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克莉丝的斗气值
这是被称作“巨人宫殿”的图书馆里众多房间的一间。
房间不算大，但房顶挺高，没有窗户，四壁墙上都是书架，架子上一排排全是书。一张厚木桌，中央放着一盏玻璃油灯，周围堆着几摞书，橙黄的灯光虽然不够明亮，但也能给这座有些阴冷的建筑带来温暖。
桌旁只有一张矮小的圆木椅，艾米随手将桌上的书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到桌上。
“这些书都是你看的？”艾米拍了拍桌子上的书，随手捡起来一本，书又宽又厚，质地却非常柔软，摸在手上有几分舒滑，只是上面的文字并非罗曼文，艾米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什么文字？”艾米将书又放了回去。但凡有文字的东西，他都没什么兴趣。
莱斯利缓缓地走到座椅前，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大厚书放在膝盖上，用一种极其沉静的态度看着艾米，在艾米失去耐心前终于开了口，“巨人的拉古劳特文！”
“什么？”
“拉古劳特文，除了龙语外，最古老的语言之一，也是形成文字、可以记载下来的最古老的语言。精灵文，魔法哥思蒂文，都是在它的继承上形成。”
艾米再次将书捧到手上，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那我们现在使用的罗曼文，跟它有什么关系？”
莱斯利微微眯着眼，解释起来，“在罗曼帝国形成前，人类有大小不一许多国家，也有非常多的语言，只是几乎都没有文字，那么人类是通过什么来记载呢？当时的知识主要掌握在一些法师手中，他们使用一种非常复杂，非常生涩难懂的语言，也就是刚才提起过的哥思蒂文。那个时候的法师非常强大，地位特别尊崇，他们不仅掌握了自然的力量，还通过文字掌握知识的力量，尤其是后者，就算是一些小国的国王，面对强大的法师时，也不得不毕恭毕敬，甚至瑟瑟发抖，因为一旦这些法师不开心起来……”
听着听着，艾米就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他打断莱斯利，“你将法师说得那么厉害，这怎么可能，这些国王难道没有骑士？他们的身边难道没有斗气者？难道就不能出来保护一下？”
“是吗？”莱斯利微微一笑，“那为什么魔法行会是在罗曼帝国立国后建立，而如今的法师们却非要把罗曼帝国之前的那个千年，当作魔法的最美好的黄金时光？”
“有这种说法吗？”艾米在桌子上换了个姿势，双腿盘坐起来。
“那你还知道，斗气的黄金时间是在罗曼帝国时期？今天的斗气者和罗曼帝国时期的斗气者，简直无法相提并论？甚至有人说，罗曼帝国之后，或者说罗曼帝国最后一位皇帝阿拉贡之后，世间就再无伟大的斗气者。”莱斯利忽然间冷笑起来，语气是少有的激动。
“真有这样的说法吗？”艾米挠了挠头，以不可思议地表情盯着莱斯利，“难道千年前和现在不一样，斗气最高不是十五阶？难道十五阶的贝利萨留将军和千年前十五阶的罗曼皇帝斗气值不一样？都可以做斗气检测，难道同一阶，千年前和现在的斗气值还能不一样？”
“艾米！那你是几阶？斗气值又是多少？”莱斯利忽然转移话题，直直看向艾米。
“你知道我是几阶。”艾米没好气道，“但我已很久没有检测过斗气值了。”
“要不要现在就测一测？”
莱斯利没有任何预兆，忽然就站了起来，走向门口，艾米诧异地看他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位少女，正是克莉丝。
“你怎么也来了？”艾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是我邀请她过来的。”莱斯利将手中的书交给克莉丝，“这本书你可以看看，是华特尔兹，一位巨人斗气大师在很久之前写的，或许会对你们的斗气修炼有所帮助！”
少女恭敬地接过书，对莱斯利表示感谢。然后当着艾米的面小心翼翼地翻了两页，艾米看到上面的文字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古怪的拉古劳特文。很快，克莉丝的嘴角浮现出愉悦的笑容，她瞄了艾米一眼，一道不易觉察的白光闪过，厚重的书本不见了。艾米诧异不已，他再三眨着眼，也只是发现克莉丝右手食指上有一枚他从未注意到过的银白色戒指，戒面还在闪着微光。这难道是一枚空间戒指？
“艾米，今后你也可以和我一起阅读！”克莉丝冲艾米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对书没啥兴趣！”艾米的回应却很冷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自己今天未能考好，明天参加不了猎魔行动，有点迁怒于克莉丝。
克莉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只是瞬间，她又换上新的笑容，“艾米，其实……”
艾米抬起了手，不等她将话讲完，转而对莱斯利说，“你刚才说什么？是不是说可以做斗气检测？”压抑住因补考带来的不爽，艾米对自己现在的斗气值还是非常好奇，偏偏除了雷神学院，整个雷城再没有其它检测场所。
“那么，你们都跟我来！”
莱斯利示意克莉丝捧起桌上的油灯。他带着两外少年穿过长长的廊道，转了一个弯，又穿过一条廊道，最后站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推开没有上锁的木门，迎面有股陈腐的气味。莱斯利指着其内一面石墙，铺了木板的墙壁中间有一处数米见方是灰白色，艾米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居然是坚韧的皮质。
“这就是斗气检测的设备！”
“这就是斗气检测的设备？”
艾米立即皱起眉头，他在南方行省温德尔，在王都阿提尔都检测过斗气，自然知道斗气检测的设备长什么模样。
“你不要骗我了，老骑士！”此刻的艾米，语气明显缺乏应有的尊敬。
莱斯利倒也不生气，他耐心地解释，“这是巨人留下来的。和你们寻常用的那种的确不太一样，这块使用犀龙皮蒙成的斗气检测装置，不仅准确，还可以最高检测圣级、甚至神圣级斗气！”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艾米觉得这老家伙的话，越来越不可信。
“因为是我刚把它们修理好，就约克莉丝小姐今天来测试一下，没想到你也来了，那就一并测试一下，看看它是否准确？艾米，你要不要先来？”
“我看你这是给它做测试吧？”艾米摇着头往后退。
“那就我先来吧！”克莉丝将油灯在石架上放好，指着不远处阴暗角落，“原来我们平常所用的斗气检测装备那里也有，但它还需要魔法师来调试，是不是，莱斯利老师？”
“其实也不需要，等会儿你们还可以用它也测一测，比较一下谁更准确。”莱斯利接着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莱斯利老师！”克莉丝兴致勃勃地跳到白色蒙皮前，“怎么测？和那台一样吗？”
“没错！激发出来你最大的斗气，然后不借助任何道具，倾注全力对着蒙皮攻击就行，不需要速度太快，只要攻击连续不间断。等会儿听我的指示开始和结束。”说完，莱斯利走向石墙后方。
艾米抱着双臂冷笑着看热闹，他不太认为这玩意儿会准，它顶多就是普通装置的放大版，而莱斯利又不是法师，如何会调试里面的法阵。
“开始！”莱斯利在墙后大喊。
克莉丝立即释放出战环，七阶斗气的她拥有双层金色战环，顿时将空旷的房间照亮许多。
只需看一小会，心高气傲的艾米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同龄人少女的确很有战斗天赋。即使面对的是一面蒙着皮的墙，她的进攻依旧很有节奏，很有层次，并不追求最大的力量和速度，但能达到最好的攻击效果，从背后看少女优美的身姿，轻灵的动作，艾米不自觉地捏起鼻子，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狼狈不堪的景象，最后还极不文雅地咬了她一口，艾米忽然十分想看看，她脖子上的伤痕是否还在。
艾米还在发愣，克莉丝的测试已经完毕，莱斯利从后面绕过来，对喘息着的克莉丝说，“不错，克莉丝，检测结果显示，你的斗气值是……”莱斯利忽然转过头，冲竖着耳朵的艾米诡异一笑，然后凑到克莉丝身旁。
克莉丝会意地低下头，以便矮小的莱斯利能贴着她耳畔讲话，于是艾米愤懑无比地看着莱斯利对着克莉丝嘀咕了半天，什么都没能听清。
就在艾米要拂袖离开时，莱斯利突然挺直腰板，大声道，“经过检测，克莉丝的斗气值是……365！”
克莉丝的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容。
艾米愣了一下，随即就感到不对劲。
他早已知道，通常情况下，按目前最最流行的斗气参考标准，斗气从2到10阶的门槛值分别是60，75，100，150，250，400，600，800和1000巴斯里。如果克莉丝的斗气恰如从战环上判断是七阶的话，那么检测的结果就应该在四百到六百之间。而365，只不过是六阶水准，只是离七阶较近而已。
“这玩意压根就不准！”艾米得意地冷笑。
“是吗？你要不要也测一下？看它到底准不准。”头发花白的老人目光闪烁。
“我才用不着呢！白白浪费时间！”艾米扭身就走。
走了几步，出乎艾米的意料，居然没有人在身后将他喊住。倒是莱斯利以缓和的口气问克莉丝，“咱们在从柯里斯堡出发来雷城前，你也测了一次，那一次是多少？”
“568，莱斯利老师！”
“这么说，就这么几天时间，你又有了不少长进，又要突破了！”
“是啊！要是真能这样就太好了！老师教的东西还真有用，，不过呢，我还想用那台设备测一次，相互印证一下！”
“克莉丝，原来你也不太相信我！”莱斯利佯怒。
“莱斯利老师！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快要突破了！再测一次，好不好？”第一次，艾米听到克莉丝令人发酥的撒娇声音。
这下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急着离开了。
第十五章 黄金比例
第二次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对于这一次的结果，艾米还比较认同，590巴斯里，距离8阶的门槛的确只有一步之遥。
艾米几乎同一时间想起了三个多月前在斯特金城，在那座贝莎城市的武者学校内，他和莉莉丝陪着娜塔莉娅去做斗气检测，顺便得知那位叫做克利弗兰的的小少爷，当时他的斗气值是558，后来才知道，克莉丝就是那位令人讨厌家伙的亲妹妹，艾米现在还在后悔当时揍他揍得不够狠。
“哈哈！你都超过你的那位挺会装逼的老兄了！”艾米在一旁阴阳怪气。
克莉丝明显一愣，没有接话。
“但这更加说明刚才检测的不准，要么是这次不准，要么是那次不准，至少有一次不准，很可能两次都不准！”艾米得意洋洋地宣布。
“不是不准，是数字被黄金分割了。”克莉丝小心提醒。
“哪里来的黄金？怎么分割？”艾米顿感莫名其妙，接下来忽然自告奋勇道，“行，为了证明这些装备的不准确，我也来测试一下！两个都测试，先测试这个！”
莱斯利闻言，看了看克莉丝，目光包含笑意。
用不了多久，艾米的两次测试结果也出来了，第一次的检测结果是818，第二次是505。
“我说得没错吧，压根就不准，两次相差这么大！”艾米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同时他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
即便818这个结果是正确的话，也只说明他的斗气刚刚步入九阶，与他自己的预计还有些差距，以他先前的预估，还以为能达到九百。
“我的两次测量，一次是九阶，另一次居然只有七阶。”艾由于检测结果比克莉丝也高不了多少，艾米颇有些不爽。
艾米不满自己测低了，克莉丝却恰恰相反，她对艾米的数据大为震惊，没想到艾米会比自己高出这么多，这一年下来，曾经自己的手下败将，长进可谓极其神速。
她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莱斯利。
莱斯利轻轻咳嗽，然后沉声宣布，“克莉丝的两次检测，结果分别是590和365，艾米的则分别是818和505，看似不一样，其实这两组数据刚好都是黄金分割，恰好说明我的检测结果是完全正确的。”
黄金分割到底是什么鬼？艾米狂皱眉头。
“黄金分割，就是前者乘以0.618等于后者，或者后者乘以1.618等于前者。”克莉丝对艾米低语，“这是一个比例关系，擅长建筑的巨人，特喜欢这种比例。”
什么鬼？这么复杂！艾米更加不懂了。
“其实克莉丝的意思是，你今天818的斗气值，要是放在一千年之前，只能测出505，不是测量的准不准，而是数据本身打了个折扣。”莱斯利点着头补充。
艾米似乎有点听明白。
“或者说，今天的斗气检测，是将斗气值普遍放大了1.618倍之后的结果，今天的一巴斯里，只等于千年前的0.618巴斯里。现在你就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说千年之前的罗曼帝国才是斗气的黄金时代。今天的十五阶，以当年的标准，很可能就是十四阶，就像你艾米，今天的标准是九阶，放在千年前，只不过七阶。克莉丝的七阶，也要退到六阶。”
“我看上去却只有五阶！”艾米举起了手，看向莱斯利，他现在总算懂了，只是不太愿意相信。
“你比较特殊，但也不是没有先例！”莱斯利微笑着看向艾米，刚要接着往下讲，忽然用手指了指门口，大家于是一起停止说话，转身面对着木门。
不一会儿，长廊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紧跟着问，“谁在里面？”
是霍雷的声音。
没等回应霍雷就推开了门，他看到房间里同时有莱斯利、克莉丝还有艾米时，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莱斯利大人，这么迟了，您还在调试这些设备？调试好了没有？”霍雷四下看了一圈后问。
“快了！我让他们帮我一起调试，这样才尽可能准确些！”莱斯利恢复既往沉稳缓慢甚至有几分腐朽的语气。
“克莉丝，你对艾米讲过没有？他答应了吗？同意这么做吗？”霍雷继而问克莉丝。
艾米刚要问话，被克莉丝一把抓住手掌。克莉丝抢着回答道，“说过了，他完全答应，完全同意，还说要谢谢霍雷老师！”
“谢谢就不必了！”霍雷的脸上挤出些许笑意，冲莱斯利点头示意，在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那你们俩还不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出发！”
……
992年7月1日，天气依旧晴好。
霍雷和另外五位荆棘花骑士，带着雷神学院中一年级51位学员一大清早就离开学院，出了恩卡门，沿着恩卡河峡谷东行。
恩卡河发源于落日山脉，自东向西注入蓝潮河干流。它的大部分行程和南方一百多公里外森林草原交界线平行。在一千多公里的河谷内，下游三四百公里的两岸分布着一些村庄，村民依靠耕种和捕猎为生，这是幽暗森林内部为数不多的人类聚集区。
他们不是伊尔人，伊尔人更习惯于游牧。
这些村庄，甚至和雷城还不一样，雷城又叫伊凡城，至少名义上属于伊尔国的北方行省，而这些村庄不属于伊尔国任何一个行省，但他们却又处在雷城和荆棘花骑士的庇护下。每年雷城学院都有不少学员来自这些村庄，毕业时，也有不少人会加入荆棘花骑士团。
譬如年轻的指导老师，负责艾米所在第四小组的米兰达骑士，他就出生于雷城东不到三十公里的一个小村庄。而当鲁比和布莱恩一起邀请艾米顺道做客时，艾米才首次知道，他们俩居然也来自同一个村庄，只是距离雷城比较远，差不多有四百公里，几乎是最深入森林的人类聚集地。
因此当他俩得知艾米最终还是能够同他们一起参加猎魔行动，真的高兴异常。特别是鲁比，他一个劲地对艾米说，这个季节刚好可以品尝村后林子里的神仙果，果子又甜又脆，吃了飘飘欲仙，只是不能长期保存，采摘下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苦涩无比难以入口。
“你们不会是要趁机报复我吧？我给你们吃的那些干果，虽然说让你们闹了肚子，可是有实打实的功效，至少让你们加快半年修炼进度！”艾米语气夸张道。
“其实半年都不止！”布莱恩抑制不住一脸笑容。他吃了艾米的果干后，一下子升了两阶，可以说实力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语带感激，“我已很久都没体会到斗气增长了，这次真的是幸运，一下子就增了两阶。这样一来，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晋到七阶，成为一位高级斗气值，我就感到足够了！”
“你还是不要贪得无厌，刚升到六阶，就想升七阶，再这样痴心妄想下去，小心遇到厉害的魔兽，将你扑倒在地上摩擦。”鲁比一旁打趣。
“遇到厉害的魔兽，那岂不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这次本来就是去猎取魔兽，最怕的反倒是碰不到魔兽。”布莱恩实力提升了，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变得不一样。
“我怕你打不过！最后成为魔兽的口粮！”鲁比每次争辩，都习惯压布莱恩一头。
但这次布莱恩就是不让他，坚持道，“霍雷老师讲过，那里绝大多数魔兽是六阶以下，再说有霍雷老师，米兰达老师，还有艾米在我们身旁，只要不是圣级魔兽，压根就没必要怕！”
“没错！只要敢来，我们就收了它！等阶越高魔核越值钱！”艾米兴奋地撸起衣袖。
少年们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嘴里讲个不停，都是年轻精力充沛的时候。霍雷大踏步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列，两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走在队伍末尾，未到正午，已经行进了将近六十公里。考虑到今天整个行程计划也不过一百公里，在经过一片树荫浓密的卵石浅滩时，霍雷示意大家原地休息，避开中午最热的时候再出发。
艾米刚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块躺下来不久，整个上午他都躲着的克莉丝立即找上门来。
“艾米，把笔和书本拿出来，我们一起学会儿习！”克莉丝跳上石头，直接坐到艾米身旁。
在一片哄笑声中，艾米苦着脸，乖乖地坐起身，从他的储物袋内掏出笔和书本。
原来，昨天补考，艾米只考了不到三十分。
是克莉丝私下为艾米求情，让霍雷同意艾米也跟着大家一起前往神鹰牧场，她可以一路上帮助艾米学习，保证艾米在下学期开学前再次补考一定能通过。
霍雷没做太多犹豫，只是说，你愿意替艾米保证这没问题，如果到时候艾米依然通过不了，那你就和他一起离开雷神学院。
克莉丝当即便答应了。
倒是艾米听完克莉丝解释后，内心挣扎了老半天，说实话，对艾米来说，没有什么比读书写字更痛苦的事，但他最终还是未能抵抗住和大家一起猎魔的诱惑，答应每天利用赶路和猎魔之外的休息时间和克莉丝一起学习。
“这是帝国通史，讲述的从罗曼帝国到索兰帝国三千年的历史。罗曼家族发源于如今富饶的波卡河流域，直到现如今光明城内还有不少该家族的后裔，然而真正的皇族，也就是拥有首任皇帝罗曼大帝流传下来血统的，却在最后一位皇帝阿拉贡死于最终战场，公主薇薇安同年死于流寇之乱而彻底烟消云散。至于当今的皇族索兰家族，则是起源于……”克莉丝也不看书，就直接背了下来。
艾米对着书，简直一字不差，他听着听着就有点发呆。克莉丝却在一旁说，“艾米，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内容，你不仅要牢牢背上，还要动手多抄写两遍，争取能默上……”如同一阵晴天霹雳，艾米手一抖，笔差点掉下地。
而在不远处另一片树荫下，有位叫做蓝提尔的少年，正用羡慕的目光不时地悄悄瞧向这里。
第十六章 山村
沿着恩卡河谷上行，每天行军不过一百公里，对于雷神学院的这些年轻的学员们来说颇为轻松，沿途经过一些村庄时，还会受到纯朴村民们的热情接待，食宿都被安排的非常妥当，再加上连续的天气良好，因此几天下来，队伍中洋溢这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
然而这不包括艾米，他宁愿每天持续不间断的行军赶路，也不要早早地开始宿营。
六月底七月初，是北方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时候，太阳不到五点就早早升起，到了晚上九点还迟迟不肯落下。行军扎营都按照小组进行，每天选择好宿营地，安营扎寨完毕，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半空，然后克莉丝就挂着恬静的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艾米的面前，“艾米同学，拿出笔和书本，我们开始学习吧！”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艾米绝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几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在一旁组织各小组学员们进行格斗训练，霍雷则走来走去巡视，艾米耳中听着热闹的呐喊喝彩声，心中奇痒难耐，但看到克莉丝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再看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霍雷，只能不断地哀叹。
但是到了第三天，情况就有了明显改观。
克莉丝开始不断地表扬艾米。
“嘿！没想到你的理解力这么强，这么复杂的东西很快就能弄懂！”
“你的记忆力也不错，这么快就能把它们全部背上！”
“你的书写也很棒，拼写几乎没有错误，既清晰又工整！”
“艾米！没想到你不仅仅斗气上天赋过人，就连学习知识起来也是实力超群！”
在克莉丝的反复恭维下，艾米看着自己写得扭扭曲曲的笔迹，心里也开始飘飘然起来。
他已经对学习不那么反感，甚至到时候就自动产生一种渴望，渴望克莉丝尽快来找他一起学习。
队伍每天都在前行，一个个风景如画的村庄被抛在后面。
越往上游走，地势越高，峡谷越深，峡谷内的耕地越少，村庄也越发稀疏。当第四天下午，霍雷带着全体学院到达峡谷内最后一个村庄时，鲁比和布莱恩欢呼着对艾米说，他们的家到了。
和前几天一样，霍雷将宿营地选择在村子旁，同时也不反对来自村庄里的学员回家去看看。
由于明天就要径直向南穿过山林，走出幽暗森林前往河东草原，因此今天宿营的时间就来得特别早，空出下午大量的时间。
鲁比拉着布莱恩再次热切地邀请艾米到他们的村庄去做客，艾米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他将目光投向克莉丝所在的第一小组，这个时候蓝特尔出现了，经过几天时间，他终于从闪电麻痹中彻底恢复过来，此刻站在艾米面前，语气平淡道，“克莉丝下午有点儿不太舒服，让我代为传话，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学习，你可以自行活动。”
听到这个消息，艾米非但没有兴奋，反倒有些怅然若失。倒是刚刚征求过米兰达同意的鲁比二人，不容分说立即将艾米拖扯到通往村庄的小道上。
村庄所在的位置很高，虽然从下方远远就能看到，但离宿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所幸的是鲁比和布莱恩现在都已经斗气六阶，即便不激发斗气战环，速度也有了极大提升，于是三人在山道上一路小跑。
鲁比边跑边对布莱恩说，“新年回来时，我的斗气才四阶，当时爬这个坡，上面全是雪，冻得又硬又滑，可费劲了！”
“是啊，我才三阶，还不能激发战环。”布莱恩感慨道。
而艾米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喜滋滋的，他能感受到这两位同伴由于斗气迅猛增长心底压抑不住的喜悦，而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
经过一口气的奔跑，他们已经攀爬得相当高，再回看下方的宿营地时，走来走去的人，就像一只只蚂蚁。
艾米站在村口，看到整个村庄只有十来户人家，简陋的房屋和院落周围，只有少量被开垦过的土地。几只鸡在道路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一阵狗吠吸引起许多人探头张望。
和艾米的生长地，龙牙山北麓的诺瓦村相似，这里也非常的宁静，然而土地更少更贫瘠，艰苦贫困从房屋和村民的穿着能够看得出，尽管这些村民的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
“鲁比回来了！”
“布莱恩也回来了！”
“又长高了嘛！”
“也结实许多了！”
鲁比和布莱恩边走边对道路两旁热情的招呼，还顺便得意洋洋地介绍艾米，“这是艾米，我们这一届最最厉害的！”
艾米受之无愧，甘之若饴。
鲁比和布莱恩的家挨在一起，在村庄的最后，再往后不远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当艾米在鲁比家接受款待时，这才发现整个村庄内多是女性、老人和儿童。鲁比家只有母亲和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凯蒂，一个和鲁比一样圆乎乎的脸，胖胖的身材，有着明亮大眼睛，皮肤白皙的女孩子。而布莱恩的家里只剩下一位看上去非常苍老的母亲，得知儿子回来，激动地不说话光是微微发抖。
三位女人站在旁边，看着三位少年愉快地围坐在一张矮桌旁喝花叶泡的茶，吃秋冬季林间采集的干果，乐呵呵地聊天。
“你的老爹呢？”艾米问鲁比。
“和村里其他男人一起去森林里捕猎了，他们往往需要十天半月才会回来。”
“捕猎，他们都是去捕猎魔兽吗？”艾米立即起了兴致。
“不是！”鲁比面色有几分羞愧，“他们中间几乎没有会斗气的，虽说有十多位人，只要遇到强一点的魔兽，恐怕要被团灭，当年……布莱恩的父亲，就是在捕猎中遇到魔兽……去世的。”
艾米同情地看向布莱恩，布莱恩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场面有些尴尬，艾米当即转移话题，“鲁比，我一路上看到你们这个村子位置这么高，走上来要花不少时间，周围又没有多少地，为何你们要住在这样的村庄里？”
“那是因为我们来得比较迟，这条峡谷里好一些的地方，都早已经有了人，大概是我俩三四岁的时候，我们才从北方行省迁居到这里，也就是十年时间。”鲁比想了想，如此回答。
“为什么要从北方行省搬迁到这里？”艾米最近学着克莉丝，凡事特别喜欢提问题。
鲁比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让我来解释吧！”布莱恩接过话题，“咱们伊尔国有五个行省，中央和河东行省属于伊尔人，他们主要靠放牧生活，另外三个行省是南方行省、北方行省还有舍克尔行省，都是安戈洛家族的势力范围。其他行省我不清楚，反正北方行省的总督执行的是安戈洛公爵的命令，他将土地瓜分给会斗气的人，代价是要他们为北方军团服役，而那些没有斗气的农民，都被一批批地从土地上赶走！”
“没有土地的农民能干什么？”艾米追问。
“要么成为农奴，要么被当作奴隶贩卖到神炽帝国，就像对待蛮族一样，这一套他们干得很熟练。”
“所以呢？”
“所以我们的父辈，既然不愿意成为奴隶，又听说恩卡河谷可以容纳他们这样的难民，于是就在这里安了家，这条河谷一路上有很多村庄，都受荆棘花骑士团的保护，而且不收税，所以出身在这里的人，假如有能力，长大后都会自发地加入荆棘花骑士团。”
“是吗？你以后要加入荆棘花骑士团？先前没听你说过嘛！”艾米很惊奇。
“我和鲁比都是同样想法！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明天霍雷老师会带着我们向南，那里有个要塞，里面驻守着一小队荆棘花骑士，我们以后要是能被安排在那里，才最好不过，这样便可以方便照顾我的母亲，我如今只有她一个亲人！”说着布莱恩深情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妇人，她那混浊的目光一与儿子的目光相对时，立即闪烁出喜悦的光芒。
艾米的心，忽然被这股亲情所感动，他缓缓将头扭到一边，站了起来，走到院落外。
他们都是有母亲的人，有家的人，虽然出身困苦，但幸福始终围绕在身边，珍藏在心中，而自己呢？除了李是自己的养父外，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
“艾米！你没事吧？”艾米举止反常，两位少年先后追了出来。
“我没事。”艾米勉强笑笑，“只是想在四周看看。”
“好啊！”鲁比神秘兮兮起来，“我带你去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只有我和布莱恩知晓，看风景再好不过！”
于是鲁比带路，三人沿着峡谷边缘往村子后面走，走不了多久就面临绝壁，鲁比指着绝壁上只有一脚宽的石阶对艾米说，“我们沿着它绕到后面去！”
于是艾米便跟着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巨大的石壁，果然在绝壁后方隐藏着一处倾斜的山坡，位于悬崖的凹陷间，刚好面对东南方，既可以看到东方高大的雪山，应该就是落日山脉，还可以远眺南方的草原，相隔着数道山岭。
艾米握着攀附在崖壁上的藤蔓，指着这块长满树郁郁葱葱的山坡，笑着说，“你们看，它到底像不像一只脚印？”
“是啊，那也是巨人的脚印！”鲁比附和道。
“绿色的巨人！”布莱恩同时回应。
这片山坡的小树林，就像一处世外桃源，鲁比指着其中一株树干粗壮，叶片宽大的老树对艾米说，“你看，这就是我前面提过的神仙果！”
艾米顺着鲁比手指的方向，终于看到在茂密的枝叶下隐藏着几颗青绿色的果子，比起橄榄果也大不了多少，哑然失笑道，“就这玩意，你们还当作宝，熟了没有？能不能吃？”
“能吃，而且很好吃……不过你现在不能吃，吃了我们等会儿就赶不及回去了……”
第十七章 神鹰果
当艾米面色酡红，摇摇晃晃地回到营地，出现在霍雷面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霍雷老师好！”艾米极其难得地主动问好，非但如此，他还出其不意突然张开双臂向霍雷拥抱去。
霍雷沉着脸，轻轻避开。
艾米一抱未中，趁着朦胧夜色左右看看，恰好见到裹着披肩俏生生立在一旁的克莉丝，立即嬉笑起来，“克莉丝小姐……姐，晚上好……好啊……”随即慢慢地弓下腰，张开双臂，十指如钩，活像一只篷起翅膀的老鹰，向着克莉丝就直直地冲了过去。
“艾米，你在干什么？”克莉丝嗔怒道，“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说话间轻灵地一闪，便让到一边。
跟在艾米身后的两位少年，紧张的结巴起来，两人一齐摇头，“没……没，绝对没没喝酒，他只是吃……吃了几个果子……”
艾米接连两次扑空，心中很是不爽，忽然看到蓝提尔站在自己面前，觉得他脸上挂着笑，似乎正在嘲笑自己，顿时怒冲冲地跳到他面前，瞪着眼对他道，“听说你出身于王都的贵族，我还听说你们这些贵族，无论男女，都是娘娘腔、软骨头、贪生怕死好哭鼻子，你是不是也这样，前两天你受伤后，有没有哭鼻子？”
无端受到羞辱的蓝提尔面部涨红，但他不愿和艾米争辩于是就主动向后退，艾米却穷追不舍，步步紧逼道，“快说，你是不是娘娘腔，会哭鼻子？是不是？”
“够了！别胡闹了！”
霍雷快步走到艾米身旁，伸手就往艾米的脖子抓去。
脸色越来越红的艾米，身子摇摇摆摆，霍雷到了身旁他也不怕，一脸怪笑盯着霍雷，就在霍雷抓住他的衣领准备将他提起来，突然间身子一软脑袋也跟着垂了下来。
不明原因的旁观者刚要开始惊慌，艾米已经挂在霍雷的手臂上发出轻微的鼾息声。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偷着喝酒？按学院的条例，任何学员都绝对不允许喝酒，一旦查明定要从重处罚！”霍雷抬了抬手臂，接连几次想让艾米站直，可是艾米软得就像一根烂皮条，赖在霍雷的身上，甚至还有黏糊糊的口水，顺着霍雷的手臂往下流淌。
“蓝提尔，你过去帮霍雷老师一把，将艾米抬回他的帐篷！”克莉丝赶紧对蓝提尔耳语。
蓝提尔点了点头，带上另外一位学员，将艾米抬了起来。鲁比和布莱恩也要上去帮忙，却被霍雷喝住，“你们跟我来，必须把情况解释清楚！”
……
帐篷内，灯光下，霍雷用指头捏着一枚椭圆形紫红色的果实转来转去。
“怎么，你们说的就是它？叫神仙果？”霍雷声音低沉，带着足够的威严。几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站在他身旁，同样目不转睛观看的还有几位组长以及克莉丝，而艾米还在他的第四小组帐篷内呼呼大睡。
鲁比和布莱恩就像受审的罪犯，在众人面前低垂着头。“是的，我们是叫他神仙果！”鲁比小声回答。
“你们？”霍雷挑了挑眉毛。
“我们！”鲁比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就是我和他，布莱恩。那种树只发现一棵，我们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再加上它的果实又甜又脆，吃了之后飘忽忽地让人想睡觉，因此我们俩就私底下叫它神……神仙果。”
“你说它又脆又甜？”霍雷将果实往鼻子低下凑近一些，又嗅了嗅，似乎想要品尝它的味道。
“啊……不……不！”鲁比忽然又叫了起来。
“嗯？”又是怎么回事，霍雷的眉毛再度拧了起来。
“它们刚被摘下来时，是……是又甜又脆，可等到放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慢慢变……变了颜色，变成现在这样子，那就是又苦又涩，根…根本无法下咽。”鲁比急着解释又开始结巴起来。
“你这颠三倒四的不会在骗我吧？”霍雷冷着脸沉吟，“布莱恩，你来说说，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他说的是实话！”布莱恩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霍雷。
霍雷将紫红色的果实举过头顶，大声问，“这里有一枚果实，被叫做神仙果，一会儿有人说它又甜又脆，一会儿又有人说它又苦又涩，那么在场有没有谁愿意尝一尝，它究竟是什么味道。”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霍雷于是冷笑起来，“看来没人愿意相信你们的话！”
“我来，我愿意尝尝看！”是克莉丝，她主动站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蓝提尔也跟着举起了手。
“蓝提尔，那你就来尝尝看！”霍雷将果子交给了蓝提尔。
蓝提尔接过果实后，轻轻地用袖口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小口，“嗯……”
蓝提尔伸出了舌头，大家立即通过他的表情，判断出果实可能的滋味。
“就这个果实，能把艾米吃成那样？”霍雷还是不信。
“那是因为他吃的多！”鲁比小声嘀咕道。
“他究竟吃了多少？”
“今年那棵树上一共就结了十几枚，我们以前每次一人吃上一枚，吃完后需要舒舒服服地躺上好一会。这一次，就是因为好吃，却被艾米一个人吃光了……只剩下这最后一颗。”鲁比直到还在为艾米的贪吃耿耿于怀。
“蓝提尔，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霍雷笑眯眯地问变了脸色的蓝提尔。
“很不好！”蓝提尔苦着脸如实回答。
“要是你，能不能一连吃上十几枚？”霍雷又问。
“绝对不能，一颗都不能？”
“那好，鲁比还有布莱恩，对你们二位的话我还保留疑问，明天我还要再次对质艾米，希望你们不是联合起来欺骗我！”霍雷摆摆手，示意大家赶快散了，早点去休息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绝对不会，我们绝对不会欺骗任何人，就是因为艾米贪吃，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鲁比一边往外走，一边拍着胸口赌咒发誓。
克莉丝却磨磨蹭蹭地走得迟缓，等帐篷内人都散尽，她又重新走回霍雷面前，对依旧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果实发呆的霍雷道，“霍雷老师，我恰好不久前在书本中读到一些内容，跟今天的事件可能有点关联，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讲？”
“你讲，当然可以讲！”霍雷带有几分惊讶地看向克莉丝。
于是克莉丝不再迟疑，开始她清晰流畅地讲述，“众所周知，伊尔神鹰是伊尔国王室伊凡家族的象征，伊凡家族又被称做神鹰家族，该家族和神鹰都是发源于落日山脉，强大的神鹰不仅帮助伊凡家族统一了伊尔人各部落，而且还帮助他们和安戈洛家族联手建立了伊尔国，甚至要不是神鹰的助力，两百多年前的雷城，也不会被攻陷，归入北方行省被称做伊凡城……”说到这里，克莉丝轻微瞄了眼霍雷。
霍雷则不动声色，“克莉丝，不说大家都知道的，抓紧时间说些我们所不知道的!”
“好的，霍雷老师！”克莉丝立即回应道。“但是，自从伊尔国将都城建在阿提尔，伊凡家族从山间和草原上的帐篷内移居到高大华美的王宫内，同时在王城内修建了不少高塔供神鹰栖息，然而神鹰的数量仍然在急剧减少，现在，伊尔人再也凑不出当年那般数量的神鹰骑士，霍雷老师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霍雷当即想，神鹰骑士少些就少些，对雷城，对雷神学院，对荆棘花骑士团未免不是好事，虽然每任荆棘花骑士团的大团长都刻意不提那场血淋淋的屠杀，但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伤痕又岂能轻易被淡忘。霍雷依然面无表情道，“你说吧，这些我还真的不知道。”
“神鹰的减少，不是因为天敌、疾病或者食物匮乏，而是因为它们繁殖率低下，神鹰是一种很骄傲也孤僻的生物，骄傲和孤僻到它们不像其他鹰类可以成双成对，而是异性之间也互相敌视和排斥，这样它们的交配就成了问题。伊凡家族掌握一个秘密，那就是落日山脉深处有种果实，在神鹰进食后可以让雌雄神鹰之间短期内不再排斥，从而提高它们的交配率，使一代代神鹰的数量得以保证，这种果实也被称做神鹰果。”
“神鹰果？你不会说的就是这种果实吧？”
“是不是这种果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书本上记载这种果实也具有奇特的变味现象，以及人类服用后有种类似于醉酒后的表现。这倒和艾米今天的表现很像。而在落日山脉中的那片神鹰果树林在伊尔国立国后毁灭于一场天降雷霆，所有的果树都在电火下遭到毁灭，所以从那时起神鹰的数量就眼看着一代代地减少。”
听完克莉丝的讲述，霍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少女，忽然问道，“你是来自柯里斯家族，你所在的家族和安戈洛家族关系非同一般。对于神鹰的减少，柯里斯家族应该和安戈洛家族一样，都在暗自高兴吧?”
克莉丝犹豫着，一时未做任何回答。
霍雷却突然大喝一声打破沉默，“谁？是谁在外面？”
“是我！霍雷老师！”
帐篷外传来蓝提尔的声音，“我只是回来看看，克莉丝怎么还未回去的！”
第十八章 神鹰骑士
在如今的地表世界，每一方势力的存在，都是经过生与死，血与火，智慧和阴谋博弈后的结果。数千年的纷纷扰扰，存在都有存在的理由，消亡也是历史的选择，但无论如何，伊凡家族的崛起以及伊尔国的建立，可以所说近三百年来不多的奇迹。
作为游牧民族，直到今天，伊尔族的人口也不过百万，被夹在兽人和索兰帝国两大势力之间却能伺机发展，成功建国，一直是历史学家感兴趣的话题。
从地理角度来看，落日山脉，落日河，哥布林海以及孔雀河连接起来的一条界线将北陆分为东西两部分。
其中兽人统治着落日河之东极为广袤的大草原。
而在落日河向西，一直到喀曼山口，这里草原面积较小，又被蓝潮河、科维河分为三个部分。科维河以西归民族性格特别彪悍好斗的波加尔人所有，科维河以东与蓝潮河之间，是伊尔国的北方行省，波加尔行省、南方行省和中央阿提尔行省，前三者是古老的安戈洛家族的地盘，后者则为伊尔人占据，如今伊尔国的王都也设立于该行省。蓝潮河和落日河之间这一大片草原则完全归伊尔人拥有，原本也设立三个行省，只是这里大部分是牧场，上面生活着流动的牧民，三个行省的设计似乎并无必要，因此便同归于河东行省管理。
有三千多年历史的安戈洛家族之所以选择与伊凡家族联合，建立这么一个独特的联合王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了在兽人和波加尔人的夹缝中站稳脚跟，将伊尔人放在东方作为缓冲，或者联合后有更强的势力能够在索兰帝国面前获得更高的地位，其实也是屈从于某种现实，毕竟如今伊尔人占据的中央阿提尔行省，曾经也是安戈洛家族的势力范围。
这个现实就是，在伊凡一世期间，伊尔人有一大批，或者说数以万计骁勇的战士，更有上百位神鹰骑士，神圣级的伊凡一世自己便是这些神鹰骑士的首领。神鹰是十阶魔兽，骑士的等阶通常不低于坐骑，这样的势力和高度的机动力，哪怕因为联姻拥有众多强援的的安戈洛家族也不得不退让，选择建立联盟，并在新建立的王国内占据次一等的地位。
伊尔国早期时，神鹰骑士的强大，就连兽人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加上在天堂国东秦精锐的安西都护军的存在，兽人的西方大帐诸军团只得规规矩矩地驻扎在咸水湖畔，轻易不骚扰落日山脉落日河一线。
然而平衡终究会被打破，首先是伊尔人自己的神鹰数量急剧减少，如今导致神鹰骑士的数量已不足二十位，再加上十余年前天堂谷一战，兽人联手神炽帝国拔除了他们的眼中钉和肉中刺，萧逍将军统领的安西都护军。虽然这一战，兽人自己也损失相当惨重，神圣级强者损失高达五位，圣级更是不计其数，但毕竟取得的是战略胜利，兽人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向西推进。
伊尔人特别是伊凡家族自然清楚他们所面临的困境，困则思变，从伊凡三世开始，便穷尽一切办法来提高神鹰的数量，然而都未能取得成效，神鹰家族越来越名不副实。关于神鹰还有一个典故，在伊尔人眼中，不是每只巨鹰都能被称做神鹰，只有那些通体羽毛色泽金黄闪亮的巨鹰才是真正的神鹰，也只有家族首领伊尔国王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神鹰骑士，而其他只能被称做巨鹰骑士。然而自从最后一只神鹰成为伊凡五世的坐骑之后，数十年已经过去，伊凡五世和神鹰都已经垂垂老矣，还是没有新的神鹰出现，可以配得上作为彼得罗王子的坐骑。彼得罗王子和他的祖辈不一样，他十三岁便前往索兰自由皇家学院学习，毕业后又继续留在索兰参加禁卫军团，直到成为中队长然后归国，据说期间还得到过贝利萨留将军的亲自指点。但是他在索兰最大的收获还是被托莱二世看中，愿意将唯一的公主伊琳娜下嫁于他。
或许是不短的索兰帝国的生活经历，令这位王太子拥有非同传统的观念，他近来越来越坚定地认为，既然巨鹰的等阶低于龙族，那他作为伊尔国王位的继承人，在没有合适坐骑的情况下，成为一位龙骑士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应该能更好地彰显王权的力量和尊严。
恰好银龙族的准族长吟风长期居留在王都，也恰好银龙族愿意为伊尔国更多地提供坐骑龙，在加上伊琳娜公主，今天的太子妃不久后的伊尔国王后，和吟风的关系非常密切，彼得罗殿下成为一位受人尊崇的龙骑士应该易如反掌。事实上，要不是魔法行会阿兰蒂斯院长的干预，再加上自己尚未下定决心，去年给予特蕾莎成为龙骑士的机会应该为自己所保留。
……
次日一早，曙光刚露，霍雷便将艾米唤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艾米压根将吃过果实后所有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揉着眼睛问霍雷这么一大早找他有什么事，他还要和克莉丝一起对练。
霍雷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枚被咬了一口的神鹰果，转念想到今天需要翻越数道山岭走出幽暗森林，中间间隔足足一百六十公里，是整个行程中路程最远的一天，于是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由你去通知所有人，取消晨练，二十分钟后出发！”
于是艾米愉快地接受任务，趾高气扬地在营地里四下催促，一时间宁静的山谷喧哗起来。
早上九点不到，霍雷的小队已经翻越过一座山岭，接着攀爬南下诸岭中最为高大的一座，山高林密，抬头难以看到天日，艾米看着脚下难以辨别的道路，心想要是然让自己来带路，会不会跟上次和雪落一样，在森林里胡乱转了半个月转不出去，又觉得不会，那是因为上次连日风雨大作，现在按照日月的方向，实在不行选择好一个方向走到头就行。
接近正午时分，队伍终于在疲惫不堪中走进连绵大山中的一道缝隙，霍雷看着行动缓慢的队伍，表情有些不悦，觉得现在这批学员还缺少足够的训练，行军强度稍稍增大，很多人就跟不上，五十人出头的队伍，居然拖出去有一公里长。
艾米则边走边轻松地和鲁比还有布莱恩聊天，鲁比还在为霍雷可能的进一步追究而担忧，艾米则丝毫不当回事，“主要是他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果子，如果他品尝过，一样也停不下来。”接着又对鲁比说，“明年，明年夏天我还要来！”
鲁比只能朝布莱恩翻眼苦笑，“我们这是引狼入室啊，他要是来了，哪还有我们的份？”
随着海拔上升，山顶狼牙般尖锐的峰丛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虽然无法与超越万米海拔的落日山脉相比，但这里已经距离落日山脉非常之近，挟着巨大山系的余威，落日山脉向两侧延伸下来众多支脉像道道鱼骨般插入幽暗森林。
当他们彻底走出森林时，恰好在眼前露出一道幽长狭窄的峡谷，在曲折的峡谷内走了一段距离，一座夹在两峰之间的堡垒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布莱恩昨天提起过的堡垒，卡尔堡，有一小队荆棘花骑士始终驻守在这里，我也曾经有过一两次跟着父亲给他们送过面包、蛋肉等食物，他们需要的不多，但给的价格可不低。”鲁比为艾米介绍道。
艾米果然看到数十米高用青黑色巨石垒就的堡垒上方，有一面小小的荆棘花旗帜在飘扬。
而就在他远望堡垒的时候，有一道灰褐色的身影从堡垒的眺望塔楼上迅速地飞了过来。
“是神鹰！神鹰骑士！”很快便有人激动地呼喊起来。
霍雷第一时间站到学员的最前排，同时示意跟着他的几位荆棘花骑士做好准备，他自己从腰间抽出粗厚的精钢阔剑，双手斜握着，冷静地面对着快速俯冲下来的神鹰。
单论速度，在飞行类魔兽中，神鹰和黄金龙系同等级别，都要比银龙低两级。以十一阶的银龙的十级飞行速度—三百公里每小时作为标准，那么寻常十阶神鹰的速度就是七级，约两百一十公里每小时。这是它们长距离飞行时的平均速度，短距离冲刺则更快。而地面上的生物，即便是贝利萨留这样的十五阶，长距离移动也只能达到它的一半左右，也就是一百公里每小时。
转眼间神鹰便已经飞到雷神学院的学员们面前，或许是为了彰显其实力，凸显出迅疾的速度，神鹰在骑士的指挥下并未减速，只是在落地的瞬间大张翅膀向前猛扇，通过强大的反冲力让它和它背上的骑士稳稳地落了下来。
神鹰闪动翅膀带起的强风，令许多学员不得不遮挡住面部接连后退，甚至有人被吹倒在地滚出去一段距离，霍雷能感受到身后学员们的混乱，但他并未回头，而是双脚稳立于地，身子一动不动，凌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神鹰背上的那位穿着红色皮甲的骑士身上。
红甲骑士和霍雷年龄相仿，也是黑色稍有卷曲的头发，面部表情凌厉且不怒自威，只是目光中更多的是不屑和轻视。
“你就是霍雷？我为了找到你们足足花了三天，终于在这里候到你们！”骑士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霍雷愣了愣，刚要开口，红甲骑士已接着道，“我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你们此行的目的地不再是沃格镇，而是改为沃格镇南方三百公里的三木镇，不仅如此，还希望你们能在三天内赶到。”
“为什么？”霍雷很是不解，“这样我们就要多走三百公里，而且剩下来路程多达六百公里，三天内实在很难走完……”
“不为什么？”神鹰骑士的语气显得更加不耐烦，“就是因为伊琳娜太子妃殿下临时决定要参加今年的学院猎魔行动，并将在三天后的下午在三木镇举行一场盛大的开幕仪式，如果你们到时候不能赶到，今年的猎魔行动也就不必参加了！我飞了一大圈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传给你们，现在既然消息已经传达，你们就请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完，神鹰带着它的骑士迅速飞离，留下霍雷气愤不平地站在原地。
第十九章 食人魔
卡尔是卡尔九世，巨人古斯塔夫家族在寒冰期率领巨人南迁的国王，雷城和卡尔堡都是他在位期间建设，其中卡尔堡是一座隐蔽但极其坚固的堡垒。
历史上记载，这位国王采取的对外政策是联合地精而对兽人采取敌对态度，而那个时候，正是地精王国最为辉煌的时期，也是佣兵王科穆宁走上历史舞台的时期。据说就是在这座卡尔堡内，卡尔九世多次与地精王国的国王进行会晤，一时间可谓重要至极
而随着卡尔九世的离世，气温回升后巨人开始后撤，再加上地精王国在兽人的挤压下，日益衰落，甚至作为一个国家不复存在，卡尔堡早就失去其历史地位。
现在，有一小支荆棘花骑士团的骑士守卫在这里。守卫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恩卡河谷不受侵扰，虽然隔着河东行省然后才是落日河兽人前线，但是整个恩卡河谷生活着的上万居民对雷城来说意义重大，他们才是雷城和荆棘花骑士团的重要根基。
在霍雷的带领下，学员们鱼贯进入城堡狭窄的石拱门，艾米目测拱门的宽度，也就是巨人身材刚好通过，甬道很长，然后才进入一座顶很高的大厅，可以看到大厅周围有数层平台，在平台的两个相对的方向留有射击孔，南向的孔洞内有阳光斜斜的射进来，宛若一支支金色的光箭，给阴暗的大厅留下迷幻的色彩。
艾米仰着头，惊叹这座大厅的高大，那些站在中部平台上的荆棘花骑士的身影便已经很小，和霍雷交谈，隔了一段时间说话声才和震动回音一起传到下面人耳中。
从他和霍雷的对话中艾米得知，这位负责卡尔堡的队长名叫舒曼，和霍雷一样都是斗气十阶，而刚才那位盛气凌人的神鹰骑士叫做佐尔丹，斗气要高过他们，十一阶，而他坐下的巨鹰也是十一阶，是王城守备队的副队长，看来他对派他来传信而颇有不满，态度上才透出粗鲁无礼。
听到这个消息，霍雷开始沉默不语。带着学员走过大厅，接着顺着一条向下的通道左拐右拐，就在艾米诧异干嘛要往地下钻的时候，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座明亮的大厅。
大厅也是圆形，只比学院的圆厅稍稍高大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是它有一段弧面是空的，透过那里可看到蔚蓝的天空，而天光突然间照过来，令人视觉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而那位舒曼队长早已经带着几位荆棘花骑士站在大厅的中央，开始欢迎他们。
骑士们互相拥抱致意，学员们也纷纷模仿。
“霍雷！好久不见！我们俩也学着当年卡尔九世和德拉利姆十七世会晤时那样，每次见面时都要切磋一下，看看这段时间谁的长进更大！”舒曼紧握着霍雷的手，笑着说，“另外知道你们要来，我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大家好好参观这座堡垒，修整一下，明天再出发！”
“算了！这一次没心情，不和你切磋了。”霍雷轻轻将舒曼推开，“再说，你这个地方什么条件难到我霍雷不清楚？能把肚子吃饱就不错了，还给我们准备丰盛的午餐！”
“哈哈哈！”舒曼大笑起来，“刚才那位神鹰骑士一来就让我准备三十公斤新鲜牛肉来喂他的那只鹰，我对他说，牛都在河东草原上放养着呢，你要是不急等我们去取！他听了以后脸色都变了。”
霍雷听了以后同样哈哈大笑，郁闷不快顿时减轻了许多。
“你们大家修整一下，午后两时我们准时出发！注意，这里不准生火！”霍雷和舒曼到一边去聊天，米兰达等也和这里的荆棘花骑士围在一起有说有笑。
“艾米！”克莉丝靠了过来，她将手中的夹有干果仁的黑面包分一些给艾米，将艾米领向透光的窗口，没走几步在艾米眼前就是一份宏伟景象。
脚下是数道长满树木的山岭如同青绿色裙边皱褶横着蔓延开去，而在远方草原像地毯一样横亘，几条河流宛若细亮的银线在上面穿过。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不能生火？”克莉丝问。
“为什么？”
“因为这座城堡当年设计时，充分利用地形，如果有人从南方进攻，将会面对高高的绝壁，更为关键的是，他们看不到入口？”
“入口就在这，为什么会看不到？”艾米不相信。
“因为光滑石壁的角度以及周围光线反射的原因，从下方向上看很难发现隐蔽的入口！但是倘若内部生了火，烟和火光就会给进攻者指引出方向。”
“所以不能生火？”
“是的！”
“一直到现在？”
“驻守在这里的荆棘花骑士保留了这个传统。”
艾米无语，现在是夏天还好，冬天这种又高又湿又冷的地方都不许生火取暖，且不是自讨苦吃。隔了好一会才又提出个疑问，“那么现在他们在这里驻守到底是为了提防谁？下方不就是伊尔国的河东行省吗？难道是为了防备河东军团？”
“谁是敌人就提防谁！”克莉丝的答案实在无法令艾米信服。
……
午后，雷神学院的学员继续在霍雷的率领下翻山越岭，奔赴新的目的地三木镇。
还有六百公里，必须在七月八日中午前抵达，满打满算不过三天。
然而今天上午不断向上攀爬行进了六十公里，现在离走出幽暗森林还有一百公里，考虑到队伍中很多学员的斗气不过三阶，一百六十公里的山路对他们来说已算是极限，所以今晚的扎营地只能安排在森林边缘，剩下五百公里的草原道路用剩下的两天半时间走完，勉强也能完成。
既然主意打定，霍雷也就不太急着赶路，对于一支队伍，行军速度不是取决于最快的那几位，而是不要有人掉队，所以安排好节奏，照顾好大家的体力才最为重要。
在艾米眼中，下午的道路比上午更加隐蔽，或者说近乎无迹可循，在茂密的森林中，想必平常几乎无人经过，也只有在这种特殊情况，才会有一支小型的队伍穿越其中。包括霍雷自己也是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列，每隔一段距离，都要仔细查看，认真辩识行进的方向。艾米于是心想，这个总是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家伙，要是弄迷路了，把队伍带错方向，那才有笑话可看！
可是艾米的意图并未能得逞，到黄昏时分，队伍已经翻越过最后一座山岭，站在山岭上可以看到两侧的植被明显有别，北侧树木高大茂密，此刻由于天色较晚已经变得无比昏暗，南侧则低矮稀疏，蔓延下去数公里就开始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相延续，夕阳洒在一顶顶树冠上，闪动着令人愉悦的金光。
霍雷舒了口气，最难走的一段路已经走完，他在这里集合一下队伍，然后前往预定的宿营地。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的后方传来尖叫声，“魔兽！有魔兽！”
霍雷愣了愣，很快便听道一位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魔兽！有魔兽！菲利克斯……菲利克斯老师被魔兽掳走了……大家快来救救他啊……”尖叫声越来越近，在距离不远处忽然停了下来放声大哭。
霍雷皱起眉头，菲利普斯是负责第五小组的荆棘花骑士，斗气九阶，在五位帮助霍雷管理小组的年轻骑士中实力最强，仅次于霍雷，因此霍雷放心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如果有什么魔兽可以将他掳走，那这魔兽的实力也非同小可。
他迅速地思忖一下，便大声吩咐，“各小组的负责骑士和和组长一起负责将学员集合起来，米兰达同时负责第五小组，所有人都不要喧闹，更不要慌张，我去看看究竟什么回事？”
霍雷快步往回走上不远，便看到一位少年蹲在地上不断抽泣，周围还围着几位学员，包括艾米还有他的两个形影不离的伙伴。
“怎么？你说菲利克斯为了救你，被一头黑色长毛怪兽掳走？你确定就是一头？你觉得它是什么魔兽？”是艾米双手叉着腰拦截在他面前不断逼问。
霍雷三两步冲了过去，恰好听到那位学员回答，“我从未见过这种魔兽，但根据魔兽学课程的知识，我……猜它是一头……食人魔！”
“食人魔？又是什么东东？我们去把它干掉，救出菲利克斯老师！”艾米同他的两个死党商量。
“艾米！”霍雷已经来到艾米身后，“这事还不用你掺乎，你们都到前面集合，听从米兰达老师统一指挥，菲利克斯有我来救！”
“霍雷老师，你确定你一个人能救得了？要是这头食人魔能够轻轻松松便俘虏了菲利克斯老师，它的实力也应该不低于十阶！我觉得由我帮你会更好！”
霍雷听到艾米的话刚要动怒，可是和艾米的眼神对视时，发现少年的目光又很真挚，于是突然间心念一闪，点头同意道，“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救人，其他人到那边集合，做好对敌准备！”
“那我给你们带路！”蹲在地上的少年突然间站了起来，“我知道它往那个方向逃跑！”
霍雷看了那位少年一眼，摇摇头，“不用你去，你指个方向就行！”随着少年手指出方向，霍雷飞快地冲了出去。
“等等我！”艾米在后面紧追不舍。
第二十章 追踪
“吼……”
霍雷冲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下方的山谷内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但是从这充满狂躁、暴虐力量的嘶吼声中，霍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食人魔，一个可怕生物，早已在落日山脉西侧消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雷城周围的幽暗森林里？
这种肮脏、恶心、贪婪、残忍并且狡猾的生物并非创世神世界的自然物种，而是被生生创造出来的。创造它们的，正是正是同样狡猾、贪婪的地精。在地精王国在最繁荣时期，地精工程师不仅仅制造出傀儡来提供各种服务，据说百无禁忌的他们和俘虏的巨魔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并产生了这么一种物种。
普通巨魔是十阶魔兽，有些种类达到十一阶，但食人魔却很难将其归入魔兽之列，因为它们的外形接近于某种灵长类生物，还拥有远高于一般魔兽的智慧，关键的是战斗时它们也可以激发出战环。然而即便如此，没有一种智慧生物包括地精自己愿意和它们为伍，因此它们也只能被成为魔兽。
魔兽学将它们列为九阶魔兽，地精王国灭亡后，这种被遗弃的生物因为拥有强大的繁殖力一度在地精领地及其周围的草原和森林中成群结对，到处游荡。它们又因为对将人类作为食物有一种特殊的癖好，由此获得这样一个名声。
由于食人魔活动范围是东西方贸易的重要陆上通道，还在伊尔国成立之前，索兰帝国便授意安戈洛家族展开了一场长达上百年的驱魔行动，这个魔便是食人魔。这是一场富有成效的行动，食人魔自此只生活在落日山脉以东的迷雾森林内，而今天伊尔国的地盘上，早就不再有它们出没的踪迹。
而根据魔兽学的记载，食人魔最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们拥有出色的力量和强大的防御能力，而是它们拥有一种奇特的隐身能力。这种能力在白天光线充足的地方很容易被识破，然而在夜晚或周围障碍物多环境阴暗的地方，便非常有利于它们悄然接近猎物和偷偷逃逸。
霍雷循着那声巨吼快速追踪的同时，脑海里将有关食人魔的知识回顾一遍，而越往山谷下方光线愈发黯淡，在茂密的森林里，夜晚总是要来的早一些。
食人魔只发出一声吼叫，当霍雷站到一条曾经路过的溪涧旁，他失去了方向。声音刚才就是从这里传来，而此刻这里除了淙淙的流水，晚风中微微摇曳的枝叶，四周一片昏暗，没有菲利克斯也没有食人魔，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霍雷心急如焚，他必须尽快找到那头该死的食人魔，只要稍有延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每位荆棘花骑士都是兄弟，他必须对受他指挥的兄弟负有责任，倘若菲利克斯出了意外，他霍雷将无法原谅自己。
这位健壮的汉子不自觉间眼睛便红了。然而沿着溪流还有来时的路一共有三个方向，到底该何去何从？
艾米很快就追了过来，冰无垢在他手中发出微微蓝光，“食人魔在哪里？”艾米远远就喊了起来。
霍雷皱起了眉头。
当他下一刻看到克莉丝也追了过来，眉头皱得更深！
“胡闹！你也跟过来干什么？”
“找不到那头食人魔？”艾米原地转了一圈，“我们三人，刚好一人一个方向追过去！”
“你是想自杀吗？”霍雷顿时怒不可遏。
“那就我还克莉丝在一起……”艾米讪笑道。
“霍雷老师！我跟过来是有原因的，”克莉丝急忙解释，“我们柯里斯家族在很多年前曾经参与过捕杀食人魔，留下来一些可以用来追踪这些怪物装备，恰好我随身带着一件，所以我想应该用得着，于是就跟了过来……”
一筹莫展的霍雷顿时喜出望外，“如果有这样的东西，赶快拿出来，我们一分钟也耽误不得！”
于是随着一阵白光闪过，克莉丝从她的空间戒指内取出了一柄黑色的十字长剑，形状和艾米曾经见过的柯里斯骑士的长剑一模一样，只是尺寸稍小，刚好适合她现在的身材使用，另外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在剑柄的十字交叉处，镶嵌着一枚玫瑰红宝石。宝石在剑取出的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光芒消退后，明亮的宝石内部有一片云雾状的白色，漩涡般缓慢旋转。
克莉丝双手捧着剑，郑重地交给霍雷，“老师，您的斗气实力最强，给它注入斗气，或许能查明周围食人魔的动向。”
“这难道是光明之眼？”霍雷问。
克莉丝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霍雷不再追问，一把抓过剑，发出低沉的喝声，圣级斗气的三道战环释放出来，随着他将斗气注入到用柯里斯金属打造的长剑内，剑身上立即发出耀眼的金光。霍雷死死盯着剑柄上的宝石，眼看着内部的白雾在斗气的催动下旋转得越来越快，中央露出宝蓝色的空洞，活像一只深邃的眼睛。
这是光明教会协助打造的法器，如无必要自己并不想使用，只是现在是情非得已。霍雷握着剑，脑子里不免出现这样的胡思乱想，很快他就从宝石内的眼眸中看到有两头粗壮的黑色怪兽，并排走在溪流边，其中一头用巨大的手掌抓住一位荆棘花骑士的足踝，将这位骑士扛在肩上，骑士头朝下倒挂着，随着食人魔的步伐晃来晃去，只是没有任何挣扎的现象。而另外一个食人魔则握着一柄钢甲剑，像短匕一样边走边挥舞。
“是菲利克斯！”霍雷睚眦欲裂。
克莉丝侧着脑袋看得目不转睛，忽然用手一指，“你们看那个山峰，它们正是顺着这条小溪往下游去了！”
“居然有两头食人魔，菲利克斯也在他们控制之中，我担心……”这个时候，霍雷反倒迟疑起来。
“怕什么怕！”艾米早已急不可耐，“两个食人魔那是最好，大家都有份，一个留给你，另外一个留给我和克莉丝，首先我们要杀它个出其不意！”
“我看行！”克莉丝表示赞同，“我和艾米战环连锁，至少在防御上对付九阶应该没有问题……”
“那也能这样了！”霍雷叹口气，“你们等会儿必须听我的指挥，先干掉一头，一切就好办了！”
……
菲利克斯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首先他感到头疼欲裂，然后便觉察出自己被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全身动弹不得，嘴里还被紧紧地塞着一团臭烘烘的东西简直不能呼吸，接着他便听到一阵阵低沉的咆哮，顺着咆哮声看去，菲利克斯看到在一堆篝火旁站在两个粗黑高大的身影，这互相推搡着，像是因为什么而剧烈争执。
菲利克斯立即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
有个叫做马米克的学员因为体能问题落在最后，菲利克斯于是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他，当少年在溪水边捧水洗脸时，菲利克斯忽然发现他被一头传说中的食人魔盯上，菲利克斯于是立即抽出剑激发出斗气去冲过去保护这位少年，食人魔发现他的食物要被救走，也是羞恼地激发出斗气战环，同样的九阶，不过战环的颜色是灰黑色，令人望而生畏。然而菲利克斯并不惧怕，他一边让少年赶快离开现场追赶队伍，一边主动地迎了上去。斗气等阶一样，但自己拥有武器还训练有素，再说如果能独自干翻这头三米多高的怪物，肯定在学员面前挣得足够荣誉。
就在他步步紧逼之时，忽然间脑后生风，头脑一阵轰响后便失去了知觉。
现在看来，原来食人魔不止一头，从背后偷袭自己的应该就是另外一头，只怪自己当时缺乏防备，现在自己非但不是近几百年来第一位干倒食人魔的荆棘花骑士，而是第一位被食人魔吃掉的荆棘花骑士。
菲利普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憋屈。
直到肩膀被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要不是口里塞着东西，菲利普斯差点惊叫起来。
是霍雷！
菲利普斯顿时喜出望外。
霍雷用剑挑开绳索的同时，艾米在树林里低声问克莉丝，“那两个蠢东西在吵什么？吵了半天也不见停？”
“他们在争吵该如何享用用猎物，一个想烤，另一个想煮！”克莉丝毫不犹豫的回答令艾米怀疑她是不是在信口胡诌，因为他自己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霍雷小心搀扶着菲利普斯回到艾米身旁，人就这么轻松地救了，两头愚蠢极顶的食人魔连食物都逃脱了还不发觉，却依旧在那里争执不停。
眼看着霍雷从自己身边经过，并未有回过头再去袭击食人魔的意思，艾米急了，这岂不是白忙一场，落得和食人魔一样？
于是他大吼一声从树丛的隐蔽中冲了出去，握着冰无垢激发出孤零零一道战环便站到了两头食人魔面前。
两头食人魔立即停止争吵，他们看了看艾米，又看了看他们原来绑着猎物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大声咆哮起来，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两头食人魔也先后释放出战环。一头拥有两道暗黑色战环，应该是九阶，另一头更加高大毛发更加漆黑的食人魔拥有三道如墨的战环，如果不仔细辩识，战环简直和夜色融为一体，但在认真分辨之下，不难判断它拥有十一阶，也就是圣二阶斗气。
而令艾米更加吃惊的是，这头圣二阶的食人魔居然一点点融入到夜幕中，从两端到中间都开始消失，直到整个庞大的身躯都无影无踪。
这下子，艾米彻底傻了眼。
第二十一章 圣光燃烧
食人魔有两头，其中一头居然有圣二阶斗气，刚刚将人救出来的霍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而那头圣二阶食人魔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渐渐隐身，这更是让他觉得事态严重。
在圣级以上，每一阶之间的差距都非常明显，这一点作为已经停留在十阶十多年的霍雷感受特别深刻。
舒曼是驻守卡尔堡的荆棘花骑士的队长，他和霍雷同是十阶斗气，两人经常找机会互相切磋，互有胜负。
然而他俩在面对斗气更高一阶的勒班西副院长时，便被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胜算，就算二人联手起来，也只能和他战成平局。
然而现实情况并不容霍雷多作犹豫。
一头食人魔消失了，另外一头食人魔则挥舞起一根一端冒着火花的粗木棍，向着艾米劈头盖脸砸来。
艾米急忙举起冰无垢格挡，木棍虽然来势凶猛，但碰到冰无垢立即断成两截，非但如此，冰无垢上的冰霜顺着木棍蔓延，一下子便将将棍端的火焰熄灭。
握着半截木棍的食人魔有点发懵，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只有一道战环的小不点能够轻松破掉自己的攻击，艾米脸上则迅速展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又黑又大的家伙看上去气势夺人，交上手才知道是既蠢又笨，不过尔尔。当下抱着将它一举击倒的念头，艾米双手紧握冰无垢，双足猛地蹬地，整个人带着数道残影向着食人魔冲刺过去。
艾米的这一举动再次震惊了霍雷，就连近来每天都和艾米对练的克莉丝也很惊诧。艾米的速度很快，出奇的快，就连霍雷也认为他的速度已经不弱于自己这位圣一阶的老师，这也是他勉强同意艾米跟过来救人的原因。
在战斗中速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进可攻，退可守，不行还可以逃之夭夭，绝对是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但是霍雷从未见过艾米现出残影。
残影不仅需要速度，更是战技，兽人、波加尔人和蛮族中的战士在狂化后尤其擅长这一技能，形成的每道残影都可以作为分身进行攻击，让对手难以辨别，应接不暇。
而现在的艾米也是如此，四道身影在半空中挥舞起挂着冰霜的战剑，带起四道雾蓝色的冰弧，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呆立的食人魔砍去。
看到这场景，冲到一半霍雷和克莉丝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尤其霍雷的目光中多出来几分异样。
眼看着笨拙的食人魔就要被砍成几截栽倒在地，“吼……”一道惊雷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就连相隔数十米的克莉丝也忍不住抱住头紧捂耳朵。
而飘在空中的艾米和他的三道残影，在这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中，就像被狂风裹挟的飞鸟，跌跌撞撞失去了进攻的方向。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间在不远处浮现，其中一只手掌握着一柄精钢长剑，带着凌厉的煞气横扫过来，“嚓嚓嚓”，接连三声清脆的震响，艾米的三道残影像被镰刀收割的庄稼，齐刷刷地被砍成两截，而在遭遇到第四道身影时，精钢长剑终于遇到的强有力的格挡。
“咣！”火花四溅伴着一声巨响。
一大团冰屑四下飞扬，暗蓝色的冰花在夜空中绽放，精钢长剑被震成了数截，而艾米则像一道流星般飞了出去。
“咔嚓！”
艾米撞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横枝立即折断，艾米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嘭”地一声摔落在地。
“好……”
艾米低喝一声，撑着冰无垢想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只是撑起了半截身子，就一个支撑不住再次扑倒下去，斗气战环崩裂的同时，一口鲜血也喷吐了出来。
“艾米！”
克莉丝飞快地向着艾米跑去，同时从空间戒指内取出镶有红宝石的柯里斯十字剑。因为宝石发光的缘故，刚才在确定食人魔下落后，克莉丝将长剑重新收回戒指内。
一举偷袭得手，重新现身的食人魔发出一连串得意的，阴森森的冷笑。
另外一头食人魔则一改刚才笨拙愚蠢的形象，拍着手掌在地上跳了个圈还跟着扭了扭腰肢。
两头食人魔闪着凶光的眼神同时扫向霍雷，霍雷的心底立即打了个激灵。而在另一边克莉丝已经冲到艾米身旁，她一手拄着剑，另外一只手想把艾米背到身上。
“艾米，抱紧我！我带你离开这里！”克莉丝的声音透着焦躁不安，可是艾米的身子软塌塌的，又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刚好喷在少女的颈脖上。
“记得吗？我那次就在这里咬了一口！”艾米虚弱的声音在克莉丝耳畔低语。
克莉丝身子一颤，差点将艾米摔回地上去。都什么时候，还在乱开玩笑。
两头食人魔已经逼近克莉丝，呈一左一右包夹之势。
“放下我，你赶紧走！”艾米忽然道。
“不！”克莉丝回答得很快很坚决。
“你不会是它们的对手的……”艾米语带恳求。
“不！”克莉丝依旧回答得很固执。
“我的肉臭，不好吃，它们会放过我的！”艾米强作嬉笑。
这一次克莉丝不再回答，而两头食人魔已经近到可以直接出手的距离。
少女咬了咬嘴唇，用力挺起胸口，她一手挽着艾米，一手紧握十字长剑，忽然间将斗气一股脑灌注到长剑之内。
黑色的剑身立即荡漾起金光，随着斗气的充盈，金光越来越明亮，逐渐转变成圣级的白光，而在下一刻，白光已经笼罩住少女全身，带着呼呼的响声，像旗帜般飘动，又像燃烧的火焰，而克莉丝就这么坦然而立，任白色的火焰在身上燃起，俏丽的面容充满神圣气息。
“圣光燃烧！”霍雷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这是一件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的自我牺牲，一种特殊的战技，在圣光之下，同伴得到治愈，而敌人将遭受重创。
就在念头升起的瞬间，霍雷的体内重新充满战斗的勇气，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羞耻感袭上心头，他红着双眼大吼一声，将自己的战环也疾速旋转起来，双手紧握着长剑，大踏步向前，他要和两头食人魔作殊死拼搏，不再计较胜败。
然而没等到他和食人魔交上手，这两头食人魔在看到少女身上燃烧起圣洁的火焰时，目光中便开始流露出畏惧和胆怯，很快它们便感受到身体似乎被真正的火焰烧灼般痛楚难当，再三犹豫后，一起抱起脑袋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冲进近旁的密林，随着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野兽般的咆哮越来越远。
“克莉丝！”
在白光的笼罩下，艾米敏锐地感觉出自己的伤势居然在迅速恢复。但是他看到少女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开始发出剧烈的颤抖。
“克莉丝！你在干什么？”
艾米感到明显不妙，少女身上火焰般的白光越来越明亮，而她身子的颤抖也越来越明显。
“克莉丝！”
艾米使劲摇着少女的肩膀，但是少女的脸上只是挂着恬静的微笑，对他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克莉丝……”
情急之下的艾米低下头，再次一口咬在克莉丝的脖子上，心里想着，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今天就是咬也要把你咬醒。
就在艾米死死咬住后的不久，克莉丝的身子发出一阵剧烈地震颤，然后又是猛地一怔，白光和火焰同时消失，少女目光无力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虚弱的阖了起来。
“克莉丝！”
艾米一把将少女抱起，冲霍雷大吼，“快，快来救救她……啊…啊……我该怎么办？”
……
凌晨，天下着蒙蒙细雨，给辽阔的草原蒙上一层厚纱。
为了提防食人魔的袭击，霍雷带着整个队伍在进入草原二十公里后，才选择了一片无遮挡的地方安营扎寨。
今天本应该早早动身出发，可是现在天亮了已有一会儿，霍雷还没拿定主意。
因为他想给克莉丝多一些时间来休息恢复。
昨晚幸亏艾米急中生智地歪打正着，将陷入忘我状态的克莉丝一口咬醒，这才未能让少女将灵魂和身躯燃烧得干干净净，从而保全住生命。
这是霍雷第一次亲眼所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施展这一战技，能施展这一战技除了需要天赋和实力外，更多的还是依靠意志和勇气，当霍雷见到克莉丝在做自我燃烧时，心里充满了羞耻感。因为有那么一刻，在发现第二头食人魔拥有高出自己的斗气并能够隐身时，霍雷不知不觉产生了怯战情绪。
又经过一夜的反省，霍雷认为自己必须要离开雷城学院，回到骑士团里，回到无冬堡，长期安全和稳定的生活，使他渐渐失去骑士应有的勇敢和牺牲精神。
想到这里，他走出自己的帐篷，决定再去看望一下克莉丝。
而艾米则一晚未睡，始终坐在克莉丝身旁，直到天快亮时，少女才悠悠醒转，令艾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这一夜是如此漫长，漫长到艾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为一个人的安危而担忧，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同样意识到生活在一个互相关切的集体内是多么的幸福。
不仅自己没睡，蓝提尔和其他第一小组的组员几乎都没睡，他们默默地或站或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俩，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以防惊动他们。而艾米还不止一次听到鲁比和布莱恩在帐篷外转来转去，窃窃私语，都是关心的语气。
当克莉丝睁开眼，在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微笑时，整个营地内笼罩的阴霾瞬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一扫而空，所有人的脸上，都同样浮起了微笑。
“我做了个梦！”克莉丝语气依然虚弱，“有个该死的家伙又咬了我一口，这一次我必须要以牙还牙！”
第二十二章 沃格镇
正如克莉丝毫无征兆便施展出圣光燃烧这一罕被使用的战技一样，她的恢复速度之快，同样令人吃惊。
当霍雷再次走进第一小组的帐篷内，克莉丝已经站在地上和同伴们言谈甚欢，笑语盈盈了。
“霍雷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少女看到霍雷，就问出这么一句话，让霍雷本来搜肠刮肚准备好一通道歉词，坦陈自己昨天关键时的胆怯，没有尽到带队人应尽的责任，所有的话语全都憋了回去，换作一脸的不信。
“不会吧，你怎么能恢复的这么快？”
艾米不知从哪里突然间跳了出来，表情和动作都极其夸张道，“她恢复的这也叫快？刚才她已经追我追了半天，非要从我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咬你一块肉？”霍雷瞪大眼睛，表情同样很夸张，然后忽然领悟地点点头，“是应该给她咬上一口，你身上的肉太多了！”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霍雷也开起了玩笑，昨天由食人魔带来的危险和紧张都随之烟消云散，就连天气也出奇的配合，早餐后不久，随着几阵风吹过，细雨突然间说停就停了，阳光洒在鲜花盛开的草原上，空气特别的清新，气候特别宜人。
雷神学院的猎魔小队又出发了。
除了菲利克斯被砸破后脑勺缠着绷带外，所有学员都精神抖擞，走起路来生龙活虎。
草原上不同于幽暗森林，这里视野良好，霍雷于是不再严格限定学员们要按照小组排成队列行进。
艾米走到队伍的最前列，和克莉丝并肩而行，蓝提尔紧跟在他俩身后。
艾米随意问了蓝特尔几个问题。
“嘿，蓝特尔，听说你在王都出生长大，是贵族世家，究竟是哪一个等级？伯爵有没有？如果你是贵族出身，为何不留在阿提尔甚至前往索兰，非要到雷城这个又冷又偏僻，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艾米所问的问题，克莉丝同样很感兴趣。
克莉丝自小便接受了双重教育，叔叔布雷希特对她特别疼爱，想将她培养成一位英勇的女战士，而来自安戈洛家族的母亲，具有公爵家一贯的高雅气质，热衷传授她贵族礼仪和淑女风范。至于身为大团长的父亲，对她缺乏关注，只是偶尔对她在任何一方面的进步都大为赞赏，也不反对克莉丝的母亲给她重金聘请了各种各样的家庭教师，传授她各种知识，然而这种局面随着两年前克莉丝的母亲突然去世而终结，自此以后叔叔布雷希特更多地主宰了她的成长历程。而近来克莉丝的哥哥，家族原定接班人克利弗兰的糟糕表现，加上克莉丝近年来在斗气上显露出来的过人天赋，又让克伦伯格大团长动摇了主意，决定给克莉丝更多的机会。
克莉丝来到雷神学院，正是这种背景下的结果。雷神学院的学员绝大多数出身于平民甚至贱民家庭，出身于贵族世家的寥寥无几，因此带有贵族优雅气质的蓝提尔一下子就给了克莉丝以亲近感，加上又被安排在同一个小组，蓝提尔作为组长而且斗气又比较突出，两人很快就走得比较近。
只是克莉丝数次旁敲侧击，都无法弄清楚蓝提尔究竟是出自哪个家族。要知道伊尔国并不大，主要是王族伊凡家族和古老的安戈洛家族，后者也是克莉丝母亲的家族，而其他的权贵家族大多依附这两个家族存在。
听到艾米的问题，蓝特尔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笑道，“我所在的家族，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影响力，不提也罢。我之所以来雷神学院，主要是认为这里的学习风气比较好，不像有些学院里面充满了勾心斗角，到处都是权势和交易。在这里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样互相关爱，在老师眼中所有人也都是一视同仁，平等对待，所以我觉得没有其他的学院会比雷神学院更好，我也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正是在这个氛围下，这一年下来我才进步得比较快……晋了两阶。”
艾米听完了也是愣了愣，然后转过身用力拍着蓝特尔的肩膀，大声赞道，“你这家伙说得很对，既然我们选择了雷神学院，就不能给它丢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艾米最恨那些自己没什么本事，总是靠着家族背景狐假虎威的东西，这些人我见一个就想揍一个。再过两天，我们就会遇到王都阿提尔的那帮家伙，里面肯定有不少贵族子弟，挑几个看不顺眼的，偷偷地狠揍上几次，让他们哭爹叫娘知道雷神学院学员的厉害，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我们。”
“蓝特尔，我说得不错吧，你就是这个意思吧？”艾米再次用力拍着对方后背。
“嗯……就是……”蓝特尔脸上泛起了苦笑，这哪里是他的意思，完全被扭曲了好不好。
“很好！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真是好兄弟，雷城学院的就应该这样团结一致。克莉丝昨天为了救我不顾一切，我们在揍那帮臭小子时，也应该如此。克莉丝，你说是不是？”
这一次，连克莉丝也不得不为艾米的深刻见解啼笑皆非。
“是的！”她轻笑着点头。
……
残阳如血，血似残阳。
当霍雷带着他的小型队伍经过一天的跋涉终于接近沃格镇时，很多人都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沃格镇位于神鹰草原的西北角，幽暗森林和草原的交界处，因落日河的一条支流沃格河在镇西流过而得名。
镇子不大，只有横竖各一条街，数十户人家几家商户两三百固定居民。
但霍雷对这里很是熟悉，也很有感情。
因为镇子上的居民大多来自奥卡河谷，这里是整个奥卡河谷和伊尔人贸易的一个重要节点，顺着和缓的沃格河南下，可以到达伊尔人在草原上重要的据点三木镇，更远还可以抵达位于落日河河口的河东行省首府库萨里城。
霍雷曾经多次带队来神鹰草原猎魔，每次都将沃格镇作为大本营，对镇子上的绝大多数居民都非常熟悉。他住过许多纯朴居民的家里，他也和许多热情的居民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他和这些心无芥蒂、知足常乐的人们，就着月光天南海北聊天到深夜。对许多学员来说，在神鹰草原上的那个夏天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对霍雷来说，何尝也不是如此。
因此，虽然时间紧迫，他还是宁愿多绕上数十公里，首先经过沃格镇，去见见那些老朋友，和他们打声招呼，再住上一晚叙叙旧。而不是出了幽暗森林就走直线，直接前往三木镇。
因此这种不祥的预感对霍雷来说，不啻是一种煎熬。
不知不觉地，他从队伍的末尾走到了最前端，而且继续大踏步甩开队伍向前。
艾米一路小跑着跟在旁边，边跑边问，“霍雷老师，你是不是闻出一些食人魔的气息？要不要克莉丝将她的剑取出来，看看周围到底有没有食人魔？”
霍雷有些心动，但克莉丝过于轻松地表现，让他有些担忧，觉得反常。因此他没有接受艾米的建议，而是继续快步向前。
沃格镇最高的建筑，雷神庙的尖塔已经在望。虽说是雷神庙，可里面并未供奉神明，起这么一个名字更多说明镇子上的居民和雷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就当霍雷遥看红砖塔顶在殷红的晚霞下闪亮时，一小队骑兵在血色的背景下冲了过来。
霍雷见来者速度极快，立即抽出长剑，横跨一步做好迎战准备。艾米和克莉丝也紧跟着取出各自的武器，一左一右站在霍雷身旁。
不一会儿，这队骑兵已经到达霍雷面前，在看清楚这些穿着灰黄色学院服的年轻学员时，骑兵的首领对他的部下干涩地笑了笑，“大家不用紧张，这些都是雷神学院的学员，不是食人魔！”
“什么？你说我们是食人魔！”又是艾米克制不住率先叫了起来。
这队骑兵十一二人，胸口上有河东军团的徽章，骑兵队长穿着一件黑色皮甲，年纪不大，容貌英俊，最引人瞩目的是他只有一只手，左侧的皮甲只到肘部，里面空空的，他正用另外一只手捂着胸口，在马背上对霍雷和学员们行骑士礼。
“我是河东军团的预备营副营长扬克，奉命巡逻到此，今天下午遇到从沃格镇逃出来的居民，说镇子遭到一群食人魔的袭击……”
“一群？一群是多少？”霍雷的脸色冷到冰点，最不祥的预感正逐渐应验。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骑兵队长反问，跟着又语气低沉道，“等到我们赶过来时，食人魔已经全部躲到森林里去了，镇子上一片惨况，找不到活着的人……据逃出来的难民叙述，这一群食人魔大约有十多头。”
“十多头？”霍雷禁不住声音发颤，“我叫霍雷，雷神学院的老师和猎魔队的领队，也是荆棘花骑士。”直到此刻霍雷才想起礼节，冲对方弯腰回礼。
“扬克队长，你说镇子上的人都……都死了？到底死了多少人？能不能到我们去现场看一看？”霍雷努力平复情绪，让语气尽量沉稳。
扬克看着这群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微微摇头，“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沃克镇距离森林又近，我觉得此刻过去不是明智的选择。”接着用更低沉的声音对霍雷说，“那里的场面很是血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安葬了一小部分，你带着的都是些孩子，可能不合适。”
“不！他们终究要认清这个世界，我现在就带他们过去，一起去给镇子上的老朋友送上一程。”霍雷语气固执且生硬。
“那好吧！我的骑士！”骑兵队长叹了口气，率先调转马头。
第二十三章 困守
这个夏天的夜晚，星星很高，晚风很冷。
在沃格镇南方不到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处孤零零凸起的山岗矗立在草原上，雷神学院的霍雷老师和河东军团的扬克队长，带着各自的人，在将镇子上那些无辜的人，死后残破不全的尸体集中起来火葬之后退却到这里。
河东军团的军人还好，而对于雷神学院的孩子们来说，镇子上的场景简直是惨不忍睹，单单从死后的表情就能看出镇子上的居民在生前遭受过多么可怕的恐惧和折磨。
“该死的食人魔！”艾米手中紧握冰无垢，嘴里咬牙切齿反复念叨，“我要把你们一头头剁成碎片！”
“霍雷骑士大人，您好像对这里很熟，这座山岗的确是处易守难攻的地方！”从撤离沃克镇后，扬克就率领着他的小队骑着马默默地跟着霍雷，此刻看到眼看陡峭的山崖忍不住开口。
“这是你们的责任！”红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霍雷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忽然间高高跃起，将扬克从马背上揪了下来，落下地还紧紧抓住他束缚皮甲的腰带，“这都是你们河东军团的责任，这么多食人魔穿越过你们的防区，你们居然毫无觉察，沃克镇的居民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失职而枉死！”
河东军团的骑士见状全部抽出长剑围了上来，艾米、克莉丝和蓝提尔等学员也各自取出武器针锋相对。
扬克将他唯一的那只手高高举起，苦笑道，“没错，这是我们的责任，可是东方兽人大军压境，河东军团只能退守库萨里城，这些食人魔可能就是利用这个机会……”
“或许是和兽人勾结，作为他们的前锋开道探路也说不准。”说这话的是克莉丝。
她的话引起众人侧目，霍雷和扬克同时反驳，“这不可能，食人魔历史上和兽人是死敌，是兽人摧毁了地精王国。”
“不！应该说是兽人控制了地精王国更恰当！”克莉丝没有退让，而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早就有种种迹象，食人魔的首领和许多地精贵族已投靠了兽人。”
“她是谁？”趁着霍雷松开自己的同时，扬克对气质和谈吐都不凡的克莉丝产生了好奇，于是问霍雷。
“来自柯里斯家族的学员。”霍雷淡淡回应。
没想到扬克居然恭恭敬敬地对克莉丝行了一个骑士礼，“柯里斯骑士团，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骑士团，克伦伯格大团长也是声名赫赫。”
克莉丝则不亢不卑同样用骑士礼回敬，“河东军团去年的库萨里大捷同样振奋人心。”
艾米刚要插话自己也是库萨里大捷的功臣，霍雷在一旁已经不耐烦道，“这么迟了，你们不准备上去，还想在这里等着那群食人魔吗？”
提起食人魔，再看到周围草丛里朦胧的暗影，许多学员不仅打了个哆嗦。
只有艾米高声道，“来就跟它们拼，谁怕谁啊！”只是他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就被夜风吞噬。
帐篷内，艾米、鲁比还有布莱恩三位好兄弟肩并肩的躺在一起，大家都没有睡意，抬头隔着帐篷看遥远的繁星。
艾米正在内视体内斗气的运转以及气核的状况，昨天傍晚在独自面对食人魔的时候，突然间从气核中迸发出来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速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与此同时还生出了几道残影，当时处在兴奋顶点上的艾米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终于可以仔细回味一番。
在艾米淡绿色的斗气源力中央，是银色的气核，此刻内视愈发显得熠熠生辉，而在气核的内部，又隐约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个球体，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现过的，这到底是什么？艾米正准备对它深究一番，有人在轻推艾米的胳膊。
是鲁比，他将头凑到艾米耳边，小声问，“艾米，克莉丝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燃烧自己，将那两头食人魔吓走的？”
克莉丝的事情，霍雷没有细说，因此学员们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据说圣光燃烧，只有那些光明教会的骑士才能做到，而且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终止。”鲁比嘀咕着。
“圣光燃烧和自爆气核有什么区别？”布莱恩也抬起头来问。
鲁比伸出胳膊，一巴掌将他的脑袋压回去，“没你的事，插什么嘴，自爆气核那是你能说的吗？那玩意一下子就全没了，再说，斗气达不到圣级，想爆也爆不起来。”
“所以我觉得，这克莉丝不一般，她是柯里斯家族的，有事没事跑到我们雷城干什么？”鲁比继续嘟囔。
“好了，你就别瞎操心这些了！”艾米打断鲁比，“不管怎么说，是她救了我们。你们好好睡觉，我出去走走！”艾米一骨碌爬了起来。
艾米刚出帐篷，就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一股凉意，正在纳闷，看到山崖的斜坡入口处正站着几个人。
走近一看，原来霍雷、扬克还有克莉丝、蓝提尔等人都在。
“它们来了！”克莉丝开口便道。
“它们是谁？食人魔吗？你怎么知道？在哪里？”艾米向着三十四米宽，近乎七十度的斜坡下方张望，只看到黯淡星光下随风摇曳的长草。
不仅是艾米，其他人也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少女。
“艾米，取出你的剑！”克莉丝没有过多解释。
艾米将信将疑地抽出冰无垢，淡蓝色的剑面如同睡熟的池塘水波不兴。刚要质问，忽然间跳动起来一两点蓝光，紧接着又是长久的沉寂。
当再次闪烁起蓝光后，克莉丝解释道，“寒星陨铁对亡灵种族和暗黑生物具有特别的提示能力，而绿山城格罗姆大师独家提炼出来的瓦提利亚金属更是拥有许多神奇的功能，譬如修复人体的残缺。”说着克莉丝有意无意瞄了眼扬克队长，“同样它还能增强你手中这柄剑的魔法属性，因此，艾米你手中的这柄短剑是个宝物啊！”
艾米死死盯着克莉丝，恨不得赶紧将冰无垢藏起来，心想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就在这山坡下方聚集，商量着如何才能发动突然袭击！”克莉丝接着道。
艾米再次俯视数百米长的斜坡，山坡陡峭且光滑，目力所及一览无余，并无半条身影。
霍雷低哼了一声，在附近早到一块大石，一发力将它高举过头，然后狠狠地向着坡道起点的地方砸去。
大石带着风雷之势向着山下呼啸而去。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
忽然间阴暗中一只巨掌凭空凸显，一巴掌扇在石块上，石块随即碎成几块四向飞散。很快，巨掌又骤然消失，山坡下静悄悄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是食人魔！”扬克队长声音微颤，对于这种生物，虽为河东军团的一员，他也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恐怕，它的实力不在你我之下！”
说话间，扬克便抽出长剑，激发出斗气战环，是圣一阶的三道战环，对左右道，“将兄弟们都喊醒，准备战斗！”
霍雷则对蓝提尔说，“你去把学员们都集中起来，注意，不要慌张，不要乱！”
霍雷看了看扬克，勉强笑道，“扬克队长，很高兴今晚能和你并肩作战！巨魔是九阶魔兽，而这些能隐身的，应该都达到了圣级，只是不知道它们的数量。”说着也准备释放出斗气战环。
“霍雷老师，扬克队长！你们先别急着释放战环，等到它们上来再释放也不迟！艾米手中的剑，可以帮助我们判断它们的距离！”克莉丝道。
霍雷和扬克于是都看向艾米。
“嗯！”艾米摸了摸鼻子，“我们不能浪费斗气，是应该守好位置，以逸待劳！”艾米从脑子里搜出几个词来，“我们可以时不时地向下投石块，来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这样做也行，我让兄弟们不时地向下放箭，探明这帮家伙的下落……幸亏连夜我们撤退到这里，要是留在沃克镇，恐怕……只是这个坡面有点宽，霍雷骑士和我恐怕无法将这儿全部封堵。”河东军团的骑士人数虽少，但集合很快，扬克看着他的部下，“可惜他们中间一个高级斗气的都没有。”
“我们俩可以，可以守住一段。我是七阶斗气，艾米他的斗气不弱于我！”克莉丝再次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我们俩还可以做到战环连锁，利用地利，哪怕它是圣级，也并非不可以一战。”
“那好！”扬克队长立即有了决断，“也只能如此了，霍雷骑士和我一左一右，你俩在中央，这样刚好能够封堵住整段缺口，必要时我们也可以出手相助。”
“好吧！”霍雷心中想的却是，要是这群食人魔中最强不过十阶，那还好说，要是有一头像昨晚那头达到十一阶，恐怕谁都抵挡不住。
艾米早已兴致勃勃地跳到坡面中央，冲下方大吼，“你们这帮畜牲，有本事就现在给我上来，我艾米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剁成肉酱。”
似乎为了应对艾米的叫嚣，山脚下接连响起了沉闷的嘶吼。
每声嘶吼就有一道黑色的身躯从夜色中浮现出来，一头接着一头，一共有六头庞大的食人魔的身躯聚集在山岗下，随着最后一声最有震撼力的吼声停歇，一头最庞大的食人魔出现在山岗众人的眼前。
它不仅比其他食人魔要高上一大截，双目放出妖异且凶悍的红光，而且身上还穿着皮甲，脖子上挂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它摘下其中一个用嘴咔嚓啃上一口，然后抡起胳膊随手一抛，一团黑影向着艾米呼啸而来。
“小心!释放战环！”
看到艾米使用冰无垢迎上去，克莉丝不禁在一旁提醒。
黑影来势极快，艾米刚刚释放出战环，冰无垢已经和它接触到一起，“轰”地一声巨响，黑影发生了爆炸，黄绿色的液体带着浓密的腥臭味四下弥漫开来。而爆炸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将艾米向后震飞，即便克莉丝赶紧上前死死拉住，也被带着倒退了好几步。
“有毒！大家赶紧屏住呼吸！”克莉丝同时高喊。
第二十四章 难以对敌
黄绿色的毒雾弥漫极快，就算克莉丝在第一时间提醒，还是有许多学员发出剧烈的咳嗽，甚至开始呕吐。
霍雷和扬克对视了一眼，同时吩咐各自的部下后撤。
这个时候艾米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被食人魔偷袭而狼狈不堪的他继续骂骂咧咧，“奶奶的，有种就上来跟老子单挑！”
而那头最为高大且穿着皮甲的食人魔似乎能够听懂艾米的咒骂，先是发出一阵冷笑般的长吼以作回应，随后便缓缓弓下强健的肩背，独自开始向上攀爬，爬上没几步，身影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的六头食人魔则弯着腰垂着长臂，在山岗下围城一道弧形，守着路口同时好整以暇地观看战局。
“这鬼东西几阶？”隔着艾米和克莉丝，年轻的骑兵队长扬克忽然问霍雷。
霍雷摇摇头。他能够感到随着这头食人魔的前进，山体正发出微微震颤。
一头不知道实力还能隐身的食人魔，带给两位骑士沉甸甸的压力。
毒雾终于被夜风吹散，扬克挥手示意河东军团的骑士对着坡道一轮齐射。
“咻咻咻！”箭矢破空声响起。
食人魔在坡道上的身影再次浮现。
扬克的部下都是中级斗气，这些箭矢虽然不能伤它分毫，但还是破坏了它的隐身效果，以及上到坡道三分之一的它再次爆发出一声羞恼的长吼，两只前掌分别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黑球，“咔嚓”咬了其中一口，然后双臂先后抡起，两个黑球成两道弧线分别砸向艾米等人身后。
“大家注意闪避！”
这一次不等克莉丝提醒，身后众人战环纷纷释放，并用衣袖捂住口鼻。
“嘭”地一声，一枚黑球直接在半空爆炸，黄绿色的毒液和雾气四下倾洒，所幸大家都有防备，毒雾并未产生严重后果。而另外一枚直接落在河东军团的骑士们脚旁不远。
这些骑士们刚刚闪避完，见没有任何动静又小心翼翼地围观上去，“是……是一个人头……”其中一位骑士颤声叫道。
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坡道食人魔举动的克莉丝闻声后赶紧叫道，“不能靠近它，会爆……”
克莉丝的话没说完，爆炸便发生了。
这些年轻的骑士不是艾米，虽然他们也释放出了战环，但还是被强烈的爆炸四下掀翻。
“兄弟们！你们……”扬克急红了眼。
“大家不要慌，屏住呼吸，互相照顾，向后撤退！”这是克莉丝冷静的声音，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蓝提尔带着学员们将受了伤的河东军团骑士有条不紊地抬出浓雾弥漫的区域。
而那头食人魔再次失去了踪迹。
“嘭…嘭…嘭…”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脚下的山崖震颤越来越剧烈。
这头可恶的食人魔似乎故意采用极其缓慢的步伐，达到给这些人类心头持久威压的效果，这种强烈的威压，最能瓦解软弱者的意志。
然而艾米不是，他一会儿看着冰无垢越来越快节奏的闪烁，一会儿又盯着坡道，估算这头食人魔的位置，随时准备和它决一死战。
克莉丝和艾米并肩而立，她的手上擎着柯里斯黑十字剑，剑柄上的红宝石和她的面容一般沉静，当她和艾米再接近一步时，两人的战环就像两滴水珠轻而易举地融合在一起，璀璨的金光和柔和的绿光交织，覆盖在二人周身，在星空下的山岗上，无论霍雷还是扬克，以及雷神学院的学员们都不由得在心底啧啧称奇。
这也无形中缓解了食人魔带来的压力。
霍雷和扬克不失时机的同时暴吼，将圣者的斗气战环催发得呼呼作响。而在他们的身后，蓝提尔带着学员们同时高呼，“必胜！必胜！雷神学院必胜！河东军团必胜！人类必胜！”
在声震云霄的呼喊声中，年轻的学员们一个个热血澎湃，忘记了害怕，抛却了懦弱，在他们的心中，战斗的火焰熊熊燃烧。
“艾米好样的！”鲁比翘起了大拇指。
“克莉丝也是好样的！”布莱恩也跟着翘起了大拇指。不料却被鲁比踩了一脚，他莫名其妙地看向鲁比，不知道他为何踩自己。
坡道上的食人魔的或许觉得计策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干脆放弃隐身，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将上顶山人类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紧跟着释放出它的战环。
黑雾缠绕的战环，但能清晰地辨认出有三层，其中最外层已经接近内两层的宽度。
“果然是十一阶！”霍雷和扬克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冷气。
不知道害怕的艾米，舔了舔嘴唇，“管你什么东东，打就是了！”他将斗气一催发，陡然间感到自己的实力似乎得到不少地增长。不禁大为疑惑，要知道战环连锁可以增加彼此自己的防御能力，相当于双方的斗气共同来承担攻击，降低敌人的攻击强度，但是对真正的实力，特别是进攻来说，并无增益。而艾米看着手中冰无垢不断伸缩的蓝芒，强度明显要超出既往，禁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克莉丝，恰好和克莉丝吟吟笑脸相对。少女眉目中含着笑，透着某种神秘，令艾米不免无比诧异。
然而现实无法令他做过多揣测。
释放出战环后的食人魔速度得到明显的提升，隆隆震颤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快且无声的步伐，如此庞大的身躯，以悄无声息且飘忽诡异的走位出现，不禁更显鬼魅。
剩下的坡道只花了极短的时间便走到了头，在距离艾米和克莉丝不足十米的地方，这头食人魔站直了身体。
这个时候艾米的确看清楚在这头足有五米高，长满浓密黑毛的食人魔脖子上，的的确确挂着十多个人头，有血有肉还留着黑水的人头，一股浓烈的腥臭随着它的呼吸喷射而出，令人无法直视。就在艾米的勉强对视下，这头食人魔从背后抽出一根暗黑无光的大棒，只是从圆棒光滑的表面和沉重的份量估计出来是由金属铸就。
食人魔高高举起大棒，对着艾米和克莉丝就要当头砸下。
“畜生！有种就冲我来！”霍雷在一旁大吼。
“没错！鬼东西，有种过来！”扬克在另一边呼叫。
高举大棒的食人魔循声左右看看，面部痴呆的表情似乎很迷惘，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晃，这令艾米不禁乐了，这家伙够傻！
没等艾米展露笑容，这头食人魔忽然间身子一定，双目精光暴射，跟着就是脸上露出轻蔑且狡诈的笑容，缓缓摇摇头，将大棒对着两位少年当头呼啸而来。
“艾米，挺住！”克莉丝和艾米腰身挤在一起，两人同时举剑格挡。
“艾米！我来了！”是霍雷，他担心两位少年承受不住，也飞快地挺剑冲了过来，想抢在前面挡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没想到这食人魔突然间面露狞笑，黑棒在空中兜起一道圆弧，出其不意地扫向霍雷的腰部，霍雷人在半空，一时间应变不暇，长剑刚刚转到身侧就遭受到一记重击。
“哐当！”长剑折断。
“嗯！”一声闷哼，霍雷向后倒飞出去，圣级战环也在落地的同时崩裂，几位学员抢上去将他扶坐起来，一口接着又一口鲜血从这位壮汉的嘴里涌出。
扬克顾不得为霍雷悲痛，抓住机会从另一侧单手挺剑向着这头食人魔的肋间刺去，食人魔虽然一击得手，但也在右侧留下一大空挡。
果然，身躯庞大的食人魔无法回防，扬克的制式长剑入愿扎入食人魔肋部皮甲上。
然而，这不知由何种材料制作的皮甲坚韧异常，扬克的长剑虽然突破了食人魔的战环防御，但是受到皮甲的阻挡居然无法穿透，情急之下的扬克将体内的斗气催发到极致，一股脑顺着右臂和长剑倾注，“战环离体！”扬克孤注一掷，舍去了防御将大部分斗气经过长剑脱体而出，“嚓”皮甲被刺破了，扬克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然而食人魔只是一步后退，紧跟着脖子上的十多个头颅同时发生了爆炸，突如其来的爆炸带来的毒雾和强烈的冲击波一下子打乱了扬克的进攻节奏，体内的斗气再也无法持续顺着长剑向着食人魔体内突破。
在他人眼中，只看到一阵剧烈的毒液喷溅，扬克也倒着翻转着飞了回来，虽然比起霍雷好一些，战环没有立即崩裂，但是他的手中只握着一截剑柄，而被溅上许多黄绿液体的脸部，瞬间便肿了起来。扬克已经无法睁开眼观看周围情况，也相当于失去了战斗力。
食人魔站稳身形，不紧不慢地拔出肋部的半截钢剑，放进嘴里嘎巴嘎巴咀嚼了几下，然后将嚼碎的剑块向着艾米和克莉丝吐去。
两位少年不得不用剑将这些飞射的金属块一一拨落。抬起头，恰好遭遇到居高临下得意的眼神。
是的，它怎么能不得意，一出手就解决掉人类两位最强的敌手，而自己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眼前只剩下两位人类少年，看他们的战环，就是蝼蚁般的存在，这样的实力，就是将战环连锁上又有什么用？
傲慢的食人魔，再一次缓缓举起了金属大棒，同时，还不忘了用巨大腥红的舌头舔了舔脸颊，示意它很快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艾米，你相不相信我！”克莉丝用极其冷静的声音，在艾米身旁低语。
第二十五章 圣光奇迹
“你说什么？”
一心求战的艾米对克莉丝的问话很诧异，要不是战环连锁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早就高高跃起扑向这头可恶的、该死的食人魔，亲眼看到霍雷和扬克被它先后击飞，非但未能令少年有丝丝恐惧，反倒激发起内心熊熊怒火和强烈的战斗欲望。
“你信不信任我？”
克莉丝在艾米身旁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时候，不可一世的食人魔已经将巨棒举到最高点，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冷哼，粘稠的涎液顺着口角往下流淌，然而恶心丑陋并不能降低它的凶残和强横实力，三道粗黑的战环和由此带来的威压说明了一切。
“什么？”艾米依然不明白克莉丝的意思，既然并肩作战既然连锁战环，不就是信任的表现吗？这个时候，又何须多言多问。
更何况，食人魔的巨棒已经带着风雷之声当头而下。
“相信我！就不要做任何举动！”这一次克莉丝并非是开口讲出这句话，而是通过意念传入艾米的脑海。
几乎是同时，克莉丝一步横跨挡在艾米的身前，双手高举起柯里斯黑十字长剑。
“接下来，你不要做任何举动，否则便会害死我！”又一道意念传入艾米的识海。
艾米对这在灵魂内反复回荡的声音，很是纳闷，他不知道克莉丝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至少自己做不到，自己无法把意念回递给克莉丝。只好在嘴里嘀咕了一声，“好吧！”
话一出口，艾米就后悔异常，自己怎能做出这样的承诺？
很明显，单凭克莉丝单薄的身躯，尚不如自己的斗气，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独自抗下食人魔的全力一击。
自己如果不出手，恐怕要将自己和克莉丝同时害死。
艾米心念忽闪，身体刚要有所行动。又一道尖锐地警告传了进来，“不要动！任何举动都会害死我……俩……相信我……”
艾米再次愣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食人魔的黑色巨棒已经落了下来，和克莉丝高举着的长剑接触到一起，强大的冲击顿时令艾米感受到连接的战环正在遭受无与伦比的压力。
也就在同一个瞬间，克莉丝手中的长剑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再一次圣洁的火焰从长剑上升起，并迅速蔓延到克莉丝全身。
还是近乎同一个瞬间，艾米感到自己体内的斗气似乎被一股力量调动，既疯狂又有条不紊地向着一个方向涌动，那是进入了克莉丝的体内！艾米瞪大了眼。
还是在同个瞬间，圣光火焰已经经过连锁着的战环燃烧到艾米的身上，艾米耳中听到圣洁宏伟且雄壮的战歌，心中涌起激荡的战意和崇高的理念，身上感到燃烧的炙热的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而在艾米的眼中，却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在白色的火焰之中已经幻化成一道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女武神形象。
女武神，这是艾米意识中的第一反应。
女武神克莉丝用暴出数米长圣光火焰的柯里斯长剑迎向食人魔的巨棒。
一道更强烈的白光闪过，山岗发出一阵剧颤，震颤之后，胸口发闷、气血翻腾的艾米发现连锁着的战环没破，而透过白色火焰，艾米看到发出哀嚎的食人魔再次举起手中巨棒，而在它狰狞的脸上，魁梧的身躯上，在圣光耀射之下，居然有毛发脱落，肌肤溃烂的迹象。
食人魔的又一次暴击转瞬即至。
再一次山岗震颤，巨声回荡，强烈闪耀的白光让围观的学员和被簇拥着的霍雷目瞪口呆，这位荆棘花骑士一时间忘却了自己的伤势，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判断和举动。
在山岗下方的食人魔们，都同时抱着脑袋，撅起肥硕的臀部，将头深埋在草丛中，身体因为恐惧和刺痛而瑟瑟发抖。
而处于进攻中心的艾米，只是感到胸口如大石一般压着剧痛无比，腹内的翻江倒海费了好大气力才被抑制住。而无形中有股力量，正有序地接管并控制着自己的斗气，迎接着下一次重击。
在圣光炙烤下的食人魔身体在迅速地溃烂，然而这头暴怒的野兽固执地不愿逃离，它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两只蝼蚁般的存在居然会给它带来如此严重的伤害，它一定要复仇，一定不能善罢甘休，抓紧时间终结掉他们的生命，让他们成为自己口中的美味，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于是，发了疯的食人魔挥舞起巨棒一次又一次当头砸下，克莉丝便挺着胸口，咬着牙含着笑，脸上带着不屈的倔强，毅然决然地迎接着一轮又一轮狂暴的肆虐，每一次都全身战簌，手腕的肌肤开始崩裂，鲜血开始从口角向外流淌。
而艾米，越来越发现自己像处于一个坚硬但不失韧性外壳保护下的旁观者，一艘坚固船只船舱内的乘客，虽然身在战斗的中心，但一切都不由得自己决定，外面虽有惊涛骇浪，但只要船体不破溃，自己虽遭受震荡和惊骇之苦，但依然是安然无恙。
这不是他的性格，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哪怕是壮烈战死，他也不愿苟且活着，这是他骨子里的性格，无法更改的天性。
当他看到挡在自己和食人魔之间的少女，纤细的身躯颤抖不已，鲜血顺着她的手腕，顺着她的身前已经流淌到地上，看到她随时都可能摇摇欲坠、支撑不住之时，心里有数不尽的冲动一跃而起，抱着冰无垢和这头食人魔拼个你死我活。
自己的斗气源力正在向着少女体内流淌，当艾米决定是否施展斗气时，还是犹豫了。如果将自己的斗气强行撤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能否支撑得住下一次攻击？自己的承诺，到底算不算数？自己的轻举妄动，是不是真的会害死……我俩！
再次思索我俩，艾米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
很少见的，少年失去了抉择，开始心急如焚地犹豫不决。
食人魔的进攻依然继续。
这头强悍、顽固、愚蠢的野兽，只有一个执念，无论如何都要搞死眼前这两个小不点。哪怕它身上的肌肤已经尽数在圣光下破溃，每一次挥击都有血肉碎落在地，也都引起剧烈无比的疼痛，然而这些疼痛非但没使它退却，却更加激发它的兽性，使它的进攻更加狂暴。
一阵接着一阵震颤在幽暗森林边缘，辽阔的伊尔草原上响起，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强光盖过了悄悄升起的月华，山岗下的食人魔早就因为恐惧一个个悄悄溜走。而山岗上的人，都瞪大眼，无助地观战。
刚开始，她们为克莉丝的表现而震撼，很快他们因为食人魔进攻未能得逞而欢欣鼓舞，接着又为战局的僵持而心焦，现在又为克莉丝的支撑不住而提心吊胆。
鲁比和布莱恩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激发出战环，他们准备上去和食人魔拼了，虽然他们和这头十一阶怪兽实力相差巨大，但拼出命去只要分担克莉丝和艾米的一点点压力，胜利的天平向着已方倾斜一点点便够了。毕竟他们刚刚晋级还没有对外公布的六阶斗气已经算是剩下人中的最强者。
果然，当两位少年释放出战环后，霍雷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不准你们上去！”霍雷费劲气力命令道，“你们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是啊！已自己的十阶，也招架不住一记突袭，这六阶无非是以卵击石。
“不！”向来软弱的布莱恩居然一反常态，“送死就送死！”他挺起胸口向前走。
“没错！”鲁比紧跟在他身后，“要死一起死！”
在两位少年的带领下，雷神学院的其他学员也纷纷释放出战环，异口同声道，“我们去跟它拼了！”一起握着剑向着坡道边缘走去。
始终将霍雷扶在怀内的蓝提尔突然喊了起来，“大家都停一下！”
说也奇怪，连霍雷都没能制止住的行动，在少年轻柔的声音下，居然发生了效果，少年们纷纷停下脚步回过头。
将霍雷缓缓松开，蓝提尔自个站立起来。他缓步走到队伍的最前列，挡在了布莱恩身前，然后释放出自己的战环，金色的战环只有一道，但它的宽度表明所有者的六阶斗气身份。
“我是第一小组的组长，理应我在最前面，同学们中是我最先升到六阶，也应该我排在最前面……我先上……如果不行，你们再上……”
说完不再管身后的反应，而是大步流星地向着僵持不下战斗中心走去，向着已经圣光火焰已经燃烧很久的一片白光走起。
走着走着，他身上缠绕的战环也变成了白色，走着走着，白色的火焰也在他身上燃起，当因为痛苦始终眯着眼的食人巨魔发现又多出了一个燃烧着白色圣火的人类，心里再也承受不住，忽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扔下手中的大棒，双手捧着血肉模糊的脸颊，扭头往山下逃去，然而因为坡道过于陡峭，刚刚跑上两步的它便翻滚在地，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边滚边发出哀嚎，一直滚到山岗下的草丛中，挣扎了几下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向着森林方向逃去。
此刻口不敢言，身不敢动的艾米心中疾呼，“蓝提尔，你这个家伙，还不快去追，再不追，这个伤了我们许多人的食人魔，就要逃了！”
蓝提尔非但没有去追，燃烧着白光的他走到艾米二人身旁，两团白光迅速融为一体，艾米忽然间感到自己的斗气回来了，而在他身旁，蓝提尔一把托住瘫软下来的克莉丝，语带怜惜道，“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接连两天施展圣光燃烧的人！”
第二十六章 蓝提尔
战斗终于结束了。
清冷的晚风缓缓吹拂过孤零零的山岗。
淡银色的月光洒在光滑坚硬的山岩上。
人类遭受到严重的损失，两位最为强大的圣级骑士都遭受到重创，河东军团的扬克虽无内伤，但面部肿胀非常明显，以致眼睛一时间无法睁开，而他的部下因为毒雾的侵扰受伤的也不在少数，所幸都是皮外之伤，并无大碍。
反观雷神学院，霍雷因为战环直接被击溃，精神遭受严重震荡，要想自然恢复，至少得花上一周时间。更为严重的是克莉丝，再次使用过圣光燃烧后，这位英勇的少女便立即陷入深度昏迷，除了还有缓和的心跳和呼吸，对外界的刺激不再有任何反应。再然后就是艾米，这位一直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突然间像霜打过叶子蔫了。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处于迷迷糊糊嗜睡状态。就连蓝提尔，表现得也非常虚弱，只要走上几步路就有些气喘吁吁。至于其他人，虽然并未遭受什么伤害，但鉴于自身的实力，可以说，现在哪怕只要来一头十阶的食人魔，就可以将这里的人类来个团灭。
虽然有人想到这一点，但是没有人开口说什么话，而是一直在某种忐忑不安中默默等到了天明。
到了这个时候，霍雷才算舒了口气。
他知道，夜晚对食人魔这种黑暗属性的生物会有相当程度的实力增益，而在阳光明亮的白天则恰恰相反，看来它们也是被圣光弄怕了，躲回森林里一时半会不会再出来。
但人类和这群食人魔之间的仇恨短期内也无法了结，受了伤的霍雷一方面对自己在战斗中的轻率行动有几分悔意，更多的则是感叹自己实力不够强大，非但自己，恐怕就算勒班西副院长在场，这位仅仅比自己高一阶的骑士也未必胜得了这头狡猾的十一阶食人魔。
从这点来说，霍雷不得不为三位少年在今天的表现而惊叹。
可以说要不是他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他们的所作所为，堪称奇迹。
首先是克莉丝，这位勇敢的少女，第二次用自我牺牲的方式施展出圣光燃烧，虽然霍雷对这光明系的战技了解甚少，但很明显，这么做即使不与死亡划等号，也会给身体带来极大伤害。
其次便是艾米，这位藏有很多谜题的年轻人，再一次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霍雷能肯定今天圣光燃烧的效果要大大强于上一次，能够给食人魔带来非常直接的伤害，而这种变化和艾米肯定有莫大关系，为何他和克莉丝之间能够顺利战环连锁，为何他也会在圣光燃烧后出现如此斗气和精神力严重消耗的迹象。北方游侠吉兰特，向来就是一个传奇人物，无论是现在的院长布雷沃尔，还是去年毕业的吉兰特，再就是现在的艾米，有一个相同点，那就都曾是被他慧眼识中过。
但在今晚，最最让霍雷惊讶的既不是克莉丝也不是艾米，而是向来习惯于默不作声的蓝提尔。
仔细想来，在他身上隐藏着一种刻意的低调。
这位相貌清秀得不像是修炼斗气的年轻人，据说来自王都阿提尔的贵族家庭，在去年入学的斗气测试中，斗气值达到一百一十五，名列雷神学院所有新生的第一名。这样的成绩虽然去不了索兰进入四大学院，但留在王都进入阿提尔中级斗气学校绝对不成问题，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雷神学院。
进入雷神学院的学员要么是雷城及周边村落出身，要么是来自北方行省斗气成绩较差去不了其他三座伊尔国学校，想蓝提尔这般斗气基础优秀，再兼出身良好的实属罕见。
不仅如此，这位少年还相当的低调，对霍雷以及其他老师的命令总能不折不扣毫无异议地完成，对同学们也是谦恭和气，相处融洽，既没有贵族的娇气，也没有强者的傲气，实属难得。
而他在短短一年内斗气便晋两阶，在克莉丝来之前便早在今年四月份晋级到六阶，这也是在雷城学院的历史上不多见的。非但如此，这位谦恭的少年还能够做到坚持不懈的刻苦修炼，无论寒暑假日，都能够做到自觉地勤学不辍，就算被其他学员轻视的文法、历史等科目，他也能以极其端正的态度获得很好的成绩。
要不是克莉丝和艾米这两位异类的出现，他简直是霍雷心目中完美的存在，即使有了克莉丝和艾米的相衬，他也同样是完美的存在。
但霍雷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为何这位少年也能够在身上燃起圣洁的白色火焰，为何他的白焰能够毫不违和地和克莉丝燃起的火焰融为一体。因此霍雷用目光再次看了看始终围绕着昏睡的克莉丝忙前忙后的蓝提尔，恰好和少年清澈的目光相对视，少年似乎立即读出霍雷的疑惑，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霍雷老师！”蓝提尔低着头走到霍雷面前，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稍显苍白的脸上，表情很犹豫，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霍雷示意离他较近的两位学员走开一些。
当只剩下自己和霍雷老师时，蓝提尔才用蚊子般很低的声音解释道，“我拥有盾岛弗莱芒家族的血脉，所以天生能够施展一些光明战技，这一点只有勒班西副院长等极少数人知道。”说完这句话后，他又缓缓转过身，走回克莉丝身旁，留下霍雷独自盘坐在地上发愣。
盾岛弗莱芒家族，这样一个如雷贯耳的家族，霍雷怎么会不知晓。
这是深受光明女神眷顾的家族，神圣教廷至高无上的教宗霓下就必须出自该家族。
关于这个神秘的家族有着许多传说。
其中一条就是关于他们的寿命和长相，这个家族后裔相当稀少，这点和罗曼帝国的罗曼家族有着惊人的相似，弗莱芒家族甚至要更甚一筹，对于这个家族最大的问题就是时常为继承人发愁，所幸的是这个家族的成员寿命都相当长，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岁以上，这就给了他们更多的时间来传宗接代。另外一点就是这个家族的成员特有的长相就是既矮又胖，就像每任教宗一样，面部足够白皙，神态足够慈祥。
而蓝提尔除了皮肤较细白之外，身材上和弗莱芒家族有较大出入。
当然这也可能正如他自己所说，仅仅带有部分弗莱芒家族血统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震撼，在没有得知彻底的因果经过之前，这也是霍雷必须严守的秘密。
北方游侠范兰西的弟子，柯里斯家族成员，现在又有弗莱芒家族血统成员，再加上他们的神奇表现，看来这一届雷神学院的学员不一般啊！
想到这里，受了伤的霍雷立即来了精神。
“米兰达，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应该趁着白天，你来组织大家前往三木镇。”
而米兰达，这位除了霍雷之外，最有实力的斗气八阶的荆棘花骑士，因为昨晚被霍雷再三告诫不要轻举妄动以看护各组学员为第一要义，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羞愧。
……
沿着沃格河南下将近三百公里便是伊尔草原北部最大的居民点三木镇，也是这次猎魔行动的大本营，如果正常行军，雷神学院的猎魔小队是可以在八日正午前赶到。
可惜他们的领队霍雷受了伤，无法施展斗气。
更有一位学员昏睡不醒。
幸亏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支河东军团的巡逻小队，给伤者提供了坐骑，由于昏迷者是所有人中唯一的女性，到底如何转运她似乎成了难题。
还是霍雷拍板，大家都是学员，也是战友，刚刚经历过一场严苛的战斗，那就无需刻意避嫌，既然克莉丝是第一小组的成员，那就交给蓝提尔这位组长负责。
于是乎，蓝提尔用布带将克莉丝妥善地绑在自己的后背上，两人同骑一匹马缓缓前行。
如此一来，队伍的行进速度还赶不上前几天的集体步行。
还有昏头昏脑的艾米，他也算是伤员的一名，也有马匹可乘。
组长鲁比也试图学着蓝提尔，将艾米绑在自己的后背上，结果白白挨了一顿暴揍。
不得已，鲁比只好任由艾米独自摇摇晃晃骑在马背上，走不了多久，就听到吭哧一声，艾米面向下摔爬在厚厚的草地上，他和布莱恩一左一右再将艾米重新抬回马背。
整整一天，他们只前进了一百公里，向北望，还能依稀看到幽暗森林阴沉的轮廓，向南张望，三木镇标志性的三棵巨树还毫无痕迹。
只是向南前进了一百公里，远离了森林和山地，气温就升高了不少，在安置好警戒之后，霍雷选择了一处水中沙洲作为宿营地。
“就算它们会隐身，但涉水时总要发出动静吧！”霍雷还是担心这群食人魔会尾随他们。
至于艾米，则倒头就睡，进入梦乡后的艾米继续内视自己上次未能检视完的气核内部。气核依然是一颗银星，孤零零的银星，在它的周围没有一丝丝斗气在流动，而看向气核内部，艾米再一次看到那个朦朦胧胧的银色球体，正跟随着银星在缓缓转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东？
我的斗气源力呢？
艾米诧异之间，忽然间看到克莉丝一脸坏笑地站在自己面前，向着自己平摊双手，而自己体内的淡绿色斗气正一丝一缕地脱体而出，被她擭取在掌中心，当少女手掌内捧满淡绿色液体后，便猛地一转身，背对艾米飞奔而去。
艾米急了，猛地跳起来大喊，“别跑，还我斗气！”
“艾米你醒醒……你怎么了？”鲁比和布莱恩分别拉住艾米的一条胳膊，艾米的身上大汗漓淋。
“还我斗气！”艾米气喘吁吁，“还我……”艾米赶紧低下头，挣脱开鲁比和布莱恩，用手从湿淋淋的胸口摸向腹部。
还好，银星般的气核还在。
还好，在气核的周围还是有少许银色的斗气在旋转，并且还在不断聚集。
怎么自己的斗气又变回了银色？艾米不自觉地摸起了脑袋。
第二十七章 殿下
当晚，在艾米从睡梦中惊醒后不久，克莉丝也悠然醒来，醒来时已经接近天明。
克莉丝单独的小帐篷内，只有蓝提尔正盘坐在她身旁。
看到克莉丝缓缓睁开眼，蓝提尔示意她别乱动，先检查一下自己的斗气。
不一会儿，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既惊讶又欣喜的神情。
蓝提尔微微一笑，俯首在克莉丝耳畔低语，“霍雷老师让我告诉你，你的表现震惊了许多人，倘若不想再节外生枝，接下来的几天，最好表现得低调一些。”
克莉丝先是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很快就领悟般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艾米掀开帐篷冲了进来。
“克莉丝呢？克莉丝醒来没有？”艾米大声嚷嚷。
“什么事？她刚刚醒来！”蓝提尔伸手挡住艾米，“她现在还很虚弱，你可别吵着她。”
“醒来了？醒来了就好！”艾米气哼哼地，“我来就是为了问问她，她搞了什么鬼？将我的斗气……弄得降了一阶！”
“你的斗气降了一阶？”克莉丝挣扎着想从毯子上坐起来，蓝提尔赶紧扶住她，“连你都降了一阶，怪不得克莉丝一点都感受不到体内的斗气呢！”
“什么？你也感受不到体内的斗气？”艾米瞪大眼睛，随即懊恼地抱起脑袋，“你到底搞什么鬼？把我们的斗气都……搞成这个样子……”
克莉丝刚想插话，却被蓝提尔施眼色制止住。
蓝提尔接着说，“当时的情况你就在现场，克莉丝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也是为了大家为了所有人，当时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也是！”艾米摸了摸脑袋，“那你先好好休息，先看看气核有没有问题，再争取早点恢复。”
“气核没有问题！”克莉丝不想再欺骗艾米，刚要往下讲，又被蓝提尔紧握住手掌。
“那就好！你这个帐篷太小，我出去透透气！”艾米一矮身，又退出了帐篷。
艾米刚走，克莉丝就赶紧将手掌缩回来，“为什么要骗他？”克莉丝问蓝提尔。
“这里有河东军团的人，以艾米咋咋呼呼的性格，传出去不好！”
“有什么不好？”
蓝提尔忽然间沉默下来，以罕见的严肃表情盯着克莉丝。
克莉丝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过了一会才嗫嚅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的斗气有了突破？达到了八阶？”
克莉丝猛地一抬头，吃惊地看向蓝提尔，“你……你怎么知道？”
蓝提尔微笑，继续道，“而艾米他降了一阶，你昨天晚上和他连锁战环的同时施展圣光燃烧，如此的巧合，你难道对自己的体质一点都不了解吗？”
“什么体质？我怎么不知道。”
蓝提尔叹了口气，“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被吓到，神圣教廷最梦寐以求的就是你这种体质，像你这种天赋的人，我所知道的，就是圣女莱昂妮。”
“千年前的那位远古巨龙骑士莱昂妮？”克莉丝闻此名后一脸肃静，很快又摇头否认，“蓝提尔，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如何能和这样的传奇人物相提并论？再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对了，你好像也会施展……”
“我为何知道这些？”蓝提尔苦笑，“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慢慢解释，但你昨晚的表现实在太亮眼了，哪怕河东军团的扬克队长没能亲眼目睹，但他的那些部下也会将经过传出去，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你！”
“谁来找我？找我干什么？我哪儿都不去！”
蓝提尔再次笑笑，起身准备离开帐篷，“你醒来是个好消息，我要赶紧汇报霍雷老师，这个晚上他过来看过你许多次！”
蓝提尔刚走出帐篷，清晨的薄雾中就传来吆喝和打斗声。
原来是艾米，他既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斗气下降的这一事实，早已经将鲁比和布莱恩拉起来，来到沙洲尾端的草地上进行较量一番。
“不行，你们俩太弱了！根本就衡量不出来我到底下降了多少！”艾米轻而易举地将鲁比和布莱恩击翻在地，左右环顾，刚好见到闻声赶来的米兰达，“米兰达老师，要不你来和我比划比划？”
米兰达负责协助霍雷管理第四小组，自从艾米返回雷城后，便已经和艾米切磋过几次，这位八阶斗气的荆棘花骑士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个不到一年前真正实力不过四阶的少年，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战斗实力已经实实在在地超过了自己，但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斗气实力原本就不是完全由年龄来决定的。
“不和你比！霍雷老师说今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赶往三木镇，不用晨练！”
“那也不急，现在还早得很，再说，我的斗气降了一阶，恐怕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所以你不用怕输给我没面子！”
“你的斗气降了一阶？”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米兰达面色有了几分凝重，“那我还要真得试试看！”
没过多久，米兰达再次落败于艾米手下，这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看着艾米又变成银色的一道战环，心理郁闷不已。
这小子是哪里来的怪胎？明明从战环看上去只有四阶，可实际战斗力却强于自己斗气八阶，非凡如此，他的战环还会变色，就连粗细也能不断变化，前几天还是五阶，现在就变成四阶，可是战斗力倒没有明显下降，特别是速度，简直快到出奇。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怎么就觉得自己降了一阶呢？”艾米挠头不已。
“你没降没降！”鲁比和布莱恩在一旁抱怨，“打得我们比以前还疼！”
“那是你们太次！”到此刻艾米的心情才稍稍转好。
艾米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恰好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才南方的天空穿过晨雾飞来。
紧接着一声响亮唳叫传来，将整个宿营地都惊醒过来。
转眼间，一头灰色巨鹰带着强劲的气流掠过水面落在艾米和米兰达等人面前。
巨鹰背上还是上次传信的那位红甲骑士佐尔丹，斗气十一阶，原本是王城守备队的副队长，因为伊琳娜太子妃的缘故，不得不像信使般来回奔波。
巨鹰骑士佐尔丹依旧一脸高傲。
高高在上的他睥睨着洲头数人，“霍雷呢？让他来见我！你们的行军速度太慢了，今天中午如何能赶到三木镇？”
这个时候，经过一日又一夜的恢复，扬克面部的肿胀已基本消退，此刻他匆匆走了过来，冲佐尔丹恭恭敬敬地行上一个军礼，“佐尔丹大人，想必您收到昨天我派人送去的消息，我们在前一个夜间，遭到一群食人魔的偷袭。”
见是扬克，佐尔丹更是将鼻孔朝向天上，呵斥道，“扬克，看来失去一个胳膊的你胆子也没剩下多少，你可是河东军团的，遭遇到食人魔就应该勇敢地赢上去，怎么能够掉头就逃呢？”
扬克颇为不服气，“佐尔丹大人，我们没逃！只是食人魔太过强大，进攻我们的那只足足有十一阶。”
“不过十一阶而已！你和霍雷都是十阶，况且你们还有这么多人！难道就拼不过区区一头食人魔？”
“佐尔丹大人，这头食人魔可是非常狡猾，一下子就击溃了霍雷大人的战环，还有我……”
“狡猾？你是说食人魔狡猾还是你们自己的愚蠢？看来卢森将军安排你做一个巡逻的小队长，的确是没有用错人，你已经被吓破了胆！”红甲骑士冷笑个不停，他不再给扬克更多的辩解机会，而是直接对刚刚闻讯赶来的霍雷说，“霍雷，我上次就让你抓紧时间赶路，但你们偏偏要绕到沃格镇，既耽误了时间，还无端被一群食人魔欺侮。我来就是再次告诫你们，伊琳娜殿下将会按计划在今天下午两点主持这次猎魔行动的开幕式，如果你们雷神学院的人不能按时赶到，这次的猎魔行动你们就不必参加了。”
面对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巨鹰骑士，艾米克制了半天，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你说什么？我们大老远赶来，一路上历经辛苦，你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
没想到有个毛头小子居然敢顶撞他，佐尔丹立即沉下脸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不是什么东西，但也决不会是什么骑着鸟的鸟骑士！”艾米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红甲骑士佐尔丹先是一愣，在伊尔国，从来没有人敢说神鹰骑士是鸟骑士，他一下子从鹰背上跳了下来，抽出腰间纤细的长剑，面色冷酷到了极点，一步步向艾米逼近，“臭小子，我不管你是谁，你还有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那就是在我面前跪下来用力抽上自己二十个巴掌，承认自己刚才是嘴贱胡说。”
面对佐尔丹的步步紧逼，艾米却不想退让，他冷哼着刚要反驳，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拉了一把，“艾米，别冲动，交给我来跟他解释！”
原来又是蓝提尔，艾米皱起了眉头，解释个啥？
“你不用跟我解释，如果这臭小子不按照我说得去做，不管你是谁，我绝不会放过他！”红甲骑士的剑尖已经顶在蓝提尔的胸口，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是蓝提尔，希望你能看在我亲爱的兄长的面子上，放过我的朋友！”蓝提尔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蓝提尔？”佐尔丹皱起眉头，“你兄长到底是谁？”
“我的兄长叫彼得罗，你们现在叫他殿下，以后还会叫他陛下！”蓝提尔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巨鹰骑士忽然间领悟过来，然后弯下腰，接连后退数步，嘴里的声音微不可闻，“遵命，殿下！”紧跟着跳上巨鹰，和来时一样急匆匆地离去。
“殿下！这小子算是哪门子殿下？”只有离得近的艾米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此刻更是一头雾水。
第二十八章 三木镇
无论如何，对于蓝提尔的身份总算有了个水落石出。
他的确出身于王都阿提尔的贵族世家。
只是这个贵族的头衔有点大。
伊尔国如今的国王伊凡五世就是蓝提尔的父亲。
而他的母亲蓝玫，则是来自盾岛弗莱芒家族，是如今弗莱芒三十六世的侄女。
四十年前，年轻的伊尔国王子在索兰帝国境内到处游历增长见识，在光明城邂逅到同样年轻的少女蓝玫，两位年轻人可谓是一见钟情。只可惜当时双方的长辈坚决反对他们之间的交往，从弗莱芒家族看来，伊尔人不过是草原上的野蛮人，还没有完全开化，况且历史上他们只和几个古老的罗曼家族联姻。而在伊凡四世看来，弗莱芒家族的非嫡系后代还配不上他的儿子，未来的伊尔国国王，更何况伊凡家族没有和非伊尔人通婚的先例。
于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年轻人被生生拆散。
伊尔王子后来迎娶了伊尔贵族姑娘，生下了彼得罗王子，自己也成为了一位神鹰骑士，并继位成为伊凡五世。
此后许多年没有特别事情发生，直到十多年前王后因病离世。某一天，有一位年轻的索兰姑娘来到王都阿提尔，独闯王宫，面对阻拦她的守卫，说自己叫做蓝玫，要面见国王伊凡五世。
再然后，彼得罗王子多了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弟弟，这个弟弟就叫做蓝提尔。
虽然伊凡五世一直和他年轻时的心上人生活在王宫，但并没有给予这对母子适当的名分，从某种意义上讲，蓝提尔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继承权的私生子，虽然他很受伊凡五世以及兄长彼得罗的疼爱。
这位长期隐居在王宫内的年轻人并不为多少人所认识，但同样也极少有人知晓他为何非要离开繁华的王都，前往偏远的雷城。
蓝提尔的讲述告一段落，霍雷却陷入了沉默，虽然他还有许多疑问，但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特别是艾米也在场的情况下，至于艾米，则是蓝提尔执意让他跟过来听自己做这些讲述。
倒是艾米首先发了问，“蓝提尔，这么说你也算是一个王子，作为王子，你骄傲吗？”
“我这样没有名分的人，就算是国王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值的骄傲的地方。”少年的表情很真挚，同时还有挣扎和不甘。
“呵呵！”艾米怪笑两声。“那你是不是挺恨生你的父母，还有抢走所有的兄长？”
“不！他们都对我非常好！”这一次蓝提尔回答得非常干脆。
“那你为何要大老远来雷城？雷神学院很牛很有吸引力吗？你可以让他们送你去索兰啊，据说利伯维尔皇家自由学院内有不少像你这样骄傲的小贵族。”
“我哪里骄傲了？”蓝提尔一脸委屈。
“你骨子里就全是骄傲！”
“那好吧！”蓝提尔叹息着摇头，不去和艾米争辩。
“我来雷城，主要是想当一名荆棘花骑士！”少年的眼中，陡然间闪起坚定的光芒。
“你可知道，做一名荆棘花骑士是有很多限制的？”这一次，吃惊的霍雷无论如何是要插上话，“譬如不得结婚生子，没有私人财物。”
“我当然知道！是荆棘花亲王芝诺，他伟大的事迹指引了我前进的方向！我想成为他那样的骑士！”少年目光炯炯。
“你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志向，当然最好不过！荆棘花骑士团欢迎你！”霍雷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走上前去，给了蓝提尔一个拥抱。
艾米在旁撇了撇嘴，“骑士就很好吗？哪有佣兵自由自在！”
“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不管怎么说，猎魔行动我们一定要参加！”霍雷忽然提高了声音，经过恢复，他的斗气已经达到五六阶的水准，就算步行，也不再会是队伍的负担，有了斗气，心气也就高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赢过阿提尔的那帮小崽子！”
“那是当然！”艾米第一时间回应，争强好胜的事，他向来不甘人后。
……
很久之前，幽暗森林的范围远比现在要大，有传说描述，幽暗森林从大沼泽开始一直向南蔓延到哥布林海北岸，出了幽暗森林就到了满是荒漠戈壁的地精领地。
虽然上述传说的可靠性还有待考证，但至少说在今天距离森林边缘三百公里的三木镇，曾经是森林的范围。
如今这里还剩下三棵形态迥异但都非常巨大的橡树，稀有的黑色的橡树。
一株非常高非常直，枝叶直指蓝天，只可惜它只是半株，向南的一半被电火焚烧过，绕过去便可以看到可怖的创面。
第二株树干同样粗壮却宛若游蛇曲曲折折，整个树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倾斜着，似乎在拼命挣脱大地的牵引和束缚，又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而第三株则枝叶如华盖，长得四平八稳极为对称，覆盖了很一大片面积，有许多下垂的气根，一棵树就像一座小树林。
这三株古老的黑橡树位于镇子北方的一片乱石山岗上，很远就能看到。
而三木镇就在距离此地不远沃格河环绕的一个河曲包围内。
今天艾米没有骑马，而是和蓝提尔一左一右护在马背上的克莉丝旁边。当这支队伍紧赶慢赶，还不到下午一时，就到了三棵巨树旁。
霍雷对学员们一致行动时表现出来的效率很是满意，于是示意在乱石岗稍作修整，解决完午餐后再进镇。
霍雷一声令下，雷神学院的学员们立即欢呼起来，直到此刻他们才算彻底地从食人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开始对即将开始的猎魔活动充满期待，毕竟这样的机会好几年才能轮到一次。
扬克带着他的骑士小队和霍雷道别，三木镇有河东军团的驻军，他要第一时间上前汇合。临别时他突然喊住艾米，“小家伙，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你在哥布林海东岸的米歇尔镇时就见过我，你和另外一个男孩跟着那位叫做特蕾莎的姑娘一路前往大盐湖，中间还经过了沙泉要塞。”
“喔……喔……”艾米忽然也大叫起来，“你就是那个扬克，但那个时候你可是很神气，还是有两只手的啊！”
“沙泉要塞的竞技场，那位来自河间国的小法师突如其来施展出禁咒魔法，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你们当时应该也在场，那个魔法照成了不少死伤，我只是废了一只手，算是轻的！”扬克故作轻松地笑笑，用唯一的一只手拍了拍艾米胳膊，转身跃上马背，带着他的人行向镇口的石拱桥。
扬克的一番话，不禁令艾米回想起和罗杰还有特蕾莎老师在一起短短的三个月时光，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蓝提尔这个时候捧着面包和肉干走了过来，将食物递给艾米的同时，胳膊肘指向三株大树，“艾米你看这三棵树，刚才克莉丝说它们就像三个人，不管风霜雪雨，始终坚定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其中一株像你，一株像我，一株像她。”
艾米闻言看向不远处的克莉丝，发现她容光焕发，眉目带笑，心中忽然有了疑问，这模样，哪里像斗气还没恢复的架势。
想到这里，他就冷冷地问蓝提尔，“那你说说，到底那株像你，那株像我，又是那株像她？”
蓝提尔再三仔细地盯着三棵大树，“那株又直又高的，我觉得像你，那株扭扭曲曲的，我觉得像……”他想了半天似乎谁都不像，忽然间掉过头，发现艾米早已不在身旁。
看到艾米忽然间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克莉丝心里有点发虚，刚要准备后退，就看到一对骑兵从三木镇内冲了出来，和扬克的小队擦肩而过。赶紧拿手一指，“艾米，你快看！”
克莉丝惊诧的表情令艾米一下子便忘了自己要干嘛，跟着扭过头，发现有一对骑兵向着自己方向疾驰而来。
“艾米，你看他们的马都是黑的，他们的披风都是白的，而他们的旗帜也是黑的。”克莉丝的语气很夸张，仿佛很吃惊。
“那是阿尔伯特骑士团，索兰禁卫军的一支，所有骑士都是阉人！”艾米毫不谦虚的卖弄。他在阿提尔时，就和这批护卫伊琳娜公主的禁卫军骑士同住在魔法行会。
听到阉人，克莉丝的脸颊不失时机地变得羞红，随即又说，“原来真的是阿尔伯特军团，据说这些南陆的贡萨黑人，从小就接受非常严苛的训练，不仅一个个实力非凡，而且还忠心耿耿。”
说话间，这支不过十人的骑兵小队已经上了山岗，举着三角旗的骑士将马匹向旁边一让，露出了他们的首领，一位身材极其魁梧强壮，面部却缺乏表情的中年壮汉，壮汉光着头，身上穿着黑皮甲，背后斜插着一柄长剑，他朝迎上前去的霍雷拱了拱手，“我是恩佐，公主殿下的侍卫队长，请问雷神学院里有没有叫做一位叫做蓝提尔的，殿下想面见他，专程派我来接他过去。”
“我就是蓝提尔！”蓝提尔站了出来，“但我只想和我的老师同学在一起，麻烦您回去禀告殿下。”
“殿下让我非接到你不可！”
“那就请你告诉她，我现在只是雷神学院的学员，以后要成为一名荆棘花骑士，其他的事，与我无关！”这一刻，蓝提尔显得特别倔犟。
在不知情的学员们的窃窃私语中，阿尔伯特骑士恩佐再次向霍雷拱了拱手，什么话也不再说，带着他的骑兵一阵风般又旋回三木镇。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下子该轮到我们进镇了！”霍雷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