
两人踏入那个茶室时,虽然早早阅读了资料,对这里的情况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茶室的简陋吓了一跳。
这里是“村上不昧流”的家传茶室,茶室的主人是“村上不昧流”的家元村上光姬。
虽然说出来名号响当当的,但实际到这座简陋的茶室看一看,就知道,所谓的“村上不昧流”,即使是距离当时濒临破产的宗千家,也差得远了许多。
两人在围墙外看了茶室后,就到旁边的公寓,找到资料上说的房号,按响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女人过来,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谁?”
门里,那个女人阴沉地问道。
“你好,我是新宿茶联委托来进行茶室审查的,我是千临涯,这位是清水刹那。”千临涯一边说,一边投上了自己的拜帖。
门链很快被取下,房门被大大打开了。
“原来是你们,失礼了!”
光线照过来,千临涯才看到,眼前这位女性,跟最初印象不同,是个头发蓬乱、身穿随意居家服的普通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像个无业宅家的大学毕业生。
女人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招呼两人进屋。两人踏入凌乱的门厅,那个叫做村上光姬的女人腼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连连欠身道歉。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平时都没怎么打扫……我忘了今天你们要过来了……看你们很年轻的样子,应该能理解吧?毕竟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不用打扫卫生。”
千临涯扫视整个房间,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居室普通公寓,一眼看就知道是租的,厨房就是那么一个窄窄的开放式厨房,洗碗池里堆满了脏碟子,橱柜上摆满了吃过的外卖塑料袋。
房间内倒不算太糟糕,只是书籍和衣物被随手丢在地上,走过去的时候,还要踮着脚注意不要踩到。
看着屋内的场景,清水刹那皱了皱鼻子,不客气地拍着千临涯的后背说:“基本的卫生还是要做一下的吧?别看这是个男生,他做卫生都挺干净彻底的。”
千临涯回头白了她一眼,这家伙,到别人家倒是如此不客气。
“不过我也觉得卫生要做一做,不然容易生病,鼻炎啊什么的,别看她这副大小姐模样,做起家务来也是一尘不染相当利落。”
穿着宽大T恤显得特别臃肿的村上光姬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问:“你们,住一起?”
“不是。”
“没有。”
两人同时抬步去看房间里其他的地方,但很快发现没什么好看的,最后一起在村上光姬扫出来的沙发上坐下了。
村上光姬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也做好了被褫夺头衔的准备了,这次……”
“褫夺头衔?”
千临涯听到这个,反应有些强烈,这个词让他想起之前的某些回忆,引发了应激反应。他端起茶杯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褫夺头衔是哪里话?你不打算做茶道了么?”千临涯喝完茶问道。
村上光姬一副自暴自弃地模样说:“你们应该也看到我家的茶室了吧?都成了那样了,我也没脸再当村上不昧流的家元了,我对不起爸爸……”
“你慢点说,说详细点。”这回是清水刹那出声说道。
村上光姬抬脸,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眉头皱了起来。
“你们……和以前来审查的人不一样啊。”她这句话带点关西风味了。
“以前是怎样的?”
“以前都是想办法让我放弃来着。”村上光姬说,“怎么感觉你们倒是想帮我来着?”
千临涯和清水刹那对视一眼,然后望向了她。
“咳咳,”千临涯先发话了,“其实,3个月前,我也面临被褫夺头衔的局面。”
清水刹那说:“我在半年前,差点让整个流派四分五裂。”
“但是现在,我们已然巍巍屹立在茶道界,成了堂堂双璧。”
“这说法太夸张了。”清水刹那皱眉。
村上光姬愣愣地听着他们讲夫妻相声,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如果能帮我的话,我是很高兴啦,但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帮不到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千临涯说。
村上光姬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你们听了可别吓到了,我之前欠了好多债。”
“嗯,有200万么?”千临涯问。
“800万。”村上光姬的脸垮下来,“我老娘打牌被骗了,欠了好800万,我已经还了700多万了,还是欠钱。”
她已经完全变成关西腔了。
千临涯和清水听着她用关西腔,讲完了村上家的衰落史——简而言之,村上不昧流是村上光姬的父亲创立的流派,但她父亲早死,母亲陷入赌博被骗钱跑路了,她则被极道逼债,变卖了几乎全部家产。
经过她的努力打工,欠下的钱终于慢慢还清,可随之而来的是,家里的茶室因为无人打理,日渐凋敝,最后已经彻底成了她的一个念想。
按照规矩,这样长期不营业的茶道流派,早该除名了,前几年,是她靠决心感动了来审核的人,才一直被拖到了现在。
而到了今年她感觉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开始考虑卖掉茶室。
卖掉茶室,她就失去了继续身为家元的资格,就等于彻底放弃村上不昧流了。
作为村上不昧流的第二代传人来说,当然是不愿意毁掉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但她每天还债压力实在太大,这让她不得不产生放弃的念头。
“所以,归根结底,是需要一笔应急的钱。”清水刹那说。
“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钱。”千临涯接着道,“不光要支撑光姬的日常生活开销,还需要重新修缮茶室,重启茶室营业。”
清水刹那说:“她还需要重新学习茶道,让自己能够达到茶人的水准。”
两人这样一来二去分析下来,村上光姬听得眼睛发直,最后喃喃道:“太难了。”
清水刹那翘起腿,手指在胳膊上敲打着。
一向觉得智慧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她,在村上光姬的问题面前,也犯了难。
清水刹那转过视线,看着千临涯的侧脸,心中暗暗想道:如果是这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呢?
不,他已经遇到过了。
如果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说:“那就努力练习茶道、把茶道掌握到无人能及的地步,然后通过茶道赢得一切咯?”
想到这里,清水刹那的脸颊微微发红。
她曾经有过最困难的时刻,和目前村上光姬的困难一样困难的时刻。
在那个时候,她最憧憬的、最希望的,恐怕就是身边有一个千临涯这样的人吧。
就在三人进入共同沉默的时候,千临涯说话了:
“我一向认为,跳脱的想象力和深刻的智慧,可以解决世界上一切难题。”
清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是长久的相处产生的信任感,才能凝结出的笑容:“这么说,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咯?”
千临涯用手比了个手枪对准她:“答对了。”
村上光姬茫然地看着千临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石田君吗?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有对象吗?”
“没有啊?女朋友没有,喜欢的女生也没……也已经嫁人了,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要老婆不要?”
082.重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难以相信!”
清水刹那走在路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每一步都照着踏破地砖去走的。
千临涯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难以相信,你所谓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让他们两个结婚!”清水刹那愤愤道。
千临涯摊开双手:“我不懂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两个人,一个人为没有茶道身份发愁,一个人为没有钱和茶道技术发愁,两个人刚好互补,结婚是各取所需而已。”
“结婚不该是这样的才对!结婚的两个人明明应该……应该……”
她停了下来,千临涯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真是想不到呐。”千临涯说。
“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樱居然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清水刹那抿着嘴,转过头瞪着他说:“我不是纯情,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样简单解决问题就好,那之前我的努力到底算些什么?”
千临涯陷入沉默。
他有点理解了,或许清水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生气,她是将自己代入了村上光姬。
确实,追求清水刹那的人那么多,三井家的那些公子哥就是个例子,只要她随便找个什么人把自己许配出去,她之前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今天就到这里吧,”千临涯伸了个懒腰,“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清水刹那和千临涯始终隔着一拳的距离,也没有再和他说话。
……
回到公寓后,清水刹那很快钻进自己房间关上门了。千临涯在客厅里坐下来。
环顾四周,自己的东西和她的东西都不分彼此的杂放在一起,早就违背了当初两个人的约定。
只看这个客厅,如果不说,谁都不会认为这里是合租房,而是正常家庭的住房吧?
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休息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到厨房准备食材。
洗菜,烧水,煮饭,刚刚把料理前奏准备好,穿着睡衣的清水刹那走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千临涯看着她,晃了晃手里的萝卜:“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在用我的厨房?”
“以前是不会做饭,才把这件事丢给你,现在既然会做了,趁晚饭的机会练习一下,不是也挺好吗?”
清水刹那撇了撇嘴,似乎是用来掩饰笑意,她穿着拖鞋,慢慢走到橱柜前,看千临涯处理食材。
“你打算做什么?”
“土豆炖肉,清炒时蔬。”
手支在橱柜上看了会儿,清水也走进厨房,站在千临涯旁边,用身体把他挤到一边。
“看来手艺还完全不行呢,这次还是我来吧。”
千临涯和她抢夺着不锈钢碗,分毫不让地说:“我的料理水平明明已经比你高了。”
“你这种嚣张的气焰,我更应该露一手给你压一压了。”
“你的傲慢倒是应该让我亲手来打碎!”
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争了十八秒钟,千临涯才因为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
清水手脚麻利地处理着食材,千临涯干脆站在旁边看着。
他发现,她以前即使是在家中,也保持着外出的穿衣风格,身上每个地方都无懈可击,除了现在。
现在她白色长发头发只用头绳简单扎成马尾,穿着朴素到有些土气的鹅黄色睡衣,蓬松的短袖,宽大的睡衣,透过棉质的轻薄睡衣面料,几乎能看到她皮肤的颜色。
下半身穿着极短的短裤,随着她的动作,短裤随着胯部一起摆动起来,扭动的身躯,每一条曲线都洋溢着青春活力。
趁着她在工作,千临涯抱着双臂说:“我之所以介绍那两个人结婚,是因为,我确信石田是个好男人,村上也不像是坏女人。”
“嗯。”清水不置可否。
“而且好像两人性格也会合得来的样子。”
“哼。”
“如果两个人交往起来,真的发现合适,岂不是美事一桩?”
清水用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挽过鬓角的头发,低头继续处理食材:“那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没错,确实是我的一厢情愿,但你不能说,那两个人绝无可能真心相爱。”
清水刹那语气缓和了一点,说:“嘛,我刚才也反思了一下,不应该发脾气的。”
“嗯?”千临涯有些诧异。
“仔细想想,你不就是当了一回媒人么?两个人都没有对象,也许正需要介绍一下呢,即使不出于你功利化的想法,光看结果,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嗯??”千临涯一副见鬼的模样。
“……总而言之,之前是我有些敏感了……话说,你这么诧异做什么?”
千临涯深吸一口气,说:“你居然会为这件事向我道歉?”
“你居然是为了这个吃惊吗?”清水刹那的语气再度变得生硬起来,但过了会儿,又“噗嗤”一笑。
“在你心里,我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吗?”
“我是觉得,你之前的那点脾气,还不值得你这么骄傲的人道歉。不过,我错了,你的胸怀,和你的容貌一样让人舒服。”
清水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她把萝卜摆到砧板上,用厨刀切掉带叶子的那一头,接着用平刀切开。
千临涯再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走上前,站到她身后,左手按在她按住萝卜的左手上,右手则握住她拿厨刀的右手。
“喂,你、你干什么?”
因为突然靠得太近,清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如果说你的厨艺还有提高的地方,那就是刀工了,来,让我教你正确的握刀姿势。”
呼吸从清水刹那的耳根后面穿过,撩动她的发丝。她的身躯开始发软,手都快捏不稳刀了。
“快、快离开,你这是骚扰……”
清水弓着背,努力让他远离自己,但臀部却因此蹭到了硬硬的东西,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抹红霞。
“别乱动,小心刀划到手哦!”千临涯依然无赖地不放手。
清水刹那真是个奇妙的女生。当她主动时,攻势连自己都招架不住,可一旦自己开始主动,她就如弱柳一吹就动。
何等攻高防低的玻璃大炮。
不过这一点,他也觉得挺可爱。
他的下巴越过清水的肩头,看着砧板上无辜的萝卜,在清水耳边说:“这个萝卜挺可爱的不是吗?”
“关人家萝卜什么事,不要扯开话题。你这么无赖,我都开始担心该不该继续和你同居下去了。”
“同居……”
“不许对这些用词方面的细节纠缠不休!”
两人同时偏过头看着对方,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几秒。
然后开始接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啷!”一声响起,千临涯连忙睁开眼时,才看到厨刀掉到了自己脚边,刀尖里脚指头就差那么几厘米。
“喂喂,这也太危险了,以后别拿着这种利器接吻了……”
他松开搂着清水的手,准备去捡地上的厨刀,于是她得以脱身,转过身来后,两只手掌夹住他的脸,把他的头强行掰过来,然后用力吻了上去。
在两片薄薄嘴唇的侵扰下,过了一会儿,千临涯也不得不放弃了去捡厨刀,双手搂上了清水纤细的腰肢。
“临涯……”
“樱。”
少女的手心放在自己男朋友胸前,时而攥紧,时而松开。
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刻,这样的幸福,如同梦幻一样,幸福过头了,幸福到有些不真实。
她的手从他身后绕过去,抱得更紧了。
就在她更用力抱紧的时候,突然感觉大腿根部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咯了一下。
“呼。”
清水刹那脱离千临涯的双唇,瞪了他一眼,手灵活地伸进他的裤子口袋,在里面掏了掏,然后……
掏出来一个钥匙串。
“下次抱我之前,不要在口袋里放硬东西。”
“记住了。”他老实巴交地点头,把另一个口袋里的钱包也掏了出来。
“你不要以为摆出这副老实表情,就能让我忘了刚才是谁骚扰我的。”
千临涯的表情看上去更无辜了。
清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提着他的钥匙串放在自己眼前,打量了一阵。
“这是什么?”
她抬起头,把钥匙串在千临涯眼前晃了晃。
他的钥匙串非常单纯,上面只有一把钥匙,一个钥匙环,以及一枚套在钥匙环里的铁指环。
“哦,这个啊。”千临涯把她手里的钥匙串接了过来,然后放到屁股后头的兜里了。
清水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好像没有下文了。
“答案呢?”
“是钥匙。”
“我是问钥匙上面挂着的戒指。”
“是戒指。”千临涯老实回答。
清水狐疑地看了他一阵。虽然她只是随口一问,但总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可疑。
那枚戒指看上去只是便宜货,在路边打折商店随便买到的那种,既没有镶嵌钻石,也没有使用贵重金属,所以才这么随便挂在了钥匙串上。
可是这样一枚戒指,如果只是玩具,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呢?如果不是玩具,为什么又不戴在手上呢?
“哇,正事忘了做,赶紧做饭做饭……”
千临涯捡起厨刀去清洗去了,清水刹那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决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
除了做饭时的骚扰,其他时候,千临涯很规矩,规矩得让人产生“他是一条偶尔淘气的狗狗”这样的错觉。
更衣时、洗澡时,清水刹那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被破门而入,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
千临涯也早已换好衣服,执行雷打不动地夜跑锻炼。等他回到家,清水早就回房间了。
在黑灯瞎火之中,他用口杯接了慢慢一杯水,大口补充水分,然后开始缓慢地做着拉伸。
等到差不多了,他才进浴室,准备开始洗澡。
把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珍重地放在洗衣机上最显眼的位置,才推门进浴室淋浴。
擦干身上水分出来后,又把钥匙扣珍重地挂在床头,第二天早晨起来,一醒来就可以伸手取到的地方。
他把自己安逸地放进被窝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晚安。”他对自己说。
钥匙串上的指环无言,如同三个月前,它被买回来的那时候一样。
这是一枚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戒指,因为习惯了所以戴在身上。
最初买回来的时候是一对,另外的那只,现在应该在地球背面。
两只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重新汇合的一天,也许某一天,其中的某一只掉到了海里、下水道,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那么这对戒指,就再也无法重新相逢了。
成对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分开,重逢并不是一件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千临涯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冰冰凉凉的躯体,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面。
083.是一起睡,不是睡你
深沉的黑暗里,那具躯体像一条鱼,沿着自己崎岖的腿部和嶙峋的腹部,一路盘绕上来,沿途留下冰冰凉凉的触感。
“是樱吗?”他想这么问。
能够进入他房间的,也只有清水刹那,可偏偏这个时候,他遭遇了梦魇,身体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那个身体幽幽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然后侧卧在他身边,一副要在那里安家的架势。
果冻一样的肌肤紧贴着,千临涯很快就起了反应,小临涯铁柱一般站了起来。
最黑暗的是黑夜,比窗外黑夜更黑暗的是房间,比房间更黑暗的是被窝里面。被窝里面形成了一道黑暗的旋涡,将他紧紧吸附其上,动弹不得。
他没办法转头,没办法睁眼,能感觉到的只有一只缓缓探到胸前的小手,触感如同缎子似的手,温柔地轻抚,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想抓住那只不规矩的手,也想翻身确认到底是谁,可是全身上下,除了跃跃欲试的小临涯是自由的,其他的身体部位,每一寸肌肉都不受控制。
小临涯倔强地弹跳起来,摇头晃脑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一切束缚自由的事物,道德观或者内裤什么的,因为挣扎得过于猛烈,内裤的线头被扯得“咔咔”响。
“受不了了吗?”
耳边,传来女生的声音。
那声音满是幻惑感,有几分像清水,又有几分像琉璃子。
不过他确定应该是清水,因为琉璃子不可能在这里。
“原来如此。”
他没有说话,但那个女生好似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自顾自得到了答案。
她柔软的手如剥开鸡蛋壳一样,把他剥开。然后移动身体,黑色的影子把窗外月光挡住,他听到一声轻吟——对方腰沉了下去。
奇怪的是,明明被坐在身上,却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
千临涯脖子“咔”地一响,好像被钥匙解锁,浑身关节全部解放。
同时感觉自己变成了水龙头,身体颤抖着,重要的东西滑了出来。
“啪!”
身体能动后,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伸出手去抓住身旁那个躯体,却捞了个空。
掀开被子,床上除了自己,什么人都没有。
他心情复杂地从床上爬起来,肌肉酸胀,头疼得厉害。
真是一场害人不浅的清明梦。
他下床,从衣柜里掏出一条崭新的内裤换上,悄悄打开房门,光着身子光着脚,盯着黑灯瞎火走到洗手间,在洗手池把旧内裤清洗了一翻。
一切打理干净,确认没有残留后,再到阳台,把内裤挂起来。
夜风吹动下,内裤飘扬起来,像一道旗帜。
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东京已经进入炎热的时候,晚上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也并不觉得冷。
即使已经凌晨,此时的东京街头依然车水马龙,车灯将道路染成金黄。千临涯双眼发直,头疼,胸闷,心里空落落的,过了会儿,他转身回屋。
躺下来后他发现——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眼前的黑暗中,总是自然而然浮现出刚才那个神秘少女,浮现出缎子般的手和果冻般的肌肤,身体变得滚烫。
尝试了十次重新入睡失败后,他干脆站起来,走出房间,推开清水的房门。
“吱呀——”房门发出叹息。深夜睡不着的好像不止他一个,一只脑袋钻出被窝,冲着他这边,发出警惕的声音:
“谁?”
“我。”
“你想干什么?”
“你。”
“???!”
千临涯钻进被子,在清水旁边侧卧了下来,手撑在枕头上,眼睛直视着她。
清水刹那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也能被看出脸红了,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的边边角角,害怕地打量着他,身体紧绷得像个刚被捉到的兔子。
千临涯说:“刚才只是故意吓你的,我实际上只是想要和你一起睡觉而已。”
“……吓死了,原来如此……等等,你后面这句话,比刚才的话更加吓人好不好!?”
千临涯放松身体躺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女生的被窝带着香气,顿时充满安心感。
闭上眼,那个少女的幻觉再也不会蹦出来扰乱睡眠了,因为那个少女现在就在旁边。
“喂喂!不要就这么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啊!”
“就算是为了帮助我睡觉,樱,少说两句吧……”
“我又不是褪黑素!”清水刹那用拳头摇撼着他的肩膀,却如同蚍蜉撼树。
千临涯翻了个身,把她搂在怀里,说:“放心,是和你睡觉,不是睡你,我现在是贤者状态,想法很单纯,困得不行……zzz……”
清水刚被抱住的那一瞬间,头皮过电一样麻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开。
“你的想法再单纯,但因为你的存在,我的想法就单纯不了了啊!快走开!”
“zzz……就在这里睡了。”
“绝对……不行……快走开!”
用力半天,都没能推动他的身体,自己倒是快被反作用力给撇出床外了。
千临涯一点都没感觉不舒服,像是被猫猫的肉爪踩过一样,舒坦地很,过了会儿,真的进入了梦乡。
清水也在中途放弃了,不过出于报复,把千临涯身上的被子全部卷了过去,裹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自己躲到了床的角落里睡去。
到了半夜,被闷得满头是汗的清水刹那醒了过来,思考了一会儿,半条被子被扔在了千临涯的肚皮上。
又过了会儿,伟大的少女从床的边边角角,重新光复她的床的中心位置。
又过了会儿,一条腿压住了千临涯的腿,一只胳膊则压在他胸前。
千临涯终于被惊醒了,把压住自己心脏的手轻轻挪开,放到一边,然后自然而然地用手掌和之十指扣住。
……
第二天千临涯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清水骑在他身上,手里抱着一只枕头,眼神森冷有杀意:“你是想被枕头闷死,还是切腹谢罪?”
“我只想再睡一会儿。”
安心地闭上眼,过了会儿,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再次睁开眼:“刹那酱?”
看着少女碧蓝色的眼睛,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就走。”他从床上爬起来,马上又被身后的清水给压了下去。
“切腹谢罪!为你夜袭的事情切腹谢罪!”
少女一边说,一边坐在他屁股上,甩动手里的枕头,捶打这他的后脑。
“我觉得罪不至死……”
“知道我早上睁开眼,看到你是什么心情吗?”
“喜悦?”
“答错了!是以为我失身了!你果然罪该万死!”
千临涯抱住自己的后脑,等少女发泄了整整5分钟,她才因为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坐倒在一边。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就贸贸然做这种危险举动?要是真的搞出事情来怎么办?!”
千临涯不吭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少女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千临涯,心中冒出了荒诞的想法:这家伙不会真的被我打死了吧?
她用光着的脚丫推了推他的身体,他的头顿时歪在一边,鼻子里发出安逸的声音:
“zzz……”
“你居然还睡得着!”
少女又开始了枕头攻击,但是千临涯实在太困了。
顶着鹅毛枕头的狂风骤雨,他伸手拿起清水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时间:早上5点半。
“……我有一个建议,要不然,再睡2个小时回笼觉,等醒了之后您再出气?”
清水刹那顿时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过了会儿,看对方实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呼呼地背转身,躺到一边去了。
她要换樱小姐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等他再次睁开眼,床上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衣物,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在别人的床上。
拖着脚步离开房间,在走廊往客厅忘了一眼,看到了身穿围裙,手里拿着勺子,正在品尝味增汤咸淡的清水。
“早。”
“早。”
千临涯抠了抠后脑,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迷离。
“我有个建议,”清水刹那一副居家人妻的温和表情,“要不我们先把衣服穿上?看到你肆意暴露自己卑劣的身体,让我生理不适。”
这家伙毒舌属性又出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他正准备回自己房间,马上又被清水叫住了。
“你的衣服已经收好了,放在我的房间。”
他退回去看了一眼,床脚,果然整整齐齐叠放着自己的干净衣服,刚才起来的时候没有发现。
他微微一笑,换上了衣服。
清水给他准备的搭配,除了感觉不是自己的风格,有些过于东京帅哥的感觉,其他一切都好。
吃过早饭后,他和清水出门,继续进行昨日未完成的茶室审查工作。
今天审查的对象,就是最后的了,是一位清水流的弟子,茶室开在地段相当热闹的位置,这里拥有一个令人咋舌的地价。
这座茶室的规格,也比昨天看到的茶室都要高出太多,生意也相应地非常好,观察进出的客人,都衣履光鲜的模样,看上去就知道社会地位不凡。
他们和那位茶室的女主人电话联系上了,对方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让他们等到午后再见面。
虽然也说不上态度差,但和昨天受到的待遇相比,两人还是觉得收到了冷落。
两人在商城里打发时间到午后,然后如约回到茶室,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妆容素雅的和服美女。
她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皮肤保养得很好,所以没什么皱纹,穿着和服不大能看出真实身材,但腰肢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很柔软。
“十分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位和服美女伸出手,往茶室里引去,“我准备了一间雅室,两位请跟我来吧。”
千临涯对她的表面客套不感冒。如果真的觉得抱歉,那就不必现在再见面,不过也说不了什么,两人跟在后面走去。
等坐定后,那女人开始给两人点茶,手法娴熟漂亮,一看就是经过训练。
因为清水流的点茶法,千临涯没有见过,所以看的时候没有感触,倒是注意到,清水刹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是清水流的小野幸子对吧?”茶碗被推过来的时候,清水刹那开口了,“我之前没有听说过你,请问你师承何人门下?”
那位姓小野的和服美女先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给千临涯也点好茶汤后,才开口说道:“我的师承比较复杂,如果是授业恩师,应该算是清水道闲吧。”
清水刹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哪个清水道闲?”
千临涯心中微微一凸,再次侧目看向清水刹那。
才发现,她此时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084.再见,樱小姐
“喂,清水。”
千临涯拉住她的手,发现她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对面的小野幸子疑惑地歪头。
“你印可上面的师尊名字,是清水道寂,但是,你的手法和他完全不一致。”清水刹那说,她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小野幸子点头说:“所以我说过,我的师尊另有其人,因为我和道寂师傅认识,所以他……”
“所以你说的清水道闲,是上一任清水道闲吗?”清水刹那终于鼓起勇气问。
小野幸子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上浮现出温柔的表情:“在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位清水道闲。”
千临涯已经意识到了真相了。
虽然距离他的系统任务完成,仅剩一步之遥,但他隐隐中还是感觉,不该揭穿真相才好。
可是清水刹那已经自发行动了起来。
“那么我就直说了,”清水刹那挺起胸膛说,“你和那位你心目中的清水道闲,是情人关系,对不对?”
小野幸子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接着,眉眼又低垂下来:“应该说,曾是情人关系。”
【特别任务:寻人,已完成!】
“在突然想起某件事的某一天,少女决定回溯痛苦根源,找到那个人。”
任务目标:帮助清水刹那找到她要找的人。
获得任务奖励:急救药*1(无论多么重的伤势,即使半只脚踏进地府,也能起死回生的超好用的急救药);桥姬*1(年份约在360年前);1000万円。
千临涯的眼前马上弹出了这条消息。
本来已经放弃了的任务,居然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成功达成了。
清水刹那站了起来。
“你心目中那位唯一的清水道闲,已经卸任了,再也和清水家没有关系,他的本姓是田村,以后以这个名字称呼他。”
说完,她补充道:“清水道闲,有且仅有一位,那就是你面前的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但我必须坦白,我就是你曾经的情人的女儿。”她把手放在胸前,自我介绍一般认真地说,“现在,承袭‘清水道闲’这个名号的人,是我。”
清水刹那的情绪难得地激动起来,坐在一旁的千临涯都不由得有些担心。
但是面对着她的那个女人,只是静静听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情绪波动,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的表情,像个无辜被霸凌的中学生,对自己为什么会被指责一无所知,这么一来,好像是情绪逐渐激动起来的清水刹那有错。
“那个人丢掉身上的所有责任之后,这个名号也自动被他舍弃了,从今后,‘清水道闲’这个名字,和他再也没有关系,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只有我一个,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记住了这一点,然后呢?”那位女子歪着头,表情看不出什么,像是单纯好奇一般问道。
清水刹那努力抚平自己的情绪波动:“你完全比不上我的母亲,不仅是容貌上,还是点茶水平上。”
千临涯看着身旁的她,此时他知道,她已经完全乱了。
“你的衣品,还有茶室的装点品味,都暴露出你的浅薄,你就像一张浮于水面的华丽的皮,看似高贵美貌,实际上背后空无一物,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那人会放弃拥有的一切,选择和你一起走。”
那个女人眨了眨眼,面对清水直白的羞辱,如同老僧一般波澜不惊,听完后,居然忍俊不禁一笑,耸了耸肩,说:
“我也觉得,既可笑又愚痴。可是,这就是爱,不是吗?”
她嘴里的“爱”这个字,终于让清水刹那崩溃了。
温柔的母亲,优秀的自己,家元的荣耀,幸福的家庭……这些所有,加在一起,居然比不上对这个莫名其妙女人的“爱”。
她无法承认那是爱,也无法理解那种爱,她不能接受那个男人即使最讨厌,对这个陌生女人的爱却比不上身为女儿应得的父爱。
母亲疯掉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分家逼迫的时候也没有闹,但在此刻,“爱”这个字,如同一柄利剑穿透了清水刹那,穿透了她花了1年时间,努力编织出来的完美外壳。
“刹那!”
千临涯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了清水刹那。
茶碗翻倒,茶水流了出来。
如果他不阻止她,下一秒,她的脚就会踹到那个女人脸上。
“不能动粗,冷静,冷静下来!”千临涯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
小野幸子脸上带着一丝冷漠且嘲讽的微笑,从衣带里掏出茶巾,擦拭着榻榻米上洒落的茶水,面对面前快要控制不住的清水,不闪不避,甚至巴不得挨对方一下。
清水刹那早已无声中泪流满面,千临涯把她扶到墙边坐下,用手帕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喂,清水,你冷静一点。”
他拨开清水失神的眼睑,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分辨樱和刹那的能力。
“喂,你现在是樱,还是刹那?”
“我是……”
清水刹那如同小孩一样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和第一次见到千临涯那时一样。
小野幸子在他们身后悠悠发了话,说:“我最初和道闲见面时,他意气风发,潇洒至极,虽然后来我知道他性格深处,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朽烂不堪了,但我当时还是心动了。”
“最重要的是,他当时孤身一人,在东京四处游学,一点也不像是有家室的人,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和他从相识到……”
“闭嘴!”
千临涯转头望过去,接触到他的眼神后,那个女人不说话了。
他回过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清水。
她精神上受到的冲击过度了。
见到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并不是她冲击过度的原因。
她内心深处,恐怕早已和她的母亲一样,有些东西倒塌之后,就再也没有立起来过。
会分裂出双重人格,就是证明。
千临涯站起来,对小野幸子说:“爱啊或者什么的,我是不懂,不过在我看来,你就是小三上位而已,能够获得现在的生活,靠的只是男人吧?”
小野幸子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就算是又如何’。我问你,你当做情人的那个男人,也离你而去了吧?”
“他是不是因为爱跟你私奔的我不太清楚,但他也像离开自己妻女一样,离你而去了,你不仅会失去那个男人,你接下来还会失去从他那里窃取来的一切。”
“我就直说了,作为宗千家的家元,接下来,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夺走你现在的一切,让你的生活变得不幸。”
“而清水刹那,被你和那个男人伤害的她,被夺走了爱的她,现在仍然有人爱他,那个人就是我。”
他从地上扶起清水,清水刹那的头软软靠在他肩上。
“茶室审查告一段落,结果,之后再见分晓吧。”
他拉着清水离开,清水的脚步挪动,却没有站稳在大地上的力气,他干脆俯身捡起她的鞋子,把她抱起来,径直走出茶室。
走出茶室,人们纷纷侧目昂然抱着清水的他,大步越过街道。
……
清水刹那慢慢恢复了神智。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倚靠在千临涯身上,如同孩子一般。回到家后,又被他抱到床上,此时才慢慢睁开眼。
千临涯发现,她的眼睛依然明澈,却既不像红宝石那般具有侵略性,又不想湛蓝色的海洋那般温和。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杂糅的光芒。
“樱?刹那?你是哪一个?”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摇头。
千临涯耐心地等着她。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我以前一直在逃避,逃避身为出轨者女儿的这件事,逃避突然成为家元的这件事,逃避需要承受很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的事。”
“从今天起,我不应该再逃避了,不应该再把那些事丢给母亲、丢给同伴,或者是丢给不是我的我自己。从今天起,我必须切切实实地成为我自己。”
千临涯直起身子,然后慢慢蹲到地上。
“那你……你对我怎么看?”
清水刹那偏过头,直视着他的目光,眼神闪动了一下,看上去变得温柔了许多:
“谢谢你。”
他其实并不想听到这个。
他想问、也应该问的是——樱小姐呢?
樱小姐,在清水刹那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突然出现,天才少女般学会了清水流茶道的一切,拳打分家,脚踢其他流派,最终承袭家元之位。
会做菜,成绩很好,体育万能,计谋多到有些腹黑,比那个单纯的呃清水刹那成熟不知道多少。
那是清水刹那为自己打造的完全体无敌机甲,是人类中的超人。
他想问关于那个樱小姐的事。那个获得直呼自己名字的樱,那个答应做自己女朋友的樱小姐还在吗?还在这具身体里吗?
或者说,她是切实存在的吗?
所以,综上所述,能够迎刃而解他一切疑问的正确提问方式,应该是:“你爱我吗?”
不过,在他问出口之前,这个问题就被他憋了回去。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问过樱这个问题。
而且以后,也未必能得到她的答案。
085.纵被春风吹作雪
tulpa,或者说,幻想朋友,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一种精神体,一种有自我意识,会自主思考的精神体。
这是一种心理现象。如果稍微严厉一点,或许可以把它叫做“解离型人格障碍”。
不过,这种心理现象广泛发生于14岁以下的儿童身上,随着年龄增长会自动消失,如果泛泛将之视为心理障碍进行治疗,恐怕会吃力不讨好。
樱从来都知道tulpa是什么,她甚至知道该如何锻炼“幻想朋友”,让它变得更强大,变得更加具有独特的自我意识,如何使用精神食粮去喂养它。
因为她自己就是清水刹那的“幻想朋友”。
她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清水刹那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她只记得,樱和刹那的友谊,从她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是setsu、setsu、setsura(刹辣)……”她说,“你是Sakura(樱)。”
“是Setsuna。”她温柔提醒。
“Setsuna好难念……”
刹那沮丧地鼓起了脸。
相对而言,Sakura就好念多了。
“要是我叫Sakura就好了。”刹那想。
她只是想想而已,因为Sakura这个好听的名字,已经属于Sakura了。
可是即使只是想想,Sakura也发觉了,她微笑着说:“我觉得,Setsuna才是最好听的名字。”
刹那去抱樱,却抱了个空。
4岁时的刹那,由于初任家元的道闲斋需要四处应酬,空旷的房间里经常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别人眼里,她是个经常自己拥抱自己的孩子。
在刹那6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开始把清水家的茶道教授给她的。
刹那对于茶道的接受能力,只能用“十分令父亲失望”来形容。
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正坐那么久,也不懂那些多余的动作有什么意义。她其实是个聪慧的孩子,但是学习茶道并不需要那么聪慧,相反,耿直愚鲁的人,学起茶道来反而更有自己的优势。
刹那不喜欢茶道。
“刹那不懂的话,那交给我来吧,我来替你学习茶道,”樱说,“刹那做好其他事情就好,讨厌的事情就交给我。”
“讨厌的事情交给樱”,这个习惯可能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的。
不擅长的功课让Sakura做,不喜欢吃的蔬菜让Sakura吃……她学会了让Sakura进入自己的身体,沉眠一段时间后,Sakura就会把一切都做得妥妥帖帖。
因为她信任Sakura。
Sakura不用上学,因为Sakura什么都懂。
Setsuna上学的时候,Sakura会在家里看书。
Sakura什么都做得更好。
“对我最好的人是妈妈,辛苦工作的人是爸爸,最喜欢的人是Sakura。”她在作业本上写道。
“这样写,爸爸妈妈会伤心地哦。”樱背着手,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Sakura是谁?”妈妈在一旁好奇地问。
Sakura是每天晚上,都会和刹那说晚安的人。
但是刹那从来没有把樱介绍给其他人,樱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上小学了,围在她身边的人多了起来,Sakura陪伴她的时间更少了。
她从小就拥有极富吸引力的相貌,这种相貌不仅对大人,对于同龄的小朋友来说,也会产生自然而然的亲近感,这让刹那很容易交朋友,她交了很多朋友。
她的朋友很多,但是没有一个能够取代樱。她有时会尝试摆脱那些人,去寻找和樱独处的机会。
可是当她这样做的时候,父亲、母亲还有老师都会担心,担心她和朋友相处不好。
可是樱不在乎。
就算一整天樱都没有出现,在夜间入睡时,樱也一定会对她说:“晚安。”
樱对刹那说“晚安”的时候,就代表这一天结束了。
一天终结,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樱依然会在她身边,循环着不变的每一日。
樱从很早很早时就知道,没有朋友的小孩会给自己制造幻想朋友。
等到小孩长大了,有了真正的朋友,幻想朋友就会消失。
那么多小孩都有幻想朋友,可是,拥有幻想朋友的大人却没有一个。
在小孩变成大人的过程中,幻想朋友何去何从,是稍微动脑筋思考一下就能明白的事。
樱很早就开始考虑自己消失后的事情,她把这些事对刹那说过后,刹那着急得哭出来了。
那一天,爸爸和妈妈不知所措地围在哭得昏天黑地的刹那身边,完全没有头绪她为何会哭——那时,樱只是站在旁边,笑容勉强地看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
所以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对刹那说这些方面的事情。
可是,有些事就算没人说出口,也会在暗中悄然发生。
不知不觉间,刹那见到樱的频率,从每天,到隔一天,再到隔一个星期,最后到一个月中只偶尔见到两三次。
等到清水刹那成长成了大孩子,即将升入高中,翻开小时候的日记时,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依稀有个很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Sakura。
正如宴会终有散场的一天,不变的每一日,有一天,也终于会迎来变化。
父亲和Sakura一样,就那么消失了,等到很久之后大家才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辞而别。母亲的崩溃却发生在一瞬间。
那一天,她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蹲了很久。
给她们家做了很久家政妇的那个女人,在被辞退前的最后一天,突然拉住了清水刹那的手,情绪激动地对她说:
“小姐,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就再也没有亲戚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你,再也没有人能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你所见到的人,那些刻意接近你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在打你家产的主义,不要随便相信他们!不要随便把自己的脆弱坦露出来!……”
清水刹那知道,女人并不是在诅咒她,而是忠言逆耳,但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Setsuna哭了呢。”
“为什么哭呢?”
“讨厌的事情发生了吗?”
“讨厌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吧。”
樱没有离开。
在阔别的这些岁月里,她从小女孩Sakura,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樱小姐。
黑暗的房间里,少女再次紧紧拥抱自己。
……
为了守护清水家,清水刹那必须捡起已经丢掉很久的茶道。
她在茶道上的天分,可以说近乎没有,可是却好像难不倒万能的樱小姐。
“你读过《侘》没有?”樱小姐对她说,“你知道吗?我们并不是孤独的,《侘》上面说,有一个人比我们更可怜,他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只剩下他自己继承自家的茶道了哦!”
“是吗?”清水刹那难以想象这样可怜的人,该如何度过难关。
“我发现家里有很多茶道书,如果都读过的话,茶道水平一定能提高不少的。”
讨厌的事情樱来做,上学则交给刹那自己。很快,以前的习惯又回来了,上课的时候身体属于Setsuna,放学之后,身体就变成Sakura的了。
樱小姐会自己学习茶道需要学习的一切知识,从来不把压力留给刹那。
只是偶尔间,她会和刹那分享一些趣事。
“你知道么?《侘》刊上面说,那个失去双亲的孩子,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哦!”
“你想去帮助他?刹那真是善良啊。可是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哦?”
“还是先帮助自己吧。嗯,贤明的判断!”
……
“听说,那个宗千家的年轻家元,居然振作起来了呢。”
“不过是和我们同龄的孩子,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人,我们一定不会比不过他,所以,我们一定也能支撑下去!”
……
“听说,宗千家的那个孩子,彻底出名了呢!”
“嗯嗯,名字叫千临涯,在商人们举办的野点茶会上出了好大风头,彻底坐稳了家元之位呢!”
“我们也一定没事的,我觉得我的茶道也不会比他差,从明天起,我就要去挑战那些没用的分家!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彻底服气!”
……
“哇,我们居然被《侘》刊提到了呢!”
“还是和那个千临涯一起!”
“哼,有点想见见那小子了……刹那你也一样吧?很好奇是不是?”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见到的,可能那个时候,倒是他需要仰望我们了。”
……
“就这样,我们莫名和那个千临涯,成了同桌呢。”
“虽然他从来没来上学过。”
“确定了,这家伙不行的。”
“我们可是在保证学业的基础上,才把自家茶道发扬光大的。”
“那家伙完全不行。”
……
“听说那个千临涯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有点担心,明明那么弱,去挑战那样的强敌,是在找死吧?”
“不过还是感觉有点小佩服。”
“他不会彻底消失吧?”
……
“那个家伙……居然敢说我的茶道只是浮于表面!!”
“不可饶恕,那家伙明明都不认识我们的啊!他到底是有多骄傲?”
“决定了,见到他的第一天,我会用最嫌弃的眼神,最不耐烦的态度,把他晾上整整一天!无论他做什么,都要狠狠地予以鄙视!”
“可恶!一定要复仇!”
……
刹那不明白,为什么樱小姐看上去这么在乎那个叫做千临涯的男生。
尽管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见过。
也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注视着他了。
也许樱小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坚强。
她一直在告诉刹那的那些故事,也许也是在为她自己洗脑。
她在乎的其实不是那个男生,她在乎的是一个支撑她们坚持下去的背影。
她追逐着那个男生虚幻的背影,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轻易倒下。
刹那设想过,当樱小姐见到那个千临涯真人的那一天,一定会热闹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后,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樱小姐什么都没有说。
那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一见钟情的那种。
086.救我
千临涯帮清水把高跟鞋的系带轻轻解开。黑色的系带缠绕在她纤细的脚踝上,金色纽扣解开的一瞬间,高跟鞋就“咚”地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把两只鞋都卸下来后,他抱着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脚,把清水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搬运到床上。
拨开她脸上散落的头发,看着她被泪水浸泡过后的脸颊,有点心疼。
清水紧闭着眼睛,时不时无声地抽噎一下。尽管身上穿着显得成熟的衬衣和黑色西装,她现在脆弱地依然像个孩子。
千临涯在安静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也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躺在清水身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其实并没有谁会告诉他,“从今往后,樱小姐就不存在了哦!”这样的话谁都没说过。
但他现在心中就是宛如被挖去了一块,就像用勺子吃西瓜一样挖去了一块,那里形成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孤零零的空洞。
他无端觉得,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他又无端觉得,这个人就是樱。
如果樱在旁边,看了他惶惑的表情,一定会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轻声说:“啊啦,照幽斋,你怎么了?女朋友不见了,就慌乱得像个孩子一样了吗?赶紧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说不定你有点恋母情结呢。”
他一定会反唇相讥道:“好的,妈妈。”
这个时候,樱肯定会羞红了脸,但眼睛里充满羞赧的笑意。她就是这样一个会被自己的笑话逗得害羞起来的可笑女人。
当然她也会有温柔的时候,如果千临涯沉默不语,她就会罕见地抱过来,低声说:“只限这一次,我不是为了你才抱你的,只是想着,堂堂照幽斋,就这么放着谁也不管,未免也太可怜了。只是因为这个才抱你的,不要搞错了哦!”
樱小姐消失的这一天,他突然开始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刚刚回到学校的第一天,那个近在邻座,表情上看却如同远在天边的冷漠少女。
他想起她有事没事的讥刺,总是能精确地戳在他的怒点上。
他想起她总是神经大条地靠近自己,毫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他想起她光凭自己的表情,就能一瞬间猜到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一直注视着我吗?
他这样想着。
这个自称他的头号黑粉、答应做他女朋友、心甘情愿每天为他做味增汤的家伙,也许,比他想象中更在意自己。
可是,在被她默默注视着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人生的信条,一是不要怕,二是不要悔。”
“就算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就算有许多遗憾当时可以挽回,也永远永远不要后悔,永远向前看,放眼未来,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
“所以,我永远不会后悔。”
可是,如果过去他能再主动一点……
他咂摸着心中的情绪,如果强行拧着脖子说没有后悔,倒是也能骗得过别人,可是恐怕骗不过自己。
他转过头,看到清水的侧脸,转过身,双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次,刹那并没有拒绝。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千临涯说。
“那个女人,也没有再和他在一起了。”清水刹那在他怀里喃喃道。
“是的,所以你看,不用动手,仇就已经报了一半。”
“可是,她还是破坏了我的家庭,也毁掉了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现在还有你,不是么?”千临涯抚摸着她缎子般的白色长发。
“我要变得更强大。”
“你一定会变得更强大。”千临涯说,“你会成为世界上第二强大的17岁高中生,仅次于我。”
清水刹那从他怀里抬头,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樱也说过一样的话。”
“是么?”千临涯突然有点心痛。
“嗯。”清水点头,然后头又埋回了他的胸前。“樱一直喜欢你来着。”
“我猜到了。”
“从很久之前。”
“……嗯。”
“一直就喜欢你来着。”
“我很荣幸。”
“可是我不是樱,”刹那说,“我也不想做谁的替代品。”
“嗯。”
“樱她,有可能,会像以前一样,消失。”
“嗯……”
“我们约好,等我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就会离开,”清水刹那说,“其实我知道,自从见到你之后,她一直不想那么快去找那个女人来着。”
“嗯……”千临涯想起樱曾经说过的话——“只有刹那酱才成天想着找到那个人,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对那个女人没兴趣。”
“谢谢你帮我找到那个人。”清水刹那说。
“不用谢。”
“樱小姐以后,大概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只有在我脆弱的时候才会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刹那说,“所以,她大概不会回来了,因为,我会变成世界上第二强大的高中生嘛。”
“哈哈。”千临涯感觉自己笑得有些干瘪,演技不够。
“谢谢你。”刹那的头埋到了更深的地方。
“说过吧,不用谢。”
“我以后,大概会回仙台去。”
“嗯。”
“学校也不会去了。”
“嗯。”
“因为,以我的能力,未必能在东京立足。”
“嗯。”
“我会好好读完高中,一边好好练习茶道,考上东北大学,读一个不错的专业,一生悬命。”
“一生悬命。”
“以后,你去仙台的话,可以找我玩。”
“当然。”
千临涯从内心能理解刹那的选择。
“谢谢。”她重复了一遍说过好几次的话。
千临涯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
第二天。
清水刹那本来给自己预留了好几天的时间,用来收拾自己的行李,打扫屋子。
她将趁着暑假办好转校事宜,从这栋公寓里搬出去,回到仙台,开启人生的一个新阶段。
可是,第二天清晨时,她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请求千临涯帮助她留下行李后,就匆匆赶回了仙台。
之后好几天,她都杳无音信。
大概有一个星期时间——具体多久他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他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怪物猎人之类的,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刀连招熟练到搓招速度可以破世界纪录。
樱小姐给家里的冰箱塞满了食物,冰箱上甚至张贴了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食谱,每次看到冰箱,他都会开始凶猛地怀念她,所以他化悲愤为食欲,每天都用那些食材做够两人份的食物,把自己塞得满满地。
到了一个星期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样子,冰箱里的食物刚好一点都不剩,开始陆陆续续有电话打来找自己,他才仿佛苏醒过来似的,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先打来电话的是中岛,他和高桥那俩每天去电玩城,零花钱早就花光,这时候想起找千临涯玩一些“不那么花钱的娱乐”,被深感怀疑的千临涯严词拒绝了。
接着又是萩原打电话来问好,她此时居然在箱根,和学生会的朋友一起泡温泉,中途好像还想让某个很熟悉但想不起名字的女生对他说些什么,但那女生支支吾吾半天,手机掉到了温泉里。
之后,他就满耳朵都是萩原的惨叫声,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再之后,则是不满的梦叶来的电话,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兄妹两人没见面的天数已经史诗般地破历史记录了”,可是他装作没听懂。
然后是宫城和菊池连番来邀请他去观看奥运会闭幕式,他终于被烦得受不了,同时答应了两人,并且约在了一起见面。
到了第二天,和大眼瞪小眼的两位少女出现在东京街头时,看到两位少女都穿着好看的和服,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据说闭幕式后有烟火大会来着,两位少女不知是听了哪里的什么传言,特地单独来约他,却尴尬地发现成了三人约会。
伴着两位盛装美女,漫步在东京街头,千临涯被周围的路人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尴尬异常。
他接连找了好几个话题,想缓解现场的气氛,但都以失败告终,好在此时,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喂喂,我是千临涯。”他马上接起电话,躲到一遍听电话,这时候就算是电话推销,他也会说上好一阵子。
“唔……”
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人:清水刹那。
“怎么了?”他放低声音,远离人群。
“来救我。”电话那头说,“我、我没有办法了,本来不想找你的,但想来想去,能够帮助的人,只有你了……”
087.我就这么爱你
“来救我。”电话那头说,“我、我没有办法了,本来不想找你的,但想来想去,能够帮我的人,只有你了……”
千临涯走到没人的地方,对着电话说:“你在仙台的老家?”
“嗯?”
“我买最近的车票过来。”千临涯说。
他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转身看了一眼在那边相互警惕着的宫城美咲和菊池麻理,思考了一会儿,走过去道:“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一会儿。”
“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的话,千君,我可以等哦。”
“师傅,你要去哪儿?我也一起去!”
“我要……离开东京一会儿。”千临涯说,“大概三百多公里的地方。”
“呃……”
两位女孩同时僵住了。
“所以,不用等我,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匆匆往公交站跑去。
不得不说,新干线是个好东西,也要感谢仙台这个媲美铁岭的东北大城市,东京到仙台的车次多到不行,区区2个小时多,他就赶到了仙台。
距离樱小姐带他丈量仙台土地没过去多久,他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樱小姐的老家所在,推门进入时,很快就看到了等在庭院里的刹那。
“怎么了?”千临涯刚进去就开口问。
他知道,清水不会轻易向他求助,如今这么着急地找他,一定是有一些特别重要且紧急的事情。
而貌似清水的意思,并不是让他马上赶到仙台,可他还是直接肉身过来了,这让她看上去相当感动,同时也感到压力很大。
“事情是这样的。”穿着一身和服的清水表情复杂地说,“清水家有着这样一种传统……”
她向千临涯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水家时代是仙台藩的茶头担任家族。幕府统治虽然早在明治维新时期就终结了,仙台藩这个词汇也早已成了历史陈迹,可是,“仙台藩主”的家族,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历史舞台。
伊达政宗率领的那个伊达家,直到今天,也依然活跃在政坛上。伊达家至今都是仙台地区的豪门,子孙繁荣不说,家族的主要人物,还在地方担当议员等要职。
伊达家族是一个非常重视历史的家族,他们以自己的家族史为骄傲。
每年大型祭奠时,伊达家族的主要人物都会cosplay成自家的祖宗政宗等人,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现代对于伊达家和政宗的文化产品,在背后也多有伊达家族的干涉。
同样,清水家作为伊达家茶头家族这个传统,也被沿袭了下来。
每年,按照传统,伊达家会举办“伊达家的茶会”,由清水家宗家主持,邀请本地名流参加。
虽然规格上不及“十四家”的仲夏茶会,但在东北茶道圈,也可说是规模最大的茶会了。
问题就出在今年的茶会上。
因为清水家上一任家元失踪,过去两年,主持伊达家茶会的人选,都是清水道寂代任。
对于清水家宗家来说,主持这种重要茶会的资格旁落到分家,自然是面上无光,但事实是,当时的清水刹那实力不足以登上那个舞台,只能由清水道寂庖代。
如果实力不济的家元去主持伊达家茶会,在茶会现场出了错,那可就不只是“没面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如果在伊达家茶会捅出了娄子,事后一定会被追责,宗家的名头很有可能要被转让到实力较强的分家。
本来清水道寂暂代宗家主持伊达家茶会,对于他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事,没想到的是,今年,清水道寂却主动提出,伊达家茶会的主持责任,交还给宗家。
而伊达家居然同意了!
清水道寂也理由充分:经过百家斗茶,清水刹那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有能力去主持好伊达家茶会,所以他才自愿让贤。
如果要真的是他说的那样,那清水刹那不仅不该责怪他,还应该感谢他给自己让路。
不管他这一招究竟是真心让贤,还是蓄意捧杀,对于现在的清水刹那来说,都是最糟糕的一招。
擅长茶道的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樱小姐,而不是笨手笨脚的刹那。
如果让现在的刹那去主持茶会,一定会在茶会上弄出大笑话。
到时候,可能“自愿辞去家元职位”,会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在那种规格的茶会上失态,整个清水宗家的家声都会被毁掉。
茶道弟子这种生物,都是很现实的动物,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茶道师傅带污点,转投其他茶道师傅更是家常便饭。
战国时,今井宗久就因为在给丰臣秀吉的茶会上,输给了千利休,导致他的弟子全部都转投千利休,名声一落千丈,最后郁郁而终。
没有了身份、名声、弟子,清水刹那那个时候,可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了。
千临涯也询问了是否能让伊达家收回主命,但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伊达家茶会的邀请已经发出,突然更换主持,也就等于承认了清水宗家没有主持这种茶会的实力,也等于是漠视伊达家,是下下策。
所以,千临涯得出了一个结论,想要挽救清水家,只有一个办法——
让清水刹那在伊达家茶会召开之前,学会清水流茶道!
他的目光望向清水刹那,看得她瑟瑟发抖。
“伊达家茶会什么时候召开?”
“8月15日……”
千临涯抿了抿嘴,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
“在接下来一个星期内,我要你学会清水流茶道。”千临涯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挺过去。”
清水刹那快哭出来了:“可是,我对茶道一窍不通,也没有天赋……”
“不,你有!”千临涯大声说,“樱和你都是用这个身体点茶的,她可以做到,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清水又说:“也没人能教我……”
“之前,樱是怎么学会茶道的?”千临涯问。
“她是自己看书,我家有清水流茶道的典藏……”
“她能看书学会,你也能看书学会,”千临涯说,“而且,你还有我。”
千临涯把手放在胸前:“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强,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的实力,只怕已经不在大宗匠之下了。”
清水刹那眼珠滴溜溜转着看着他。
“樱能在一年内学会茶道,你的身体记忆肯定还在,再加上我的帮助,一个星期掌握清水流茶道肯定不成问题。”
虽然千临涯是这么自信满满地说的,但清水刹那完全没有信心。
“从今天开始,接下来一个星期,你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完全用在茶道上,”千临涯说,“做好心理准备,等待迎接魔鬼般的训练吧!”
清水瑟瑟发抖。
看着她的表情,千临涯笑了,突然想起来,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好像很久之前,他也被某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
特训开始了。
千临涯是和清水同时开始学习清水流茶道的。
他寻找着樱过去的路径,翻找着那些她翻过的典籍。
他如同海绵吸收水分一般,将那些繁杂的茶道流程和茶具、茶粉、技巧手法记入脑海。
同时,他也时常在思考:当时樱是怎么学会的?樱又是如何理解的?
他先教会清水刹那茶道最基础的功课之后,放着让她联系,自己去学习清水流的特殊地方。
等到他完全吃透理解后,再把新的知识点传授给清水。
他就像一个知识的搬运工,又像一个哺乳期的雌鸟,把清水流茶道掰开揉碎后,分解消化,变成容易吸收的东西,喂养给清水刹那。
虽然他很尽职尽责,清水刹那也学得很用功,但从进度上看,一个星期之内让一个茶道菜鸟学会茶道,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时间慢慢推移,3天过去了,清水刹那虽然已经入门,但还停留在雅士以下的水平。
这种水平虽然可以在学校社团登台表演茶道,在学校开放日给家长们看看那种,可在伊达家茶会那种高手云集的大场面,这种技术就完全不够看了。
千临涯开始焦虑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把清水刹那当做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是樱小姐,他在意的那个人也绝不是刹那,可是,他还是没办法把刹那放着不管。
他没有对樱小姐承诺过要守护刹那,也没有发过守护清水宗家的誓言,可他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到等到清水家破产后,该怎么安置清水母女两人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解决办法:拼命练习,能多努力就多努力,努力到至少之后不会后悔的地步。
当刹那再一次失手打翻了茶碗时,憋了很久的他,终于忍不住了。
“拜托了,你就想象你是樱吧,”千临涯抱住她的双臂说,“樱是你幻想出来的,只要你想成为她,一定还能成为她的,你就告诉自己,你就是樱,这样一定可以……”
清水刹那的眼眶中溢出泪水,千临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分。
“不,我只是……”千临涯看着默默流泪的刹那,辩驳的话说不出口。
让刹那假装自己是樱,不管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对樱来说,都有些不尊重。
自知失言的千临涯站起身,在和室里来回踱步,最后叹了一口气,欠身说:“不好意思,我出去,冷静一下。”
清水刹那低头坐在和室里,看不到脸上表情。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最后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不回头地转身出门了。
换上鞋子,走出清水家的茶庭。
走在仙台的街道上。
走出和室后,千临涯才有种“这里不是东京”的异地感。
凉风吹在脸上,之前发胀的额头,略略舒缓了一些。
他向远眺望,黄昏夕阳下,还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山,那里就是旧仙台城的遗址,樱曾经带他去看过,那里除了一尊伊达政宗的铜像什么都没有。
他双手踹在运动裤的裤兜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遛达,此时正是部分补习班放学的时候,一些女学生看到他,捂着嘴相互交流起看法来。
他也满不在意,凭着记忆,在街道中间穿行,看看那些之前和樱走过的地方。
东北大学、牛舌一条街……其实说来,仙台也没什么。
当时觉得惊艳且宾至如归的理由,只是因为身边有她而已。
……天色转深的时候,千临涯回到了清水家。
灯光已经亮起,从房间窗户透过光出来。千临涯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
可是,清水刹那却不在那里。
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是刹那忍受不了出走了,着急忙慌地在房舍里搜寻了一会儿,总算在书房看到了人影。
推开门,只见用干练方式穿着素雅和服的清水刹那,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她双脚穿着白色的棉袜,小脚一手可以握住,此时正交叠在一起,看上去雀跃地屈伸着,像两只小动物。
千临涯的目光上移,一直看向她手中的书本,看到封面上银色的《暗店街》的字样后,才慢慢地,用试探性地口吻说出:“樱?”
清水刹那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看着他。
是樱没错,如假包换。
不是刹那的伪装,也不是他思念积久成疾,那确实就是樱小姐没错。
“你这副傻乎乎的表情,是因为没有看到过可爱的女生吗,照幽斋?”
“不是。”千临涯说,慢慢走过去,“是因为没有看到过世界第一可爱的女生。”
清水用《暗店街》挡住嘴,但露出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有些拘谨,像一个初次和网友见面的人,抠着头发,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问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樱说,“但是,是暂时哦。”
“暂时?”
千临涯僵在了那里。
“毕竟,我是刹那脆弱的产物嘛,”樱说,“她在慢慢变得坚强起来,等她真正变成大人,我就不存在啦!”
“那……”千临涯听到她说自己“不存在”时,体会到了“心都碎了”的感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帮忙,度过这次危机,对不对?”樱小姐说,“可是不行的哦,现在的刹那,已经足够坚强了,她已经成长到我只能出来这么一小半会儿了。”
樱小姐又猜对了他的想法,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樱抱着书本,把两只脚缩到了椅子上,摇头晃脑地说:“‘我什么也不是。这天晚上,我只是咖啡店露天座上的一个淡淡身影。’其实,我很羡慕《暗店街》的主角。”
“羡慕什么?”
“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尽管一直找错了,但他至少有希望。”樱说,“我不需要寻找自己,因为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真的只是一个淡淡身影而已,太阳出来后,我就不见啦。”
千临涯盘腿坐下,说:“别说了。”
“呐,照幽斋。”
“嗯?”
“答应我一件事。”
“说。”
“这次危机,帮刹那度过去吧。”
“我在帮呢。”
“我是说,帮她‘度过去’。”樱说,“彻彻底底,不留祸根的那种,明白吗?”
“这是命令?”
“这是来自女朋友的命令。”樱笑着说。
“那我只有悉听遵命了。”
樱笑了,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这是来自只交往了3天的女友的嚣张又过分的命令。”
千临涯感觉自己眼睛有些湿润,说:“别说这种话。”
“难受吗?”
“难受。”
“居然这么老实?”
“没有傲娇的心情了。”千临涯说,他低头,迅速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装作没事地抬起头说,“就算只是交往了3秒的女朋友,我也会悉听遵命的。不就是伊达家茶会吗?办他!”
樱小姐再次笑弯了眼睛:“那么你有办法了?”
“既然是你的命令,当然不敢没有办法。”
“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樱说,“毕竟是我中意的男人。”
“喂,樱,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爱我吗?”
“爱你。你爱我吗?”
“爱。”他点头。
“有多爱?”
“如果不是因为你突然不辞而别,我都不知道我这么爱你,现在我都对自己这么爱你感到震惊,所以难以形容出来。”
“我偏要你形容,”她使坏道,“如果一定要形容出来呢?”
“嗯……就像考拉先生和他的一家。”
“考拉先生?和他的一家?”
“夏天里,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风吹得头发都要冒烟了,你突然看到一只考拉,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你,胖胖憨憨的,非常有礼貌,跟你鞠了一躬,说,你好小姐,我家的树被晒焦啦,能在你身上睡一觉么?”
“好怪。”
“别打岔,还没说完。你就说,好哇。他就招呼了他全家过来,呼呼啦啦一大帮子,考拉妈妈,考拉哥哥,考拉妹妹,大考拉、中考拉、小考拉,一个个都圆滚滚的,肥嘟嘟的屁股,顺着腿爬到你的身上,安心地叹着气闭上眼。”
“意味不明。”
“我就这么爱你。”千临涯说。
樱小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大致明白了,你就像考拉先生一样安心对吧?”
“我是最小的那只考拉。”
“你哪有那么可爱?顶多就是一只屁股发黑的中大考拉。”
“嗳,樱。”
“怎么了?”
“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樱把纤长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大概是吧。”
“你不能像这样,偶尔回来,我们聊聊天,说说话,我抱着你,然后亲亲?”
樱再次明白了她的想法,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自己的椅子,千临涯坐了过去,然后把她放在了自己大腿上,她看上去乖乖的,两人一派很和谐的样子。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吻了一会儿,清水说:“不行的哦。”
“以后都不行?永远不行?”
樱小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嫣然一笑:“毕竟,刹那会长大的。”
“我不懂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会一直长大,长大到能够独自站立在世界上,用温柔而无畏的目光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非常自由快乐地生活着。那样的话,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千临涯心碎地说:“可是,你的存在是为了……”
“就是为了这个哦。”她说,“就像你的存在一样,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让我能游刃有余地温柔生活的存在。”
她缓缓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看上去并不像我一样伤心。”千临涯说。
“不需要伤心,”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我并不会消失哦。”
“可是你说我们不会再见了,”千临涯说,“你要去哪儿?”
“我仅仅是回去而已。”她说,“所以,不用伤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最后在他肩膀上酣然入眠,如同一只大号地考拉,安心挂在他身上,发出满足的呼吸。
……
8月15日,艳阳高照。
身穿肃穆和服的人群涌动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向宏伟的宅邸。
领头的威严人物有好几个,记者也有很多,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这是伊达家一年一度的茶会,受邀到来这里的,大多是政要和名人。
这样的大场面,不管是谁来了,也会感到血脉喷张。
清水分家的茶人们也陆续入了茶室。一年一度的茶会可是大茶会,到席的数量是伊达家声望鼎盛的证明,拥有列席资格也是一种荣幸。
茶人们打量着大人物们,但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同行。
他们翘首盼着清水家宗家的到来。
是惊艳四方,还是名声扫地?
不管是哪边,他们都很期待。
负责主持这场东北地区最大规模茶会的人,终于入席了。
身穿深色和服,披印着清水家纹的羽织,器宇轩昂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人。
他相貌帅气,英姿勃发,顾盼生辉,身上拥有全然不似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会有的气势。
茶人们哑然。
他们并不是被这位亭主的风采迷住了。
他们此时脑海中想的只有一句话:
他是谁?
清水家宗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等人物?
他到底是谁?
各种礼毕后,亭主开始点浓茶。
这个时候,不能贸然说话,也是宾客的理解。茶人们只能把这个天大的疑惑压到心底。
这位年轻人点茶的手法之娴熟,让茶人们自愧不如,很快,浓茶就已经点好,并被按次序递给了各位在席的人。
茶人们早就心神不属,听着周围的赞叹和咂嘴声,都已经魂飞天外,一肚子问题都快憋得喝不下茶。
好不容易喝完浓茶,终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一位清水分家的茶人,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就问道:
“这位亭主,请问你和清水宗家是什么关系?”
“是啊,为什么是你在主持茶会?”
“你是谁啊?”
“清水宗家的道闲斋呢?那不是个小姑娘吗?”
迎着宾客们的议论纷纷,那位少年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伊达家的茶会,是东北地区,一年一度的茶会盛典,茶会上,会由清水宗家选派最合适人选,主持这场茶会。能够主持这场茶会,是我的荣幸。”
一个茶人忍不住开口道:“你没有回答问题!”
“请耐心听我说,”他笑容得体地说,“我的名字,叫做千临涯,来自东京。清水流弟子,兼宗千家家元。”
虽然场合肃穆,但茶人们还是哗然了。
“宗千家的家元是什么?清水流的家元呢?”
“清水宗家到底在搞什么??”
面对这些声音,千临涯笑了:“我确实不是清水流的家元没错,可是我刚才说了,这次茶会并不是硬性要求家元主持,只要是清水宗家的人即拥有资格。”
“我就是清水宗家的人。”
“道闲斋是我的夫人,我是她的丈夫。”
“我们结婚了。”
088.不是结尾的结尾
“道闲斋是我的夫人,我是她的丈夫。”
“我们结婚了。”
好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个分家的茶人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不相信刚才那话是他说的。
“结婚?你们的年龄……”
“道闲斋和我是同年,我们都已成年。”
这个人还没回过神,另一个分家茶人又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完婚的?”
“很巧,刚好就在3天之前。”
茶人们眉头忍不住抽动起来。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两个人的结合,都好像是仓促而就。
此时,坐在席间的一个中年女人开口道:“刚才您说,您是东京来的,我之前有听说,东京茶人圈那边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您知不知晓?”
“请说。”千临涯礼貌地欠身。
“我听说,有人在茶会上给内阁官房长官们献茶时,逼迫他们就倾倒核废水一事道歉,是否有此事?”
“有的。”千临涯马上语气确凿地说。
这位中年女人,身上穿着的和服一看就非常昂贵,皮肤也保养得很好,目测是伊达家某位大人物的妻子。她脸上露出好奇地表情,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那时,主持那个茶会的,就是我。”
女人捂住嘴:“真的?就是你?你居然这么年轻?”
千临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如果我再长几岁,那种事情可能就没勇气去做了。”
女人脸上露出笑容,分家的茶人们还沉浸在“结婚”这个话题中。
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出在这个关头结婚不对劲。
分家的茶人们在心底都认定,宗家跟千临涯的联姻,一定是为了避免在茶会上丢脸。
终于有心直口快的说:“那为什么不让道闲斋主持茶会?我们东北地区的茶会,你一个东京茶人圈的……”
“够了。”座位居中的一位伊达家年长者出声说道,“东京茶人圈的优秀年轻人能融入到我们东北茶人圈子里,是好事,你们也该放开视野,不该有这么强的门户之见。”
那个说话的分家茶人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连忙低头说:“是。”
年长者又转头对千临涯说:“这么说,你年纪轻轻,就能主持那种高规格的茶会,我们这里的茶会,倒是贻笑方家了。”
千临涯摇头道:“东京茶道圈子,发展多年,荟萃精英,可东北茶道圈子,何尝不是他山之玉?像我,在东京茶人圈子也有一二微名,可到了这边,只能够做道闲斋的小徒弟。”
年长者笑了起来,说:“在茶会上让首相下不来台,然后首相辞职,你却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说只有‘微名’,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顿时都是神情一凛,看向千临涯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隐隐知晓仲夏茶会之事,可始终没有将首相的辞职和那次茶会联系起来。
这位年长者身份超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许多准确一手的内幕消息,他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肯定不是随便一说。
这样一来,就算千临涯看上去再年轻,这些人也不敢对他有半分轻视了。
可能是因为那过于令人咋舌的事迹,千临涯再点茶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光晕,这些在席的人更难说出半个不好来。
即使那些分家的茶人有心刁难,刻意寻找他的动作是否标准,也都遗憾地发现,千临涯虽然动作并不一板一眼完全按照清水流茶道的规程,可其中的变化和改动,也都严格符合清水流茶道思想。
不如说,他对于清水流茶道的掌握,已经超过了墨守成规这一层级,到了融会贯通,甚至能推陈出新的地步。
他能不拘泥于茶道表面,而从内在入手,让如席的人,即使是心中有嫌隙如分家的茶人,也如沐春风。
伊达家的大茶会,要开足整整4个小时,一般以往来说,对于参加的人在身心上都是负担,稍微功力不够的,连腿都会坐麻。
神奇的是,这次由千临涯主持,列席的人都感觉每一个阶段,都会多出一层新意,有应接不暇的感觉,整整4个小时下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茶会完毕后,千临涯送完宾客,回到茶室,脱下身上的羽织,旁边穿着和服的清水刹那走了过来,帮他接过衣服。
“那个年长的老人是谁?”
“是现任伊达家的家主。”
“难怪。”
清水刹那捂嘴笑着说:“他老人家以前参加完茶会,就差被人抬出去,这次倒是拉着你的手说个不停,看来是真喜欢你。”
“我对于男人的喜欢可不会感到高兴。”千临涯撇了撇嘴。
“看来,你又要成为我们东北茶道圈的风云人物了,说不定明天《侘》的头版,又是伊达家家主拉着你出门的那一幕。”
千临涯撇了她一眼:“羡慕么?”
“我怎么会羡慕?反正现在我的身份是你的妻子,我也会跟着一起出名。”
千临涯郁闷地躺在了地上:“不管怎么说,这一劫总算是躲过去了。”
清水刹那在一旁帮他把羽织叠好,说:“明年还有呢!”
“那你最好在明年之前,把清水家的茶道掌握得如同我一样精通!”千临涯闷声闷气地说。
清水刹那笑着在他身旁坐下,说:“之前结婚结得仓促,说实话我现在都还没有结婚的实感,你也没有认真和我商量过以后怎么办,所以,到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这个虚假的婚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持续到你能独当一面。”千临涯说,“到时候,就原地离婚。”
“在摧毁女孩子少女心这方面,你可算是我见过最强的人了,居然能把离婚说得这么果决。”
千临涯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死活不肯吗?难道你现在又不想离婚了?”
清水刹那脸上露出微笑,没有答话,把雪白头发上绑着的发绳拆下来,握着头发,重新绑好。
抬起双手时,宽大袖子的和服垂落下来,露出里面柔软的臂膀,白生生的,如同羊脂。
“要是我说,我改注意了呢?”
千临涯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放下脑袋。
“所以说,女人就是这一点麻烦,太善变了。”
清水刹那双手放在腹部,也慢慢躺了下来,在地板上,和他并排躺在一起。
“哈哈,开玩笑的,我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改注意,只是逗一下你罢了。”
“你这个玩笑过于惊悚,以至于我吓得差点当真了,以后不要这样开玩笑了,谢谢。”
“照幽斋,你还真是能毫不犹豫地,就随便说出伤女生的心的话呢。”
“……”
“我决定了,”清水说,“我不回仙台了,也不从东京退学了。”
“你刚才说什么?”千临涯问。
“我不回仙台了。”
“上一句。”
“你真是毫不犹豫说出伤女生心的话?”
“再上一句。”
“……照幽斋?”
“就是这个,”千临涯侧头看着她,“再叫一遍。”
清水也侧过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照幽斋?”
“嗯。”
“照幽斋,照幽斋,照幽斋?”
千临涯脸上露出了笑容。
“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用这个称呼了?”
清水一脸疑惑的表情,似乎在说“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是这个?”
“因为,从今天起,我要正式担负起身为道闲斋的责任,”她说,“而且,我实在不想称呼你为‘老公’或者‘亲爱的’,所以,只好这么叫你啦。”
千临涯不再看着她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刚才,我还差点以为樱回来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清水刹那重新接上自己之前被打断的话:“我意识到,东北的茶人圈子,太过狭窄,因此进步也困难,相互倾轧也会增多,我果然还是应该把自己放到更大的世界中。”
她看着千临涯说:“我要去你的世界看看,在那里磨练自己的茶道水平。总有一天,你会正视我的。”
千临涯心念一动,心潮起伏汹涌。
清水刹那接着说:“我还是会和你合租,那个公寓不要退了哦。”
“嗯。”
“而且,我也要开始学习烹饪,至少,要达到能给你煮味增汤不被嫌弃的地步。”
“嗯……”
“你还要教我茶道,为了能按时摆脱我。不然,我们可离不了婚。”
“嗯!”
“你到底在想什么?”清水刹那突然问道。
千临涯刚才一言不发,他在想的是,如果没有樱小姐的话,清水会是怎样的呢?
她迟早也会自己成长起来,在困难面前,磨练自己,学习茶道和烹饪,不断经营自己,最终成长成一个优秀的女人……
……就像樱小姐。
如果他没有系统,会是怎样呢?
以他的性格,肯定也会努力拼搏。就算举步维艰,也会努力到底,练习茶道,好好学习,然后考一个排名靠前的大学——说不定就是东北大学来着。
然后,那个时候逐渐成长起来的清水刹那,那个没有樱小姐的刹那,也注定会再次和他并称茶人圈的“双璧”。
在另一条世界线上,在那条他没有系统、她没有樱小姐的世界献上,他们也一定会相遇。
他们一定会相互喜欢上对方……就像他喜欢樱小姐,樱小姐喜欢上他一样。
这就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转头,紧紧盯着清水那欣赏过无数次的脸,那美丽的面容上,此时的表情,隐藏着几分让他特别熟悉的倔强和不服输。
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那是总是出现在樱小姐脸上的表情。
他突然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清水刹那不满地问,她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的志向。
“没什么。”
虽然千临涯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脸上的笑意却收不住。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总感觉,你的笑容很讨人厌。”清水刹那气鼓鼓地偏过头。
千临涯笑着摸着额头:“怎么我一开始没有发现呢?”
是啊,怎么没有发现呢。
早该注意到的。
樱小姐,就是刹那。
刹那,就是樱小姐。
樱小姐,是那个已经成长起来的,足够优秀的刹那。
照现在这样,刹那一直一直努力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那个傲娇、不服输、各方面都碾压级优秀的“樱”。
他逐渐开始理解,樱最后和他说的“我只是回去”是什么意思了。
他转头,看着清水刹那因为生气鼓起来的侧脸,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他等待着。他将会一直等待着。
等待樱小姐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
就如同一部令人爱不释手的书,总会有读完的一天,再漫长的暑假,也会有迎来终结的一天。
随着酷暑的消散,天城高中也终于迎来了返校日。
校门口变得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车辆。
熙熙攘攘的人群。
新宿区新宿大道的繁忙路口,学生们又回来了。
在繁忙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吱”地停在了校园门口。
学生们纷纷侧目,看向那辆少见的车辆。
黑色的车身,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车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从车上下来。
这位女生披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身上的校服干干净净,裙子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少女头上戴着纯白的发带,脚下踩着纯黑色的小皮鞋,腰间挂着一只极小的熊猫玩偶钥匙扣。
在她挽起头发时,还能看到,她手指上,带着一枚简陋的玩具戒指。
“小姐,那我先回去了。”轿车驾驶室内,一位面貌飒爽的女仆打扮的女人说道。
“嗯。”少女轻轻点头。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步,向校门走去。
(第三卷终)
第三卷后记兼请假
终于,在万众期待(并没有)中,广受好评(同时也广受差评)的《令和茶圣》,终于迎来第三卷的终结。
第三卷结束了。刹那和千临涯成婚了,琉璃子提前回东京了。
接下来,就是修罗场展开的第四卷。
对于我来说,第四卷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二卷是琉璃子的主场,第三卷是刹那的主场,第四卷,才是两个女主角汇合。
这些都是一开始就想好的既定事项。
我其实就是想写一个充满修罗场的、胃疼的、两个势均力敌的完美女主角的后宫小说。
我现在有点激动,我有点迫不及待地等着写两个女生擦出的火花了。
激动的同时,我还有点迷茫。
这第四卷,我究竟是应该写得欢乐一点,还是该写的更加像《白色相簿2》那样,让人胃疼一点?
如果写得欢乐轻松一点,人物可能会降智。
如果写胃疼了,可能会伤害不少读者。
大家有意见的话,请在书评区提出,或者加qq群,在群里跟我说,我都会看。
以上是征求意见,请大家多多支持。
下面说说我写第三卷过程中的心路历程。
说实话,这一卷是我写得最难受的一卷。
一本书创作进入中盘,(特别是没有全勤之后),总会进入一段高原期,怎么写怎么感觉不对。
写这一卷的时候,不停地卡文,原本计划1个半月完结的一卷,生生写了3个多月。
特别是7月至今一直没推荐,裸奔硬写,只能硬扛。
好在亮亮我扛下来了。
好多读者都在催我写快点。
我也知道,以起点这个平台的运作机制,写得快肯定赚得多。
可是我没办法写快。
因为我写书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写一个角色,是先构思好情节,想好该给主角尝哪些甜头,然后再让角色们全心全意,为了这个目标服务。
但是我不一样。
我得变成那个角色,才能写好那个角色。
我写琉璃子的时候,我就必须变成琉璃子。
我就是财阀大小姐。
一头非常长的黑发,睡觉一不小心就压到,每天花1个多钟头保养。
只穿黑白的衣服,x欲旺盛得动不动就发脾气。
胸脯沉甸甸的,两只脚小小的,软软的,在白色丝袜里一动一动的,踩人不疼。
我就是琉璃子,我才能知道该说什么台词。
同样,我得变成刹那,我才能写刹那。
我必须变成天才茶道少女,每天一大早起床做味增汤,下午放学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菜买好,读卡夫卡、萨特、莫迪亚诺。
想要写出某种激情,必须需要另外的一种激情。
想要写出某种冲动,必须需要另外的某种冲动。
写到第三卷,我有点崩。
我是个人有点崩,工作不顺,身体疲倦,冲动不起来。
简而言之,累了,想摸。
在整个第三卷前半部分的写作过程中,我想的就只有一件事:
如何写出比琉璃子更可爱的女孩?
我觉得,琉璃子已经是我的巅峰了,要写出跟她一样可爱的女主,必须打败自己。
每天都想这事,想得自己都魔怔了。
然后就崩了。
想法一天一变,所以大家伙儿在看第三卷开头的时候,会发现,有些许地方,跟后文有点对不上。
特别是那个系统,都没起多少作用了。
很正常,因为我写到一半,想法变了。
好在后来都圆回来了。但也圆得有些惊险刺激。
所以,咱写不快。也不能写快。写快就容易崩。
要写快,必须在大纲的各方面细节都已经敲定的前提下,才能写快。
所以这章后记,也是个请假条,第四卷开始前,我想请1到2天假,好好梳理一下大纲,避免出现之前那种错误。
而且我现在压力有点大,我已经3个月没有写琉璃子了,要是一不小心写崩了,琉璃子的魅力要打折扣。
必须给自己一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建设。
好了,暂时就以上这些。嗯,我回看了一下,请假理由足够充分了。
另外,顺便提一句:
我看到好多人都说,喜欢琉璃子,喜欢刹那什么的。
看完我前文的应该已经发现了——你们喜欢的其实是我。
当然,我对男生的喜欢,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啦,哈哈。
这本书,也许确实是没有女读者的。嗯。
泪目。
002.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千临涯一把把《周刊文春》抢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翻开书看看里面的内容,花里胡哨的封面文字,就射入他的眼帘。
“惊爆!”“高中生婚姻!”“千临涯!”“清水流家元!”……之类的字眼,简直触目惊心。
打开书封一看,结婚这事居然还放在了头版……
喂喂,难道最近没有更劲爆的消息了吗?那些天天想搞事的明星都去哪儿去了?日本星坛已经凄凉到如此地步了吗?
“高桥,这本书就暂时充公了。”千临涯把那本《周刊文春》塞进了自己的书包。
高桥雄二说:“给你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已经读完了……但是,你和清水同学结婚的事情是真的吗?”
“高桥,八卦绯闻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种产品,经过包装和修饰,再非常廉价地兜售给不明真相的百姓,收割你们的情绪值,如果被这种东西操控,把宝贵的注意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只会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高桥雄二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些八卦都是假的对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意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噢……”
高桥发出漫长而犹豫的理解声,正在他大脑转不过来之时,中岛浩跑了过来,手搭在高桥肩膀上,说:
“千君,听说你和清水同学结婚了,是真的吗?”
千临涯捂住脸。
连中岛都知道了。班上是个人都知道这事,他现在怀疑自己已经处在被柴刀的边缘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高桥雄二拍了拍中岛说:“搞错了!刚才千君说这些绯闻都是假的,对吧千君?”
千临涯不想回答。中岛大大咧咧地说:“反正清水同学在这里,问她不就好了?那个,清水同学,你真的跟千君结婚了?”
清水刹那的头埋在双臂里,耳朵动了动,接着抬起头,双眼无神,眼睛下方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不好,她生气了……”
正当高桥和中岛以为惹到了校园偶像,开始心中发慌时,清水刹那开口:
“错了。”
“果然……”两人松了一口气。
“现在不应该叫我清水同学。”清水刹那摆弄了一下刘海,“现在,我的名字是千刹那。”
说完,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再次趴了下去。
“诶诶诶诶诶诶??!!”
两人发出磅礴的声音,惹得教室里所有人都侧目过来。
千临涯把头埋在了手掌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完了。全完了。
高桥雄二和中岛浩两人双目瞪圆,过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清水同学成了千同学,现在有两个千同学,还都坐在我后面……”
“那以后怎么称呼千同学?叫她刹……”
千临涯捏住了中岛的脸:“谁允许你这么称呼了?!”
“可是、可是你们都姓千了……”
“清水刹那是她的法名,以后给我继续叫她清水!”
“可是她说……”
“因为是我的夫人,所以怎么称呼要听我的!”
“哦哦哦……”
“还有,她是我夫人这件事,不许告诉其他人!”
“哦哦哦哦哦哦……”
迫于千临涯的淫威,两人疯狂服软。清水抬眼,从胳膊上方用半边视线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头又埋了下去。
清水刹那改名成为“千刹那”,是结婚当日就发生了的事情。日本法律规定,婚后的夫妻双方需要同姓,要么妻随夫姓,要么夫随妻姓。
他们属于是闪婚,仓促间清水就改成了千,虽然护照和部分证件不用一一改名,户籍和学籍上却必须改过来。
暑假的时候跟学校联系过,部分老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这事没有先例,可老师们的反应还是比较符合成年人的身份。最麻烦的事情,不过是今后成绩名单上的名次表,都会变成“千刹那”的名字。
在日常生活中,千临涯还是倾向于叫千刹那为“清水”。
他用一种办法说服了她:清水刹那是清水家的家元,也是清水流的当主,清水刹那就和清水道闲一样,是法名也,就和那些明星的艺名一样——现在新垣结衣不也还叫新垣结衣么?
千临涯预感到自己的震慑时限不会超过今天放学前,估计社团活动的时候这两个大嘴巴就会讲得连三年级的都知道这事,而且说不定现在教职员室里老师们就在议论他们的婚事。
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他只是在想一个软着陆的方案。
就在此时,菊池麻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上去一脸不安。
看到这位温柔的班长,千临涯顿时心虚起来,等她跑到自己跟前,他首先开口说:“麻理,不是你想的那样……”
“千君!”菊池麻理站定,喘匀气后,才慌忙说,“帮、帮帮忙!教职员室里吵起来了!”
“嗯?他们也炒CP的么?”
“不是,千君在说什么的事?”
千临涯脑子转了两下,他才意识到菊池麻理说的不是结婚的事。
“教职员室怎么了?”
菊池麻理瞪大双眼,盯着千临涯说:“就是那件事……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琉璃子……”菊池麻理说,“琉璃子同学回来了!她正在教职员室里发脾气呢!”
千临涯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高桥和中岛两人勾肩搭背的,在千临涯和菊池麻理之间视线几个来回,过了会儿打沉默道:“你说的是哪个琉璃子?”
“是醍醐同学!你们忘记了吗?”菊池麻理说。
高桥顿时打了个寒噤:“醍、醍醐大小姐……”
千临涯也无意纠结琉璃子给高桥造成了那些人生阴影,小声问菊池麻理:“她怎么现在就回了?”
“不知道,总之你去问她吧!老师现在都不能来课堂,再不去就要到上课时间了!”
菊池麻理抱住千临涯的胳膊,把他往教室外拖,千临涯踉跄着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千刹那的声音。
“我有一个问题。”
他们转过头,看向千刹那,只见她已经直起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端庄地说:“醍醐琉璃子同学发脾气,为什么需要千临涯同学去帮忙?”
菊池麻理茫然地看着她:“那当然是因为……”
说到这里,她却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只是感觉千临涯去了一定能解决,至于为什么,她没有仔细想过。
“没有理由吧,”千刹那说,“千临涯同学有没有担任班级或者学生会职务呢?没有,老师也没有要求他过去对不对?”
“所以,他为什么要去帮忙?这根本讲不通。”
菊池麻理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如果是千君的话,琉璃子同学一定会听他的……”
千刹那目光扫向千临涯:“是吗?”
千临涯握住下巴说:“其实我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为什么?”
“我现在坐在她的座位上,”千临涯说,“她现在回来了,在哪里安坐是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菊池麻理吁出一口气,即使是她也能注意到,刚才的气氛相当紧张。
“我去去就回。”千临涯和刹那打了招呼,正准备过去,却又被刹那叫住了。
“我也一起去。”千刹那站起身,伸手把头发挽成了马尾辫。
“不用了……”
“我坐的是你的座位对吧,”她歪头说,“这件事也不该把我排除在外呢。”
“嗯……”千临涯有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话的神情,像极了樱小姐。
可是刹那和樱小姐之间起码还隔着5年的差距,他不相信区区一个月,她就对自己产生了占有欲。
“她是因为怀疑自己和琉璃子的关系才去的”——这种想法可能是他有些敏感了。
千临涯跟在菊池身后,清水刹那跟在千临涯身后,三个人形成一排走向教职员室,一路上,千临涯都感觉芒刺在背。
但是随着越来越接近教职员室,他心头的鼓动越来越剧烈了,一开始他觉得很莫名,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我即将再次见到琉璃子了。即将。
刚刚接近教职员室,他就听到教职员室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胡乱往班级里塞人的是你们吧?后果却让学生来承担,怎么说都有些令人不齿呢……”
虽然这些话语冰冷刺骨,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千临涯就感觉自己胸口开了一道门,一群情绪小人讨论着天气和股市,哈哈大笑,成群结队从里面走了出来。
“等下。”他按住菊池的肩膀,站在门口,背靠墙壁,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先听一下。”
他静静站在门口,听着琉璃子颐指气使地在里面数落那些教师,简直像学生和教师们的身份倒转了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是琉璃子走后,班级的空缺名额很快被清水和宫城填上了,现在班额已满,教师们打算将她转到其他班级。
“你笑什么?”清水刹那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正面站在他面前,抱着双臂。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嘛。”千临涯摇了摇头。
“我听说,你以前追求过她?”清水刹那问。
千临涯没有说话,菊池麻理小心地打量他们两人:“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千临涯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转身,大踏步走进了教室。
“小林老师,你还没有去教室里,同学们都很担心呢……嗯?这不是醍醐同学吗?你回来啦?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眼前穿着校服的女孩,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缎子似的长发披散,几乎垂到腰间,皮肤白皙得像牛乳,胸脯部分的校服被顶得高高隆起,鼓鼓囊囊的,校服裙摆下的修长双腿上,裹上了细密透气的黑色丝袜。
她看到千临涯出现时,眼睛闪烁过一点明亮的光芒,接着,脸上的表情被一缕不屑的轻蔑笑容取代,薄薄的双唇张开,继续吐出和刚才一样冰冷的话语:
“啊啦?你是哪位?我认得你吗?”
003.琉璃子的幽默感
“啊啦?你是哪位?我认得你吗?”
少女只是抬眼匆匆扫了他一眼,马上转过了脸去,朝着他看不见表情的方向,双手放在胸前——
总之绝对不是被陌生人搭讪后应有的矜持表现。
“我……”
“老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琉璃子重重地敲起了桌子,打断了千临涯的话。下半身,裙摆跟着摇动起来,露出一丝不苟包裹住腿部的丝袜边。
小林老师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琉璃子威风八面的时候,她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乖巧地像一个聆听老师教诲的学生,让人很想吐槽“到底谁才是教师啊!”
醍醐琉璃子的诉求很简单:让自己重新回到原来的班级。
本来她是从这个班出去的,现在回到这个班也很顺理成章,但她之前已经转走了学籍,现在重新转回来,原则上等于是新转校生,转到哪个班去都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原来的班,班额已经满了。
往班额已满的班级里塞人——这不是小林老师这个一线教师能说了算的事情。
人类文明发展到这个阶段,已经高度制度化,制度化的结果就是办事变得复杂起来。
老师说一句“好,我同意你做我的学生”,第二天那个人就可以出现在该老师的班上——这种孔子时期的健爽遗风,已经消失殆尽。
醍醐琉璃子叹了一口气,抱着双臂说:“如果你决定不了,就汇报给校长吧,我自己跟他说。”
“醍醐同学,这事不用闹到校长那里去。”千临涯在一旁打圆场道。
琉璃子头也没回,手在耳朵旁边招了招,说:“嗯?有人在对我说话?”
“等这个学期过了就要分班了,现在为了这个发脾气没有意义。”千临涯没有在意自己被华丽地无视了,继续说道。
“完全听不到,算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的话。”
千临涯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继续循循善诱:“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一直僵持下去,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哪里来的蚊子?嗡嗡嗡嗡的吵死了。”琉璃子用两只手掌把耳朵捂住。
千临涯为了确保她能听清,转到她正面,靠近她说:“虽然重新适应环境很困难,但从认识新朋友开始,积攒和人正常交流的经验,也是人生修行的一部分啊。”
琉璃子突然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他的领带,把他拖向了自己,乌黑好看的眼睛紧紧盯住他。
带千临涯过来的菊池麻理,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在她的构想中,醍醐琉璃子同学肯定会对赶来的千临涯百依百顺,马上就能把这件事解决掉,没想到她此时却更加生气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而默默不出声站在后面的清水刹那则抱着双臂,抿着嘴唇看着两人的互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性格较软的小林老师没有处理学生纠纷的经验,看到两人“不对付”,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慌神,双手在空中挥来挥去,却说不出话来。
可是,被抓住领带,拖到琉璃子脸前的千临涯,却是另一种感受。
琉璃子的脸,自那个雨夜以来,头一次这么近,近得呼吸可闻。
她皮肤的颜色,好看的鼻子,明亮的眼睛,还有钻进鼻子的幽幽香气,一切都和那时别无二致,这让他产生了回到过去的错觉。
他想抱琉璃子,他从没有过这么想抱紧她。
琉璃子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嘴里说出冷冰冰的话语:“一直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烦不烦啊?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是发誓要教会你正常和别人相处的人啊,醍醐同学。”千临涯直直地注视着她说。
“教会琉璃子正常地和人相处”,这个久远的约定,现在在千临涯这边,依然在生效着。
琉璃子咧开了嘴,最开始,千临涯以为那是一个微笑,她的眉眼和表情舒展开,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像是要笑出来,但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嘴巴鼓起来,然后对准他的脸:
“噗!”
千临涯用手擦拭着脸上被琉璃子喷出来的细细的口水,吐槽道:“你去的是欧洲的哪个国家?从羊驼那里学来了绝技吗?太危险了。”
“你终于想起问我去哪个国家了呢,千·同·学·。”
琉璃子把最后三个字的称呼咬字咬得很重,千临涯终于明白她在为什么生气了。
原来是想让我叫你“琉璃子”啊?可是琉璃子,看看场合啊!周围这么多人,怎么叫得出口?
琉璃子微微抬起下巴,用傲慢的语气说:“啊啦,你一脸慌乱的表情做什么?刚才不还在理直气壮地教训我么?”
她往前走了一步,用指尖挑起千临涯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接着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眼神很好,继续保持。”
“我说,醍……琉璃子。”千临涯说,“你踩到我脚了。”
“嗯,我知道啊,我故意的。”
醍醐琉璃子圆圆小小的黑色皮鞋踏在千临涯的足背上,虽然没有用力踩下去,可他的脚背已经感受到了鞋底的硬度。
难道不应该赶紧挪开脚吗?千临涯是这么想的,可是没敢说出口,因为他感觉这么说了,琉璃子会把两只脚全都放在他脚背上。
小林老师把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迷惑,随后干笑着说:“原来醍醐同学和千同学的关系,这么要好啊……”
“老师,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千临涯的吐槽还没奏效,就被琉璃子给打断了,她转身,突然对小林老师说:“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个解决的好办法,把学生名册拿给我看一下。”
小林老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乖乖把学生名册交了出去。
“唔唔,我看看,噢,我说是谁占了我的班额,原来是宫城同学啊。”
她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迄今仅见的笑意,抬眼看了千临涯一眼,看得他背心冒汗。
“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宫城同学。真不错呢。穿我的衣服、成天赖在我男友身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抢我的位置……你说是吧,临涯?”
“呃……”千临涯听到她终于肯叫自己名字了,不仅没有松一口气,还隐隐感觉到背后清水投射过来的目光。
一旁的菊池麻理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宫城同学原来和琉璃子的男友……原来琉璃子同学有男友?”
纯良的菊池麻理当然想不到,琉璃子所说的那个被宫城美咲缠着的男友,指的就是面前的千临涯。她自然不知道琉璃子是个喜欢当面阴阳怪气自己男朋友的女人。
“琉璃子,事先提醒一下,把人装到水泥桶里,然后丢到东京湾这种事,是犯法的。”
“我当然知道是犯法的,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琉璃子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加重了踩在千临涯脚背上的力度,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对你的宫城美咲那么做?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么?”
“嘶——疼,不是的。还有,订正一下,宫城美咲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宫城美咲。”
琉璃子松开他的耳朵,拍了拍双手,对小林老师说:“那么事情就很好解决了,让宫城美咲同学去别的班级吧。”
“可是……”
“她进来是占了我的班额吧?那让她离开不就好了,物归原主。”琉璃子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再找别人要一只苹果,完全没有把言语间就把宫城赶到其他班级的事放在心上。
小林老师当然不能答应这种胡乱的分配方式,一副无论琉璃子提出多少理由都不会退让的表情,突然硬气起来。
“我不懂为什么让宫城到其他班不行,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吧?”
终于,清水刹那走到了千临涯身边,站在琉璃子面前,非常端庄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贵安,醍醐同学。”
琉璃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把这位童年玩伴多么放在心上,只是含糊地说:“唔,你好,清水同学。”
出乎意料的是,清水刹那开口就甚是不善:“你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但是可以请你不要把千同学扯进来吗?”
琉璃子扬起了眉毛:“什么意思?”
清水刹那伸手拽住千临涯的袖子,把他猛然往自己身边一拉,顿时,千临涯的脚终于从琉璃子小小的脚心下脱离出来。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踩到千同学很久了。”
有那么一瞬间,琉璃子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要生气,但很快她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么说,你是来帮忙他打抱不平的,我倒成了反派角色了,嗯?”
她视线转向千临涯的脸,认真地问道:“我刚才是在欺负你么?你老实觉得。”
“琉璃子刚才只是在玩闹而已。”千临涯一本正经地说。
“你有没有生气?是一点都没有,还是有一点?”琉璃子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一点都没有。你只是不会正常人的表达方式而已。”千临涯说。
琉璃子丝毫不介意他没把她当正常人,脸上反而露出甜美的微笑。
她双臂抬起——这对千临涯来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动作,她接下来就会用双臂缠绕上他的肩膀,头靠在他胸前,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这是只有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琉璃子,才会在这种场合下做出的动作。
他退了一步,把琉璃子的双臂接住,缓缓放下来,打岔道:“琉璃子的幽默感就是这样的,她总是以己度人,不把别人身上的痛苦当回事,是吧琉璃子?”
清水刹那皱起了眉头:“没有见过这种玩笑方式,这并不好笑,琉璃子同学。”
琉璃子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鼓起又放松下去:“我不想跟不明真相的你生气,这是我和临涯之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当真不同意宫城同学转班?”
千临涯从微表情上看出,清水刹那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她上前一步说:“醍醐同学,是我顶替了你的班额,走的应该是我才对。”
琉璃子再次扬起眉毛:“是吗?你不介意转班?那我也没意见就是了。”
清水刹那点了点头,说:“那么就这样,我离开这个班级。”
她又转头问千临涯道:“你觉得呢?”
琉璃子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视线在清水和千临涯之间几个来回,最后也问道:“是啊,你怎么觉得?”
小林老师坐在那里,弱弱地问:“诶,为什么是问千同学的意见?”
“我走!”
千临涯突然拍响了自己的胸脯,走到小林老师跟前,认真地看着她说:“小林老师,我愿意转出去,给琉璃子腾出位置来。”
“诶、诶?诶!”小林老师发出惊讶的声音。
“不行!”
“不行!”
琉璃子和刹那同时说道,接着,两人互相望向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