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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公主回来了全文阅读

作者:三月果     和亲公主回来了txt下载     和亲公主回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回 袒露

    殷郁听到了李灵幽的哭声,渐渐的从浑噩中清醒过来,眨去了眼中的泪水,发觉胸前伏着一副温软的娇躯,一双玉手攀在他肩上,那悱恻的泣音就在他耳畔。

    殷郁猛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确认这不是梦,一时间又喜又惊,全然忘了他此时身在御王府,只当自己是马夫无望,抬起双臂虚虚地环住了李灵幽的后背。

    “公主,您怎么哭了?”

    李灵幽哭声一滞,双手离开了他的肩膀,穿过他后颈与枕头之间的缝隙,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同他耳鬓相贴。

    泪水和汗水黏腻在一起,两个人都乱了呼吸,说不出的旖旎,叫人沉溺。

    “殷小郎,你不是废物。”李灵幽在殷郁耳边低语。

    殷郁从她口中听到了十四年前的称呼,瞬间瞪直了眼睛,浑身僵硬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正躺在自己御王府的床榻上,并且脸上的胡子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跑到御王府来了?还叫他郁小郎?她这是要拆穿他的身份吗?

    李灵幽察觉到他紧张的反应,破涕为笑,仍旧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放开,温声软语安抚着他。

    “别怕,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不会生气的。”

    殷郁用力咽了口唾沫,心道:要是您知道我早就发现您知道我是谁了,一定会生气的。

    “您、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出了早就藏在心底的疑惑。

    “你猜啊。”

    “……是您在后宫撞见我戴着香薰球的时候吗?”

    “不对。”

    “……是我提议向御王买龙舟借兵的时候吗?”

    “也不对。”

    殷郁的猜测被李灵幽连番否认,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是哪一回露陷了,一着急就冒汗,一冒汗就意识到自己正光着身子,然后想到自己浑身的伤疤,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该不会是我在您面前宽衣解带的时候吧?”

    李灵幽扑哧一笑:“还是不对。”

    殷郁被她笑得两颊发烫,低声求她:“好公主,您就别难为了我了,快告诉我吧。”

    李灵幽被他求得心软如酥,松开了他的脖子,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支起了上半身,低头俯视着他,眸含秋水,波光盈盈。

    殷郁看到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冶容,两片雪腮上的胭脂都晕染到了眼尾处,靡丽的好似三月花落,令他心也醉了心也碎了。

    而她接下来的话,则令他大吃一惊。

    “是你在马场现身,说你叫无望,仰慕我已久,甘为我效犬马之劳,求我收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是谁了。”

    李灵幽的答案出于殷郁所有意料。

    “怎么会……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忘了吗?我回到京都的第二天,被两位太后扣留在宫里逼我交出妆奁,是你带着册封的圣旨送我出宫,当时我要用一半妆奁答谢你,你说你不要,我问你图什么,你就说起我当年帮你父亲向先帝求情,保住你一家老小的旧事,说你只想报答我的恩德,我说我不记得我帮过你父亲,但我记得你啊。”

    李灵幽笑看着一脸迷茫的殷郁,抬起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颊,慢慢悠悠地回忆道:

    “我记得你年少时,是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书呆子,被人欺负了就只会躲起来掉眼泪,喜欢躲在没人的地方看书,喜欢躲得远远地看我,我看你傻兮兮的,又没有朋友,就总忍不住想要关心你,我偷偷带你进过父皇的藏书楼抄书,还在你生辰的时候送过你一卷新安词,骗你说那是少陵野老的真迹,其实啊,那是我用十几篇残本东拼西凑,临摹了好几天,然后做旧的。”

    殷郁听着听着,泪水又模糊了眼睛,他飞快地眨去了眼泪,不想看不清她。

    李灵幽轻叹一声,凑近他那双肿得快要睁不开的凤眼,柔柔地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皮。

    “所以我是记得你的,就算过去了十四年,你已经长大了,模样变了不少,可你看我时的眼神和从前一样,我一直都记得啊。”

    年少时,她见过太多惊艳的目光,那些男子无不是沉迷于她的美貌,即便隐藏的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觊觎之心,他们都妄想要得到她这具躯壳,所以眼神混浊的令她作呕。

    只有小书呆子傻兮兮的,看她时的眼神永远干净又明亮,仿佛是在发着光,哪怕如今染上了爱欲,也直白的不加隐藏。

    李灵幽身处在肮脏污浊的羌国王庭,经历了太多不堪之事,每当她难以忍受时,都会想起他看她时的眼神,方能得到片刻喘息。

    是以她能在十四年后,一眼便认出了外貌大变的他。

    不管是蓄着胡子的御王,还是剃了胡子的无望。

    李灵幽并没有告诉殷郁,早在他率兵攻破王庭,在她面前砍掉老可汗的脑袋时,她就已经认出了他。

    “殷小郎,你听着,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废物,因为我不会记得一个废物十四年,也不会让一个废物留在我身边,所以不许你再这么想。”

    殷郁浑身轻飘飘的,什么病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还在梦中,否则怎么会听到她说出这样动人的话呢?

    折磨他多年的心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她解开了,只需她一句不许,他就无法违抗。

    只要她说他不是废物,那他就一定不是。

    “……公主,我是不是还没睡醒,您再亲亲我,好不好?”

    李灵幽听着他没皮没脸的请求,忍着笑拒绝道:“不好。”

    殷郁贼心不死,一双大手偷偷摸摸锁住了她的细腰:“那我亲亲公主,好不好?”

    李灵幽察觉不妙,想要抽身为时已晚,刚说了一个“不”字,就觉得天旋地转,两人上下颠倒,换她被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殷郁一刻也等不及,埋头便去寻找她的芬芳,总算尝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美味,脑子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只能凭着本能去索取去掠夺。

    李灵幽被他亲得喘不上气,却舍不得推开他,只好再一次纵容了他,不消片刻,她身上的衣裙都被他流淌的汗水浸湿了,难受的要命,又要命的欢愉。

第167回 都别进来

    李灵幽让金粟回去取冰,老家丞闲着没事也跟去了。

    公主府的冰块都存储在小花园旁边的冰窖里,这里早在李灵幽年幼建府时便挖建好了,比之寻常用来放酒储物的地窖要深上许多。

    金粟回到公主府,先去找到阿娜尔,传了李灵幽的口令。

    阿娜尔见到隔壁的老家丞来了,不好意思怠慢,拿上冰窖的钥匙,点了几个有力气的太监,亲自带人去了。

    李灵幽头一次开凌阴,就给自己搬了足足一千斤冰块,五日不到,就差不多用光了,零零整整剩下几块冰,加起来也就一百来斤。

    阿娜尔寻思着明天又到了开凌阴的日子,便不担心公主府剩下的不够用,按照李灵幽的吩咐,让太监们披着棉衣进了冰窖,挑了仅剩的两块五十斤的整冰,放进运冰专用的箱子里,再搬出来。

    老家丞跟阿娜尔一起在冰窖外头等着,闲谈了几句。

    阿娜尔还记得,这位老人家在端阳节后的庆功宴上喝醉了酒,非要找公主府找他家王爷的趣事,同他说起话来,也不拘谨。

    “老家丞,我家殿下送您的酒,喝着还顺口吗?”

    她不提酒还好,一提起这茬,老家丞就觉得肉疼,之前李灵幽送了他二十坛好酒,他宝贝似的藏在外院一间废弃的柴房里头,昨天晚上却被殷郁找了出来,全给他糟蹋了一遍。

    若非殷郁差点弄死了三个羌国王子,若非他痛哭流涕伤心不假,老家丞真要怀疑他家王爷此举,是为了报复自己前不久偷拿他金条的事。

    幸好他昨晚也没少喝,不然就亏大了。

    老家丞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笑着点头道:“顺口,顺口。”

    等到公主下一回办宴,他是还得厚着脸皮来蹭酒喝。

    很快的,太监们就抬着冰块上来了,阿娜尔又将老家丞送到了大门口,才折回去继续忙她的事。

    ***

    公主府的太监们将两个装着冰块的箱子卸在了御王府大门口,老家丞叫来几个亲兵接手,一块抬去了冰窖,一块抬去了后院。

    老家丞和金粟走在前头,进了上房。

    “你先进去吧,我把冰盛好再进去。”老家丞在外厅停下,对金粟道。

    金粟于是一个人进去了。

    老家丞在屋角找了个大木盆,正要让亲兵把冰块搬出来,就见金粟面红耳赤地从里头小跑了出来。

    “姑娘怎么了?”老家丞奇怪道。

    金粟猛地站住脚,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

    老家丞哪会信了她的话,想也知道里头出了事,眉头一皱,便要进去。

    金粟硬着头皮挡在他面前,不叫他进去:“老家丞,您等等。”

    老家丞狐疑地看着她。

    金粟急中生智道:“王爷醒了,正在里头跟我家殿下商议大事,叫我们都在外头等着。”

    “我怎么没听见王爷说话?”

    老家丞可没那么好糊弄,踮着脚往里探头探脑,想要一探究竟。

    金粟鼻尖冒汗,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忽听里头传出一个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喝令声。

    “都不许进来。”

    老家丞听到殷郁的声音,这才作罢,冲金粟歉然一笑,转过身去,继续指挥起亲兵把冰块装进木盆里。

    倒不是老家丞没有多心,而是他太过了解殷郁的为人,以及殷郁对李灵幽那小心卑微、不敢亵渎的爱慕。

    谅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在里头也做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寝室里,男人的汗味和女人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叫人闻着便脸红心跳。

    床榻上,殷郁赤着膀子将钗环尽落的李灵幽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一味痴缠。

    “好公主,再叫我尝尝。”

    “放手。”

    “就一下。”

    “啪”地一声,李灵幽一巴掌拍在殷郁脸上,他丝毫不生气,反而低笑着把脸凑过去。

    “您再多打我几下,用些力气,越疼越好。”

    疼才能证明他不是在白日做梦。

    李灵幽又好气又好笑,轻抿着红艳艳的嘴唇瞪着他,也不说话。

    “……公主息怒。”殷郁见她当真恼了,不敢再放肆,强忍不舍放开了她。

    李灵幽拍掉他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从床榻上坐起来,捡起掉在他枕边的金簪,挽起散落的长发。

    殷郁见她香汗淋淋,很有眼色地拿起蒲扇,给她扇凉,顾不上自己满身大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灵幽整理好仪容,穿上了丝履,回过头看着殷郁,脸色淡淡道:“你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起身就走。

    殷郁有些傻眼,没想到上一刻两人还在唇齿相依,下一刻她就翻脸走人。

    直到她人走到了寝室门口,他才反应过来,光着脚跳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撵上她,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央求道:

    “公主别走。”

    李灵幽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她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走,只是其他不知轻重,每回都往死里亲她,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若非他是个半吊子,还没尝过别的好处,刚才两人差点就稀里糊涂行了荒唐……

    李灵幽一想起来,脸上就火辣辣的,恨不得咬上他一口。

    “我做错了事,您说出来我一定改,千万不要生气不理我。”殷郁可怜兮兮地求饶。

    他大约猜到了她为什么生气,也怪自己没出息,回回沾上她一点香津,就像是吃了迷魂药,根本管不住自己。

    “你小声些,当心外面的人听见了。”李灵幽轻斥道。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他的。

    殷郁闻言,便知道她不会走了,胆子又大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您快说,我哪儿做错了。”

第168回 质问

    老家丞和金粟在外厅等了半晌,才听见里头叫人。

    “金粟,绿萼,你们进来。”

    金粟听着李灵幽的声音,拉上绿萼就要往里走,发现老家丞跟在她们后头,立刻站住脚步,回头冲他干笑。

    “殿下只叫了奴婢们,您在外头等等吧。”

    老家丞只好继续等着。

    两个小宫女进到寝室里,就见李灵幽侧坐在床边,殷郁平躺在床榻上,乍一看没什么不妥,再一看就会知道哪儿哪儿都不对。

    “过来给我梳头。”

    李灵幽知道她们刚才闯进来,看见了殷郁跟她亲热的场面,表面淡定,实则赧然。

    金粟和绿萼很聪明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来到床前给李灵幽重新梳妆。

    殷郁躺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灵幽,他在两个小宫女进来之前,就把胡须戴上了,虽顶着御王的扮相,但看向李灵幽的眼神,却是毫不遮掩。

    但凡两个小宫女多看他一眼,就能识破他的伪装。

    金粟拾起蒲扇给热得脸颊透红的李灵幽扇着风,绿萼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囊,里头装着精致小巧的梳子镜子和胭脂香膏。

    先给李灵幽重新挽好了发髻,将钗环首饰一件件戴回去,再拿帕子沾了清水,给她擦净了脸上的胭脂,再轻涂一层,很快就恢复成了她出门时清馨雅致的模样。

    一点看不出来她刚才曾被个男人压在床上亲的散了发花了妆。

    “去请老家丞进来吧。”

    李灵幽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使唤小宫女出去喊人。

    不一会儿,老家丞便从外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亲兵,抬着一只大木盆子,盆子里装着五十斤重的大冰块,放在了床前。

    凉气扑面而来,叫人浑身舒爽。

    殷郁看见那冰块一愣,从床上坐了起来,询问老家丞:“这是哪儿来的冰?”

    老家丞一进门就仔细观察了李灵幽和殷郁的神情,猜到他们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两个人都不打算再装下去,于是挥挥手叫两个亲兵下去,然后干笑着回答:

    “公主知道了王爷您卖冰换钱的事后,特地派人送来的。”

    殷郁有些窘迫地看向李灵幽。

    李灵幽本来都把这件事给忘了,老家丞这么一提,她又想起来他作践自己的事,拢起了两弯黛眉,没好气道:

    “要不是今日来这一趟,我竟不知,御王府拮据到了这般地步。”

    她早知道他两袖清风口袋空空,然而百闻不如一见,说他拮据都是好听的,要她说,先帝当年就给错了他封号,应当封他一个“穷王”才对。

    “大夏天的生着病,躺在床上干熬,就算府里没冰,就不会往隔壁去借吗?”

    得亏她来这一趟,不然他非得中暑不可。

    “还有你这病,我听老家丞说,是昨晚喝多了酒吐了血才得的,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非得借酒消愁?”

    李灵幽几句话说得殷郁和老家丞都抬不起头,最后一句问到了点子上。

    不光殷郁脸色突变,老家丞也暗叫了一声不好。

    公主只怕不会愿意让别人知道,她在羌国都经历了什么!

第169回 糊弄

    殷郁回想起他昨晚从三个羌国王子口中审问出的桩桩件件,脸色十分难看,目光也变得阴沉起来,怕李灵幽瞧出端倪,忙把头低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她身上传来的冷香,努力平复着心绪。

    李灵幽见状,当即就起了疑心:“怎么,不想说吗?”

    老家丞抢先否认:“王爷是不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老家丞给殷郁递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殷郁心领神会,凭着十多年的默契,抬起头露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公主能不能别问了。”

    然而他越是隐瞒,李灵幽越想知道,于是要挟道:“你不说我就走了。”

    “别,”殷郁赶紧拉住了李灵幽的衣袖,讷讷道:“我说就是了……不过我口渴了,能先喝口水吗?”

    李灵幽听他嗓音干哑,便示意金粟去一旁倒水给他,殷郁连喝了三杯水,才打好了腹,开口道:

    “这话要从两天前说起,公主被太后叫进宫里侍疾,我得知后着急不已,就怕您在宫里遭人暗算,于是想方设法,连夜放火烧了净业塔……我一宿没敢阖眼,好不容易把您从宫里接出来,您非但不领我的情,还冲我发脾气,我心里不舒坦,又不知道哪儿做错了,回来就开始喝闷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殷郁满眼委屈,真真切切。

    李灵幽原本就以为他昨晚没回公主府,是因为她冲他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这下听他亲口说出来,也就信了。

    她神色缓和,也不管老家丞和两个小宫女都还在场,拉了他的手,柔声道:“昨天的事,怪我不好,叫你难过了,也是我的错。”

    殷郁不料她竟然低头向他道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像长了一身倒刺似的。

    他连连摇头,不敢再装委屈,一脸自责道:“公主好得很,不好的是我,公主也没错,都是我错了。”

    老家丞见惯了殷郁威风凛凛的派头,何曾见过他这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两个小宫女则看傻了眼,闹不清隔壁御王什么时候跟她们家公主殿下这样亲近了?

    还有,御王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啊。

    李灵幽见殷郁顶着御王的胡子说无望的话,样子十分滑稽,当场被他逗笑,笑完又板起了脸,道:

    “不管谁对谁错,你都不该喝那么多酒,幸好你身强体健,吐了几口血只当是教训,换做旁人,说不定连命都要丢了,下回可万万不许了,听见了吗?”

    殷郁被她训了几句,浑身都舒坦了,连连点着头:“我听见了,再也不敢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她糊弄过去了。

    其实他哪里舍得跟她怄气呢,别说是她冲着他发火,就算她打他骂他,他也会甘之如饴。

    尤其是在知道了她在羌国的那些遭遇之后,他只想加倍地疼她爱她,极尽他所能之事,去抚慰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第170回 起疑

    李灵幽在御王府一直留到了傍晚,她派人回了一趟公主府,让冯御厨熬了些养胃的羹汤和小菜,提过来给殷郁当晚饭。

    殷郁饿了一整天,居然吃着味道寡淡的粥水都觉得有滋有味,还不忘关心李灵幽。

    “公主这两天有没有好好用膳?”

    李灵幽点点头。

    两个小宫女在后头偷换眼色,却没人敢说李灵幽这四五天来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殷郁也没看出来李灵幽表面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放了心,等到他吃完了,见天色不早,尽管不舍,还是主动开了口:

    “公主回去吧。”

    他倒是想跟她一起回去,却嫌弃自己生了病会给她添麻烦,还是等养好了再回去伺候她吧。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忐忑起来,不管老家丞和两个小宫女都在看着,拉了李灵幽的手,小声问她:

    “等我病好了,还能回去吗?”

    李灵幽见他病的连床都下不来,还惦记着回去做她的马夫,实在哭笑不得,便顺着他的心意,给了他一句准话。

    “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殷郁这下子踏实了。

    两个小宫女听得是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们两个说的什么。

    倒是老家丞听得明明白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家丞,替我送公主回去。”

    “是,王爷。”

    老家丞替殷郁送李灵幽出门。

    寝室里只剩下殷郁一个人,他便摘了胡子透气,一脸陶醉地回想着李灵幽今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她记了他十四年,说她在马场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她说他不是废物,还纵容他亲了她。

    公主怎么能这么好呢,好到他一想起她来,心里就甜的发苦,愈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垂青。

    老家丞将李灵幽送走后,便一溜烟地跑了回来,进门便问:“王爷,您跟公主都把话说明白了?”

    殷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老家丞兴冲冲地坐在他床边追问:“都说什么了,都怎么说的?”

    殷郁瞥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又没你什么事儿。”

    老家丞不乐意了:“好哇,您这是过了河就要拆桥,今天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将公主给请来了,您这会儿还躺在床上醉生梦死呢。”

    “……是是是,多亏了你。”殷郁再是嘴硬,也得承认老家丞帮了大忙。

    “那您快跟我仔细说说。”老家丞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没什么好说的。”殷郁不肯松口,他跟公主私密话,才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他自己一个人乐呵就够了。

    老家丞吹胡子瞪眼,站起来叉着腰:“那您赔我二十坛好酒!”

    殷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很是光棍道:“没有!”

    把老家丞气了个仰倒。

    ……

    李灵幽回到公主府,先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让人去把阿娜尔叫了过来。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李灵幽朝她伸手:“把药拿来。”

    阿娜尔迟疑了一下,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

    李灵幽就着水吞服下去,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沉思了良久,忽然出声道:

    “明天一早,你悄悄派人出去打听一件事,记得不要用府里的侍卫,找个机灵的小太监。”

    阿娜尔好奇地询问:“打听什么事?”

    “前天晚上净业塔着火,趁乱出逃的三个王子,昨天被御王送回去了没有。”

第171回 知情

    就在第二次开凌阴的当天早晨,李炫辰依照约定,将群芳楼的地契和海棠姑娘等人的身契一并送到了公主府。

    李灵幽让阿娜尔带人前去验收无误,之后便恢复了李炫辰一干人等的用冰,不再叫人给他们送冰渣。

    而荣府、永宁公主府、华阴侯府、泾阳候府还在领着冰渣度夏,别无他法。

    永宁又进宫去找荣太后闹了一通,荣太后也无计可施,她已知毒疯李灵幽这条路行不通,不敢再轻易出手。

    倒是荣清辉怀疑殷郁火烧净业塔是为李灵幽解围,派人去查找证据,结果一无所获,殷郁的手脚极其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三个羌国王子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越是这样,越是让荣清辉笃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他想来想去,三个羌国王子应该是被关押在御王府内,那里既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保险的地方。

    荣清辉有意借题发挥,将李灵幽和殷郁一网打尽,于是他让人盯紧了御王府,防止殷郁转移三个羌国王子,随后派人散布流言——

    净业塔失火为御王所为,三个王子也不是逃跑了,而是被他杀害了,御王此举,是受永思公主驱使,因为他被永思公主美色所迷,甘愿为她驱使,杀害曾经在羌国欺辱过她的三个王子。

    这些流言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开了。

    ……

    与此同时,李灵幽刚刚得知殷郁并未将三个王子送回净业塔的事,自然而然地猜到了殷郁之所以喝酒喝到吐血,是因为他从阿史那鸠兄弟口中得知了她在羌国的遭遇。

    让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发生了,她当场发病,连吞了三颗药丸,才在阿娜尔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李灵幽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捧心,面无血色。

    小宫女们担忧不已地看着她。

    就在此时,殷郁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我回来了!”

    他卧床静养了两天,身体恢复了大半,迫不及待地回来当他的马夫,然而他进了门还没看清楚李灵幽的脸,就听她冷斥一声:

    “出去!”

    殷郁一愣,站住了脚步:“公主,您怎么了?”

    李灵幽翻了个身,面朝窗户,背对着殷郁,手掌用力摁着心口,低声吩咐阿娜尔:“让他出去。”

    阿娜尔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上前驱赶殷郁。

    “殿下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殷郁手足无措地望着李灵幽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公主还跟他柔情蜜意,只隔了一天,就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了。

    “公主,我做错了什么事?”

    李灵幽听着殷郁急切的询问声,用力咬着嘴唇,没有回应。

    阿娜尔小声提醒殷郁:“殿下刚刚发了病,你千万别再惹她生气,快走吧。”

    殷郁一惊,想问李灵幽因何发病,又怕再勾起她的伤心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走到庭院中站定。

    他左思右想,李灵幽发病之后不愿见他,只能是因为她发现他得知了她在羌国的那些遭遇!

第172回 噩梦(一)

    殷郁走后,李灵幽便像是脱了力一般,瘫软在美人榻上,失神地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

    阿娜尔走到她身边,关切道:“殿下,您心口还疼吗?”

    李灵幽轻轻摇头。

    她的心是不疼了,却闷得慌。

    “他走了吗?”

    “走了。”

    阿娜尔小心翼翼地询问:“您为什么要赶无望走啊?”

    李灵幽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阿娜尔见她脸色比刚才还差,不免着急,却无计可施,从一旁的小宫女手上接过一碗甘露羹,送到李灵幽嘴边:

    “殿下多少吃点东西吧,不然身子垮了,岂不是如了那些无义之辈的愿。”

    李灵幽张开嘴,勉强喝了几口,便咽不下了。

    阿娜尔只好将碗放下,倒了茶水给她漱口,然后捧起一串葡萄,想要喂她。

    李灵幽看见那晶莹剔透的葡萄,就想起来她喂殷郁吃葡萄的画面,精神恍惚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

    “我不吃了,进去睡一会儿。”

    李灵幽起身进了内室,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隐香苑的知了都叫小宫女们拿杆子粘去了,少了蝉鸣声,这炎炎夏日静悄悄的。

    李灵幽睡着睡着,就做起梦来,梦见那年冬天,她乘着鸾车,带着百里红妆出了京都,沿途的百姓载歌载舞,欢庆羌国退兵,高呼永思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有她脸上挂满了泪水。

    年芳二八,恰是最好的年华,她也曾想象过今后要嫁给什么样的驸马,想象他一定是英雄盖世,想象他一定是知她懂她,惜她爱她。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祖父,妻妾成群,儿孙无数,丑陋不堪,凶残暴虐的敌国君主。

    可她根本没有选择,除了和亲,就是国破家亡。

    从她独自登上城楼,在敌军阵前,跳起飞仙舞时,就只能进,不能退。

    年仅十六岁的她,背负起了整个家国的兴亡。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凉最尊贵的公主,注定要沦为最轻贱的玩物。

    老可汗等不及将她迎娶回王庭,便想在归途中占有她,三个王子将她视作眼中钉,欲除去她好劝老可汗再次攻打大凉。

    李灵幽身边狼顾虎视,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但为了拖延时间让皇兄重整兵马,一路上吊着老可汗的胃口,却不叫他轻易得手,甚至不惜食用三个王子下了毒的饭菜,一路病怏怏的来到了羌国。

    老可汗早已迫不及待,抵达王庭的第二天就举行了婚宴,又让她在无数宾客面前跳了一支飞仙舞,向众人展示他最得意的战利品。

    李灵幽的美色惊艳了整个王庭,收获了无数男人的觊觎,和女人的嫉妒。

    当天晚上,老可汗为了痛痛快快地享用李灵幽,服用了大量的助兴之物,结果老天爷在此时开了玩笑,让他伤了根本,尚未提枪上阵,便一蹶不振。

    李灵幽因此成为了老可汗最后一个女人,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

第173回 噩梦(二)

    老可汗迁怒于李灵幽,却不愿叫人知道他雄风不再,于是开始“独宠”李灵幽,夜夜与她同寝,以折磨她为乐。

    他每晚都会找来一个鸡皮白发的老叟和一个香娇玉嫩的少女,喂他们吃下春药,逼着李灵幽观看这世上最丑陋的欢好,然后用各种肮脏下流的语言来羞辱她。

    李灵幽如若不肯配合,他便会将少女的头颅砍掉,塞进她怀里,让她脱光了衣裳,整晚都抱着那颗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的脑袋,品尝她恐惧的泪水。

    可怜李灵幽身为皇天贵胄,自幼万千宠爱,何等尊贵,何等骄傲,却被老可汗用这种残忍又污秽的手段虐待。

    她活活忍受了一个月,再也不堪折辱,投缳自尽。

    兴许是命不该绝,李灵幽陪嫁的三个宫女及时发现,并救下了她,听着她浑浑噩噩地吐露老可汗对她的所作所为,三个宫女以泪洗面,然后就下定决心,要带她们的公主逃走。

    谁知她们逃跑的计划被大王子阿史那鸠察觉,大王子打算借机除掉李灵幽,宫女望春为了保护她,惨死于大王子箭下。

    所幸二王子阿史那雉及时出现,拦下了大王子,李灵幽得以保全性命。

    不想二王子也是个人面兽心的货色,他觊觎李灵幽已久,竟以两个宫女的性命威逼她与他通奸,宫女思秋为了保全李灵幽,瞒着她以身替之,结果被二王子玩弄致死。

    二王子仍不餍足,暗中纠缠李灵幽,被三王子阿史那鸦撞见,捅到了老可汗面前。

    老可汗大发雷霆,为了惩治李灵幽,虐杀了她最后一个宫女苦夏,当着李灵幽的面,把她剁成了肉泥,从那以后,更加丧心病狂地折磨李灵幽……

    然而,李灵幽再也没有寻死觅活。

    三个宫女的惨死如同滔天巨浪,浇灭了她所有的畏怯,老可汗父子的残忍如同熊熊烈焰,点燃了她无尽的仇恨。

    她不再妄想逃避,而是以身做饵,挑拨老可汗父子相斗,利用美色这把利刃,凌迟了整个羌国王庭。

    大凉神策军攻打进王庭那一天,刚好是李灵幽和亲的第十四个年头,老可汗醉生梦死,像往年一样,举办了盛大的酒宴,要李灵幽在众人面前褪去衣衫,再跳一支飞仙舞。

    以此向众人宣告,他的美人没有老去,他也不会老。

    只是这一回,李灵幽一件衣裳也没有脱落,她穿戴的整整齐齐,跪在老可汗的脚边,看着勇猛彪悍的摄政王提着刀杀了进来,在一片惊呼惨叫声中,浑身是血的他跪倒在她面前。

    ‘微臣来迟,公主恕罪。’

    李灵幽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久到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曾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直到他声如雷鸣贯耳,才将她从这场长达十四年之久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她哭着笑着,从老可汗脚边站了起来,指着那恶魔,命令她的臣。

    ‘砍下他的脑袋。’

    于是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她重获自由之身,一颗糜烂的心却无所归依。

    “公主,公主……”

    李灵幽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唤,那声音低沉有力,驱逐了一切梦魇。

    她费力地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就见她床榻前跪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窗外的月光偷溜进来,照亮他那双满满是她的凤眼。

    她那颗流离失所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第174回 噩梦(三)

    殷郁白天被李灵幽撵走之后,就在求贤阁待着,哪儿也没去。

    等到天黑,他躲开巡逻的侍卫,偷溜进了隐香苑,翻窗户进到李灵幽的寝室里,就这么静静地守在她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她被梦魇住,竟哭了起来,他慌乱不已,顾不得被她发现后再撵出去,出声唤醒了她。

    李灵幽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用委屈又脆弱的目光看着他,把殷郁的心都看疼了,忙凑近她,轻声安慰。

    “公主别怕,您刚才是在做噩梦呢。”

    李灵幽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殷郁温热的脸庞,哑声道:“我梦见你了。”

    殷郁一愣,随即便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害公主做了噩梦。”

    李灵幽闻言,破涕为笑。

    殷郁见她笑了,心才不疼了,试探着问她:“公主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几时生你的气了?”

    “那您白天为什么不肯见我?还叫人撵我走。”

    李灵幽笑容变淡,直视着他的双眼,反问他:“你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殷郁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灵幽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语气平静:“我在羌国的经历,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殷郁身躯僵硬,小心翼翼抬起头,见她脸色还好,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承认了。

    李灵幽轻咬了下嘴唇,撇过头去不看他,语气变得苦涩:“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那些事……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知该怎样面对你。”

    那样羞耻、恶心又不堪的过往,都被他知道了,万一他介意……

    殷郁察觉到李灵幽敏感的心思,生怕她再发病,赶紧表明心迹:“公主若是怕我知道了那些事,会怠慢于您,那可就冤枉我了,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说着,他便竖起三根手指做香指天,赌咒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倘若我殷郁有丝毫不敬公主之心,便叫我肠穿肚烂,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李灵幽回过头来看着他发誓,并未阻止,等他话音落下,她的脸色也跟着好转起来,一把握住了他竖起的手指,柔声道:

    “我不相信誓言……但我相信你。”

    殷郁会心一笑:“那公主不会再撵我走了吧?”

    李灵幽摇了摇头,往里面坐了坐,拍了拍床畔的空位:“你先起来,不许跪着,坐这儿跟我说话。”

    殷郁听话地站起来,坐到她的身边,李灵幽挽住了他强壮的手臂,靠着他宽阔的肩膀,舒服地直想叹息。

    殷郁任由她倚靠着,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不由欢喜。

    “你把阿史那鸠他们怎么样了?”李灵幽才不信,殷郁在知道了那些事后,会饶了羌国的三个王子。

    “……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公主。”殷郁一想起那三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便怒从中来,恶从中起,面露凶相,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可下一刻,他浑身的骨头却软了下来,只因李灵幽轻晃着他的手臂,娇声使性:“我偏要听,你快讲嘛。”

    殷郁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只得将他怎么折磨三个王子,叫他们生不如死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李灵幽听完,心中的郁结又解开一重,满意地点着头:“这样最好,可不能叫他们轻易死了。”

    不然她的望春、苦夏和思秋,该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呢。

第175回 夜宵

    今晚是绿萼在外间守夜,她正睡得迷糊,忽听见寝室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一下子睁开眼睛,从矮榻上坐起来。

    她还当是李灵幽醒来了,穿上鞋子走到寝室门外,却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绿萼悚然一惊,想也不想便闯了进去。

    “殿下!”

    李灵幽正靠着殷郁的肩膀同他说话,忽见小宫女冒冒失失地从外面冲进来,看到她和殷郁坐在床上后,傻站在原地,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奴婢还以为是有贼人进来了……”

    殷郁不由脸热,他是翻窗子进来的,可不是个贼么。

    李灵幽笑了声,没有半点避嫌的样子,依旧挽着殷郁的手臂,吩咐绿萼:“我饿了,去膳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多拿些过来。”

    绿萼面露喜色:“殿下终于肯吃东西了,奴婢这就去拿!”

    绿萼扭头跑了出去。

    殷郁听出不对,询问李灵幽:“公主今日没有好好用膳吗?”

    李灵幽不想瞒他,便说了实话:“这些日子都没什么胃口,我那三个一同长大的宫女,就是死在了端阳节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吃不下东西,即便勉强吃了,也会吐出来。”

    望春被大王子乱箭射死,苦夏被二王子玩弄致死,思秋被三皇子牵连,让老可汗活生生剁成了肉泥。

    即便过去了十多年,三人的死状犹在眼前,让李灵幽呕心抽肠,食难下咽。

    殷郁闻言,又心疼起来,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她们对公主有情有义,一片忠心,公主惦念她们是应该的,但不能为此伤了身体,不然岂不辜负了她们舍命维护。”

    李灵幽点头:“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放不下,不过与你坦白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

    一方面是因为殷郁的开解,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残虐了三个王子。

    本来她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只是想等她将殷郁收服,再腾出手来报复他们,却不想殷郁早在十四年前就已对她死心塌地。

    ……

    绿萼要去膳房拿吃的,怕上房没人守着,就先回了她跟金粟的房间,把金粟从床上挖起来。

    金粟睡得正香呢,听说李灵幽饿了,顿时就清醒过来,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就要往上房去伺候。

    绿萼拽住她提醒:“等下你进去,别吓一跳,无望大哥在里头呢。”

    金粟一愣:“殿下不是把他撵走了吗,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绿萼摇头:“我也纳闷呢,我就在外间守着,连脚步声都没听见。”

    金粟轻责:“你怎么睡的这么沉,回头莲蓬姐姐知道了,又该罚你。”

    绿萼紧张起来:“你千万帮我保密,我下回不敢了。”

    金粟白她一眼:“我才不会告你的状,但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莲蓬姐姐讲,别跟隔壁那个一样,犯了错只想着糊弄过去,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现如今连上房都进不去,再过两天只怕会被打发出内院,从天上掉到地下,后悔啊,都来不及。”

    金粟说的正是素馨,她在端阳节前夕病了一场,至今还在养着,整日窝在房里也不出门,若非莲蓬顾念一点旧情,没在李灵幽面前提她的不是,不然早该被打发到外院去。

    绿萼生怕布了素馨的后尘,苦着脸点了点头:“我乖乖认错就是了。”

    金粟这才高高兴兴挽着她出门:“好了好了,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挨罚,你快去膳房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

    绿萼来到膳房,并未随便找些吃食让李灵幽将就,而是直接把冯御厨叫了起来。

    冯御厨听说公主有了胃口,同样喜上眉梢,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连鞋子都穿反了。

    他生怕李灵幽饿过头又没胃口,没敢做太耽误事的吃食。

    他让徒弟们打下手,剥虾调馅儿和面一气呵成,用白天吊的鸡汤,下了一碗虾仁儿云吞,又顺手用细面做了槐叶冷淘,切了一盘酱鸭一盘卤鹅,配上作料蘸汁,最后还调了一碗香甜的杏酪,装满了三层食盒,派了个手稳脚快的徒弟,一路小跑,帮绿萼拎回隐香苑。

    等那碗虾仁儿云吞端到李灵幽面前,还热腾腾的冒着烟,烫得下不去口。

    殷郁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盛了,轻轻吹着气,觉得差不多能入口了,才喂到李灵幽嘴边。

    “公主慢慢吃,小心烫。”

    李灵幽先张嘴咬了一半,觉得那鲜虾肉馅儿入口鲜美,没有反胃的意思,才将另一半也吃了。

    “你也尝尝,这云吞做不错。”

    殷郁本来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了,便听话地吃了一个,再去喂她,两人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把一碗云吞吃了干净,又你一口我一口,将那鸡汤也喝了。

    吃完都出了汗,一旁摆着冰山,倒不觉得热,只觉得舒坦。

    接着,李灵幽又吃了两口槐叶冷淘细面,一片酱鸭一片卤鹅,还有小半碗杏酪,剩下的,都进了殷郁的肚子。

    他丁点都不介意吃李灵幽剩下的,反而乐在其中,觉得这一顿夜宵,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

    哦不,应该说是第二美味的,排在第一的是端阳节那晚,他手抬不起来,公主亲手喂他吃的那一顿饭。

    李灵幽饱足之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犯起困来。

    殷郁见她掩着嘴打哈欠,却不想走,看了眼他之前睡过的长榻,厚着脸皮道:“我留下来给公主守夜吧。”

    李灵幽也想让他陪着,当即点头同意,挥挥手让两个小宫女退下,却没叫殷郁去睡那张长榻,而是往芙蓉帐里挪了挪,腾出一半位置,将枕头摆在中间,朝殷郁招手。

    “上来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殷郁受宠若惊:“这、这怎么使得。”

    李灵幽放下手:“那就算了……”

    殷郁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已爬上了她的床榻,直愣愣地躺下来,两手交叠在腹部,还不忘把眼睛闭上,要多老实有多老实,生怕她让他下去。

    李灵幽哑然失笑,抬起他一只手臂,钻进他怀里,头枕着他肩窝,手搭在他腰上。

    殷郁软玉在怀,心神荡漾,浑身燥热,脑袋里浮想联翩,还不等他付诸行动,就听见了李灵幽均匀的呼吸声。

    他缓缓扭头,看着她美丽又安宁的睡颜,只一瞬间,那些缠绵悱恻的念头,便化作了一腔柔情蜜意,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一种前所未有的奢望,也在此时此刻滋生。

    他想就这样守着公主一辈子,与她同床共枕,不只做她的马夫……

第176回 中伤

    李灵幽这一晚睡得极好,殷郁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等到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的床铺凹陷的痕迹,证明昨日她不是独自如入梦。

    “殿下,您醒了,展夫人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金粟和绿萼进来伺候,李灵幽听说贺琼来了,不由地露出了笑脸。

    “怎么不叫醒我,她是一个人来的吗,菁儿呢?”

    “展姑娘没来。”金粟扶着李灵幽起了身,绿萼端来一杯温水给她,待她漱口后,再换一盏蜜茶,给她润喉。

    两个小宫女眼瞧着李灵幽气色大好,相视一笑。

    李灵幽没叫贺琼久等,换了件衣裳,随意挽了发髻,便素面朝天地到外厅去见她。

    贺琼正坐在茶案前,出神地想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两个小宫女拨开了珠帘,露出李灵幽纤纤风流的身形。

    “几日不见,殿下怎么又清减了?”贺琼一眼便看出来李灵幽又瘦了,不免念叨了两句:“您这里又不缺冰,不该苦夏啊,莫不是端阳节吃粽子积了食,伤了胃吧?”

    李灵幽在她对面的坐下,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就是有些烦心,吃不下。”

    贺琼皱了下眉头,试探着问道:“您该不会已经听到那些闲话了吧。”

    李灵幽狐疑地看着她:“什么闲话?”

    贺琼见她不像是知情的样子,犹豫道:“我怕我说了,会把您气着,更吃不下饭了。”

    李灵幽失笑:“你要是不说,我会一直惦记着,也吃不下饭啊。行了,你快说吧,我今天心情极好,再大的事也不会往心里去,错过了今天再叫我知道,那可就不一定了。”

    其实贺琼脸上根本藏不住话,就算她不说,李灵幽也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来,外面必定又传了什么有关她的风言风语,且不是一般的难听。

    她还真的好奇,有什么比说她放浪形骸、阴狠毒辣还要难听的话。

    “那我可说了,您千万别气着,万一生了气,也别憋着,”贺琼嘴上说着要李灵幽别生气,自己脸上先是露出了愤慨之色,捏紧了手里的扇柄,咬牙道:

    “殿下知道净业塔前些天失了火,关押在里头的三个羌国王子逃跑了吧?”

    李灵幽点了点头,这事儿她当然知道,说起来这起因还是她。

    “外面都在传,说是御王放火烧了净业塔,把三个羌国王子给杀了。”

    李灵幽挑了挑眉毛:“所以呢,就算这是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贺琼顿了顿,接着道:“有人说,御王是为了您,才把他们杀了。”

    李灵幽一愣,眉头蹙起,本来歪在茶几上的身子坐正了:“这话怎么说的?你别吞吞吐吐,赶紧给我讲明白了。”

    贺琼低下头,似乎不敢看她的脸色,手里的扇子都快被她捏扁了,就听压低了声音道:“他们说,御王十四年前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是您向先帝求情救了他一家老小,所以他一心想要报恩,才会对您言听计从,而您之所以要他杀了三个王子,是因为、因为您在羌国……被他们给糟蹋过。”

    贺琼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若非李灵幽耳尖都听不到。

    难怪她难以启齿,这闲话传的何止是难听,简直是要把人给腌臜死,若流言似刀,李灵幽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贺琼倘若知道李灵幽患有心疾,必定死也不敢告诉她,李灵幽倘若不是昨晚对殷郁敞开了心扉,听到这些话,心疾准要发作,虽然她没被阿史那鸠他们得过手,可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比糟蹋了她还要残忍十倍百倍。

    但她此时只是冷冷一笑,骂了一句:“荣清辉这狗东西,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不用调查,都知道这些闲话是谁放出来的。

第177回 中山狼

    贺琼讲完了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话,见李灵幽并未动怒,却骂起了荣清辉,不免糊涂。

    “殿下,外面头的那些谣言,跟荣清辉有什么关系吗?莫非是他……”

    “是他传出去的,”李灵幽面带嘲讽:“我当年帮御王一家老小求情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刚回京那几天,他还来找过我,想让我拿这个人情,要求御王把兵权让出来,结果被我骂跑了。”

    贺琼一愣:“这么说来,您当真对御王恩重如山了。”

    李灵幽轻描淡写道:“谈不上什么恩重如山,当年我本来就决定要和亲,只是顺手帮他了一把。”

    本来这件事只有她跟先帝知道,她从没有对外人提起,先帝也不会跟外人说,想必是他跟荣太后说起过,这才传到了荣清辉耳中。

    贺琼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灵幽。

    李灵幽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主动告诉她:“御王的确知恩图报,但我没有让他去烧净业塔,更没有让他去杀三个王子。”

    贺琼闻言,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公主没有指使御王杀人放火,那谣言里说她被三个王子糟蹋的事,必然也是假的。

    李灵幽看着贺琼脸色好转,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的确没有指使殷郁杀人放火,但殷郁的确是为了她,才放火烧了天谴塔,抓了三个王子,还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荣清辉这个挨千刀的小人,往殿下和御王身上泼这种脏水,对他有什么好处?”贺琼把牙咬的咯咯作响,又生气又困惑。

    李灵幽摇了摇头,她也有些纳闷,这流言虽然伤人,但不至于逼死她,也不至于扳倒殷郁,荣清辉不会无的放矢,他肯定还有后招。

    这叫她不得不防,不光要防,她还得把荣清辉在背后捅她的这些刀子,都回敬给他。

    “来人。”

    李灵幽叫了一声,金粟和绿萼从门外走进来,刚才她跟贺琼说话,两个小宫女很有眼色的避了出去。

    “派人去一趟群芳楼,把那儿的海棠姑娘给我带过来。”李灵幽吩咐道。

    金粟冲绿萼努努嘴,绿萼脆生生应了,麻溜地跑腿去了,昨天晚上她值夜出了岔子,连无望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正该勤快些。

    贺琼听李灵幽提起群芳楼,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是知道李灵幽向李炫辰索要群芳楼的事的,就不知道她要一间青楼来做什么,当下就把疑惑问了出来。

    “我啊,是相中了群芳楼那座大戏台。”

    李灵幽目光闪烁,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成天听别人编排我的坏话有什么意思,也该轮到我编排一回别人了吧,琼娘,你今天先别急着走,等下那海棠姑娘来了,我们把荣清辉干过的那些丑事都说道说道,让她比照着《龙凤佩》,再编一出好戏来,这出戏叫什么名字好呢?叫《狗东西》怎么样?”

    贺琼见李灵幽没打算放过荣清辉,不禁兴冲冲地给她出起了主意:“狗尚且有忠心,荣清辉他不配,不如……就叫它《中山狼》吧。”

第178回 羞辱

    金粟到外院找了个小太监去了趟群芳楼,不多时就把海棠姑娘带来了。

    这位今年才评选出来的花魁娘子只风光了短短三个月,自从李灵幽那晚听了她一出戏,砸了群芳楼,名声就一落千丈,如今已成了昨日黄花,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这也是因为李灵幽给人送冰渣,叫人不敢跟李炫辰有来往,连带着他名底下的群芳楼都没了生意。

    昨日李炫辰送来地契和身契,阿娜尔带人去接手时,鸨母和姑娘们这才知道群芳楼易了主,永思公主掌握了她们的生杀大权,不提众人有多惶恐不安,单就海棠姑娘一个,便差点吓破了胆。

    她曾与小贺氏勾结,编排了一出百戏,来讽刺李灵幽在和亲之前曾勾引荣清辉与她私奔,还在一群嫖客们面前叫卖李灵幽写给荣清辉的私信,几乎是把李灵幽给得罪死了。

    海棠姑娘可以预见自己到了李灵幽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昨晚一宿没能合眼,白天刚刚睡过去,就被公主府来人惊醒。

    她一路上战战兢兢,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头都不敢抬一下,跟着侍卫来到了内院入口,又被小公主带进了隐香苑,全无心思观赏这园中的雕栏玉砌和琼楼玉宇。

    ……

    李灵幽正跟贺琼在吃午膳,她从昨晚开始有了胃口,因而午膳十分丰盛,冯御厨将她喜欢吃的菜做了个遍,一丈长的花梨木海棠文玛瑙食案上摆满了大盘小盘。

    阿娜尔今日得空来李灵幽跟前伺候,就站在桌边给她夹菜,见她吃的有滋有味,不觉已是红了眼眶。

    贺琼眼尖瞧见了,温声问询:“你这孩子,好端端哭什么?”

    阿娜尔也才十六岁,再怎么独当一面,在贺琼这辈人眼中,都还是孩子呢。

    阿娜尔连忙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这是高兴呢。”

    贺琼莫名其妙,李灵幽却知道阿娜尔为何会高兴哭了。

    往年这个时候,她得有十天半个月吃不下饭,再大病一场才能好,这回她却不再折磨自己,显然是将当年的仇怨与悔痛都放下了。

    贺琼一脸糊涂地看着她们主仆相视一笑,正要问个明白,就见绿萼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群芳楼海棠姑娘带到。”

    李灵幽还没开口,阿娜尔先皱起眉头,不悦道:“叫她在外头等着,没见殿下正在用膳吗?”

    绿萼缩了缩脖子,悄悄吐了下舌头,退出门外,站到廊下阴凉处。

    海棠姑娘则立在庭院中等候,烈日当空,晒得她头晕眼花,汗流浃背,出门前仓促涂抹的脂粉很快就花的不成样子,黏黏腻腻的糊在脸上,同汗水一起顺着脖子直往下流,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金粟悄悄从里头溜出来,端给绿萼一碗凉茶,看了眼快摇摇欲坠的海棠姑娘。

    “这就是那花魁娘子?”金粟迟疑地问道。

    绿萼点点头,咕咕咚咚把凉茶喝了。

    金粟撇了撇嘴:“丑成这样也能做花魁,怪不得要编排咱们殿下的坏话,哗众取宠。”

    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海棠姑娘听到,身为色中翘楚,最引以为傲的美貌竟被人不屑一顾,这等羞辱,令她一时间羞愤欲死,一口气没提上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第179回 自惭(请看作话)

    李灵幽刚用完午膳,就听说海棠姑娘晒晕过去了。

    “阿娜尔,你去看看,想办法把人弄醒。”

    “是,殿下。”

    李灵幽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那吩咐了阿娜尔一声,便携了贺琼进到内厅歇晌,拿了裁缝和绣娘们昨日送来的画册,跟她一起挑选下个月要穿的衣裳,要配什么首饰。

    阿娜尔来到庭院中,叫了两个小太监把海棠姑娘扶到阴凉处,解开她的外衫透气,又往她嘴里灌了一碗凉茶,仍不见她醒来。

    阿娜尔道:“去找梅大夫,讨两颗藿香丸。”这藿香丸是解暑的良药,夏日应该常备的,但因李灵幽讨厌那个味道,隐香苑又不缺冰,不会让她热着,因而从不备用。

    两个小太监抢着应了,一个麻利跑了,另一个慢了一步,只能悻悻留下。

    别看他们在内院当差,但能到李灵幽跟前伺候的机会根本没有,都怕哪天被人抢了位置,这才争着抢着在阿娜尔面前表现。

    小太监去得快,回来的也快。梅大夫直接给了他一瓶藿香丸,那药瓶一拧开,便有一股刺鼻之味,只往海棠姑娘口中塞了一颗,她便哼咛着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

    阿娜尔见她神志不清,懒得跟她废话,转头对绿萼道:“你在这里盯着她,等人醒透了,把她收拾干净,再带去见殿下。”

    绿萼乖乖点头。

    阿娜尔回了上房,就这十几步路,也有小宫女给她打伞遮阳。

    阿娜尔最初跟着李灵幽回到公主府时,着实不习惯这种处处被人巴结讨好的日子,毕竟她们主仆在王庭一直都身处在水深火热中,时刻不得安宁。

    但李灵幽身在大凉同身在王庭时判若两人,就仿佛虎归山林,在这偌大的京都之中,没有任何人能让她畏惧,她恣意放肆、她随心所欲,连带着阿娜尔也享受起这样的日子。

    不过享受归享受,她一个人管着公主府,还是忙得团团转,就算有莲蓬帮手,也分身乏术。

    阿娜尔不禁又怀念起忍冬在的时候,她能少操一半心,算一算日子,忍冬被撵到田庄上也快一个月了,想必殿下的气该消了,是时候提一提,把忍冬接回来的事。

    ……

    李灵幽正跟贺琼讨论哪种料子做衬裙更清凉些,绿萼领着海棠姑娘进了上房,就站在内厅门口,隔着一道珍珠帘子,海棠姑娘跪下来给李灵幽磕了个头。

    “奴家拜见定国大长公主。”

    她声音微微发抖,身体缩成一团,先前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了,换了绿萼的衣裳,袖子裙摆都短了一截,很不合身,脸上的脂粉胭脂也洗净了,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孔。

    美则美矣,却丢了魂儿失了魄,全然没了那晚李灵幽去群芳楼看戏时,惊鸿一瞥的媚骨天成。

    贺琼打量这花魁娘子,想到她在戏文里把李灵幽编造成一个不顾家国大义只贪男女私情的痴人,还闹得人尽皆知,便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海棠姑娘低着头,还当是李灵幽在冷哼,愈发觉得小命不保,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眼泪还没掉下来,就听见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

    “起来吧,可怜见的,这身子骨还不如本宫呢,绿萼,给她找个凳子,叫她坐在门口。”

    海棠姑娘愣住了,直到绿萼搬了凳子扶她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实处,她仍是云里雾里,觉得好不真切,不由地就抬起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透过轻轻摇晃的珠帘,她先是看到一座冒着丝丝白雾的冰山,接着便是窗边摆放的那张精雕细琢的美人榻,榻上躺着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穿着轻飘飘的玉色襦裙,在那白雾笼罩之中,如梦似幻。

    海棠姑娘在群芳楼那晚见过李灵幽男装的样子,当时已觉得惊为天人,岂料她女装的样子会是这般风华绝代,直叫她这花中魁首都自惭形秽。

    这让她回想起刚才在庭院里,听见那两个小宫女议论她貌丑,当时她觉得她们是故意羞辱她,眼下得见公主芳容,她才知道她们只是实话实说。

    亏她还在自己写的戏文里扮过永思公主,简直是东施效颦,里丑捧心。

第180回 有备无患

    殷郁今天上朝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偷看他,而且不止一个人,但当他扭头去找寻时,那些目光又都不见了。

    这叫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胡子没戴好,不停地去摸下巴,就这么别别扭扭直到散了朝,他才在出宫回府的路上,从展曜飞和庞明宇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谣言满天飞,都说永思公主当年向先帝求情,救了王爷一家老小。”

    “……还说如今王爷为了报恩,受永思公主指使,火烧净业塔,把三个羌国王子都杀了。”

    展曜飞和庞明宇你一言我一语,既为殷郁解了惑,也叫他恼了火。

    “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

    展曜飞和庞明宇见他第一反应竟不是否认,心里不由得打起鼓,两人对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展曜飞开口询问:

    “当年先帝赦免您一家死罪,真是永思公主求的情吗?”

    “……”殷郁点头默认,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展曜飞“嘶”了一声,正要继续追问,却被庞明宇拉扯了一把。

    “先回御王府再说。”毕竟在外面,有些话不方便说。

    于是两人跟着殷郁一道回了御王府,在书房谈话。

    “王爷给我一句实话,那净业塔着火,是否是永思公主授意您所为?”

    庞明宇神色凝重,他跟殷郁好歹认识了十几个年头,相当了解他为人,知道他重情重义,且敢作敢为,倘若李灵幽真的对他恩重如山,那他必然会为她驱使。

    “这件事同公主没有关系。”殷郁想也不想就撇清李灵幽。

    庞明宇听出他话里有话,直截了当地问:“那是王爷一人所为?”

    “是又如何?”

    庞明宇一见殷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就头疼,领兵打仗的时候,他这脾气叫人放心,可换到朝堂上,就让人忧心了。

    “暂且不论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您能不能先想一想,会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

    殷郁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荣清辉。”

    庞明宇毫不意外:“您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就只是为了败坏您和公主的名声?”

    殷郁迟疑片刻,摇头道:“他的目的应当不止如此。”

    庞明宇正色道:“王爷知道就好,荣清辉搞出这么大动静必有所图,不管他打的什么算盘,总之是要对您和公主不利,王爷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落入他的圈套,依我之见,您最好是去一趟公主府,与公主说明此事,两人一起商量出一个对策。”

    展曜飞点头附和:“对对对,有备无患嘛。”

    殷郁没有立即答应,他不太想拿这种事给李灵幽添堵。

    展曜飞看出他心思,便道:“忘了告诉王爷,我夫人一大早就去给公主殿下通风报信了,想必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

    殷郁瞪他一眼,心说就你们两口子嘴快。

    展曜飞一脸无辜,他哪儿管得住贺琼啊。

    殷郁叹了口气,无奈道:“明宇先回去吧,曜飞跟我去公主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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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137/ 第一时间欣赏和亲公主回来了最新章节! 作者:三月果所写的《和亲公主回来了》为转载作品,和亲公主回来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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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公主回来了介绍:
十四年前,年仅十六岁的永思公主为了保住皇兄的疆土和百姓,远嫁羌国和亲。十四年后,皇兄驾崩,幼帝登基,摄政王率兵灭了羌国,永思公主带着她的十里红妆回来了......
李灵幽千辛万苦熬死了老掉牙的羌国可汗,从鸟不拉屎的草原回到繁华的京都,本想着养几个面首夜夜笙歌、快活到老,没成想那凶神恶煞的摄政王竟然也想爬她的床......
CP:病娇亡国寡妇X痴汉摄政王
注:1V1,双洁和亲公主回来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和亲公主回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和亲公主回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