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居然不臭？
“好了，该你来实现我的七夕愿望了，舔我的脚，照幽斋！”
千临涯一把把她的小脚推了开去，愤愤不平地说：“亏我把你当做值得信任的伙伴，你居然暗算我！”
清水刹那翻了翻白眼：“谁当你是伙伴啊？我一直都当你是死敌的。”
“手机给我！把偷拍的视频给我删了！”
“不给！”
他一只膝盖跨到床上，伸手去抢清水的手机，很快两人一起拥着倒在床上。
“你就算强到手机也没用的！视频我已经上传到云端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300多个兄弟就会帮我把视频传播到世界各地！”
“你哪来的300个兄弟？净说鬼话，跟你同居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你有什么男生朋友。快把手机给我！管它云端不云端的，先把手机里的东西都删掉再说！”
“不要！想删掉那段视频，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千临涯又羞又愤。不知不觉间，清水“茶道美少女”的印象，已经在他脑海深处混沌不堪了。
不过相对的，他的“茶道天才”的印象，早就在清水那边破碎一地了。当然这就是他管不着的了。
清水的体能，毕竟比千临涯这个男子汉差远了，很快手机就到了他手上，激活屏幕一看，不出所料，锁频密码。
好在这世上有个东西叫“人脸识别”。
他把手机摄像头对准清水，清水马上用双手捂住了脸，千临涯用了很大的劲，才在清水的惊叫声中，把她的双臂打开，单手按在她头顶上方。
“喂，照幽斋，你要强迫我吗？”
“你这样的蛇蝎美人，我可不敢做那种事，另外，今天这个视频无论如何都得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悔的！”
清水的双腿在空中胡乱踢蹬，差点踢到小临涯的袋子。他把身体压上去，把她的双腿好不容易控制住，然后把手机对准她的脸。
清水紧紧闭上眼睛，并且各种做怪相。
其中有几个怪相实在太搞笑，千临涯都没力气按住她了，她自己都“噗嗤”一声笑了。
然而在笑的过程中，还一直保持着奇怪的表情。
“喂，清水，再给你一次机会，帮我解锁手机，不然，哼哼。”千临涯把脸凑过去威胁。
“不。”
“我可是说真的，没吓你！”
“我不！”
她尽量说简短的话，避免被手机捕捉到她正常的相貌。
“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一手举着手机，一边吻住了她的嘴唇。
清水骤然睁开眼睛，手和双腿扭动得更用力了，手腕都被勒出了一圈红色。
算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和她接吻了。头两次在清水茶屋那个小阁楼，第三次在家里被她咬了。
一件事做了4次，以前多抵触，也会变得轻车熟路，再也没有多少的心理压力。
清水的唇，冰冰凉凉，软软的，两片可以被随意拨弄。
她闭上了眼。
他控制着清水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可是她仍然把双手放在那里，没有再反抗。
两人先是试探性地派出了舌头，简单相触后，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太对，清水那边的舌头又缩了回去，他这边的舌头则探过身子去寻。
那边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时不时冒出来，滑溜溜地在他嘴巴上一过，接着又消失无踪了，让人想一口咬住。
“嗯……嗯、嗯！……唔……”
少女的口水尝久了，也挺甘甜。
他突然抬起身子，放开了她。
“嗯？”
少女睁开眼，发出疑惑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千临涯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
“咔。”
一声轻响后，手机屏幕终于解锁了。
千临涯跳下床，脚踩到地毯上。出乎意料地是，这次清水没有追下来，仍然躺在床上。
看到清水的主屏幕后，他愣了愣。
是那次在泳池边，清水拍的自己的照片。
难怪她刚才拼死都不让自己解锁屏幕。
他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清水，发现她歪在床上，双腿交叠，双脚并在一起，内扣的小脚一直在屈伸，匀称的小脚趾时而弯曲、时而伸直，像想握起拳头打他一拳。
她的足弓弯得可爱，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其实你内心挺色的吧，特地拿我的半萝照当背景。”千临涯说，“道闲斋，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
清水刹那好半天才喘匀气息，把耷拉下来的头发撩到一旁后，回答道：“把死敌的照片作为目标，放在手机屏幕上提醒自己，也是很正常的吧？”
千临涯低头翻找着她的手机内容，特意不去看她的聊天记录和其他隐私，在视频页面草草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奇怪的视频。
看来刚才是她在骗人，根本没有拍自己的照片。
把手机还给她后，他躺到了床上：
“又被你给耍了。”
“到底是谁耍了谁啊？”清水刹那没好气地说，感觉她已经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千临涯躺在床上，什么话都不想说。
沉默了很是一会儿之后，他的手机响了。
“喂喂？”
接通电话后，那边很快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傅~~~~”
千临涯感觉到，身旁清水翻动身子。
“有话好好说，怎么了？”
“听我说听我说，我感觉再这么下去，我考试肯定就不及格啦！”
好在是聊正事，他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说出来。”
“我的国语呢，基本上……”
那边宫城还在认真说着对自己成绩的分析，这边，清水已经骑到他身上来了。
拿着手机的千临涯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清水，不知道她接下来又要出什么牌。
清水扭动着腰，用手狠狠地拍了他大腿一巴掌，看嘴唇的嘴型，是在模仿马儿的“咴咴”声。
这家伙，是把他当马骑了。
“下、去，下、去。”他用口型对着清水比划，可是对方更来劲儿了。
“咦？怎么了师傅？什么声音？”
千临涯已经涨红了脸，说：“什么都没有，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好，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英语，那个英语的时态……”
很显然，清水是趁着他打电话，在跟他捣乱，见骑马这招不管用，她趴下来，双手放在了他肋骨上，弹琵琶一样弹奏起他的肋骨起来。
因为真的很痒，他夹住双臂的同时，尽量忍住不笑。
而电话那边，宫城的话题还没有完结。
“好了美咲，就说到这里了。”千临涯说。
“咦？师傅，我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接下来明天说吧，明天开学习会。”
“好！……不过怎么这样？那今天怎么办？今天美咲我只说了一半，压力不仅没有被排解掉，而且还感觉更大了！”
“那说明向我倾诉……哼……这招不管用。”
“我感觉说完压力就会好一些的说！”
“那是……你的误解。”
“师傅？怎么感觉你声音有点怪怪的？”
“感冒了。就这样，挂了。”
千临涯自说自话地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接着一翻身，把清水按在了下面。
“你在干什么？！”
“报仇。”清水刹那咬牙说，“照幽斋，你又强吻我。”
“对不起。”千临涯这次已经能很熟练的道歉了。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清水说，“我觉得我之前是对你太宽容了，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
“得理不饶人是这么用的吗？”
“我根本就没有偷拍你。”
“我看到了。”
“我不仅没有偷拍你，你刚才在洗手间，在我面前那样的时候，我还忍受着什么都不说。”
“那你不把那面玻璃墙的灯打开，看不到不就好了？”
“……先不提那个，重点是，我对你非常宽容。”
“这我完全赞同。”
“而你不仅对我不宽容，还对我用上了各种恶劣手段。”说到这里，感觉清水又快哭了。
“我确实够恶劣的，我不仅恶劣，我还很渣，我自己都这么认为。”千临涯由衷地说。
“总之，你要真心忏悔。”清水刹那总结道。
千临涯坐在一旁，用手扇了扇风：“我正在忏悔。而且我决定，以后不管你有什么吩咐，我都好好遵照办理。怎么样？”
沉默了一会儿，清水撅起嘴，伸出脚在空中动了动：“那我现在让你舔我的脚，你做吗？”
“做。”
千临涯伸手抓住了她那只脚的脚腕，就像抓一只兔子似的。
清水刹那的脸又“噌”地一下红了。
“嘿嘿嘿……”
他故意狞笑着抓着她的脚，这下压力反倒来到了清水这边。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他的小伎俩，想让她放弃，不过她咬紧牙关，偏过头，就是不松口。
千临涯凑上去，先是仔细闻了闻，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气味后，伸出手指，如同剥香蕉皮一般，把她脚上的短袜揭开了。
他看了看她，发现她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居然不臭？”
清水不爽了：“你这家伙，真失礼呐！”
“美少女的全身上下，难道真的都是香喷喷的吗？我还以为那都是死宅的传言。”
清水刹那傲然地撩了撩头发，好像对他的问题毋庸多言。
事实胜于雄辩，至少清水的脚是不臭的。
还有点奇妙的香味。
他现在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顺着清水的腿内侧往下看，她的腿还真是直呐。
不过，为了避免清水骄傲，他决定对她隐瞒这个发现。
清水的腿动了动，说：“快啊，不是说要舔的吗？”
她露出揶揄的表情，似乎很享受千临涯犹犹豫豫的这个瞬间。
真正到了这个瞬间，他才发现，有些事做起来，远比想象中要艰难。
他凑上去，呼吸喷在她的脚心，少女白玛瑙一样的脚趾马上蜷缩起来。
少女马上抗议起来：“是让你舔！可不是让你这么弄得痒，这不倒成了惩罚我了吗？”
千临涯看了看少女洁白的脚底板，脚跟和前脚掌部分，粉粉的。
他想象这这只脚被裹在袜子里，走了一天后，汗津津的汗液和袜子摩擦，然后留下汗垢和无数微生物……
虽然是想提醒自己这些科学道理，但看着粉红色的脚心和白色的贝壳状的脚趾，实在很难和微生物联系起来。
“要不我们还是把袜子穿上？”他抬头问。
清水刹那冷笑起来：“如果你实在嫌弃的话，可以不舔。”
她并不知道，他那并不是在嫌弃，而是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真的有点足控？
要是这一舌头下去，真的成了足控，以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明明应该是铁腿控才对。
慢慢凑近少女的脚心，鼻尖都已经触到后，清水刹那却猛然把脚缩了回去。
“痒痒，太痒了……”
她侧躺在床上，膝盖弯起，双手紧紧抱住双腿。
千临涯笑了笑：“明明自己也虚得很，就不要成天虚张声势啦！”
很好，今天依然是腿控的胜利……
但是怎么现在反倒有那么一点遗憾？
清水趴在床上嘟囔：“至少要表明态度啊……要是被你知道，只要强吻就所有气都消了，那以后岂不是每天都会被随意强吻……”
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千临涯完全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没什么！”
手机又响了，他把手机捡回来，接通了电话。
“喂喂？”
“哥！”
趁着梦叶打来电话的时候，清水又爬了起来，从他背后，死死掐住了他腰上的肉。
这回清水的报复比刚才要严重多了，掐着他的肉，又掐又拧，还带搔痒痒肉，搞得千临涯完全没有听到妹妹在说什么。
“嗯，嗯，好，好……别……没事，你继续说。”
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他回过身，反手捏住了她脸蛋上的肉。
“道闲斋，告诉你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李刚刚不似说，我的吩护李都会听吗？”
清水因为被捏住了两边脸颊，说话有点漏风。
“可是你刚才的行为，真的有可能让梦叶一刀砍了我！”
“砍李又不是砍我。”
清水的手往上移，居然揪住了他胸前两点。
“松手！”
“该松手的是你才对！”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终于有点疲了，纷纷倒在床上。
清水宗治逃掉之后，就再也没有发推特。走廊外面因为发现房间被破坏了一部分，骚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平息了下来。
为了不让人怀疑，两人只能继续假扮情侣，蹲在房间内不出来。
深夜，两人躺在酒店的大床房，一起睡着了。
064.养你就是养了一只猫而已
真正进入学习状态后，考试周一晃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考试当天。
坐在教室里，千临涯很有余裕地开始考虑宫城和鹰司两人会不会不及格。
他自己的试卷早就写满了。
窗外，蝉鸣喧嚣，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扭过头，看到清水趴在桌上，看到他转过头来时，马上把盯着他看的眼睛闭上了。
他也没在意。最近清水偷看他的频率变高了。
但被偷看这种事，随着他在学校上了一个月以上的课之后，已经变得有点见怪不怪了，上课时也好，午休时在中庭也好，他经常被各式各样的女生偷看。
毕竟他作为高质量人类个体，是稀有存在，不偷看就算亏。不去计较那些偷看的人，对于彼此来说都很省心。所以他心安理得。
只不过清水偷看他倒是逻辑上说不过去。家里的家具已经都到齐了，客厅上摆放着工作桌和靠背椅，他不是在桌子上学习，就是坐在躺椅上看书。清水平时也经常在客厅活动，想看他的机会大把的有。
为何要在上课的功夫也看他呢？
从好处想，也许是她的反应速度变慢了，所以才会经常被他发现她在偷看。
清水刹那完全把头埋了下去，脸对着课桌上的试卷。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他起码还会装作检查卷面（实际上心思早已神游），清水刹那连掩饰意思都没有，给其他的考生无形中增加着压力。
虽然她脸朝下趴在桌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长长的双腿伸直，脚尖如同打水般晃动着。
小腿晃动着，那曲线要把人的眼睛吸进去。
他又上移目光，看到清水放在桌上的手指，手指甲涂着精致的金色指甲油。这家伙居然考试时都没忘了打扮自己，看来是真的不把成绩放在心上，有机会一定要告诉老师。
又看了一阵子后，他挪开眼。因为不能一直这样盯着看下去。这个女人身上每一寸，都有让人着迷发痴的魅力。
收回视线时，刚好跟监考老师狐疑的目光对上。对方似乎把他的行为误认成在抄袭了。
站起身，拿起试卷，他径直走到监考老师面前，把试卷放在了讲台上，又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洒然离开。
希望误会能解除。
不过副作用是，感觉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声音更急切了。
在学校的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清水并没有也和他一样交卷出来。
他拆开一杯低脂奶，用吸管利落地刺破薄膜，插入到奶瓶体内。
也不知道一个月后，茶怀石入围赛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从小组成立起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什么进展都没有，还差点和唯一能够帮上忙的清水刹那感情破裂，又或者差点捅破窗户纸。
那天晚上，他和清水一起睡了。
所谓“睡了”，指的是在一张床上睡觉，并没有其他任何附加含义。仅仅是同时同地陷入了又深又长的梦境而已。
因为不能离开酒店，他们先是用空气玩了UNO（清水在过程中频频破坏规则给自己开挂），这样当然不好玩，然后清水拆开了酒店放在桌上的扑克牌（现在那副牌被放在公寓的鞋柜上，再也没有动过）。
拆开后她才发现，大贫民并不能两个人玩，所以后来发展成了她同时扮演3个玩家和千临涯一起玩。虽然说好她扮演的三个玩家之间不互通消息，但她从来没说话算数过，千临涯自然毫无游戏体验。
最后两人玩千临涯介绍的一种叫做“拖拉机”的游戏，玩了十几局后，两人在扑克散乱的床上眯着了。半夜梦醒，千临涯起来关了顶灯，两人一句话没说默契地一起钻到被子里，背靠背继续睡下。
虽然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同床睡觉，之前在帐篷里睡过很多天，但这次之后，总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随着下课铃敲响，最后一门考试也结束了。
校园里，顿时响彻了解脱和懊恼交杂的声音。
不过，那些都离他很遥远。不出意外的话，他能拿全年级前五名。
慢慢起身，回到教室，首先冲过来找他的是二哈一样的高桥。
“千君！最后一个阅读最后一题选什么？选什么？”
“C啊。”千临涯语气淡然地说。
“啊！！我一开始也选的是C！但是看到B选项有原文，就改成B了！”高桥发出崩溃的声音。
“安德森战胜种族歧视靠的是努力，可是登上舞台不仅仅需要战胜种族歧视。B选项是干扰项，C明显更贴切。”千临涯说，“嘛，这一题确实很狡猾。”
中岛一脸佛系地站起来，拍了拍高桥的肩膀：“所以说，为什么非要对答案呢？出成绩前让自己更快乐一点不行吗？”
“不甘心！”
宫城美咲掠过了哀鸣的高桥，靠过来说：“师傅！一起出去玩吧！”
“刚考完就出去玩？”千临涯诧异地挑眉。
“正是因为考完了，所以才要彻底发泄一下啊！”
“得了吧，除了考试前这一周，你哪天没有出去玩？”他弹了宫城额头一指头，问道，“考得怎么样？”
宫城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
“如果要补考的话，就把你逐出师门哦。”他补刀。
“不！师傅！！”
旁边清水刹那已经收拾好物品，背上书包，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教室。
“走了。”千临涯也背起了包。
经过菊池麻理，他伸手打了招呼：“明天见麻理。”
“明天见……”菊池举起手，欲言又止。
快步下楼梯，在庭院追上了清水。她走得不算快。
“挺守信的嘛，你。”清水用俏皮清朗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还记得跟我约好的。”
“自然是不敢忘。”
早上起来时，她说过今天超市有打折活动，要千临涯放学后和她一起去买菜。
两人一起走出校门，旁边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匆匆路过，他听到有人在小声说：“那两个人果然是在交往吧……”
对这种声音，他已经自然而然学会无视了。毕竟虱子多了不痒。说难听点，有点破罐子破摔。
“说起来以前都是让你一手操办做饭的事，我都没有插手过，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其实还是有点惭愧的。”千临涯说。
清水刹那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敢让你插手。”
他笑了，过了会儿，表情又严肃起来：
“茶点料理大赛怎么办？”
“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个，”清水说，“我定好了，暑假后，我们合宿。”
“合宿？”
“对，”清水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大概7月18日以后，一起合宿7天，对所有人的料理能力进行特训。”
“诶？”千临涯对她的雷厉风行有点不适应。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清水在他面前抱起双臂。
沉默了一会儿，千临涯才说：“合宿对料理能力真的有提升么？”
“那是自然。”
“那我没意见了。”他说。
“行，”清水刹那飒爽地点点头，“那食宿费就由你全包了。”
千临涯看着她，怀疑自己5亿元好处费的事情，已经被鹰司青叶泄露了。
“大概多少钱？”
“10万以上，15万以下。”
“没问题。”千临涯点头。这点钱已经比他预期低很多了。
“行，”清水刹那这才露出笑容，“那我回去定好去仙台的机票。”
“等等，仙台？”
清水刹那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合宿的地方在我老家啊。”
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清水问道：“怎么了？不敢去？”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东京呢。”
“明明之前差点去中国了的说。”
“？？！！”千临涯惊觉，“你怎么知道？”
清水刹那微笑着侧脸对着他:“宫城同学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你用了什么手段？”
回答他的，是一个神秘的微笑。
千临涯咬着大拇指，俗话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持沉默，古人诚不我欺。
“她还告诉你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哦。怎么？你有什么很在意的不想让我知道的往事吗？”
两人一起下到地铁站。千临涯在思考，宫城有没有把琉璃子的事情告诉她。如果清水知道自己有过女朋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说实话他有点期待。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主动说的为好。
“言归正传，在所有人去之前，我们要先行出发。”清水刹那说。
“为什么？”
“提前做准备，”清水掰着手指头，“要准备一些食材，合宿的地方是在乡下，一些器具和食材未必能找到，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哦。”
这件事已经全盘落入了清水的掌控中，千临涯感觉自己只能当应声虫。
“你还要跟我回我家一趟，”清水掰着手指，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我家里有很多怀石料理的书籍，你要帮我收集起来搬运。”
千临涯耸了耸肩。他最初对这个提议没什么感觉，因为两人天天住一起，对“回清水家”这件事不可能有特别感触。
但仔细品了品，感觉还是有点不对。
“你家？你家人在家么？”
“只有母亲。”清水不带情绪简略地说。
“……”
“怎么，紧张了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见家长。”千临涯坦然道。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莫名有点紧张。
事后他想了很久，才意识到，他已经陷入清水刹那周围的关系网络越来越深了。就像沼泽一样，踏入越是深的地方，就越难抽身而出。
两人回到公寓那一片，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打折的鸡蛋和柴鱼，接着清水又用非常专业的手法，挑选了各种各样的食材，萝卜、莲藕、紫苏、昆布还有一些红色的灯笼椒等等。
购物的时候，千临涯在旁边负责推车。这是一种非常无聊的工作，他只需要站在那里，随时保持在清水身后2米以内就够了，所以他多出了很多思考的时间。
他突然想到一点，对前面的清水说：“道闲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照幽斋，你说啊。”她的眼睛没有从两只手中的两个卷心菜上移开目光。
“你养我花了多少钱啊？”
清水刹那终于不看卷心菜了，转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千临涯意识到自己表述有问题，连忙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给我做饭，都没收我的钱吧？连买菜钱都没让我分担。”
清水刹那又转头看卷心菜去了，她果断放下了左手上的，把右手上那个装进了保鲜袋里。
千临涯推着车，跟在她身后，走到肉类区，在后面继续问道：“所以回答呢？”
“原来你还在乎这个啊。”清水刹那说，一边指点师傅帮她切肉。
“毕竟现在变成长期稳定蹭饭了。”他答道。
清水刹那用美丽的双眸盯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头，对着一块看上去很肥美的和牛肉说：“放心吧，我一向是当养了一只猫，没花多少钱。”
她提了一小团肉离开了肉类区，千临涯推车跟上，路过那块肥美的和牛，仔细打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清水刹那回来了，一把抓住他的小推车顶端：
“不是告诉你要跟好吗？怎么一回头人不见了呢？”
“道闲斋，我在思考，为什么你不做烤肉呢？难道是不会做吗？”
清水刹那冷笑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
“我想吃烤肉。”千临涯抬头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清水好像心软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拉着他推车，试图把他拖走。
“今天的菜谱上没有这道菜。”
“是谁写的菜谱？把他叫来，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是我的钱包写的。”
“我给钱！”
清水松开手，千临涯差点当场表演原地飘逸。
她按着额头，说：“算了算了，看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千临涯又推着车回来：“天天吃鱼，猫也会腻的。”
“不，猫不会。”
“那来点狗的食谱呗。”
清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把你当狗养？”
“你的理解有点问题，虽然这种曲解也挺可爱。”
旁边拿着拖把的超市大妈捂着嘴路过了，嘴里念叨着：“多好的一对儿啊！”
两人脸上有点发红。
最后，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出了超市，其中包括一块牛肉。
在路上并肩走着，清水宣布：“今天做一番出汁的温泉蛋和牛。”
千临涯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做了个“lol”的动作。
“快提起来！地上脏！”
千临涯提起塑料袋，跟上了清水。
“话说，温泉蛋？哪来的温泉？”
“人工温泉。”
两人的身影在斜斜的夕阳中被逐渐拉长。
……
065.改悔吧东京人
“虽然暑假会让大家很兴奋，可大家不要迷失在暑假里哦！”
小林老师站在讲台上说完，底下回以一阵哄笑。
“说好了哦！大家一定要原模原样地好好返回学校，不要出意外哦！一定哦！约好了哦！”
“是——”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拉长声音回应后，暑假前的最后一堂班会课总算是圆满完结了。
放到热血教师那类的职场剧里，感觉这一幕后就该出演职员表接着下集预告了，可是对于学生们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千临涯非常奇怪地是，宫城美咲开一堂班会课，居然能开得热泪盈眶。
“太好了，”宫城泪眼婆娑地伸出双手，“我居然不会被逐出师门，而且还能尽情享受暑假，还有7天6夜的合宿！美咲是在做梦吧？”
旁边她的好友安慰道：“不是做梦哦，美咲你值得拥有这些。”
“难道我很优秀吗？”
“你已经很优秀了！”
“呜呜呜呜呜——”
“哭吧！尽情哭吧！美咲！”
千临涯无语地扭过头。
通过一周的刻苦攻读和努力学习，她居然能在偏差值68的学校拿到124名的成绩，特别是前不久还是个满街混的辣妹，不得不说至少她的努力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不过自己随口一句话能给宫城带来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也算是意想不到。
他绝对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无心之失，他本来根本不想让宫城美咲压力那么大。就算是师傅在立威了，嗯，就算是这样。
出成绩的那一天，同样高兴的还有鹰司青叶，只不过她的高兴更加不形于色。
毕竟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她每天在家学习钢琴、茶道、舞蹈，总而言之所有高雅的事情都有涉猎，因此在所有人心目中，她都是成绩很好的类型，尽管她上次考试排在了200名开外。
这次通过千临涯的特训和自己的努力，堪堪踏入围前50名，也算是能配得上“头脑很好”的印象了。因此这几天她走路的姿势，更加趾高气扬了几分。
至于自己……成绩就不用说了，应该说正如他所想。
张贴在楼道里的年级成绩排行榜上，打头几行是这样的：
【第一名：千临涯，699分。】
【第二名：清水刹那，698分。】
【第三名……】
对于他自己的成绩，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倒是让高桥和中岛哭嚎很久，他们嚷嚷着什么“千君形象又帅成绩又好体育万能，到底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这种大声嚷嚷非常影响体面，但是影响的是他们自己的体面，千临涯倒是没意见，因此放任他们了两天。后来感觉全校女生都开始讨论起“心目中的完美男友”的话题。
千临涯隐隐觉得，虽然这种热门话题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多半和自己有点关系。
另一个受到成绩单冲击的人，是清水刹那。
自从成绩单公布后，她就像一朵蔫了的牵牛花，不管上课下课都打不起精神来，一坐到座位上，就倒头趴在桌上，都不偷看千临涯了。
千临涯猜想，要么是她原计划在拿下第一名后，准备得意地对自己说一句“看来又是我的胜利呢照幽斋”，而现在少说了这么一句，因此显得如此沮丧。
又或者是，她非常害怕千临涯会对他说“这次看来是我的胜利呢，道闲斋”，害怕到直接进入鸵鸟状态。
只要她的鸵鸟状态不影响做菜的质量，和千临涯的关系倒谈不上很大，不过如果到了去仙台的日子，他就有必要想办法让她打起精神来了。毕竟他想给自己找个好点的旅伴。
合宿的事情，他也和宫城美咲以及鹰司都讲过了，他相信两位女生都对合宿很期待，接着他也说了自己和清水要先行去仙台准备材料，两人除了进一步怀疑他们的关系之外，并没有其他意见。
对梦叶他就没有透露这么多了，只对她说了自己要去仙台合宿，准备参加茶怀石料理赛。
可爱的妹妹对为家族奋斗的哥哥只有怜爱，因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一切准备妥当后，暑假来临的第二日，他和清水刹那踏上了前往仙台的新干线。
“嘿咻！”
把自己和清水两人的行李箱都搬上了头顶置物架后，千临涯在靠椅上坐下来，拒绝了清水递过来的手帕，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
“大概2个小时，到的时候刚好下午1点，如果饿了可以吃点饼干。”清水刹那冷静规划道。
“饼干？哪里有饼干？”
“喏。”清水刹那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袋手指饼干。
千临涯伸手拿过来，开始拆包装盒。
清水刹那一巴掌拍到他手上：“喂，现在还没到饿的时候呢。”
“既然迟早要饿，不如趁着不饿的时候吃。”
面对他的肥宅发言，清水好看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觉得饿的时候吃东西更美味吗？”
千临涯已经拆开了内层的包装袋，把一根饼干递到了嘴里：“那种自虐性质的美味，不要也罢。”
看着清水皱眉看着他的模样，他用手指饼干点着她：“如果你要尝好吃的饼干，可以等饿了再吃，我会留半根给你。”
“毫不犹豫就说了人渣发言！这还是我的饼干呢！”
千临涯仰头看天。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用什么理由把抢夺你的饼干正当化。”
“什么列强行为？”
列车发动起来，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
广播中传来声音低沉的播报员的温馨提示：“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已启动，请不要在走廊随意走动……”
趁着千临涯眼睛看别处，清水像鱼咬钩一样，一口叼住了他手里的饼干。
“嗯，美味。”
手指捏了捏空气，他看到清水已经仰头把整条都吃下去了，看上去一脸满足。
“你不是说饿了才美味吗？”
“我刚才又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从别人手上抢的也好吃。”
“……”
清水刹那从手提包里把耳机线掏出来，把接口对准手机屁股使劲捅，期间张开口：
“啊。”
“咔嚓。”千临涯在旁边咬了一口手指饼干。
“我说，‘啊’。”清水的目光没有离开手头上的活儿。
“哦。”
千临涯会过意来，把手上咬过半截的手指饼干递了过去。
“咔嚓咔嚓。”清水顺着饼干一路咬过去，差点咬到他的手指。
“你差点就吃到真的手指饼了。”千临涯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编冷笑话的天赋。
清水却一脸震惊的转过头看着他：“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你吃过的？”
“对。”
“为什么？”清水刹那的问题，更像是质问，而不是探究他刚才的深层心理。
“一顺手，就那么做了。”
其实不是的，他是故意递过去的，因为觉得清水不会吃，可以借此调戏她一番，没想到她看都没看就吃下去了。
清水刹那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做了几个干呕的动作：“呕、你的口水……”
“从医学价值上讲，一次口水交换价值26美元。”
清水眯起眼：“那说的是接吻吧？”
“那……这次你至少也赚了13美元。”千临涯说，“而且这个科学研究是零几年的，考虑到通货膨胀……”
清水刹那终于对付好了自己纠缠在一起的耳机线，把入耳式耳机塞入耳朵里后，双眼很好看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躺到自己座位上，顺手把他手里的饼干抢了回去。
千临涯伸手去抽包装盒里的饼干，却被清水用胳膊挡出去了，她侧身背对着他，看上去一副要吃独食的样子。
“不是说从别人手里抢才比较美味吗？”
清水没理他。
“我保证再也不喂你我吃过的了。”
清水越过自己肩膀，把饼干的包装盒递了过来。
他露出笑容，接回了自己的饼干。
“啊。”她对着空气张开嘴。
千临涯这次很配合地递了一根完整的过去。
“咔嚓——嗯。”
清水咬了一小口，随即满意地点头起来——那是在称赞他的服务。
千临涯则拿着手里剩下的半根饼干犯难——这是要留给他吃的意思吗？这根饼干，这根留下清水刹那口水的饼干，要他吃下去，把那26美元给彻底赚到手？
“啊。”
清水再次冲他张开嘴，才发现他已经把她刚才吃了一半的饼干又咬了一口。
她举起拳头，在空中停顿一会儿，“砰”地轻轻捶到他身上。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道闲斋。”
“这是个误会。”千临涯举起手里的饼干，想解释那26美元的事。
“啊。”清水看着他，眼睛里有笑意，再次小小地张开嘴。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粉粉的舌头，和整齐的下排小白牙。
“给我新的，不要你啃过的。”清水在他把手里的那根递过来前连忙提示。
“喏。”
清水叼着一整根饼干，朝着窗户扭过头去了。
想让两人饿是饿不着了，因为清水的神奇口袋里面，什么零食都有，一路上零嘴都没断过。
不过清水给他的，都是那些口味微妙的零食，比如山笋味的巧克力什么的。
他深度怀疑这是来自清水刹那的报复。
……
仙台是有机场的。
从成田机场坐飞机，降落到仙台，需要一个多小时。而坐新干线只要2个小时，因此乘飞机肯定比较省时，但未必比坐新干线方便。
乘坐地面交通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观赏沿途的风光。
千临涯一开始还饶有趣味地观赏着东京以外的自然景色，但很快就审美疲劳了。
所以他把清水的耳机摘了一只过来。
清水已经听歌听到睡着了，因为被他摘耳机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吵醒你了吗？”
回应他的是清水充满怨念和迷糊的眼神。
“醒了正好，帮我切一下歌。”
清水看着的眼光变得更加鄙夷了，巴掌伸出去，按在他脸上，用力推出去，顺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呵——欠——”
等她伸完懒腰，千临涯又开始闹腾：“切歌，我要听鱼韵的《大概是风》。”
清水刹那没有说话，在手提包里翻找了一顿，找到一瓶清新口气的喷雾，在嘴里喷了几下后，才开口朗声道：
“肯分一只耳机给你就已经是本小姐的仁慈了！”
“你不是也喜欢鱼韵吗？”
“你怎么这么多要求啊！？”
虽然她是真么说的，可还是唤醒了屏幕，在上面戳戳点点，接着，耳机里就传出了山口一郎的声音。
但千临涯脸上的表情很快从喜悦变成失望。
“这是什么？”
“《尼龙线》。”
“我要听《大概是风》。”
“不要。”
“或者《巴赫》也行。”
“不要。”
“那就《新宝岛》。”
“不要。”
交涉了半天，清水终于给他切了一首《新宝岛》。
“诶诶，你要是当场跳起来的话，我就不给你耳机了。”
清水一边拉住抬起来的手一边警告。
“你在想什么？我就是想把耳机换一边而已，这边戴久了不舒服。”
耳机从靠清水的那一边换到了另一边，因此和她的距离变得更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冒出来的热气。
一首歌还没完，仙台已经到了。
把行李卸下来，跟随着人群走出列车。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列车上大多是社畜，以及和他们一样暑假出来玩的学生。
两人的两个大行李箱，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都由千临涯负责，清水刹那空着手轻快下车后，蹦跳着在车站里转了一圈，接着手指就落到了千临涯鼻尖。
“听好了东京人，接下来几天，我就带你好好见识见识我们仙台的厉害！”
“我们不是准备材料来的吗？”千临涯挠了挠头发。
而且他也不算是特别地道的东京人就是了。
清水刹那在空中手指竖起来，像倒着的钟摆一样左右晃了晃。
“准备材料只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更重要的，当然是让你好生改悔，脱去东京人的……”清水的眼神嫌弃似的在他上下扫了两眼，然后说道，“人渣习气。”
“老实说我觉得我的人渣习气和东京没关系。”
“倒是没否认人渣呢。”
清水转过身，挽起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伸向远方：“第一站，带你尝尝仙台牛舌！走！”
066.没人比我更懂鲁迅
仙台的牛舌非常有名，即使是千临涯这个假东京人也听说过。
出了仙台站，就是牛舌一条街，左右店虽然名字不同，但都是卖牛舌的。
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各家店里都挤满了人，客人桌上热气腾腾，碟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牛舌片。
进进出出掀起帘子时，炭烤的香味和“吱吱”的烤肉声响传来，无比诱人。
“这个点还好，人不算多。”清水看着周围橱窗里的食客说。
“这还不算多？”千临涯觉得已经挺多了。
“平时饭点儿都必定排队。”清水感觉对这边的环境信手拈来，“至少我们可以直接进去吃。太好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哪一家好吃？”千临涯在旁边问，模样像个学生。
“跟着我。”
“我跟你。”千临涯一副认了领导的模样。
清水看上去很高兴，大概是发现到了自己地盘后，千临涯终于变得有些怯生生的，挺可爱。
他们两个从什么“伊达牛舌”“风味舌”的牌匾下走过，不知道走了多远，一直到连千临涯都感觉肚子饿的时候，清水终于拉着他进了一家风格古朴的小店。
“欢迎光临！”
掀开门帘，店员们的欢迎声夹着一道烟火气，一起扑面而来。
这家店地段上感觉没有之前几家好，但也是人满为患，他们俩找了个位置坐下。
千临涯看到烤牛舌的老师傅正在烤几片牛舌，炭火铁网上的肉片“滋滋”冒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店员递过来一张菜单，清水一副不需要菜单的模样，转手就把菜单给了他，说：“你想吃什么？”
菜单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各种牛舌套餐而已，1人份，两人份，甚至还有1.5人份。
看后面的标价，一人份的牛舌定食就要1800円，他凑到一旁小声问清水道：“喂，我说，一人份有多少牛舌啊？”
“三片。”
“三片就要1800円？”
他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换算成RMB，就得120一盘牛舌，平均一片牛舌40块钱？？
他在心里对这个数字有些啧啧称奇。
“我请客。”清水说。
“那奢侈一点，给我1.5人份吧。”千临涯扣下菜单。
清水笑了笑，把店员叫过来点了餐。
烤肉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不苟言笑，也不说话，用手抓起牛舌就往铁架子上扔，来回烫了烫，也不撒什么佐料，过不了一会儿就烤好了。
他把两面烤成褐色的牛舌用尖头烧焦的长筷子夹起来，放在碟子里，往台子上“啪”地一放，接着就有人端上来大根汤和一碗米饭，这就算一份定食了。
千临涯端详了一会儿面前碟子里的牛舌，抬眼看了看清水，发现她一脸期待。
“那我……先吃了？”
“无妨。”
“我开动了。”
合掌之后，夹了一片到嘴里，仔仔细细拒绝了一番这片价值40RMB的牛舌之后，评价道：
“我虽然不知道1800円这个价格算不算贵，但这个是真好吃。”
清水笑得很开心。
日本料理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菜太少，不够下饭的，全靠汤撑着。千临涯把汤倒到碗里，把每一粒米都捞起来吃掉后，和清水一起走出那家店，嗅了嗅自己衣服，还好没有沾上烤肉味。
“多谢款待。”千临涯说，“晚餐我请你吃。”
“我再请一顿也没事哦，毕竟是来我这里。”清水说，“接下来想去哪儿逛逛？”
“不是要给合宿做准备么？”
“来得及的。再说了，好不容易来仙台一次……”清水歪着头想了想，“要不要去仙台城看看？”
“至少先把手里的行李先安放好吧？”千临涯左右手分别提着两只大行李箱。
清水手放在下巴上，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他忍不住想：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期待和自己一起逛仙台啊？
她一定非常喜欢自己的老家，很想把它推介给自己这个东京人。
想到这里，千临涯忍不住露出笑容：“道闲斋，我发现你还蛮可爱的。”
“是吗？”走在前面的清水刹那回过头，一脸不屑，“事到如今才发现吗？我难道不是本就是天下第一可爱吗？”
“不不不，说是天下第一可爱，未免也太嚣张了，就我所知，我妹妹梦叶的可爱程度就不下于你。”
清水蹦蹦跳跳地走着，一边说：“是吗？妹控真恶心。”
“呃……”
被这么说了之后，他一时竟想不到反驳的方式。好在清水很快忘了妹控这个话题，转头问道：“这次仙台之旅是触发了你哪根神经，才突然想到夸我可爱的？”
千临涯没有计较她的无礼说法，反而以德报怨地说：“我突然发现，你对我很好。”
清水扭过头去：“哼，说这种话是想从我这里讨到更多温柔走吗？”
“我是觉得，你对我这样好，很容易把我变成废人，”千临涯说，“我会忍不住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对我的好。”
清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心安理得地在享受吗？”
“不，至少之前我还会有点愧疚。”
“意思是今后你会毫无愧疚，尽情享受我对你好么？”清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最后皱着的眉头又打开了，“没事。”
“什么没事？”
“那样的我也不会讨厌，所以没事。”
千临涯不明白她口中的“那样的”指的是他变成了废人，还是指的是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务，总之在这个瞬间，他被清水刹那打动了。
“清水，我要和你成为一辈子的伙伴。”
清水的脸垮了下来：“没兴趣。”
“我是正义的伙伴，和我成为伙伴，就和正义成了伙伴。”
“不需要。”
在千临涯的劝说声中，清水带他找了个寄存行李的地方，把两个大行李箱都寄放了起来。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家就在仙台，却宁可把行李放在别处，也不回家一趟。
当然，今天他是客人，而且是跟定清水的状态，对她的安排也没有什么质疑，就这么跟着去了仙台城的遗址。
仙台在古时，本记载为“千代”或者“千体”（发音都是sendai），直到伊达政宗在仙台筑城时吟诗一首：“我国繁盛，宛若千代长青仙台之松”，此后，这里就被记作“仙台”了（发音也是sendai）。
当时筑的仙台城，就是现在千临涯和清水刹那站着的位置了。
他们在仙台市边缘位置的一座山上，从绝壁之上，往下可以俯瞰整个仙台市，山顶上，一座伊达政宗的骑马铜像巍然屹立。
“我说，仙台人还真是喜欢伊达政宗啊。”千临涯看着眼前的铜像，除了独眼龙用的眼罩以外，这副形象和他在某些游戏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的咯，伊达政宗乃是仙台城的筑造者，也是一手缔造了仙台市起源的人，更是仙台藩的始祖。”清水刹那说着，往铜像下方放了一枚50円的硬币，以表示祈愿。
千临涯虽然没有同感，但对这种感情表示理解。
日本所谓的“城迹”和中国的城不同。日本战国时期采用城下町制度，“城”指的是给大名居住的私人城堡，城下町才是老百姓活动的地方。
它不像中国的城那样，是一堵城墙把行政、经济、生活区域和一大堆老百姓全框进去，居城只是贵族居住的地方而已。
所以，和最初想象中不同，仙台城遗迹也只有一小块，现在被改造成了一所公园，也正好就是普通公园大小。
“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仙台城的本丸，是由伊达政宗亲手建造的，”清水刹那站在绝壁上，往下俯瞰着整个仙台市，手指着东北方向，“那块区域是二之丸，那块是三之丸。现在都已经改建成其他建筑了。”
她仿佛导游般，给千临涯介绍道：“这座本丸更多是作为军事目的建造的，所以远在山上，到了江户幕府时期，伊达政宗的后人就不愿意住在这里了，因为离城下町太远，生活不方便，看看地形就知道了，来往都要登山，所以就开发了下面的二之丸。”
千临涯听着她的讲解，也弄清楚了整个仙台城的结构：山上是最初建造的本丸，本丸背靠绝壁，易守难攻，而上山的途径被二之丸和三之丸扼守住，再往外就是仙台的城下町。
“这座仙台城在历史上是相当宏伟的，只可惜在明治时期，本丸被拆掉改做军营了，现在唯独剩下的，也只有这座雕像了。”
他放眼望去，看到地面上用白线勾画出了“本殿”“偏厅”之类的地方，像房屋结构示意图。想要看到当初宏伟的仙台城本丸，也只能靠想象了。
沉吟片刻，千临涯道：“所以，我们在这里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
清水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他的嘴：“想象，照幽斋，人类想要欣赏美景，想象永远是最初和最终的起源和归宿。”
“我虽然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我还是感觉看了个寂寞。”
清水刹那抱起双臂，抿着嘴，最后下结论道：“看来是没有文化的类型啊。”
“没有文化？！道闲斋，你居然敢说我没有文化？！”
“我们仙台是一个需要有文化底蕴的人，才能好好欣赏的城市，所以你要赶紧学习文化。”
“所以我学习文化就是为了欣赏你的老家对吗？”
“赶紧夸夸这里，这样就能显得有文化了。”
“那不是单纯变成了附庸风雅、人云亦云了吗？”
清水刹那一副头疼的表情，说道：“适合傻瓜型游客的地方，也就是松岛那一块了吧，有温泉也有寺庙，可是离得太远了，今天是来不及了。”
“别把我说得像只知道享乐的没文化的美国人，”千临涯打断了她，“其实你不用带我到处游玩的，直接去你家就好了。”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似乎内心深处在回避什么。他不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隐情，他不打算去探究。
所以他扯开话题说：“所以，仙台还有什么文化名人？”
“有啊，”清水刹那马上说，“鲁迅。”
“鲁迅？？”
千临涯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鲁迅不是浙江绍兴的吗？”
“你忘啦？他在我们仙台留过学。”清水说。
千临涯马上想起了一个刻在DNA里的名段落：“……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当时或许仙台并不大，可现如今，仙台都是东北地区的经济中心城市了。
“《藤野先生》？”
“bingo！”清水刹那很高兴地打了个响指，“看来你也不是全无文化。”
千临涯无语地看着他：“在这个国家，没有人比我更懂鲁迅，包括你，道闲斋。”
“是吗？”清水刹那看上去明显不服气，“他上学的地方离我家只相隔几公里，我小时候总是到他念书的地方玩，还看过他当时的作业呢！”
“是吗？连这种东西都有么？”千临涯来了兴趣，挥了挥手，“那带路，去看看？”
清水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鲁迅念书的地方是仙台大学医学专门学院，这个学校本来是个中专，鲁迅中途辍学不久，就被东北大学给合并了，成了其医科学院。
东北大学是实力非常强劲的大学，前几年的国内排名，基本上都在前五里面晃，近两年更是生猛，居然超过了东大和京都大学，成了第一。
之所以没有其他大学有名，还是因为这所大学地方性太强，就和当年的伊达政宗一般，远离核心圈子，地位变得边缘了。
先前千临涯还没有觉醒系统的时候，就考虑过到东北大学来念书，只是没想到，山回路转，居然有一天，自己会和当时还未曾谋面的美少女，一起到这里来参观鲁迅的故地。
067.做了没？
清水说要带千临涯去看鲁迅的故迹，他本来没指望会看到什么的。
因为作为十岁左右就闲着没事干，把鲁迅全集当闲书读的他，有自信在这个国家，没人比他更懂鲁迅。
不过，这个没有根据的自信，在他参观完东北大学医学院后，迷失掉了。
东北大学还真完好保存着鲁迅先生当年的故迹。
而且，还不少。
千临涯本以为，了不起只是墙上挂一张肖像，或者校史馆里珍藏一些史料，没想到的是，这回人家认真了。
进校门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鲁迅先生的头像雕塑。
青黑色的铜头半身像，标志性的凌乱头发和胡须，深邃的仿佛看透世情的眼睛，和国内相片上照的一模一样。
最有意思的是，雕塑下方还摆放着鲜花，雕塑台子上还放着硬币，也不知道是谁来祈愿过，又是在祈愿什么。
不止如此，接着清水又带他看了一间废弃阶梯教室。这座极有年代感，以至于和整个校园格格不入的教室，保留下来的唯一缘由，只是因为鲁迅当年曾在这里上过课。
课桌、座位，一切都按当时原样摆放，讲台上还放着纪念鲁迅的游览册，不少游客在上面写上纪念鲁迅先生的句子，也有简单的某某到此一游。
除此之外，在另一所教学楼，居然还有一间鲁迅纪念馆，这座不大的展览厅内，玻璃橱窗里放着鲁迅当年的成绩单、作业和讲义笔记。
千临涯抵近看那本放在橱柜里的笔记，只见页面上，用黑色的水性笔画着的，是人体器官的解剖图，线条流畅，画得还挺好看。
只不过，上面红色的笔迹改正批注不少，都详细用线条和娟秀的文字标记出来。他不由得想到当年读过的《藤野先生》里面的原文——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
此外，还有他当年的成绩单，“周树人”的名字，在“杉村宅则”和“铃木逸太”之间，第68名。底下的日文标注也明确写着：周树人的成绩在142人中排第68名。
千临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了？”在旁边陪同参观的清水转头看他。
“我突然想到，名人居然还有这种待遇，连念书时的成绩都好好生生保存下来，如果成绩不好，岂不是相当于公开处刑？”
清水掩嘴笑着说：“如果你做的事情足够了不起，上学时成绩不好，倒是会被传为佳话，说什么‘年轻时成绩不好，一直被认为很笨，却做出了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就像织田信长一样，少年时被叫做尾张的呆瓜……”
“后来就成了第六天魔王。”千临涯接着她的话头说，接着点头道，“嗯，的确如此，成绩实在差也没什么，就怕拿了那种半吊子的成绩，比如说第二名第三名之类的，压在前面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这话说完，清水刹那的表情忽然变得不善起来：“是在讽刺我是吧？”
他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清水大小姐，正好上次靠了第二名，被他稳稳压了一头。
“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你考了第二名呢，道闲斋。”
正所谓对弱者的一切安慰都像是在嘲讽，显然清水刹那也把他这句话当成了嘲讽，当即不悦地抱着双臂冲另一边扭过头。
“嘛，反正我也没有多在意，等到以后我成了名人，如果你变成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只能拿着当时的成绩单跟孙子炫耀当时赢过我了，你可得注意点，照幽斋。”
千临涯在脑海中幻想出一副画面——白发苍苍的自己挥舞着成绩单，向一个幼小儿童耀武扬威：“看到没，清水刹那的成绩以前还没有你爷爷我好呢！”
然后那个幼小儿童纯真发问道：“可是，爷爷你为什么后来没有像清水奶奶那么有名呢？”
想到这里，他感觉后背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等到回过神来，他才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差点产生跟人相互卷起来的冲动了，喂，道闲斋，我以后可是只想过悠闲富足的日子，不要妄想给我施加压力。”
清水刹那不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豪言说要当茶圣。”
“嗯？你怎么知道？琉璃子连这都告诉你了？”
清水刹那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他还没有发现她已经处在不高兴的边缘了，继续追问道：“你们难道平时一直在聊我？不会吧，深入到什么程度了？”
清水用眼睛剜了他一眼：“你的自我意识太高了点，女生之间的话题才不会聊平时都见厌了的东西。”
“我是东西？还是见厌了的东西？”
之后，清水对他的态度明显生硬很多，直到参观结束才好转过来。
校园的参观结束后，清水又带着他去了一家味道还算不错的和食馆，饭后，已经是夜间七点多。
就算清水刹那再不愿意回家，也到了必须要回家的时候了。
乘坐地铁回家的过程中，千临涯一直感觉清水脸色发青，就凑过去问：“道闲斋，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不，现在不要叫我道闲斋。”
“为什么？”
“回家后，就叫我的名字。”
“清水？”
清水刹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家里人都叫清水。”
“樱小姐？”千临涯再问。
清水刹那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我母亲并不知道双重人格的时，你这样叫，估计会把她吓坏。”
千临涯想到了什么，稍微顿了顿，说道：“那叫你……刹那？”
她把头扭开了。
这个女人，说不让叫姓氏的也是她，现在叫名字了不高兴的也是她。
千临涯正准备恼火之前，突然听到，扭开脸的清水刹那那边，发出了极其细小、如同蚊蚋般的一个声音：
“嗯。”
看来不是不高兴，而是害羞了。
地铁的声音“呼哧呼哧”，千临涯手拉着吊环，看着扭过头的清水的侧脸，凑过去：
“刹那？”
刹那红着脸转过头来说：“现在还是叫我清水吧。”
千临涯笑了。
“你还挺纯情的。”
清水刹那瞪了他一眼，把手放在他腰间的肉上，狠狠捏了下去。
……
清水家的宅子在仙台城遗迹西北方向，离东北大学只有一站之隔，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亲眼见到清水家的宅子后，千临涯才觉察到，从清水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和自己类同的气质，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在周围建筑中的写字楼工地、已有的小型商铺、行人进进出出的公园之间，视线透过青砖垒砌起来的院墙的透明窗格，院子里面赫然立着一处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
一道气势恢宏的院门在正当中，木门紧闭，院门门楣上，挂着一方木牌匾，上面写着：
“拂云宫”。
清水刹那双唇紧闭，推开院门，“嘎吱”一声，然后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千临涯说：“进去。”
他东张西望地走进院门。
进院子，迎面就是遍地绿荫的庭院，坡地起伏连绵，将建筑的主体半遮半露，居中一条小路延伸过去。
东边一丛参天竹，竹阴下青石书桌和棋盘琴架，西边有泉水清冽的小潭，溪流从院外引进来，横过院内。
通过那条小路走上矮坡，穿过架在溪流上的石桥，才是“拂云宫”茶室的主体建筑。
这是一栋书院式的茶室。和草庵茶室的侘寂风格不同，书院茶室更加偏向儒门风格。
茶室分为三种风格，分别是：草庵茶室、禅院茶室和书院茶室。
顾名思义，禅院茶室是佛门风格，依托寺庙建造的茶室，也是最“原教旨主义”的茶室。
茶道最早是僧人带到日本的，“茶头”这个词，本来也是佛门中专职负责点茶的一种僧人职业称呼。寺庙里专门点茶汤负责待客的地方，就是最早的茶室。这就是禅院茶室的由来。
书院茶室则不能望文生义，最早的书院茶室出自贵族庭院，贵族的私人庭院中，附属着茶室，茶室是庭院的一部分。
禅院茶室和书院茶室，都逐渐剥离了原来的用途，而形成了风格化的茶室。
草庵茶室则是千利休一脉的闲寂茶风格下的产物。比起禅院和书院，最为寒酸，现在却成了茶道正统。
“哇，清水，你家这比桂离宫，也差不到哪里去啊？”千临涯感叹道。
清水刹那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虽然是好话，可也吹太过了。”
桂离宫是日本国宝级的书院茶室，规模很大，在京都。一直很受国际上的推崇。
“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看上去就是小一号的桂离宫。”
清水刹那嘴上不相信他说的，可表情中隐隐带着骄傲，对他语速很快地介绍道：“清水家祖上代代是仙台藩的茶头，世代侍奉伊达家，后来便被赐予了这栋拂云宫茶室，一直流传到今天。”
“茶室是阴阳双面结构，你看到的这一面是茶室，后面看不到的阴面，就是我们宗家生活起居的地方。平时茶室都不会开放，只有在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使用。”
“拂云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取了杜甫的诗：‘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这首诗是咏竹的，清水家常用竹子做茶具，族地里处处有竹，茶室名字也和竹有关。”
一口气说完，她背着手看向千临涯：“明白了吗？”
“明白了。”千临涯如同小学生一样点头。
就如同他守着“無待庵”一般，远在仙台的清水刹那，也守着一座“拂云宫”。
他更加深刻的理解，为什么《侘》要把他们俩称作“双璧”了。一座草庵茶室，一座书院茶室，两个同龄的年轻人，同时生在这个时代，就如同命中注定一对对手。
或者伙伴。
两人穿过石桥，又走过被竹丛掩映的幽深小径，来到茶室背面，一个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女人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两人后，欢喜地招手。
千临涯还以为这个女人就是清水的母亲，正准备鞠躬道一声“伯母好”，就听到清水在旁边叫道：“大谷阿姨！”
那位叫做大谷的，满脸笑容地走过来，手在围裙上擦拭。
“母亲呢？”
“在里面。”那个女人笑着说，“看到小姐回来了，夫人肯定会很高兴。”
“这是我的同学。”清水刹那指着千临涯说。
千临涯赶紧鞠躬：“你好。”
“好，好。”女人笑着连连点头。
千临涯跟在清水刹那身后，脱了鞋，踏上廊檐的木地板，只听见清水“哗”的一声拉开门，月光和石灯笼的光照进黑暗的屋内，千临涯才隐隐看到一个人的背影。
那是一个长发女人，身穿只有在大河剧里才能看到的长长的和服，一个人坐在空旷屋内的榻榻米上。
如果是一个人过来，绝对会被吓一跳。这场景很像恐怖片。
“母亲。”
清水刹那轻声说。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
不仅没有回答，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真是的，怎么不开灯。”
这么说着，清水刹那到旁边，摁下了灯的开关，“啪”，房间内这才亮起。
眼睛适应了一下灯光后，千临涯逐渐看清了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光看到她第一眼，千临涯就确认，这个人一定是清水刹那的母亲。
那完美无瑕的侧脸，面目如画，一眼就能看出清水刹那的颜值是从哪里继承来的。
只是可惜的是，这个女人表情呆滞，看上去毫无生机活力，虽然有美人的皮骨，却没有美人的情态，让颜值大打折扣。
清水刹那走过去，跪在女人身旁说：“母亲，我带了客人回家。”
听到这句话，那个女人这才缓缓转头，目光空洞地看向千临涯。
清水刹那转头对千临涯说：“这是我的母亲，母亲，这是我的同学，千临涯，他也是宗千家的家元。”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千临涯，被盯着的他赶紧鞠躬：“你好。”
清水的母亲这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很清脆好听。
“你们做过没？”
“你好？”千临涯懵懵地张开嘴。
“我问你们做了没？”那个女人又问。
068.要好好相处
“你们做过没有？”
女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让千临涯确定，她发问的对象就是自己确凿无疑。
“做、做……做什么？”千临涯结结巴巴地反问。
“爱啊。”清水刹那的母亲理所当然地回答。
千临涯瞳孔巨震。清水刹那在一旁稍微放大声音提醒道：“母亲！”
女人双手撑在地板上，如同猫一般扭动身体，贴近了千临涯，和清水一样的银白色发丝从脸庞垂落，然而她明艳的外表无法遮掩。
鼻尖微动，她似乎在千临涯的衣服上嗅到了什么气味，刚刚凑过去一点，就被清水刹那拉开了。
“母亲！你别这样了，他是客人！”
清水刹那一副生气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把那个女人拖回原来坐的蒲团上，帮她把散乱的头发顺到脑后。
“没有的话要快一点了。”
她的脸全被清水挡在后面，只有声音闷闷地传来。千临涯感觉她说得挺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有点不知所措。
清水刹那又把她给按了回去，没好气地说：
“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所以要快。”女人说。
清水刹那用指甲帮她顺着头皮理下去，女人仿佛猫咪一般发出“呼呼”的声音，闭上眼享受起来。
之前出来的那个阿姨双手放在腰间，小碎步走过来，看上去略带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她刚才还很正常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出来见人……”
清水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个欧巴桑停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顺完毛之后，清水刹那又帮她的母亲捏起了肩膀，而被捏的那个一脸享受，不再那么神神道道的了，睁开眼好奇地打量千临涯。
千临涯正坐在地上，有些拘谨地冲她微笑点头。
夫人用明媚无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他都感觉脸上产生了灼热感，她才开始说话：
“刹那可是个好女孩。”
面对她的突然发言，千临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是一直都是好女孩吗？”清水刹那在后面帮她揉着肩膀，说话的时候还带一点小骄傲。
“她一直是好女孩。”千临涯作证道。
清水夫人抿嘴，眼光闪动，似乎在为自己的想法终于传达到了而开心。
虽然她是这么认为的，可千临涯依旧不知道她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个。
他发现了，自打他进来后，这位夫人就一直盯着自己，还一直试图和自己建立对话。
她好像很急于让清水和自己的关系变好。
虽然她的这种企图并没有奏效，但她的这种努力至少是传达到了。
那位姓大谷的女人上来给他们倒了茶后，准备离开这间屋子，清水刹那突然说话了：“大谷阿姨，您早点回家吧。”
“现在这个点吗？”被叫到的大谷抬起头。
“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大谷放心地点头说：“那是，你们母女许久没见，可以多亲近亲近。”
“嗯。”清水刹那温柔地点头，给母亲捶背的手并没有停。
大谷把身上的围裙解开，好生叠起来，想起什么似的说：“夫人已经洗过澡了。”
“闻到了。”清水刹那笑着回答。
大谷笑着连连点头，似乎在佩服她聪明，接着又说：“你们的被褥团我帮忙收拾出来吧？你们今晚要睡一起吗？”
“对，麻烦您了。”清水说。
大谷接着就去忙活去了。千临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居然是绿茶。
“大谷阿姨是亲戚，也是我请来照顾母亲生活的。”趁着对方走了，清水刹那给他解释道。
“看出来了。”千临涯说。
“母亲需要人照顾，身边一刻都不能少人，所以她平时还是很辛苦。”清水刹那说。
千临涯点头，心里很多话语涌过，最后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自从父亲走后，过了不久就这样了，也一直有在吃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之前糊涂的时候很不听话，会到处跑，还打人。”
虽然两人说话都很模糊，但到现在，千临涯也早就看出来了。
清水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用俗语讲，就是疯了。
看样子有时候清醒，也有像现在这样神经兮兮的时候。
停顿了一会儿，千临涯努力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问道：“平时开销很大吗？”
清水刹那抬头，似乎在心中计算，最后笑着低眼说：“还好。”
感觉她很辛苦。
千临涯啜饮了一口绿茶，接着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也没事的。”
“好啊。”
她回答得如此之干脆，干脆到他感觉自己上当了。
“反正本来就一直受你照顾的。”清水小声嘀咕道。
“照顾了吗？没有吧？”千临涯问道。
“有的。”
少女只是这么回答后，便没再说话，也没有进一步阐述刚才那个定论的意向。
清水夫人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等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后，她突然又盯着千临涯，一脸认真地说：“刹那是个好孩子啊！”
“我知道。”千临涯笑着说。
“你别理她，”清水刹那皱眉说，“她有时候脑子不清楚，等过一会儿，现在发生的事都会忘记。”
“至少现在记得啊。”千临涯柔声说，接着又向哄小孩一样对清水夫人道，“刹那确实是个好女孩，最近一直在照顾我。”
“那就好。”清水夫人点着头，像一个故作成熟的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放心，我们关系很好。”
听到千临涯这么保证了，清水夫人好像终于放下心似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好孩子，好孩子。”千临涯伸手去轻轻拍她白色的头发。
清水刹那刚刚还沉浸在千临涯之前的那句话里，等到他抚摸了一会儿自己母亲的头后，才生气地把他的手扒拉开：“喂！你在干什么！”
“你看她不是很开心吗？”千临涯指着清水夫人说。
被指着的年长者此时毫无自觉地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清水刹那咬着牙说：“擅自对别人母亲动手动脚什么的，也太失礼了吧！”
“好好，下次不这样了。”千临涯看她真生气了，赶紧认怂。
清水刹那这才坐回去，千临涯坐了一会儿，死活觉得，心中有什么堵得慌。
认真内省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突如其来的父爱泛滥了。
于是他又朝清水刹那的头上伸出手。
她赶紧躲了开去，怒问道：“做什么？”
千临涯最后还是把手按到了她头上，一边揉一边说：“好孩子好孩子。”
清水刹那“啪”地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了，瞬间离得远远的，低头梳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满足地拿起茶杯，饮了一大口，才发现茶杯见底了。
“还以为你突然变帅气了，就知道你没有那么正经，到人家家里，没坐上一个钟头，就原形毕露了。”清水刹那愤愤不平地嘀嘀咕咕。
“要好好相处哦！”清水夫人弱弱地提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在好好相处呢！”清水刹那不耐烦地回答，终于用发绳把头发重新绑好了。
清水夫人脸上天真的神情突然褪去了，神神秘秘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等清水刹那凑过来，她在她肩头做了个手势，“小声”说：“拿下！”
她本心是想小声说，可是千临涯完全听到了。
得，又回到最初“做了没”的话题了。
清水刹那捂着额头，分外头疼地说：“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快去睡觉吧。”
“不。”
“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快去睡觉！”
“不。”
清水夫人这个时候看上去格外像个小孩子。
“那喝一杯牛奶之后再睡觉好不好？”
“好。”她母亲缓缓点头。
清水刹那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那我去泡牛奶，你在这里不要乱动。”
点头。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如果乱动的话，就不让你喝牛奶了。”
接着她又对千临涯叮嘱道：“帮我看一下母亲，不要让她做危险的事。”
说完，她便离开了。
留下千临涯和清水刹那的母亲两人四目相对。
话说，危险的事情是指什么来着？
今天有人拉胯，但那个人不是我
我家其实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从这边大门口走到那边大门口，刚好够把枪花的NovemberRain听完。我试过，刚刚好听完。
我下班的时候时常是深夜，就如同今夜，月色皎洁，明河在天。晚风清凉，穿过袖子飏到公路对面去，不知道急着去吹谁。
实际上，上一句只是我为了修辞写的假话。月色皎洁的时候不可能明河在天。就正如家人朋友打电话问我过得怎样是，我总是回答“我很好”。
每天都加班到这个点，加完还继续码字，谁能好得起来啊。
我喜欢码字，但我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的心底逐渐被黑暗覆盖。其中最黑暗的地方，浮现出一头海怪。
每一个孤独久了的人，都会拥有一头海怪。没人能看清它有多丑陋，因为那里太暗了。
言归正传，不喜欢现在生活的原因是方方面面的。就比如我只能在月色皎洁、明河在天的时候听NovemberRain，其他时候，是不能听歌的。
再比如我有一些关于海怪的事想和某人讲，但是触目所及，遍地都是无法与之交谈海怪事情的人。
毕竟海怪是个稀罕事物。如果你跟人说了，会引起对方的大惊小怪，他们会提出很多自以为妥帖实则荒谬的方法，比如“把海怪用渔网抓起来”，或者“我有一把猎枪，有证的，让我一枪把它给崩了”。
然而海怪那孩子是我的一部分。善良的他们无法理解，人类的灵魂怎么能养育出如此扭曲畸形的怪物，自然会提出那些荒唐的做法，不能怪他们。
然而愤怒还是会积攒下来，就比如今夜，已经是我第5次没能听完NovemberRain，而在半路上被打电话叫回去办公了。
我无时无刻不想掀桌子。因为体内寄宿着无人知晓的海怪，我觉得我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我绝对有把桌子掀掉的勇气。
但是我也有一层担心。我始终怀疑，我周围的人当中，也有除我之外的某个人能掀桌子。
掀桌子这个事情，大多数情况下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NovemberRain进展到尾奏阶段，我也离工作地方的大门越来越近，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一个人。
弗利萨。
我一直认可弗利萨是个人物。他被卡卡罗特打败那么多次，依然孜孜不倦地想要毁灭地球这个银河系第一旋臂末端的孤僻行星。
这简直毫无道理。
宇宙那么大，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到处去看看，何必跟我们这些如蚁一般的生物过不去？他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去跟一个没有把握拿下的行星过不去。
可是他依然来了，在他第4次死掉第4次复活后再次来到了这里。
我把这些跟他说了之后，他露出了招牌式的轻蔑笑容。
他现在的身体由钛镁特合金构成，这是已知宇宙中最硬的金属，他现在的战斗力，比之前黄金形态还要高2倍，即使卡卡罗特进入超蓝形态也不是对手。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他肯定已经去找卡卡罗特，并且叫嚣着要干掉他了。可是他没有。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无敌的敌人，而是无敌的敌人学会了冷静。
他告诉我，他之前的错误就在于，过于倚仗自己的武力，想要在长板上征服一个潜力无穷的主角。他错了。故事情节进展到这个份上，他已经不想单纯地打败卡卡罗特，他想让他痛苦。
他只要悄无声息地摸到地球，对着地壳跺跺脚，地球就会整个爆炸，卡卡罗特珍视的那些人，龟仙人、布尔玛，都会灰飞烟灭，他会痛苦万分，根本不需要弗利萨和他正面交手。
我说，我很理解你。因为我也很痛苦。而人在痛苦的时候，其实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就比如现在，如果我是一朵花，我肯定不想尽情绽放我的美丽来装点花园，因为就算我再美丽，也会被收割走，情人节的时候15块钱一朵卖给不相干的狗男女。
如果我是一朵花，我希望我无比丑陋，浑身倒刺，倒吊下来对着地面喷屎，哪怕那会让我面目可憎。
他完全不懂我在说什么。
他也不需要懂我在说什么。因为他马上就要带走地球，顺便我也会死翘翘。
我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满心绝望地死去，诅咒着我经常加班写小说还没人投月票的人生，顺便诅咒弗利萨；其二是满心希望地死去，希望卡卡罗特能够找到龙珠，把地球上所有人都复活掉，包括我。
但是我选择了第三条路。
“去吧，海怪！”
黑暗潮涌之下，丑陋海怪倾泻而出，尽数朝弗利萨涌去。
弗利萨身形一晃，用舞空术飞到半空中，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
“你？你一个战斗力只有5的人类，为什么会使用这种招式？”
我笑了笑：“我说过，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海怪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把地板也染成黑色，月光下闪烁着惨白的光。我双手连挥，海怪腾空而起，发出一声洞穿人心的幽邃鸣叫，朝空中的弗利萨飞去。
弗利萨双手抱在胸前，如同欣赏木偶戏一般，欣赏着海怪笨拙的动作，那缓慢的辗转腾挪，在他眼里，比隔壁胖王婶在床上翻身还缓慢，对他完全无法形成威胁。
“算了，”他说，“我厌倦了。”
他用手指发出一道死亡光束，那道光束直接洞穿了我的海怪心脏。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海怪的身躯沉重地落在人行道旁的花圃里，压坏了一蓬刚刚修剪好的小叶黄杨。
弗利萨露出戏谑的笑容，他高高抬起双手，接下来，他只需要用5成功力的气波一震，就可以震碎地壳，贯穿整个地球，引爆地心。
到时候，四分五裂的地球会因为引力作用，被太阳吸走很多体积，剩下还在轨道上的部分，也会因为大气逃逸而变得不适宜生存。
我可能会死于喷涌而出的岩浆、地面塌陷或者缺氧，或者直接死在他攻击的余波中。
但是我没有放弃。
“去吧！海怪！”
一头鸣叫的海怪飞驰而去，在他的瞳孔中快速放大。
“嘭！”
黑色液体再次从空中洒落。
“谁告诉你，刚才就是我所有的痛苦之力了？”
“告诉你，到现在为止，我的痛苦，才只被你消灭了不到万分之一！”
……
不知多久之后，我躺在人行横道上，头枕着盲道。
旁边，是弗利萨的尸体。
他七窍流黑血，因为在战斗中，被我的海怪溅射了太多痛苦，精神崩溃而亡了。
我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好极了。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我接通了电话。
“我RNM你怎么还没来办公室？你TM到底想不想搞？”
过了良久，我才淡淡地说：“哦，我马上到。”
我从地上爬起来，把弗利萨的尸体搬到那丛被压扁的小叶黄杨旁，对这个战士默哀了2秒钟。
然后手插在兜里，继续朝前方走去。
没人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
综上所述，今天虽然拉胯了，但是也没有拉胯。
明天是十月的第一天，在十月，我会非常给力地更新，希望大家也能给力地支持我。
祝世界和平。
069.你先洗
清水还在的时候，清水的母亲正坐，看上去很乖的样子，清水的身影刚消失在纸门后，她就趴了下来，朝千临涯爬过来。
看来，这就是所说的危险的事情了。
千临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齐用往后倒爬，而对方如猫一样扭动身体，身形骤然变得迅速起来，步步紧逼，最后把千临涯推到墙上。
“怎、怎么了？”汗水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拿鼻子凑近他的衣服。
先是从膝盖被磨白的牛仔裤开始，顺着大腿正面往上，鼻尖时不时触碰到他结实的身体。
千临涯身体紧绷，被年龄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女人半贴身的嗅闻，这种体验他还是第一次有。
清水夫人的鼻尖最后扫过他肩头，就在他打定主意如果她嗅到他脖子，就一定把她推开时，她停了下来。
这个女人如同猫一般，双手撑在地板上，盘腿坐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刹那一定很喜欢你。”
“啊？”
“刹那，一定很喜欢你。”女人一本正经地又说了一遍，这一遍和上一遍连语气都一模一样，除了停顿得更久了些。
“为什么？”千临涯一头雾水地问。
他想问的不是清水刹那为什么喜欢他，他想问的是，究竟是基于什么判断，女人才会断定自己的女儿喜欢自己。
“因为你身上有她喜欢的气味。”女人继续一本正经地说，“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确认了。”
“喜欢的气味？”
千临涯很迷惑。清水刹那是属狗的吗？谁的气味喜欢就跟谁亲近？
清水夫人没有解释自己这个判断的意思，仿佛这是一个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无需多言的定理。
因为他身上有清水刹那喜欢的气味，所以她喜欢他。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就同“因为他的长相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喜欢他”一样，不需要更多解释。
可能是看千临涯一脸茫然，而清水夫人并没有孤傲到对别人的迷惑完全置之不理的程度，耐心地（对于她来说）解释了一遍：“有什么样的命运，就有什么样的气味。”
“命运？”
“你和她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清水夫人说。
沉默了良久后，千临涯再次问：“为什么？”
这次再问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看上去有点冒傻气了。
清水夫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就好像在看一个刨根问底的差等生的老师，既欣赏对方的努力，又因为对方徒劳的努力而头疼。
“因为，”但她最后还是解释了，“你身上有她喜欢的气味。”
“……”
默而思之，千临涯想通了：“也好。”
“身上有她喜欢的气味，也挺好。我很荣幸，回去我会继续买这个牌子的洗衣粉的。”
“你们在聊什么？”清水刹那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他扭过头望去，看到她眉头紧皱的看着他们，一脸狐疑。
清水刹那走过来，双手提起自己母亲的手臂，说：“都弄好了，该去睡觉了。”
“不困。”
“不是，我的意思是，该去喝牛奶了。”清水刹那像个哄骗小孩的人贩子。
“好。”清水夫人乖乖站起身。如果她再年轻三十岁，已经被人贩子拐走了。
两人朝卧室走去，清水刹那朝身后的千临涯抛下一个不知什么意思的眼神，就和母亲两人一起离开了。
千临涯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和室的天花板，越看感觉越熟悉，和自己在無待庵那边看到的一模一样。
清水刹那回来了，用脚踹了踹他的脚底板：“起来了。”
“你不会让我这么早就睡觉吧？”千临涯没有动，躺在地上问。
“就是地现在睡觉，明天得5点钟起来呢。”清水说，“要去鱼市采购，所以现在就要睡了。”
步也没跑，澡也没洗，千临涯根本没有睡觉的心境。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清水又用柔嫩的脚尖踢了踢他，说：“洗澡水已经给你放好了。”
千临涯一把坐起来，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她先洗还是我先洗？
思考只用了两秒，他躺了下去：“你先去洗吧。”
清水刹那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下来，用手指头狠狠地戳他的脸：“我就知道你在想这个！我是不可能比你先洗的！”
“别这样，你是主人家。”
就好像看透了自家孩子的幼稚谎言，她脸上露出了那样母亲的表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先洗完之后，你就可以享用我的洗澡水了！”
“别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变态，我只是不想让你洗我用过的脏水罢了。”千临涯义正辞严地说。
清水刹那捂着嘴说：“既然僵持不下，那要不各让一步，我们一起洗？”
千临涯僵住了，看上去表情还有点害怕。
“喂，很明显我是在说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清水推了他一把。
“没有。”千临涯深吸一口气。他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清水她母亲的话。
清水刹那冷笑一声，说：“哼，别想多了，今天我又不会泡澡，洗澡水只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千临涯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千临涯拽起来，在后面押着他去于是。可是在背后，她放下手后，露出的脸已经鲜红一片。
千临涯在浴室的隔间外洗脸时，清水靠在门口，问道：“刚才你跟我母亲聊什么？”
“没什么。”千临涯把脸上的水渍擦干。
“别以为能糊弄我，明显是有说什么。”清水刹那不依不饶。
“就是她说，你喜欢我。”千临涯抖平毛巾。
“什么？！为什么？”清水刹那站在原地。
千临涯看了她一眼，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也是这么问的。”
“她回答了吗？”
“她说，因为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千临涯把毛巾放回洗脸架，架子上成功被他的毛巾占领一块空地，“话说，清水，你为什么要去东京？你家这个情况，在仙台本地上学不好吗？”
清水刹那沉默了。
清水的母亲是这样的情况，身边只有相熟的亲戚照顾，也是需要花钱的时候，她何必去东京租住昂贵的房屋，远离亲人，去那个地方上课，是何苦呢？
在本地读完高中后，还可以就地上东北大学，也比东京的大学差不到哪里去。
清水没有回答，千临涯也没有追问。这种事情也不太好追问到底。
过了会儿，她说：“我说了，母亲脑子糊涂了，你不要太在意她的话。”
“嗯。”千临涯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不知道为什么，清水刹那反而看上去不高兴了。
“你看我干什么？”清水刹那对盯着她的脸的千临涯问。
“等你出去。”千临涯说，“我要脱衣服了。”
“哦。”
……
浴室内，清水刹那拧上水龙头，花洒停止了喷洒淅淅沥沥的水。
最后的一股水流，从她如同牛奶又如同缎子的肌肤上，静默地流淌下来，她赤脚踩在滑不溜丢的地板上，目光移向了旁边还冒着热气的浴缸。
洁白的脚伸进浴缸，随后整个身子浸进去，少女发出一声舒心的叹息。
双手掬了一捧水，扬在脸上，又把水洒在两边的胳膊上。
泡澡实在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满脸通红的少女逐渐沉没在浴缸里。
……
第二天是清水刹那把千临涯叫醒的，醒来后，他睁着惺忪的睡眼，盯着对方瞄了半天。
“怎么又是你。”
“对啊，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
千临涯爬起来。
今天又是樱小姐。
“因为这几天要处理刹那酱不擅长的茶道的事，所以都是我。”樱小姐补充了一句。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清凉透薄的碎花睡衣，纯棉纺织的睡衣在她身上很熨帖，能看出来少女的装备很单纯，里面没有穿衣服。不过睡衣是深色的，所以也看不到什么。
虽然他们是室友，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景象。
她显然感受到了千临涯的目光，双臂微微把自己胸前护了起来：“看什么？我是提前叫醒你，免得你耽误了时间了，马上就回去了。”
“哦。”千临涯揉了揉头发，凌乱的头发变得更凌乱了。
清水越来越没有分寸感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晚他是在这间小客房里睡的，清水帮他铺的被褥团，而她自己则和母亲同在大卧室。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孤独地躺在那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身在仙台，这是仙台的月光，这是异乡的地方，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睡觉。
之前因为一直和清水刹那在一起，倒没有很深的客居感，现在这种感觉倒是隐隐约约泛上心头来。
也不知是因为他心大，还是因为这里宾至如归，他居然没有胡思乱想，很快就进入梦乡了，才得以在被清水弄醒后，能很快清醒过来。
白天，他和清水一起去了鱼市，采购了大量当季食材，作为主办方，他掏了全部费用，花了不少钱。
购买的这些食材，大多都可以存放很久，除了价格比较贵的柴鱼、金枪鱼和鲣鱼。清水说这些食材最好在仙台买，因为到了合宿的地方再买，价格会贵上不少。
千临涯这才想起来，清水说的已经安排好的合宿地点，还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呢！难道是在清水家中？
如果是一般的田径社团合宿，找个体育场旁边的旅馆就行，他们为了培训料理技能而合宿，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能容纳下4个人的带厨房的地方。
到了中午，千临涯又陪清水回家，在她家传的书库里找了一堆料理方面的书籍。简单吃过午饭，到了下午的时候，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的那趟车，也准时来到了。
两人早早来到了仙台站，此时身上的行李已经多出了一个大背包和一个手提塑料袋，多出来的部分全都压在千临涯身上，让他看上去体型特别大。
“仙台，我来了！”
车站出站口那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望过去，发现一脸兴奋的宫城美咲，已经拿出手机在自拍了，而她身旁则是看上去一脸警惕，正在四处张望的鹰司青叶。
千临涯本以为，在这繁忙的车站里，要找两个人很难，没想到居然一眼就看到人了。
可能还是因为宫城美咲太吵了吧。
因为到了暑假，她彻底释放了援力，上半身穿着一件永远不会套上肩头的绿色短袖，里面穿着紫色的像肚兜一样的吊带，衬衣的下摆系在肚脐上方，露出纤细的腰身，臀部却快把超短牛仔裤给撑爆了。
鹰司青叶倒是穿得规规矩矩，一身素白的连衣裙，穿衣风格一刹那间有点琉璃子的感觉，但因为她的平板身材，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子，而不是性格嶙峋、体态婀娜的大小姐。
千临涯和清水两人提着行李箱走过去，鹰司青叶拽了拽还在沉迷自拍中的宫城美咲的袖子。
目光移向这边，宫城美咲先是错愕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接着绽开笑容：“师傅！清水同学！早上好！”
“这都下午了，还哪里是早上？”千临涯见面就毫不留情地说，“中午想吃什么？”
“我们已经吃了！”宫城美咲元气满满地举手。
鹰司青叶也点头：“吃了呢。”
千临涯稍微瞪大眼睛：“吃了？这么快，不会是……”
“没错，是新干线上的火车餐，因为青叶酱说她想试试。”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两人脸上都浮现出阴影，看来是想到了不美好的回忆。
虽然新干线上的火车餐说不上难吃，但也突出一个极低性价比。应该是鹰司家的大小姐没有尝过这种平民料理，想要尝鲜，而宫城没有拦住罢。
“所以，接下来去哪里。”免去了被宰一顿午餐的千临涯问清水道，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把目光移向她。
清水看了眼纤细手腕上的手表，说：“不去哪里，继续在这里等。”
“等什么？”
“现在时间是12点40分，”清水说，“我们乘坐20分钟后的一趟火车，去栗驹山。”
“栗驹山？？”千临涯重复了一遍这个生僻的山名。
三人脸上都有点迷惑，这座山他们只是听说过，不算有名的山脉，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座山而已。
“合宿的位置，是那里的一座温泉旅馆，”清水刹那说，“因为是清水流学徒的店，我和那里的老板说好了，他会把厨房给我们用。”
“温泉旅馆！？”从表情上看，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显然已经沦陷了。
千临涯却默然不语。
和三位美少女去偏僻的山里住温泉旅馆……真的没问题吗？
070.乡间温泉
栗驹山在宫城县西北部，北边是秋田县和岩手县，南边是山形县和宫城县。
作为东北地区的四兄弟，这几个地方对于东京人来说，都算是乡下地带。
虽然宫城县人可能不会有身为乡下人的自觉，毕竟他们拥有东北最大的城市——仙台。可对于东京人来说，凡是坐新干线超过3个小时的地区都是边缘地带，这是确凿无疑的。
栗驹山因为拥有火山群，地下岩浆活动活跃，因此也拥有一些温泉。这些温泉甚至不如北海道的温泉有名，但露天温泉确实是存在的，温泉旅馆也确实是存在的，就比如现在出现在千临涯眼前的旅店。
除了清水刹那以外，其他的人都是脸色惨白。
脸色惨白不是因为旅馆的条件不好，恰恰相反，顺着山间小道登山，经过路两旁茂密的树丛和繁花点点，能看到竹篱笆拱卫着一家小有情趣的旅馆，颇有种曲径通幽、柳暗花明之感。
他们心里七上八下是因为，从仙台坐新干线一路往北，没有多久，在大崎市就下车了，然后就坐上了旅游观光车，刚开始几人还在车上有说有笑，等到3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有晕车的感觉了。
观光车的司机是个黑脸戴墨镜的大叔，说话很少，看上去像晨间警匪剧里的退休老刑警，车上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大多都是大爷大妈，整个车内散发着老年人的气息。
开到一半，车上的大爷大妈全都下车了，宫城美咲如释重负地准备跟着下车，却被清水刹那拉住，又坐了一个半小时，他们才来到目的地，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边的云朵被染地血红，乌鸦凄厉的叫声在山间回荡。
“下车吧。”清水刹那终于发出指示。
车上的几人连忙狼狈地下车，清水刹那慢慢地走在最后，还跟那个司机说了什么，并且道谢鞠躬。
四面望去，除了他们上来的这条水泥路，四面八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然后就是远处的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个人影都没有。
宫城美咲从旁边贴上来，用手挽住千临涯的胳膊，颤声说：
“我感、感觉，这里像是侦探小说里面才会有的场景。”
鹰司青叶瞪着眼睛看着她：“什么侦探小说？”
“就是那种，密室杀人事件……”
鹰司青叶拉扯着她的袖子：“别、别说了……”
千临涯眯着眼看了看这个孤寂的旅馆，开口道：“露天温泉，根本构不成密室。”
神奇的是，鹰司小姐居然真的被他这句话安慰到了。
“这个旅馆更像某个知名游戏里面的场景，叫万什么镜什么的……”
“万什么镜啊？”清水刹那从观光车上跳下来，笑着问道。
千临涯正在沉思该如何解释得体面一些，清水刹那却没有真的期待听到游戏的名字。
“清水同学，我们合宿的地方就是这里吗？”宫城美咲拽住了她的袖子。
鹰司青叶拽住了她另一条袖子：“要住多少天来着？”
“这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吗？”清水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在这里我们要住一周，相信我，一周之后，说不定你们都舍不得走了。”
“叮叮——”
背后响起自行车的铃铛声，一个穿着海魂衫的初中女生“轧”地把单车停到他们身边。
“刹那姐姐！”那个女生皮肤略黑，一头飒爽短发，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从宫崎骏动画里蹦出来的。
“这不是小美月吗？”清水刹那冲她打了招呼。
那个叫做美月的少女在对她来说过于庞大的自行车上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着她，接着又把目光移向她身边的人。
“这都是我的同学哦。”
“都、都是高中生吗？”美月最初有点认生，但看千临涯相貌和善，就大着胆子讲起话来，“你们从仙台过来的吗？”
“先从东京坐新干线到仙台，再从仙台到这边。”清水刹那说。
“东京？哇，好厉害！”美月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刹那姐认识东京的人？”
“嗯？我没有和你说吗？我现在在东京上高中。”
“好厉害！”少女嘴里不停倒吸着凉气，也不知道她到底觉得哪里厉害，可能对于乡村的小孩来说，只要是东京过来的都很厉害。
清水刹那说：“我们是过来合宿的，要在这边住整整一周哦。”
“太好了！”女孩爽朗地说，“我现在在放暑假，每天都可以过来玩。”
“不过，合宿可不能和你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清水刹那善意提醒。
美月下车，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停下，拍拍手掌，说：“我去帮你叫人。”
“不用，我已经在电话里说了。”
话还没说完，那孩子已经跑到前面很远去了。清水刹那只得无奈地跟上去。
四个人的小队伍终于轰轰烈烈地开动了，行李箱的生意隆隆作响。
宫城美咲凑过来问道：“师傅要我帮你分担一点吗？”
千临涯背上背着一个大包，左右手一边一个手提箱，手提箱上还加挂了两三个方便袋，看上去甚是累赘。
之所以如此累赘，还是因为清水刹那的行李箱也被他给拿了。因为白天清水刹那采购物品时，东西都是千临涯帮她拿的，结果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自然不能让可爱的徒弟吃亏，但如果当面把行李塞给清水，又显得有些孩子气，于是只得自己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清水刹那回过头来，看了眼千临涯身上加挂的大小包裹，捂着嘴偷偷一笑，说：“刚才被打断了，我接着说，这里的老板和我认识，我已经提前说了要使用厨房，那么一周内旅馆都会是包场状态，只有我们住在这里。”
“包场？”
“包场！”
鹰司青叶和宫城美咲同时发出疑问，一个是联想到了“密室杀人案”，另一个则是考虑到了费用问题。
“包场的话，费用岂不是很贵？”千临涯问道。
“没事，反正是你掏钱，”清水刹那冲他眨眼，“之前说好的吧？”
不等千临涯说话，她紧接着又补充道：“10万円，这可是我帮你拿到的最低熟人价哦。”
鹰司青叶对这个数字没有反应，宫城美咲倒是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师傅。
千临涯稍微轻松了一点，十万可不多，对于包下一间温泉旅馆整整一周来说。要知道，哪怕是那些不太有名的温泉旅馆，定一间房也要一两万一天了。
不过他对清水刹那的感激之情，也就只到进到旅馆之后为止了。
跑在前面的美月很贴心地帮他们把篱笆门推开，在铺满细沙的庭院里跳着脚等了他们一会儿，马上掀起旅馆正门的门帘，跑进去喊道：“杏子！有客人来了！”
众人穿过庭院，陆续走进旅馆内。这架旅馆虽然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栋建筑都是和风，古色古香的，正对着正门的是一个嵌入式的收银柜，里面坐着个一动不动地老爷子。
老爷子长得有点像毛发浓密版的龟仙人，脸上白胡子浓密得快把整张脸都挡完了，身材单薄，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清水刹那走过去，响亮地叫了声：“爷爷。”
那个白胡子老头眯着眼，很威严地扫了眼清水刹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千临涯之前对清水的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他甚至开始怀疑，清水是特意把自己拉过来给家里冲业绩的。
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孩从里屋走出来，在大门口正中间正对着的毯子上跪下，然后就是一个标准跪拜礼，声音轻柔而端庄地说：“欢迎光临鸣子庄，山野之间，招待不周，贵客们请见谅。”
“杏子，不用这么客气啦。”
叫杏子的少女一脸严肃地直起身：“刹那姐，这是练习，就算是认识的客人，也要一丝不苟，这样才能赢得其他不认识客人的再次光临。”
在一旁的美月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们家的旅馆，一年中也没多少不认识的客人过来吧？来的基本都是熟客了。”
穿和服的杏子少女脸上微微发红，瞪了旁边说风凉话的女生一眼。
一个头发盘起来、看上去很和善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双棉拖鞋，在门厅的地方好好放好后，才笑着说：“这孩子，只知道斗嘴，正事都忘了做。客人们，请换上鞋……换好的鞋放在这里就是了，稍后我会帮忙收在柜子里。”
趁着客人们换鞋的功夫，她才朝清水刹那说：“刹那小姐又漂亮了不少。”
清水刹那温柔地冲女人打招呼：“哪里哪里，梅阿姨，过奖了。”
“还有你的同学，女生也都很美丽，男生也……器宇轩昂，很帅气。”
女人看着千临涯啧啧称奇，说：“要是不说，走在街上肯定会被以为是明星。”
千临涯坦然回答：“不会，因为我平时上街都穿着学生制服。”
清水刹那回过头，鄙夷地说：“说你帅你还喘上了，说得好像不穿学生制服就会被认为是明星一样。”
“实际上，即使穿上学生制服，也会被认为是在拍校园剧的明星。”
“嘻嘻，关系真好啊。”叫梅的旅馆老板娘捂嘴笑了。
“刹那姐的朋友本就都风度不凡。”还跪坐着的杏子一本正经地说。
刚才因为被老板娘说了，脸上的红晕刚下去，现在小嘴抿得紧紧的，努力摆出看板娘的气势，实际上眼睛暴露了内心的想法，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千临涯的脸，几乎都挪不开眼。
中年女人把他们引到正厅的座位上坐下，给他们端来了麦茶和莲根做的开胃菜，在他们坐下休息的时候，一直跪坐在旁边，给他们讲解温泉的用途和房间的情况。
他们这才知道，这位年龄比较大的女性是这里的老板娘，也是清水刹那的姨母，而那位白胡子老头是清水刹那的外公，杏子则是清水的表妹，还在上初中。
山中的昼夜感觉很慢，四周环境很祥和，所以千临涯听得有点昏昏欲睡，拿着杯子躺卧在沙发里，眼睛快闭上了。
“对了，这边的露天温泉是混浴的，如果在意的话，要注意入浴时间。不过因为客人们是包场，也不用在意会有别人使用，彼此商量好入浴时间就可以了。”
千临涯一下子清醒过来。
071.混住
他直起身子，但是马上想到，这会给人一种“因为对混浴很感兴趣，所以马上来劲儿了”的印象，所以又躺了下去，眼珠转动，警惕地侦查周围人的反应。
结果他失望地发现，女生们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最近的便利店在哪里”这种话题，好像混浴的话题被一笔带过了。
坐观光车上山的时候千临涯留意过，距离此处2公里左右的山谷盆地中，有一个气氛祥和的小镇，此外就没有任何堪称人类文明痕迹的地方。估计要找便利店的话，得去下面那个镇子了。
旅馆老板娘也证实了他的想法，说是山脚下的镇子上有小卖部。东京人印象中的那种24h便利店自然是没有的，如果想找，得再走50多公里。
听到这个消息，鹰司和宫城两人的脸色更加僵硬了，千临涯出声说：“不过也用不着去便利店买什么了，我和清水已经把日用品都买好了，抽纸也好零食也好，连可乐都买了好多听，还是可口可乐。”
“可口可乐，我预定一听。”
“我也。”
千临涯把宫城美咲举起来的手臂压了下去：“这可不兴预定啊。”
“如果要喝可乐的话，下一次下山采购物资的时候，我会带一些上来。”老板娘插话道。
“其他的东西也能帮忙带吗？”鹰司青叶问道。
“只要能买到的。”
“那帮忙带一组指甲刀。”鹰司青叶说，“我的丢在家里了。”
老板娘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杆笔，准备在便签纸上记下需求。
“那个我有带哦。”清水刹那说，“就在千同学背的那个书包夹层里，等会儿我找给你。”
“谢谢！”
宫城美咲举手说：“我也有东西要帮忙带！请给我带一包卫生棉！”
老板娘微笑着准备记下这个需求时，清水刹那又说话了：“那个我也有带，就在千同学那个书包里，是他一路背上来的。”
“咕呃！”
宫城美咲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扭头看向千临涯，视线里满是担忧，然后捂脸说：“好害羞！不过……算了，也只能这样了。”
千临涯给了她的脑门一记手刀：“会害羞就自己好好带过来啊！而且你刚才那么大嗓门说‘卫生棉’的时候怎么不害羞？”
宫城美咲捂着额头躲到一边去了，老板娘打算收起便签纸：“就这些东西吗？”
千临涯举手说：“请帮我带一盒05年标准版的万智牌。”
老板娘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清水刹那抬起手，一记标准手刀，砍向千临涯的脑门，结果被他用空手入白人的招数给接住了。
“你要那种东西是想要做什么啊！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清水刹那想把手从千临涯的双手中抽出来，却被他用“粘”字诀给吸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千临涯“桀桀”地笑了两声：“哼哼，我就是想看到你不是什么都会带上。”
清水刹那叹了一口气：“我带了。”
“嗯？”
“在你书包的夹层里。”
千临涯松开手：“你是哆啦A梦吗？”
话说回来，带万智牌做什么？我书包的夹层到底塞了多少东西？
“我还带了一套UNO，两套扑克，和四套游戏王的套卡。”清水说，“因为这边网络信号不太好，闲时也需要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千临涯服气了。
但同时他也难免在心中吐槽：难怪书包那么重！
他发现清水刹那眼神不善地瞪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手。”
“哦。”
他这才松开手，回头，突然发现旅馆的看板娘杏子，正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发现千临涯的目光扫过来之后，小姑娘马上移开了头。
整栋旅馆都被他们给包下了，所有房间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不过因为旅馆里房间也绝算不上多，所以选择的余地并没有那么充裕。
一条走廊，左右两边都有房间，千临涯选了最靠里面向阳的一间，把行李放在里面后，就惬意地躺下了。
走廊外面脚步声还不停，时不时传来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看来对于他们来说，房间的选择并不那么容易。
因为到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清水刹那的意思是，接下来到吃晚饭为止，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整理一下内务。
千临涯本来就没带多少私人物品，所以不存在整理内务，接下来，他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尽情放松。
房间不大，进门是玄关，玄关旁边是很小的一间厕所，里面有智能马桶。再往里走就只有一间3畳大小的起居室，中间放着茶座，茶几上还散放着一些茶叶包，墙角有一个电热水壶。
嵌在墙里的衣柜倒是蛮大的，不过似乎和隔壁是交错设计，打开衣柜，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说话声。
他掏出手机，打开网页，发现果然如同清水刹那所说，房间里网络信号不是很好，在房间里靠窗的地方信号才3格，如果离窗户稍微远一点，网速就会变得巨慢无比。
“樱小姐，你还真是会选地方啊。”
他吐槽了一句，把橱柜里的被褥团抱出来，放在靠窗的位置，然后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这么一来，手机就可以刷个爽。
躺在家里刷手机和在山里刷手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家里刷手机会让人觉得越来越空虚，而在山里，正因为刷手机机会难得，所以玩起来会有种只争朝夕之感，会比在家中玩游戏更有充实感。
打开推特，清水刹那的名字很快进入眼中，最上面的一条动态就是她发的。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喜欢发推特啊？不过他总共也就关注了4个人，所以她的推特排在最上面也没有多稀奇。
【云雾萦峦时，须臾绘百景。和同学们一道来到老家的栗驹山中修习茶道了，希望能有精进。ps.把照幽斋也带过来了，希望他也能有精进。】
底下还放着一组照片，大多都是山上的风景照，也有树丛掩映中的旅馆照片，不管是从摄影的角度，还是从风景本身的角度来讲，这些照片都很好看。
其中有两张照片有人入镜，一张是鹰司青叶和宫城美咲背影的照片，两人在旅馆前的山道上，面前站着半跨坐在自行车上的美月，另一张则只有千临涯一个人的侧影，正看着夕阳入神。
他直起身，好好研究了一下这张照片。背景是点缀着红色小花的树丛，自己只露出一个侧脸，夕阳正面打在自己脸上，看上去有几分凄美。
也不知道清水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他在底下评论了一句：“每天都偷拍我真的好吗？”
过了没多久，Line上清水刹那发来了消息：
“你在房间里？”
“在啊。”他回复。
“你那边有网络信号？”
“有啊。”
过儿了会儿，他又回复道：“你不是也在用Line跟我发消息吗？你那边难道没有网络吗？”
刚刚按下“发送”键，他就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咚咚咚”脚步声，接着，玄关门就被“哗”地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清水、宫城和鹰司三位少女。
“呜哇，真的有网络。”清水低头看着手机说。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自顾自地走进了屋里，无视掉坐在那里的千临涯那么大一个人，自己在屋里找位置坐下来了。
“你们这是土匪进村吗？”千临涯黑着脸问。
清水刹那拿着手机，如同拿着个探测器一样，一边在屋里巡逻，一边解释道：“它们这边只有大厅里有wifi，房间里信号特别差，所以刚才我们都坐在大厅来着。”
千临涯看着在四周躺得横七竖八的女生们，汗颜道：“你们现在遮这样，又和在大厅里有什么分别？”
“更有安全感一些。”
清水刹那最终确定了千临涯旁边的位置信号是最好的，道了声“借过”，就在他的被褥团侧边靠了下来。
千临涯赶紧也躺下来，免得被清水侵占更多地盘，这样一来，两人靠在同一个被褥团上，感觉有点奇妙。
宫城美咲也摸了过来，睁大着眼睛说：“师傅，能拜托你把腿蜷缩一下吗？”
“为什么？”
“好像你这边信号最好。”
“所以这是我的位置。”千临涯没好气地挥手说，“你还没有让我割地赔款的能力，一边儿去。”
“唔！”宫城美咲眼里蓄上了眼泪。
鹰司青叶也凑了上来：“能拜托你把腿砍掉吗？”
“你是哪儿来的帝国主义？”
宫城美咲像兔子一样爬过来，强行背靠在千临涯身上，招手对鹰司青叶说：“青叶，过来这边这边！靠在我身上！”
千临涯被宫城美咲挤到身体贴在了墙上，顿时额角青筋暴起，说道：“美咲，你还真是，每时每刻都让师傅我产生犯罪的冲动啊！”
宫城美咲一脸天真的转过头，金黄色的马尾扫过千临涯的脸，一脸惊喜地说：“真的吗？我在师傅眼里这么有魅力了吗？”
“不好意思，你误会了，如果我遵从犯罪冲动行动了，那并不是桃色案件，而是激情杀人案件！”
“呜哇，好可怕！”
宫城毫无诚意地回应了，身体依然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胳膊上。
这家伙进屋后，就因为热，把那件可有可无的外套衬衣给脱掉了，只剩下里面一条紫色针织吊带，平坦的小腹裸露在外面。
从千临涯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看到起伏的山丘，没有植被覆盖的山谷，大片大片地露了出来。
千临涯闭上眼，扭过头，弯起腿说：“我输给你了，你坐这儿来吧。”
“不用了，我感觉这样更舒服。”
鹰司青叶钻到宫城怀里，宫城张开胳膊迎接她，顿时，两个女生的体重都压在了千临涯身上。
清水刹那起身，转头对宫城说：“宫城同学。”
“嗯？”宫城美咲抬起眼。
“这样挤在一起不太雅观。”
宫城美咲愣愣地说：“你是说，坐姿方面吗？”
“不，我是说，你和男生靠得太近了。”
宫城美咲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之前我寄住在师傅家那段时间，早都跟他混熟了，他不会在乎这些的。”
“所以才会传出奇怪的流言，”清水刹那一脸严肃，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你别掉以轻心，茶道圈子里，师徒关系扭曲的，可是有不少的，你也该是时候对这方面小心一些才是。”
“诶？诶？有这么严重吗？”
清水刹那站起来，说：“那么，让我把被子铺开吧。”
几人站起来，清水把千临涯的被褥团抖开，平铺在窗台下，这样一来，四人就可以并排着，一起坐在柔软的被子上了。
千临涯刚坐下，清水就紧贴着他，用鸭子坐的姿势坐下。
宫城美咲则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千临涯这才慢悠悠地想到，清水提出要换座位，真的只是在为宫城和自己的名声考虑么？
今天气温比较高，清水今天的私服一反常态，比以往的穿衣风格清凉得多。
上半身外面罩着一层薄纱外套，里面是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薄纱是透明的，他能直接透过薄纱看到里面肩头的透明胸衣吊带；连衣裙非常熨帖皮肤，身材的连绵起伏完全直白地反映出来。
如此一来，千临涯必须面对左右为女的局面了。
“道闲斋，你是个天才呢。”千临涯淡淡地说。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坐在他一旁的清水低头看手机。
事实上，三个女生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上的手机。
“蹭网络的方式别具一格。”千临涯说。
“堪称完美呢。”清水刹那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他的话。
“如果坐着的不是我的被褥就真的完美了。”怨念忽然泛了上来，“话说，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房间好好待一会儿？”
“达咩。”最那边的鹰司青叶率先开了口。
“话说，”宫城美咲突然说，“师傅，你是不是和清水同学住在一起啊？”
“啊？什么？胡说。”千临涯赶紧反驳。
“哦，我就是好奇来着，怎么她的东西都放在你的书包里，猜想你们应该是在一起才对。”
千临涯侧脸去看宫城美咲，发现她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是随口问的，但身体另一侧，却明显感到清水的身体发硬起来。
072.混浴池不会碰到少女
宫城美咲拨弄着手机，继续用漫不经心的声调说：“而且你们两个也是比我们先到这边来，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是提前一天来的吧？师傅你昨晚是在清水同学家过夜的吗？”
千临涯深吸一口气。
低估你了呢，宫城。
原来以为你是个巴嘎，没想到偏偏在这种时候，观察力这么敏锐。
他感受到鹰司青叶目光如电地盯着自己。
“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啊？”宫城美咲追问道，“嘛，虽然我也没有问的立场，如果师傅不想回答就算了。”
樱小姐这次出乎意料地沉默，如果是平时，以她的强势性格，现在肯定已经反唇相讥回去了，现在居然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没有在交往。”千临涯说，“我也没有瞒着谁的必要，如果和谁交往了，你们肯定会知道的。”
“这样啊。”宫城稍微举起手机，挡住半张脸。
不知怎么的，千临涯从宫城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如释重负。
他眉头一皱，端起师长的架子说：“道闲斋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茶人，你要多向她学习，不应该揣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嗯。”宫城美咲点点头。
她视线越过千临涯偷眼看他旁边的清水刹那，发现对方面无表情。
谈起茶人的事，千临涯突然想到清水先前跟他的对话，问道：“话说，美咲，你对我怎么看？”
“诶？！”
少女像受到惊吓的猫一样整个身体跳了一下，接着缓慢转头，用惶恐的视线看着千临涯：“什……什么？”
“你怎么看我？”
宫城美咲磕巴起来：“师……师傅的话，人很优秀，也很温柔，关键时候又能挺身而出，喜欢你的女生也很多，我、我当然……”
“不是问你那些方面，”千临涯打断她说，“我是说，虽然收你当徒弟了，好像没有正儿八经教过你什么啊。”
“哦，你说这个啊……”宫城美咲松了一口气。
千临涯脑海里还盘旋着清水发现“哈雷摩托”是怎么一回事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要不要认真教宫城美咲一些茶道，冲淡一下她身上的辣妹气息。
不过，擅长茶道的浪荡少女……这种设定好像是从**里抠出来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被敲响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旅馆的看板娘杏子隆重地伏身在门口，迎接他们去餐厅。
旅馆地方小，餐厅空间也小，说是餐厅，实际上也是一间间隔出来的和室，铺着高出木地板的榻榻米，中间一张小方桌。
四人到的时候，前菜已经上桌了，四个人在榻榻米上坐下，一个人占了一个边，千临涯选了靠门的那边，左右分别是宫城和清水，正对面是鹰司。
“啊，突然好饿啊。”宫城美咲刚刚拿起筷子，准备朝前菜伸筷，却被清水用筷子给击落了。
“现在还没有到吃的时候。”清水说，“怀石料理的教学，从现在就开始了，请先听我说完再吃也不迟。”
宫城不服气地嘟起嘴，但还是安静听她说下去。
“这家温泉旅馆，是清水家弟子开设的，料理也是按照清水流派的怀石餐理念设计，大家请看这张用餐单。”
清水刹那拿起桌上的卡片，那张卡片上，印刷着十几列餐点。
她指着上面的内容一一讲解道：“怀石料理的菜品有很多种类：前菜、进肴、造里、酢物、蒸物、煮物、扬物、炉物、烧物、八寸、强肴、洋皿、食事、碗物、香物、水物、菓子等等，一次完整的怀石料理，就算不全部具备齐，其中必不可少的主要部分必须具备……”
听了一阵子，千临涯明白了。
怀石料理，其实就是套餐。
名词拗口，其实还是那几样。蒸物是蒸出来的，一般是蒸鱼、蒸虾之类；煮物是煮出来的，煮鱼煮萝卜之类；扬物是炸出来的，如天妇罗；食事就是主食，一般是米饭配咸菜；菓子就是甜点，传统日式点心。
不同的是，怀石料理非常注重时令和地点。采用当季的时令食材，根据当地特色调整料理内容，这样才算是合格的怀石料理。
在这一点上，倒是和茶道的精神不谋而合。
清水也没有让他们饿太久，只是简单讲解之后，就开吃了，在吃的过程中，又适当点评菜品的好坏，讲解各道菜的做法。
也不知道宫城和鹰司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千临涯一半听进去了。
旅馆的主食准备得很充分，这次菜品的分量不像正宗怀石料理那样让人吃不饱，至少千临涯是吃到了6分饱。
晚上不宜吃太多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就是了。
这次菜的分量刚刚好够女生们的胃，三个女生都吃饱了，宫城美咲拍着肚子说：“清水同学，接下来，我们不会还要去厨房特训吧？”
她脸上好像写着“不想做事”，谁都看出来了。清水刹那抱着双臂说：“今天就不用了，已经讲了这么多，大家好好消化一下，好好休息吧，合宿是从明天开始算的。”
“好耶！”
……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到了温泉旅馆，就要打乒乓球。
既然店里有温泉，没有不泡的道理，饭后消食的这段时间，几个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来打乒乓球。
他们都换上了店里提供的浴袍和木屐，走在木地板上“咔哒咔哒”作响，打球时很影响步伐。
千临涯作为君临乒乓界顶端国家的人，一开始是不在意胜负的，直到对手换成了清水刹那。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笨拙地挥动着拍子，左边宫城的模样，不像是握着乒乓球拍，倒像是拿着网球拍，而右边鹰司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像是端着一本教科书。
“嘿咻！”
“哦咦！”
随着少女们的叫喊，乒乓球慢悠悠地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从一个台子的一半跳到另一半，然后被少女给打回去。
“哆！”
乒乓球悠闲地在空中飞行，那种缓慢的速度，很难想象有人会打不中。
“噗！”
鹰司青叶肚子撞在了台球桌上，上半身趴在了球桌上，乒乓球“乒乒乓乓”地跳到房间角落去了。
千临涯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自己这边。
清水阴鸷地一笑。
“照幽斋，要不要定一个彩头？”
“年纪轻轻就赌博不好吧？”千临涯单手叉腰。
清水把长发撩起：“谁说要赌钱了？”
“那你想赌什么？”
“唔姆姆……没想好，但总之是你极不情愿，但是又对我极为有利的事。”
“不要赌一个抽象的东西啊。”千临涯吐槽。
他把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乒乓球捡起来，丢回隔壁桌，接着道：“那如果我赢了，就请你称呼我一整天‘主人’，行么？”
清水刹那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恶心，你不怕被警察抓走吗？”
“反正是在山里，只要跟周围的人讲清楚就没事吧？”
清水刹那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赢了，就允许你叫我的名字吧。”
“？”
这算是奖励吗？
千临涯算不清楚。
“那换言之，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称呼我为‘临涯’？”千临涯问道。
清水刹那脸红了红，轻声说：“对啊，不过，我心情好就会这么称呼，如果心情不好，你就老老实实地被叫‘照幽斋’‘变态’‘跟踪狂’，怎么样？”
千临涯无视了她趁机输出私货，拉开了架势说：“那看来我必须得赢呢。”
清水刹那也拉开架势，微微一笑：“就这么想叫我的名字吗？嘿咻！”
她趁千临涯不备，迅速发了一个带旋转的球过去，但很快被千临涯用更加迅猛的回球给打回来了，乒乓球带着一股劲风从她耳边掠过，打在墙壁上，弹跳了回来。
清水刹那若无其事地把球捡起来，扔给千临涯说道：“让给你发球，那么分数就从0比0开始计起吧。”
“难道不是1比0吗？刚才那算什么？”
“刚才那只是我把球给你让你发球而已，天知道你为什么要把球打回来，小气鬼男人。”
千临涯也没有计较，抛弃乒乓球：“0比0就0比0，我一样可以让你吃鸭蛋。”
很快，比分就到了5比1，还有继续拉大的趋势。
清水刹那也开始焦急起来，增加了跑动。
就在此时，千临涯突然注意到，清水在跑动的时候，浴袍下摆会时不时掀开，她的大腿会从中间露出来。
“喂喂，这就有点犯规了。”
他微微弯腰，用了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
“你在干什么照幽斋？感觉你突然变猥琐了。”清水刹那皱眉道。
“你管我，你已经快输了，快想想办法吧。”千临涯说，然后发球过去。
他刻意左右对拉，让清水大幅度跑动起来，木屐踩在地板上“咔咔”直响，不过在一个非常极限的球被打回来时，他一时失神，被扳回一分。
“哼哼，想用体力战术，哈……消耗我吗？呼，照幽斋，你可真卑鄙啊。”清水说话的时候都开始喘气了，额头上也有汗珠滴下，但她毫不在乎。
“唔，体力不错。”千临涯象征性地表扬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左右拉。
不过这一局，因为清水摸清了他的球路，回球回得很好，又扳回一分。
清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得意了。
这么又打了几轮，比分来到了9比7，清水7分，还抱有一丝翻盘的希望。
知道自己到了关键时刻，清水叫了暂停，去整理自己松动的浴袍腰带。
整理完后，少女顺便把浴袍底端的防走光扣子扣上了。
千临涯在内心深处暗暗叹了一口气。
终于要认真起来了。
稍后……
11比7。
清水的分数遗憾地定格在了7分上。
“真、真遗憾，以后就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了。”清水撩开头发，气喘吁吁地说，“不过，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嚷嚷，会、会被误会。”
千临涯把手放在他肩上，温柔地说：“要看我的心情，如果我心情好，就叫你的名字，如果心情不好，你还是‘道闲斋’，或者‘那女人’。”
清水刹那的胳膊肘狠狠撞在了他肋骨上。
宫城和鹰司的胜负也不知道分出来没有，但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该是时候去温泉泡澡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座旅馆里，虽然有单人泡澡的澡盆，但大池子只有一个混浴的。
他们三女一男，该怎么泡呢？
宫城美咲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鹰司青叶吓了一跳。
“诶？骗人的吧？难道不是穿着泳衣进去吗？我还在想怎么没有看到租泳衣的地方。”
宫城美咲认真回答她：“泡温泉都是只裹着浴巾进去的呀，从来没听说穿着泳衣的。”
清水刹那说：“如果真想穿着泳衣泡澡，也没有规矩说不行，但是这里没有泳衣出租或者出售，是很确定的。”
鹰司青叶捂住嘴：“是这样吗？啊？当时说是混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泳衣，所以大家才显得那么淡定的，那现在怎么办？”
她的目光看向了千临涯，眼神里充满警惕性。
喂喂，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也是受害者！千临涯在心中无奈道。
宫城美咲的脸微微一红，说：“我的话，还好啦，我是那种泡澡的时候不会脱浴巾的，淋浴的时候，让师傅回避一下就好了。”
“不。”
清水刹那打断了她，说道：“照幽斋有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女生泡澡的时候守在外面，不让别人进来。”
千临涯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清水刹那目光得意地看着他：“那还用说？当然是等女生们泡完再去泡了。”
“这样是不是对我有点残酷？”
宫城抱住千临涯的胳膊，对清水刹那说：“是啊，反正是我们包场，不用有人守在外面也无所谓的。”
鹰司青叶语气微妙地说：“不如说，他守在外面，倒是让我感到不安。”
千临涯看到，清水刹那的眉角狠狠抽动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那么，请吧，我先回房间了。”
“你不去泡温泉吗？”
清水刹那头也不回：“我就不泡了，今天好累，我先去睡了。你们去泡吧，不用管我，明天见。”
她打了个挤出眼泪的呵欠，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了。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对视了一眼。
她们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泡温泉。
等两位女生进去后，千临涯在外面稍微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更衣室传来女生们的声音。
“……要是师傅突然冲进来，不是什么都可以看到了？”
“咦！不要说这种恐怖的事情！我都不敢继续脱了！”
“没事没事，我会挡在你前面的！”
“话说，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没有哦，不过想象一下的话，倒是觉得心脏会跳动得很快。”
“……”
千临涯离开了门口。
这个时间了，整个温泉旅馆的工作人员只剩老板娘和看板娘还在，都没有其他人了。
想来也不用帮忙守在门口。
回正厅沙发坐了一会儿，一开始他还有些困，因为从早上5点就和清水一起去采购，在车上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像清水那样犯困很正常。
过了会儿，老板娘端来了茶水，暖暖的茶水下肚，过了一会儿，居然神奇地不困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玩了一会儿手机，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把东西都归置好，偶尔发现了从清水家带出来的怀石料理典籍，出于好奇心，就翻看了一会儿。
两小时后……
【获得新技能：料理lv1。】
【投入自由技能点，可对技能进行升级。】
嘛，原来学习新技能根本并不难嘛。
千临涯放回了书，伸了个懒腰。
他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女生们应该早就泡完温泉了。
刚才乒乓球运动还是流了汗的，不洗澡睡不着，温泉是无论如何都要泡的，他朝房间外走去。
到更衣室，确定衣筐里没有女性的衣服后，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闯进衣筐里，在腰间过上浴巾，穿着拖鞋朝里面走去。
先冲洗淋浴之后，他走进了温泉里。
刚刚进去的时候，感觉有些微烫，但过了一会儿后，感觉还好。
仰头看着星空，他将脖子以下全部浸泡在浴池里。
包场整个温泉，这种体验还挺新鲜的。
他划水到了浴池的另一端，坐在台阶上，身旁是一块自然生成岩石。
跑了一会儿温泉，感觉困意又泛上来了。
温暖的水流，让他有种回到襁褓的安全感……
“哗——”
水汽蒸腾。
千临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眼雾气。
刚才泡温泉，泡到困意有点上头，不慎睡着了，好在没多久就醒来了。
泡温泉时睡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划动着水，准备离开池子。
就在他往前走了没两步时，突然惊讶的发现，水雾对面的那边浴池边上，似乎有一个人。
雾气升腾弥漫漫天，只透过雾气下方能看到，那个裹着浴巾的身体正蹲下来，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伸出一只洁白的脚丫，轻轻踩入水中。
那是个女生。
那个女生朝他这边过来了。
073.可惜你运气不好，遇到我这样的人
千临涯蹲在石头旁边，只把半个头露出水面，感受到水波摇曳，水雾对面的少女的身影依旧朦胧，但他已经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了。
即使透过水汽，依然能看到那头洁白的长发。
清水刹那蹲下，将身体慢慢浸泡在水里，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仰头看着星空，洁白柔嫩的双臂伸展开，自然地放在温泉池边上。
在少女享受温泉水温的时候，千临涯已经被这温泉的温度，快给弄得内外俱焚了。
他也不是要刻意躲着清水。他是先进来的，清水是后进来的，所以责任绝对不在他。他不想跟清水打照面，是怕尴尬。
“山里的星空，真美呢。”
池子对面的清水忽然说。
沉默了一会儿，千临涯认为她是在自言自语。
“人迹罕至，也没有城市灯光的污染，夜空最本质的姿态，用最原始的方式展现在眼前，在这个时代，倒成了高消费才能获得的独特体验了呢。”
千临涯忍受着身上的温度和内心的温度，听着清水絮絮叨叨。
最后，清水说道：“你那样不热吗，照幽斋？”
千临涯“哗”地站起身：“你怎么发现我的？你看到我了？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的？”
“呃，门口衣筐里只有你的衣服在里面，我就知道你应该在里面。”
千临涯揉了揉头发，又开始感觉身上被风吹过，有点发凉，重新坐到池子里。
“所以，明明知道我在里面还进来，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大胆了点，我好歹是个男的。”
清水刹那撇过脸，嘀咕道：“明明同居那么久了都没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在这么大的池子里而已，何况我还围着浴巾……”
“这当然不一样。”千临涯按住额头。
“不过，也算是正好了，我正想单独跟你谈谈。”清水刹那一脸镇定地说。
烟雾缭绕，两人隔着一池温泉，和水汽蒸腾，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能切切实实听到对方的声音。
“所以，你是故意制造的这次偶遇？”千临涯问。
“不，我一开始是真的困了，小憩了两个小时，身上黏答答的实在受不了，想着来看看温泉池有没有人，发现你的衣服在，我又恰好想找你，所以就进来了……总之，这绝对是巧合，但我想单独见你也是真的。”
对面的清水解释了一大通，千临涯总觉得，她尝试解释什么的时候，听上去很可爱。
“所以？”千临涯问。
“所以？”清水刹那歪头。
“你说你想单独和我谈谈，所以你想说什么？”千临涯问。
“啊。”清水刹那发出了恍然的声音，伸出手，拨动着水，朝千临涯这边走过来，似乎想靠近一点跟他说。
“别过来。”千临涯叫住她。
“我围着浴巾呢，不用担心。”清水刹那说。
“不是，”千临涯说，“实际上，刚才我在这边眯了一会儿，醒来时才发现，我用来遮羞的毛巾不见了。”
水雾对面那个身影停住了，接着，迅速地露给这边一个后背。
虽然看不到清水的表情，但他肯定，对方绝对脸红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水刹那埋怨起来。
“早点没有机会啊，”千临涯说，“这种事事先说了，不会被当成变态吗？”
“那你光溜溜地对着我，就不变态吗？”
“我也不想啊！”
千临涯感觉自己心脏也加快了速度，他平静了一会儿，背转了身去，在地面上寻找自己丢失的毛巾。
“咳咳。”
清水刹那试图拉回话题，语气恢复了如常的冷静，轻声说：“这次旅行，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指这个旅馆吗？啊，还不赖，价格亲民，菜色合口味，住宿条件也过得去，我反正挺满意。”
“不，我不是问这个，”清水刹那说，“我是说，整个旅行。”
“整个旅行？”
“栗驹山的温泉，清水刹那以前每年来一次，”背后，少女的声音飘来，清脆悦耳，也很温柔，“当然，那是作为清水刹那人格的清水刹那，而不是现在的清水刹那。”
“现在和你一起待在池子里的这个清水刹那，只是去年来过这里一次，在这里闭关琢磨茶道，那也是她最初诞生的时间，可以说是清水刹那正式成为清水刹那的时间点。”
千临涯听得有些一头雾水。
“你是指，樱小姐你是去年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的吗？”
“你现在可以叫我的名字，不用用敬语了，”樱小姐伸手，把散落的长发重新扎了回去，“听好哦，不管是刹那也好，樱也好，都是现在的清水刹那的一部分，是只在此时此地存在的清水刹那，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消失的清水刹那。”
“你是说，你现在的人格可能会消散吗？”千临涯问。
“暂时好像没有那种迹象。”清水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但她没有说她想到了什么。
千临涯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所以，你带我来看了你过去成长的地方，和形成现在的你的地方。”
“嗯。”清水刹那轻轻点头。
“我带你看了我的故乡，我成长的城市，我的家庭，我的母亲，以及，现在的这片星空。”
千临涯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到缭绕的雾气逐渐消散在深邃幽暗的天空中。
“这些都是形成现在的清水刹那的重要部分，我已经全部带你看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千临涯一时词穷。
“哪方面的想法？”
“什么方面都可以，比如说，我的故乡相比起东京，是不是太小，我的家庭是不是条件太差，我的母亲是不是非常可笑，还有，我喜欢的这片星空，又和你所拥有的那片星空，是不是不一样？”
千临涯沉默了一会儿。
“樱。”
“嗯？”清水的声音一瞬间有一些慌乱。
“我挺喜欢的。”
那边没有声音，好像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
“形成现在的你的这些事物，都挺好的，”他说，“不管是仙台也好，鲁迅念书的地方也好，你的母亲也好，都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印象，所以，我都挺喜欢的。”
“是这样吗？”
“是这样。”他很诚实地点头了，尽管对方看不到，“说到底，我都挺喜欢的。”
“你对我有更了解一些了吗？”
“好像比之前更加了解了一些，可是归根到底，还不够了解，作为朋友来说。”
“你对我现在是什么想法？”
“佩服，”千临涯说，“你很辛苦，也好在你很优秀，度过了所有难关。”
“更加了解我之后，没有产生嫌弃的心情？”
“一丝都没有，哪怕是看到只有伊达政宗雕像的古城遗迹时，都没有产生任何堪称嫌弃的感情。”
“你是有多讨厌那个地方啊。”清水刹那笑了。
停顿了一会儿，清水又说：“所以？”
“所以？”
“我是说，”清水刹那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被这些你喜欢的部分，构成了的我呢？你喜欢吗？”
可能是夜晚更凉了，千临涯觉得水温变得更烫了。
“如果是喜欢和讨厌里面选一个的话，喜欢。”
“如果不从喜欢和讨厌里面选呢？”
“不从里面选的话，嗯，还是佩服。”
“那是佩服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是喜欢多一些。”千临涯说。
夜风袭来，水波变皱了，水汽也被吹散了一些。
“呐，听我说。”清水刹那说，虽然她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但千临涯好像能想象到她说话的表情，一定是带着笑。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压力这么大，还要去东京求学，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我也被问住了。现在我想清楚为什么了。”
“为什么？”
“是因为你哦。”她说。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和你根本都还不认识吧。”
清水刹那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本来是打算一直留在仙台的，考上东北大学，继续钻研茶道，最后成为东北最棒的茶人，然后成为全国最棒的茶人。”
千临涯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后来我听说了你的事迹，看了你的节目，也了解了你的更多事情，慢慢我就觉得，啊，原来仙台以外的地方，是那么广阔，还存在着那么有意思的人，所以就想去看看，后来这股愿望越来越强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清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然后我就过来了。我当时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可是就那么命运般的，变成了你的邻座。怎么样，是不是很传奇？”
“嗯。”他由衷点头。
“和你拉近距离之后，才发现你和传闻中大不一样。”
“后悔了？失望了？”千临涯问。
“没有。”清水刹那摇着头，发出否定的声音，“你变得更加……真实了。”
“呐，照幽斋，”清水刹那又接着说，“我现在对你，也是喜欢比佩服更多。”
“实际上，是喜欢比其他一切感情都多。”她说。
千临涯忽然觉得口很干。
最后的声音，清晰得几乎如同耳语，声音近在身边：“我喜欢你，千临涯，你呢？”
“我也喜欢你，”千临涯说，“可是我已经有决定照顾一生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背后传来温暖的触感。
在偌大的池子里，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居然背靠背，贴在了一起。
“啊啊，”清水刹那发出强打精神的浮夸声音，“我刚才是不是被甩了？”
“你没有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是我自己说不行的，不算被甩，算遇到了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吧。”
“那我还真是可怜啊。”
“虽然运气是有点不好，碰到我这样的，但被这么多人喜欢的你，绝对说不上是可怜。”
“呐，已经决定了要守护某个人一生，同时心里真的还能装下别的人吗？”
“因为感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愤怒也好，自卑也好，喜欢也好。不管这件事看上去多么没道理，但我没办法否认我确实喜欢你。”
“啊啊，看来我的运气真的不好，遇到的不仅是个自作多情的家伙，还是个渣男呢。”
虽然清水是这么说的，但千临涯觉得，靠在自己背后的身体那边，传来的压力更大了。那个女孩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背上。
他站起身，说：“清水，我还有一件很渣的行为要告诉你，我没有找到我那块毛巾，所以准备就这么去更衣室了，你千万要把眼睛闭上。”
“放心，我不看你那边。”
千临涯走出池子，整个身体都在冒白气。
“喂。”清水刹那突然把他叫住了。
“嗯？”千临涯回头。
“对不起。”清水说。
“为什么是你说对不起？”
“不该咬你的，那天。”清水刹那背对着他，“一直都想跟你说来着。”
“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
走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池子一眼，清水刹那静立在水中，洁白的脊背背对着他。
直到他走出露天浴池，她都没有回过头看这边一眼。
……
躺在被褥上，千临涯把手臂放在额头上，感觉很不好。
算上之前那次，这次已经是第二次拒绝清水刹那了。
这次虽然没被咬，但感觉心情比被咬了还难受。
他很想再见到清水刹那，现在。虽然他刚刚才拒绝对方。
躺了一会儿，隔壁宫城美咲的声音飘过来，似乎女生们在一起玩聚会游戏。
嗯，就用宫城的声音太大了当借口，去敲隔壁的门吧。
他走出房间，刻意酝酿了一下情绪，敲门的时候稍微用了一点力。
宫城美咲很快打开门，看到他的脸后，问道：“师傅，怎么了？”
千临涯走进屋，看到鹰司青叶翘着腿趴在凌乱的被褥上，被单上丢着一副牌。
“太吵了，睡不着。”千临涯说。
“有吗？明明压低声音了的说。”宫城美咲捂住嘴，接着拉住他的胳膊，“师傅，既然你没睡着，那干脆来和我们一起玩。”
“清水呢？”
“她不是一直在自己房间休息吗？”宫城说。
千临涯按着额头想了想，自己倒是有了定式思维，以为清水一定在女生这边。
走出房门，他往自己房间走去：“不一起玩了，早点睡，明天还有计划。”
“是是。”身后宫城敷衍地说。
走了两步，千临涯忽然不死心地回转身，走到清水刹那的房间门口，然后敲响了房门。
房里寂静无声。
“睡了吗？”千临涯问。
房里还是没有传出声音。他又敲响了房门，说：“有话想和你说来着。”
隔壁宫城的房间，房门再次被拉开了，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一起探出头，眼睛打探着他这边。
又敲响了两下，千临涯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用力拉开房门，房间里漆黑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他关上门，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快12点了，距离他回房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想到了什么，朝露天浴池入口那边匆匆跑过去。
“怎么了？”宫城美咲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也跟在千临涯身后跑了过去。
闯进更衣室，果然，清水的衣服还在衣筐里。
粗暴地掀起帘子，水汽扑面而来，挥开水汽，他看到，没有穿衣服的清水刹那倒在浴池边缘，露出光洁的整个后背。
074.偏偏现在才开始温柔
“清水！”
千临涯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拖鞋踩在有潮气的石板上，还有些打滑。
三步两步跑到她身边，发现她眼睛紧闭，嘴唇微张，气息微弱。
他脱下自己的浴袍，盖在清水不着寸缕的身上。男性宽大的浴袍下的清水刹那，显得格外娇小，他伸手用浴袍将她整个裹住，手伸到她的身子下，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也跟了上来。
“怎么了？”
“可能是泡时间太久，晕了。”
宫城急得原地转起圈来，鹰司丢下一句“我去找人”就跑出去了。
千临涯抱着清水，朝她的房间走去。她的身体感觉上轻如鸿毛，抱在怀里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额头顶在他的胸口，刘海在摩擦下让他肌肤痒痒的。
把清水放在房间里，把窗户“哗”地打开，一阵寒风吹进来，旁边的宫城打了个寒噤。
“这么冷没事吗？”
千临涯把手放在清水的额头和颈下摸了摸，还是滚烫的，摇了摇头，说：“要先让她透透气。”
宫城美咲的眼睛盯着千临涯的身体，欲言又止。
因为他的浴袍给清水裹上了，所以他现在身上的衣服仅剩一条内裤，宫城的意思是千临涯是否感觉冷，不过他现在满脑子清水的安危，这层意思终究没有传达到。
鹰司青叶和旅馆的老板娘跑了进来，那位中年的老板娘看了一眼千临涯的裤头，转瞬收回眼光，蹲下后，翻开清水的眼皮看了一会儿，又检查了一下身体，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事，过会儿就能好。”
鹰司青叶不知道为什么又跑了出去，过会儿跑过来，把一件崭新的浴袍递给千临涯。
“谢谢。”千临涯穿上浴袍，鹰司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站在一边。
老板娘站起来，冲千临涯鞠躬后说：“泡温泉时间太久，会导致血管扩张，血压下降，容易晕眩，感到不适一定要及时出来。最好泡温泉的时候找个伙伴。”
老板娘走后，千临涯再次低头查看清水的情况，发现她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现在反倒有些凉。
他把清水抱到被褥上去之后，帮她盖好了被子，突然看到她的眼睛好像开了一条缝，马上又合上了。
“喂，道闲斋，你醒了吗？”他拍了拍她的脸。
“jin……”清水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jin？”
“人工呼吸……”
千临涯彻底放下心来。
会开玩笑就说明没问题了。
宫城美咲好奇地凑上来，瞪着大眼睛问道：“醒了嘛？”
清水刹那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脸一红，把被子盖在头上，只露出了头顶的头发。
千临涯把被子帮她掀开，说：“你现在要通风透气。不要任性。”
清水刹那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是“偏偏现在才开始温柔”。
宫城美咲坐在一旁，拍着胸脯说：“吓了一跳，看到清水同学倒在那里，我心脏都停了一拍。”
鹰司青叶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我也是。”
千临涯坐下，对两人说：“这件事也是一个教训，你们也要记住哦，以后不要独自去泡温泉，如果独自去，不舒服也要赶紧出来。”
他突然感觉屁股后面被踢了一脚，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只洁白的脚迅速缩回被子里。
宫城美咲摇了摇手，说：“我独自一个人根本不敢去温泉池啦，肯定不会出问题。”
“我也是，”鹰司青叶说，“今天之后我就不会独自去温泉了。”
“说来也是奇怪，清水同学身体这么好的人，居然也会泡温泉泡到晕倒，”宫城美咲把一只指头放在嘴边，“我记得清水同学体育课上的成绩是全A吧？”
“也许和体能没关系，是体质的原因，”鹰司青叶语气温柔地问，“清水同学，我们说话会吵到你吗？”
“还好。”
“清水同学以后还是不要独自去泡温泉了吧，”宫城大大咧咧地说，“也许你是那种容易泡晕的体质。”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清水小声说。
“诶？”两个女生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千临涯把头转向她，赶紧冲她使眼色，发现她气鼓鼓地把头偏了过去。
他赶紧岔开话题，说：“没事就好。话说，如果是我泡温泉的话，肯定找不到伴了，我怎么办？”
宫城美咲咧开嘴笑了，说：“师傅的话，干脆别泡了吧。”
旁边的鹰司青叶突然说了出乎意料的话：“你想泡的话，找到泳裤也可以泡，可以请我们在岸上监视你。”
千临涯意外地看着这位傲娇的大小姐，发现她居然一脸认真。
“是啊，反正刚才都看到了，”宫城大大咧咧地说，“师傅的内裤真土。”
“是啊，真土。”鹰司也附和道。
“不过身材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宫城说完，自己脸就红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内裤还是好土。”
千临涯单手抓篮球一样，抓住了她的脑袋：“最近对你有点疏于教育了。”
“我错了！我错了师傅！啊救命！”
千临涯忽然感觉背后清水在狂踢自己的屁股，等他回过头，她又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了，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他意识到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松开宫城的头说：“我刚才脱衣服，不也是为了救清水同学吗？你这样嘲笑我，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哦哦！对！”宫城美咲理顺自己头上的毛，注意力很快转移了，“刚才师傅冲过去的样子可帅了。”
“把清水同学抱起来的样子也很帅，如果是我的话，一不小心也会心动的。”鹰司青叶在一旁淡淡拱火。
清水声音嘶哑地问：“有吗？”
看来她真是晕过去，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千临涯拍了拍她，说：“等会儿记得把浴袍还给我。”
清水低头看了眼被子里，抬头道：“骗人的吧？”
她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千临涯：“你看到了？”
千临涯挪开了视线。
“看着我，看到了没？”
“没有。”他说。
真相是残酷的，那么相对而言，谎言就是温柔的。
今天他可以给清水全部温柔。
“骗人。大骗子。”清水从被子里伸出手，揪住了他的浴袍，“你老实告诉我，你看到了没有。”
千临涯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打扰了，那我们先回房间了。”
“啊，累了累了，回去了。”
千临涯目光里快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宫城美咲。
养徒弟千日，用徒弟一时，偏偏这个时候不顶用了，要你何用！宫城，以后别想得到师傅的疼爱了！
两人走出去后，还贴心地帮忙拉上了门。
所以，房间里只剩下千临涯和清水两个人面面相觑了。
“唉。”清水刹那摸着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说实话吧，我不闹别扭。”她说。
“看到了。”千临涯说。
“全部？”
“全部……不过等等，我可没有盯着一直看，只是扫到了一眼。”
“扫到一眼能够全部看到吗？”清水刹那说好不闹别扭，但现在的表情已经是闹别扭的前兆了。
“……没办法，毕竟我也是男生……很难不去看。”
他越说越心虚，最后扭开了头。
“咕……”清水刹那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在被子里大声说，“烦死了！不想理你了！”
“当时是紧要关头……我可没有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总之，我会负起责任……”
他磕磕巴巴的解释还没说话，被子里传来清水的声音：“那么，好看吗？”
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感觉就好像是心脏变成了两倍大的压力泵，把全身的血都泵上了头，顿时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可以不管了。
他伸出手，掀开盖在清水头上的被子。
清水刹那眼睛里水汪汪的，脸上带着潮红色，从肩头上滑下来的浴袍，露出了笔直的锁骨。
他直直盯着清水，盯到对方慌乱起来。
“干……干嘛……”
“人工呼吸。”千临涯说。
然后，他俯身，低下头。
清水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似乎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应急预案，但是最后，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就在双唇接触到的前一刻，房间的门忽然被“哗”的推开了。
“清水同学，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不如大家在一起睡觉吧！这样才有合宿的感觉不是吗？”
门口，宫城美咲和鹰司青叶各自抱着各自的被褥团，兴高采烈的走进来，直到看到急忙离开清水的千临涯，和重新用被子盖住头的清水。
“诶？”
宫城美咲和千临涯对视着，一边的眼神在说“你现在过来做什么？”一边的眼神在说“不是师傅你向我求助的吗？！”
决定了，刚才只是开玩笑，现在是真的，以后对宫城的疼爱，真的没有了。
清水换上了睡衣。当然，换睡衣的过程中，千临涯是被赶出了房间的。
之后四人在一起玩了一会儿清水带过来的UNO，玩牌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清水有点针对自己，全程盯防，只要自己打出变色牌就质疑，用功能牌想办法给自己使绊子，总之一轮结束后，他总是剩下手牌最多的那个。
他UNO玩得不多，不太熟练，因此老是着清水的道，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他只好把气都撒在自己的下家宫城身上，导致她每次剩的手牌都是第二多的。
最后，到了凌晨一点，鹰司青叶还要吵着再玩一局，可能从来没有过游戏体验这么好的经历。
千临涯回到自己房间，盖上稍微有些冰冷的被子，脸深深埋进了里面。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吻了清水，该怎么收场呢？
如果真的吻了，那他们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如果真的要让自己负起责任，他该怎么办呢？
如果……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钟了，距离清水前一天定好的起床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小时，可是他还想接着睡。
为了不被骂，他还是爬了起来。好在女生们还没醒，最终是他自己一个人吃的早餐。
吃完早餐后，又去拍女生们的门，没有人应的情况下，他推门进去，发现三个懒东西睡得歪七倒八的。
“早上了哦，太阳晒屁股了哦。”千临涯跨过地板上散乱放着的UNO牌，走到三人前面。
发现千临涯进来后，鹰司青叶把自己没有化妆的脸用被子挡住了。宫城美咲打了个呵欠，眼泪挤了出来，只有清水刹那翻身起来了。
“不好意思，昨天睡得太晚了。”
她突然一下变得礼貌起来，倒是让千临涯有点不适应。
“早点去吃早饭，我已经吃过了。”
趁着女生们洗漱吃饭的时间，他换上了球鞋和运动服，在院子里热了热身，朝山下跑步而去。
“叮铃铃~”
单车的铃铛声响起，在山路上，他碰到了迎面骑车而来的少女美月。
“大哥哥，早上好！”美月“吱”地刹了车，停下来冲他打招呼。
“早上好。”千临涯保持着跑步的姿势，对她打招呼。
“你在运动吗？”
“对。山下的小镇距离这里有多远？”
美月歪头想了想，说：“大概有3公里左右？反正我骑车上山要十分钟。”
“好。我跑到小镇，再跑回来。你要去旅馆玩么？”
少女敬佩地看着他，说：“是的。如果他们问起来，我就说你晨练去了？”
“聪明。感谢。”千临涯跑步下山了。
二十分钟后，他一身汗地出现在旅馆，把美月少女吓了一跳。
“这么快？不愧是东京人。”少女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敬佩了，也不知道是在敬畏他还是在敬畏东京。
三个女生才刚刚洗漱整理完毕，正在餐厅一起吃早餐。
“要不要坐下再吃点？”清水问。
“不用，”他摆了摆手，“我去冲澡。”
感觉清水的黑眼圈很重，不会是昨晚一整夜都在想和自己相同的事吧？
带着迷惑，料理的合宿正式开始。
他不会预料到，此时他苦恼的事情，并没有让他头疼很久。因为他和清水的关系，会在短短一个月之后，变成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075.嘴唇姑且是可以的（1）
【以下为防盗部分，正文正在施工中，大概凌晨更换】
茶叶以野生为好，人工种植的为次；种在山南林北的，叶子颜色发紫的为好，绿色的为次；未长成树的茶叶为好，已成树的茶叶为次；叶片成卷状者为好，舒展平直者为次。生长在不见阳光的山坡谷地的不能采摘，其性凝结不散，叶子通常是结块的（此处未查本草纲目，不知道是不是存在饮用后容易在腹内产生结块）。
茶性至寒，饮用最好。对于品行节俭的人而言，如有热渴、凝闷、脑疼、眼涩、四肢不舒服、浑身不轻快等等现象，喝几盏茶，就象是饮醍醐、甘露一样。
但采摘不合时节，做茶不够精细，杂野草于其中，饮用则容易生病。
茶生地繁多，就象人参一样。人参好的生于上党，中等的生于百济、新罗，下等的生于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的人参，用于药无药效，更何况还有很多不是生于这些地方的！譬如服用荠苨，并不能使各种疾病痊愈。由此可知人参的种类繁多，也可知茶的种类繁多了。
注：
瓜芦木：生于广东，外形似茶，味至苦涩。
槚：茶树的古名。
蔎：香草。
茗：晚收的茶。
荈：晚采的茶。
上党：今山西长治市，长子、潞城一带。
百济、新罗：唐时位于朝鲜半岛上的两个小国，百济在半岛西南部，新罗在半岛东南部。
高丽：唐时周边小国之一，即今朝鲜。
泽州、易州、幽州、澶州：分别在今山西晋城、河北易县、北京市区北，北京市怀柔县一带。
荠苨：药草名。又名地参、甜桔梗。根味甜，可入药。
六疾，指人遇阴、阳、风、雨、晦、明得的多种疾病。
瘳：病愈。
【原文】
籝，一曰篮，一曰笼，一曰筥。以竹织之，受五升，或一斗、二斗、三斗者，茶人负以采茶也。
灶，无用突者。
釜，用唇口者。
甑，或木或瓦，匪腰而泥。篮以箅之，篾以系之。始其蒸也，入乎箅，既其熟也，出乎箅。釜涸注于甑中，又以木枝三亚者制之，散所蒸牙笋并叶，畏流其膏。
杵臼，一曰碓，惟恒用者佳。
规，一曰模，一曰棬。以铁制之，或圆或方或花。
承，一曰台，一曰砧。以石为之，不然以槐、桑木半埋地中，遣无所摇动。
檐，一曰衣。以油绢或雨衫单服败者为之，以檐置承上，又以规置檐上，以造茶也。茶成，举而易之。
芘莉，一曰羸子，一曰旁筤。以二小竹长三赤，躯二赤五寸，柄五寸，以篾织，以篾织方眼，如圃人箩，阔二尺，以列茶也。
棨，一曰锥刀，柄以坚木为之，用穿茶也。
扑，一曰鞭。以竹为之，穿茶以解茶也。
焙，凿地深二尺，阔二尺五寸，长一丈，上作短墙，高二尺，泥之。
贯，削竹为之，长二尺五寸，以贯茶焙之。
棚，一曰栈，以木构于焙上，编木两层，高一尺，以焙茶也。茶之半干升下棚，全干升上棚。
穿，江东淮南剖竹为之，巴川峡山纫谷皮为之。江东以一斤为上穿，半斤为中穿，四两五两为小穿。峡中以一百二十斤为上，八十斤为中穿，五十斤为小穿。字旧作钗钏之“钏”，字或作贯串，今则不然。如磨、扇、弹、钻、缝五字，文以平声书之，义以去声呼之，其字以穿名之。
育，以木制之，以竹编之，以纸糊之，中有隔，上有覆，下有床，傍有门，掩一扇，中置一器，贮煻煨火，令煴煴然，江南梅雨时焚之以火。
【译文】
籝，也叫篮、笼、筥。用竹皮编织制成，容量一般为五升，也有容量一斗、二斗、三斗的，是采茶人背在身上的盛茶叶用具。
灶，不用烟囱的炉子。
釜，无支腿和耳的锅。
甑，木制或瓦制，用篚（原文的“匪”为通假字）做壁，外形象篮子一样，里面再放箅子，用篾绑扎牢。蒸茶叶的时候，放进箅子里，熟了之后从箅子中取出。待锅干了以后，再放进甑里。再用多枝杈的木枝将茶叶拨散，防止炼出油来。
杵臼，也叫碓，常用的最好。
规，也叫做模、棬。铁制器皿，外形有圆的、方的，也有不规则形状的。
承，也叫台、砧。用石制，用槐木、桑木半截锚进地下，将其固定，使其不动摇。
檐，也叫衣。用油绢或者坏掉的单衣做成，将檐放置在承上，再将规放置在檐上，用于造茶。茶制成后，即可将其更换。
芘莉，也叫羸子、蒡莨。用若干根约三尺长的细竹枝制成，中间二尺五寸，手柄五寸，再用篾编织成象圃箩那样的方眼状，二尺见方或半径二尺，是摊置茶叶的用具。
棨，也叫锥刀，手柄用坚硬的木头制成，是穿茶用的工具。
扑，也叫鞭。用竹制作，穿茶后用于解茶。
焙，挖深二尺、宽二尺五寸、长一丈的土坑，砌高二尺的短墙，用泥抹好。
贯，削竹制成，长二尺五寸，用来穿茶烘焙。
棚，也叫栈，用木制作，放置在焙上，搭设两层，高一尺，用来焙茶。要烘茶成半干，可将茶放置在下棚；若是烘成全干，则放置在上棚。
穿，江东淮南一带剖竹制作，巴川峡山则用秸杆皮编制制作。江东分三种，一斤的是大穿，半斤的是中穿，四两或五两的是小穿。峡中则以一百二十斤的为大穿，八十斤的为中穿，五十斤的为小穿。“穿”字以前写作钗钏的“钏”，也有写作贯串的“串”，我认为那是不正确的写法。譬如磨、扇、弹、钻、缝这五个字，书面写的时候是一声、二声字，而在日常说的时候则发四声，所以这里应该写做“穿”。
育，用木制成，外面用竹编好，再糊上纸。中间有隔断，上面有盖子，下面有托架，旁边有门，关一扇、开一扇。在内放置一个容器，用来贮热灰，使里面有一定的温度。江南梅雨时节，则在容器内生火加热。
注：
筥：圆形竹筐。
亚：通假字，通“桠”。
甑：即现在的蒸笼。
杵臼：木石做成的捣米器具。
芘莉：芘，锦葵。这里大概是发音是这两个字，含义不同。同一条目的另两个词也属于该物品的名称发音，与词的意思并无关联。
棨：古代用木头做的一种通行证，略似戟形；古代官吏出行的一种仪仗，木制，形状似戟。这里是穿茶饼用的锥刀。
煻煨火：灰中的火。
煴煴然：火热微弱的样子。
【原文】
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茶之牙者，发于丛薄之上，有三枝四枝五枝者，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蒸之，捣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茶有千万状，卤莽而言，如胡人靴者，蹙缩然；犎牛臆者，廉檐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暴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腴。有如竹箨者，枝干坚实，艰于蒸捣，故其形籭簁然；有如霜荷者，至叶凋，沮易其状貌，故厥状委萃然；此皆茶之瘠老者也。
自采至于封七经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或以光黑平正，言嘉者，斯鉴之下也；以皱黄坳垤言佳者；鉴之次也。若皆言嘉及皆言不嘉者，鉴之上也。何者？出膏者光，含膏者皱，宿制者则黑，日成者则黄，蒸压则平正，纵之则坳垤，此茶与草木叶一也，茶之否臧，存于口诀。
【译文】
一般采茶，在农历二月到四月（按节气大约是惊蛰到小满，通常说的“明前茶”和“雨前茶”大致是指二三月时分，二月间为清明前，三月间为谷雨前）。未长成树的茶多长在烂石黑土中，约四五寸高，象野菜初生的样子，在清晨露水未褪时候采摘。长成树状的茶，多长在灌木丛，有三枝、四枝、五枝不等，要选择其中枝干挺拔的采摘。
采茶时，雨天和多云的天气不宜采摘。要待晴天采茶，然后进行蒸、捣、焙、穿、封等加工。
成品茶有多种形状，打不大恰当的比方说，有象胡人的靴子那样收缩在一起的；也有象犎牛的胸骨那样整齐地张开来的；有象浮云生于山间呈圆形谷仓状的；也有象轻风吹过水面那样呈层次状的；有象制作陶器的作坊所用的胎土，用水清洗过一样光滑；也有象新开垦的地，经过暴雨之后的散乱。以上这些都是富含营养的茶叶。
有象竹子皮的，枝干坚硬，不便于蒸捣，所以其叶子的外形象羽毛一样；还有象霜后的荷叶一样，腐坏掉的样子，所以茶叶的外形象衰败的野草一样。这些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茶叶。
从采到封，共七个步骤；成品茶叶的外形则有八个种类。有的人从茶叶颜色光泽发暗而且外形平整来判定茶叶是优质的，这其实是鉴别的下等方法；从茶叶外形比较皱，颜色泛黄，象小土丘那样，来断定茶叶是好的，这是中等的鉴别方法；只有从人们都说好或者都说差的角度来辨别，才是最好的鉴别方法。为什么这么说呢？植物油从叶子里面渗出来的就光鲜，没有渗出来就褶皱，晚上制的茶就发黑，白天制作的就发黄，蒸压的就平正，没有蒸压的则就象小土丘那样，这是因为茶叶和其他草木的叶子是一样的。茶的好坏鉴别，就可以存于口诀之中了。
籝，也叫篮、笼、筥。用竹皮编织制成，容量一般为五升，也有容量一斗、二斗、三斗的，是采茶人背在身上的盛茶叶用具。
灶，不用烟囱的炉子。
釜，无支腿和耳的锅。
甑，木制或瓦制，用篚（原文的“匪”为通假字）做壁，外形象篮子一样，里面再放箅子，用篾绑扎牢。蒸茶叶的时候，放进箅子里，熟了之后从箅子中取出。待锅干了以后，再放进甑里。再用多枝杈的木枝将茶叶拨散，防止炼出油来。
杵臼，也叫碓，常用的最好。
规，也叫做模、棬。铁制器皿，外形有圆的、方的，也有不规则形状的。
承，也叫台、砧。用石制，用槐木、桑木半截锚进地下，将其固定，使其不动摇。
檐，也叫衣。用油绢或者坏掉的单衣做成，将檐放置在承上，再将规放置在檐上，用于造茶。茶制成后，即可将其更换。
芘莉，也叫羸子、蒡莨。用若干根约三尺长的细竹枝制成，中间二尺五寸，手柄五寸，再用篾编织成象圃箩那样的方眼状，二尺见方或半径二尺，是摊置茶叶的用具。
棨，也叫锥刀，手柄用坚硬的木头制成，是穿茶用的工具。
扑，也叫鞭。用竹制作，穿茶后用于解茶。
焙，挖深二尺、宽二尺五寸、长一丈的土坑，砌高二尺的短墙，用泥抹好。
贯，削竹制成，长二尺五寸，用来穿茶烘焙。
棚，也叫栈，用木制作，放置在焙上，搭设两层，高一尺，用来焙茶。要烘茶成半干，可将茶放置在下棚；若是烘成全干，则放置在上棚。
穿，江东淮南一带剖竹制作，巴川峡山则用秸杆皮编制制作。江东分三种，一斤的是大穿，半斤的是中穿，四两或五两的是小穿。峡中则以一百二十斤的为大穿，八十斤的为中穿，五十斤的为小穿。“穿”字以前写作钗钏的“钏”，也有写作贯串的“串”，我认为那是不正确的写法。譬如磨、扇、弹、钻、缝这五个字，书面写的时候是一声、二声字，而在日常说的时候则发四声，所以这里应该写做“穿”。
育，用木制成，外面用竹编好，再糊上纸。中间有隔断，上面有盖子，下面有托架，旁边有门，关一扇、开一扇。在内放置一个容器，用来贮热灰，使里面有一定的温度。江南梅雨时节，则在容器内生火加热。
076.嘴唇姑且是可以的（2）
【依然是个防盗章。】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其地：上者生烂石，中者生栎壤，下者生黄土。凡艺而不实，植而罕茂，法如种瓜，三岁可采。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阴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滞，结瘕疾。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支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采不时，造不精，杂以卉莽，饮之成疾。茶为累也，亦犹人参，上者生上党，中者生百济、新罗，下者生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者，为药无效，况非此者！设服荠苨，使六疾不瘳。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
【译文】
茶是南方生长的一种优质木本植物。常见的有一两尺高，最高的有几十尺；最粗的在巴山峡川地区，有两人合抱粗细。从外形来看——树象瓜芦木、叶象栀子、花象白色蔷薇、果实象棕榈、花蒂象丁香、树根象胡桃。
茶有几种写法，从偏旁来说或从草头，或从木旁，或草木合并。名称有五种，分别是茶、槚、蔎，茗，荈。
生长的地方，最好的生于乱石之中，其次是在石土混杂之地，最次的栽于黄土之中。
栽种茶树的技术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但种植的茶树都枝叶繁茂，种法似乎类同于种瓜，三年之后就可以采摘了。
茶叶以野生为好，人工种植的为次；种在山南林北的，叶子颜色发紫的为好，绿色的为次；未长成树的茶叶为好，已成树的茶叶为次；叶片成卷状者为好，舒展平直者为次。生长在不见阳光的山坡谷地的不能采摘，其性凝结不散，叶子通常是结块的（此处未查本草纲目，不知道是不是存在饮用后容易在腹内产生结块）。
茶性至寒，饮用最好。对于品行节俭的人而言，如有热渴、凝闷、脑疼、眼涩、四肢不舒服、浑身不轻快等等现象，喝几盏茶，就象是饮醍醐、甘露一样。
但采摘不合时节，做茶不够精细，杂野草于其中，饮用则容易生病。
茶生地繁多，就象人参一样。人参好的生于上党，中等的生于百济、新罗，下等的生于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的人参，用于药无药效，更何况还有很多不是生于这些地方的！譬如服用荠苨，并不能使各种疾病痊愈。由此可知人参的种类繁多，也可知茶的种类繁多了。
注：
瓜芦木：生于广东，外形似茶，味至苦涩。
槚：茶树的古名。
蔎：香草。
茗：晚收的茶。
荈：晚采的茶。
上党：今山西长治市，长子、潞城一带。
百济、新罗：唐时位于朝鲜半岛上的两个小国，百济在半岛西南部，新罗在半岛东南部。
高丽：唐时周边小国之一，即今朝鲜。
泽州、易州、幽州、澶州：分别在今山西晋城、河北易县、北京市区北，北京市怀柔县一带。
荠苨：药草名。又名地参、甜桔梗。根味甜，可入药。
六疾，指人遇阴、阳、风、雨、晦、明得的多种疾病。
瘳：病愈。
【原文】
籝，一曰篮，一曰笼，一曰筥。以竹织之，受五升，或一斗、二斗、三斗者，茶人负以采茶也。
灶，无用突者。
釜，用唇口者。
甑，或木或瓦，匪腰而泥。篮以箅之，篾以系之。始其蒸也，入乎箅，既其熟也，出乎箅。釜涸注于甑中，又以木枝三亚者制之，散所蒸牙笋并叶，畏流其膏。
杵臼，一曰碓，惟恒用者佳。
规，一曰模，一曰棬。以铁制之，或圆或方或花。
承，一曰台，一曰砧。以石为之，不然以槐、桑木半埋地中，遣无所摇动。
檐，一曰衣。以油绢或雨衫单服败者为之，以檐置承上，又以规置檐上，以造茶也。茶成，举而易之。
芘莉，一曰羸子，一曰旁筤。以二小竹长三赤，躯二赤五寸，柄五寸，以篾织，以篾织方眼，如圃人箩，阔二尺，以列茶也。
棨，一曰锥刀，柄以坚木为之，用穿茶也。
扑，一曰鞭。以竹为之，穿茶以解茶也。
焙，凿地深二尺，阔二尺五寸，长一丈，上作短墙，高二尺，泥之。
贯，削竹为之，长二尺五寸，以贯茶焙之。
棚，一曰栈，以木构于焙上，编木两层，高一尺，以焙茶也。茶之半干升下棚，全干升上棚。
穿，江东淮南剖竹为之，巴川峡山纫谷皮为之。江东以一斤为上穿，半斤为中穿，四两五两为小穿。峡中以一百二十斤为上，八十斤为中穿，五十斤为小穿。字旧作钗钏之“钏”，字或作贯串，今则不然。如磨、扇、弹、钻、缝五字，文以平声书之，义以去声呼之，其字以穿名之。
育，以木制之，以竹编之，以纸糊之，中有隔，上有覆，下有床，傍有门，掩一扇，中置一器，贮煻煨火，令煴煴然，江南梅雨时焚之以火。
【译文】
籝，也叫篮、笼、筥。用竹皮编织制成，容量一般为五升，也有容量一斗、二斗、三斗的，是采茶人背在身上的盛茶叶用具。
灶，不用烟囱的炉子。
釜，无支腿和耳的锅。
甑，木制或瓦制，用篚（原文的“匪”为通假字）做壁，外形象篮子一样，里面再放箅子，用篾绑扎牢。蒸茶叶的时候，放进箅子里，熟了之后从箅子中取出。待锅干了以后，再放进甑里。再用多枝杈的木枝将茶叶拨散，防止炼出油来。
杵臼，也叫碓，常用的最好。
规，也叫做模、棬。铁制器皿，外形有圆的、方的，也有不规则形状的。
承，也叫台、砧。用石制，用槐木、桑木半截锚进地下，将其固定，使其不动摇。
檐，也叫衣。用油绢或者坏掉的单衣做成，将檐放置在承上，再将规放置在檐上，用于造茶。茶制成后，即可将其更换。
芘莉，也叫羸子、蒡莨。用若干根约三尺长的细竹枝制成，中间二尺五寸，手柄五寸，再用篾编织成象圃箩那样的方眼状，二尺见方或半径二尺，是摊置茶叶的用具。
棨，也叫锥刀，手柄用坚硬的木头制成，是穿茶用的工具。
扑，也叫鞭。用竹制作，穿茶后用于解茶。
焙，挖深二尺、宽二尺五寸、长一丈的土坑，砌高二尺的短墙，用泥抹好。
贯，削竹制成，长二尺五寸，用来穿茶烘焙。
棚，也叫栈，用木制作，放置在焙上，搭设两层，高一尺，用来焙茶。要烘茶成半干，可将茶放置在下棚；若是烘成全干，则放置在上棚。
穿，江东淮南一带剖竹制作，巴川峡山则用秸杆皮编制制作。江东分三种，一斤的是大穿，半斤的是中穿，四两或五两的是小穿。峡中则以一百二十斤的为大穿，八十斤的为中穿，五十斤的为小穿。“穿”字以前写作钗钏的“钏”，也有写作贯串的“串”，我认为那是不正确的写法。譬如磨、扇、弹、钻、缝这五个字，书面写的时候是一声、二声字，而在日常说的时候则发四声，所以这里应该写做“穿”。
育，用木制成，外面用竹编好，再糊上纸。中间有隔断，上面有盖子，下面有托架，旁边有门，关一扇、开一扇。在内放置一个容器，用来贮热灰，使里面有一定的温度。江南梅雨时节，则在容器内生火加热。
注：
筥：圆形竹筐。
亚：通假字，通“桠”。
甑：即现在的蒸笼。
杵臼：木石做成的捣米器具。
芘莉：芘，锦葵。这里大概是发音是这两个字，含义不同。同一条目的另两个词也属于该物品的名称发音，与词的意思并无关联。
棨：古代用木头做的一种通行证，略似戟形；古代官吏出行的一种仪仗，木制，形状似戟。这里是穿茶饼用的锥刀。
煻煨火：灰中的火。
煴煴然：火热微弱的样子。
【原文】
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茶之笋者生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茶之牙者，发于丛薄之上，有三枝四枝五枝者，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蒸之，捣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茶有千万状，卤莽而言，如胡人靴者，蹙缩然；犎牛臆者，廉檐然；浮云出山者，轮菌然；轻飚拂水者，涵澹然。有如陶家之子罗膏土，以水澄泚之；又如新治地者，遇暴雨流潦之所经；此皆茶之精腴。有如竹箨者，枝干坚实，艰于蒸捣，故其形籭簁然；有如霜荷者，至叶凋，沮易其状貌，故厥状委萃然；此皆茶之瘠老者也。
自采至于封七经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或以光黑平正，言嘉者，斯鉴之下也；以皱黄坳垤言佳者；鉴之次也。若皆言嘉及皆言不嘉者，鉴之上也。何者？出膏者光，含膏者皱，宿制者则黑，日成者则黄，蒸压则平正，纵之则坳垤，此茶与草木叶一也，茶之否臧，存于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