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回 奴家不敢
海棠姑娘在内厅门口足足坐了半个时辰,听李灵幽讲了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故事,期间有小宫女给她倒茶,还有甜甜的巨胜奴做点心。
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公主,与一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的故事。
那是一个跟她所写的《龙凤佩》截然不同的故事,故事里的公主从来都没有过龙凤佩,也没有许婚给任何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和亲,也没有想过要与人私奔。
反而是那伪君子写了一封信,想要哄骗公主的清白之身,所幸公主胸怀家国,没有受其蒙蔽。
十多年后,公主和亲归来,与那伪君子形同陌路,那伪君子却贪图公主的嫁妆,想要跟她再续前缘,公主不答应,他便纠缠不休。
公主一怒之下,伪造了当年他写的那封信来吓唬他,逼着他扶正了貌合神离的妾室为妻,结局大快人心。
海棠姑娘捏着半块巨胜奴,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直到李灵幽讲完了,她还在回味。
李灵幽抿了一口茶水,看了眼海棠姑娘,并未打断她的思绪。
倒是贺琼一脸义愤,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荣清辉这个混账,简直腌臜透顶,当年我就不该替他送那封信。”
她也是此时才从李灵幽口中知道,荣清辉那封信上写的什么,可把她恶心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李灵幽笑笑,示意阿娜尔给贺琼添茶。
“贺夫人喝口茶,消消气。”阿娜尔的神色还算平静,她在王庭见过的禽兽不知凡几,荣清辉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顶多算半个畜生而已。
海棠姑娘听到她们说话,这才收起了思绪,飞快地抬头望了李灵幽一眼,不敢多看,便又低下头去,怯生生地问道:
“公主殿下,奴婢不懂,您跟奴家讲了这个故事,是想让奴家做什么呢?”
她还算聪明,猜得到李灵幽这个故事不是白讲来让她听个乐子,而是有事要吩咐她去做。
她没有傻到去问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因为就算它是假的,只要从李灵幽口中说出来,她就得当它是真的。
李灵幽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贺琼。
贺琼会意,板着脸对海棠姑娘道:“殿下想让你把这个故事重新编一编,写一出百戏,取名为《中山狼》,得比那《龙凤佩》精彩百倍,你能做到吗?”
海棠姑娘一愣,随即面露惊容,这下她听明白了,公主这哪里是要她写戏,这是要她搞臭荣大人的名声!
“殿下,”她惶恐地叫了一声,屁股离开凳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家、奴家不敢。”
李灵幽眯起了一双美眸,脸色冷了下来:“你不敢写戏骂荣清辉是畜生,倒敢写戏骂本宫是**,是觉得他荣清辉不好招惹,本宫就软弱可欺吗!”
室内安静了一瞬,贺琼狠狠瞪了海棠姑娘一眼,带头站了起来,往地上一跪:“殿下息怒。”
阿娜尔和两个小宫女都跟着跪了下去:“殿下息怒。”
海棠姑娘瞧这阵仗,吓得面如死灰,却无法狡辩。事实如此,身为皇天贵胄的公主,的确不如权势滔天来的大臣可怕。
就在这时,门外有下人通报:“殿下,御王爷和展侍郎登门求见。”
李灵幽脸色缓和了少许,仍没好气:“叫他们等着……算了,叫他们进来。”
第182回 折腰
殷郁坐在外院客厅里,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正在欣赏墙上字画的展曜飞,要不是有他在,自己早就换了衣裳摘了胡子,直接进内院去见公主了,哪里用得着坐在这里等通传。
不过他们也没等太久,便有小太监来请他们入内。
殷郁在去往隐香苑的路上,不免有些别扭,这还是他头一回以御王的身份踏入李灵幽的居所,因而进门之前,特地整理了一下衣冠。
展曜飞看到他动作,不免取笑:“王爷真怕公主嫌弃您邋遢,不如回去先把胡子剃了。”
殷郁懒得理会他,抬脚进了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长榻上的李灵幽,立即想起昨晚两人昨晚同榻而眠的事,十分遗憾他今早还要上朝,天不亮就走了,没能看到她睡醒的样子,没能逮到一亲芳泽的机会。
“微臣拜见公主。”
殷郁心里浮想联翩,表面却一丝不苟地行了礼,李灵幽不许他跪拜,他就一揖到底,全然没有一点身为摄政王的自重。
李灵幽和贺琼从内厅换到了外厅坐着,海棠姑娘也换了个地方跪着,她刚才听到下人禀报御王来访,便已存了好奇之心。
京都的达官贵人都去过群芳楼消遣,她身为花魁娘子,自然都认识,唯有这位凶名在外的摄政王殿下,她不曾见过本尊。
此时她见到一名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的男子进了门,心下便是一惊,本就苍白的小脸愈发没了血色,心道御王的样貌好生吓人,传言能止小儿夜啼竟不是夸大。
但更让她惊奇的还在后头,那头戴金冕,身穿襕袍,绣着象征超品王爵的九章纹的异姓王,竟然毕恭毕敬地向永思公主行了礼。
海棠姑娘下意识看向李灵幽,见她一脸泰然自若,毫无受宠若惊的样子,仿佛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本该在她面前摧眉折腰。
这很不对劲。
海棠姑娘凭着过人的直觉,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暗流,却一时间摸不准那是什么。
“臣拜见殿下。”展曜飞跟在殷郁身后进了门,也规规矩矩行了礼。
贺琼坐在李灵幽旁边,看到殷郁躬身下拜,倒是不觉得稀奇,毕竟她已经知道了李灵幽曾帮殷郁一家老小免于死罪,觉得他再恭敬都不为过。
“免礼,坐吧。”
李灵幽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坐下,她见殷郁额头冒汗,没急着问明他们的来意,先吩咐小宫女:“去盛两碗冰镇酸梅汤,给御王和展大人解暑。”
“多谢公主。”殷郁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不敢多看李灵幽,怕眼神太过火热,被外人发现端倪。
李灵幽则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不过半日不见,就觉得想他,就连他脸上碍眼的胡子也顺眼起来。
“御王刚刚下朝吗?”
“正是,先回了一趟御王府,便来拜访公主,公主可曾用过午膳了?”
“早就用过了,跟展夫人一起用的。”
两人假意“寒暄”时,展曜飞跟贺琼交换了眼神,便知道她把外头的谣言都跟李灵幽说了,看李灵幽不像是动怒的样子,就放了心。
接着,他就留意到了跪在一旁的海棠姑娘,见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只当是府里的奴婢犯了错在罚跪,倒是没有认出来这是前不久还名满平康坊的花魁娘子。
所幸他没认出来,不然他去过群芳楼应酬的事就兜不住了,被贺琼知道,能把他的耳朵拧掉。
两个小宫女盛了酸梅汤,端到殷郁和展曜飞面前,两人一口气喝了,瞬间遍体舒爽,暑气顿消。
殷郁放下碗,就对展曜飞道:“展侍郎等下不是还有事吗?”
展曜飞:“……”我知道你想打发我走,好跟公主私聊,倒也不用这么明显。
李灵幽也对贺琼道:“展大人来接你了,我就不留人了,改明儿把菁儿一起带来,陪我解闷儿。”
贺琼相当有眼色,她看出来殷郁来找李灵幽有正事商量,于是麻利地起身告退,和展耀飞一起离开。
第183回 亲一下
贺琼两口子走后,李灵幽对阿娜尔她们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我跟御王有要事商量。”
阿娜尔颔首,对海棠姑娘道:“起来,到外头跪着。”
海棠姑娘赶紧起了身,跟着阿娜尔她们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偷看了一眼,却见李灵幽和殷郁都规规矩矩地坐着,看上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实在叫人挑不出哪里有毛病。
直到室内没了旁人,殷郁这才抬头看向李灵幽,目光灼灼的,像是能把人烧出个窟窿。
李灵幽嗔道:“赶紧把你那胡子摘了,不嫌热啊?”
殷郁听话地摘了胡子搁在一旁,略显不自在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他早晨回了趟御王府,特地刮干净了才长出来的胡茬。
李灵幽头一回见到殷郁没有胡子穿朝服的样子,感觉很是新鲜,英俊的马夫和威武的御王总算合成了一个人,叫她不禁看了又看,这便留意到他下巴上有一道血痂。
“过来我看看,脸怎么破了?”李灵幽蹙着眉头冲殷郁招手。
“早上剃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不打紧。”
殷郁起身来到李灵幽面前,被她拉着坐在身边,捧住了他的脸,仔细检查还没有别的地方划伤了。
殷郁觉得她一双手冰冰柔柔贴在脸上,舒服极了,像只温顺的大猫一样眯起眼睛。
李灵幽心中一动,凑上去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
殷郁顿时瞪起了一双凤眼,下一刻便要扑上去,李灵幽推着他的脸不许人靠近,嫌弃道:“一身汗味儿,离我远点儿。”
就仿佛不是她先撩拨人家的。
殷郁痴缠道:“我就亲一下,不会熏到公主。”
李灵幽嗤笑,把头扭向一旁,显然不信他的鬼话,哪一回他不是说只亲一下,结果都得把她的嘴给亲肿的。
殷郁见她不从,只好退而求其次,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在她手心亲了亲:“那等我晚上洗了澡,公主再给我好好亲一亲。”
李灵幽手心发痒,捏着拳头在他肩上轻捶了一记:“大白天的,你真不害臊,快放开我。”
殷郁低笑着松了手,两人歪缠了半晌,这才说起正事。
“贺夫人把外头那些谣言都跟您说了吗?”
李灵幽闻言,并不意外,她见到他跟展曜飞一起来的,就知道他多半是为了这件事。
“我听说了,你也听说了吧。”
殷郁点点头,面有愠色:“我猜是荣清辉搞的鬼。”
“除了他,还能是谁。”李灵幽这便将荣清辉早先向她求助,让她拿恩情劝服殷郁让出兵权的事。
殷郁得知荣清辉曾经暗示李灵幽,他有可能会谋朝篡位,心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无耻小人,竟敢在您面前诋毁我,等明天下了朝,我非得再打他一顿。”
李灵幽挑眉:“再打他一顿?你什么时候打过他?”
殷郁说漏了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鲁莽,便支支吾吾起来:“都是之前的事了。”
李灵幽大约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打荣清辉,一笑而过,不再追问,转而道:“打他一顿的事日后再说,我现在有别的法子对付他,你听我的,姑且等上一阵子。”
殷郁好奇地问:“公主有何妙计?”
“算不得妙计,就是把他泼在我们身上的脏水再泼回去。”李灵幽朝殷郁勾勾手指,附耳跟他说了几句。
殷郁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第184回 识趣
海棠姑娘在走廊底下跪了小半个时辰,腿都麻了,好在不必晒太阳,先前又装了一肚子茶水,这才没有再晕过去一回。
阿娜尔和两个小宫女也不管她,守在上房门口等候李灵幽传唤,低声说着闲话。
海棠姑娘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那个叫绿萼的小宫女做了错事,正在向那女家丞请罚。
阿娜尔听说了绿萼昨晚睡得太沉,叫无望闯进了李灵幽的寝室,倒是不怎么生气,她想也知道,李灵幽今日胃口大开,必同无望有关,便没罚得太狠,只扣了绿萼下个月的月钱,告诫她下不为例。
接着,阿娜尔又向两个小宫女问起李灵幽这些天的饮食起居。
海棠姑娘又听了一耳朵,得知御王前些天生病,永思公主竟然亲自登门探望,愈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
等到李灵幽在里头叫了送客,殷郁背着手走出来,他龙行虎步,带过一阵隐隐约约的香风,没逃过海棠姑娘鼻子,顿时叫她明悟了。
先前御王来的时候,身上可没香味儿,跟永思公主呆了一会儿,身上就多了香味儿,除非这一男一女近了身!
这个发现,让海棠姑娘又惊又慌,惊得是传闻中比和尚还清心寡欲的摄政王,竟然成了一个亡国寡妇的裙下之臣;慌得是她先前觉得永思公主不如荣清辉势大,不愿为她写戏败坏荣清辉的名声。
海棠姑娘此时后悔不迭,早知道永思公主同御王是这种关系,她哪儿用得着害怕荣清辉报复,到时候李灵幽招架不住,会把她推出去赔罪。
永思公主根本犯不着,她既然敢做,必然担得起后果,就算她担不起,御王也担得起,这一位可是整个大凉国最不好惹的男人。
何况她刚才听到小宫女们闲谈,永思公主对待底下人是极好的,只要她办好了这件差事,向她表了忠心,就等于有了一座比密王更大的靠山,何愁将来没好日子。
海棠姑娘越想越明白,越想越透彻,整个人精气神都提了起来,此时阿娜尔传了李灵幽的话,叫她进去,海棠姑娘毫不犹豫,一到李灵幽跟前,就俯首帖耳,诚心诚意道:
“殿下息怒,先前是奴家不识抬举,能为殿下分忧,实乃奴家的福气,恳求殿下再给奴家一个机会,奴家保管写好那出《中山狼》,为殿下正名,也叫世人看清那伪君子。”
李灵幽见海棠姑娘突然转变了态度,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先前把殷郁叫到内院来,本就是故意为之,倘若这花魁娘子还看不明白,也不堪一用。
京都这么大,平康坊有三曲十八巷,又不是只有群芳楼一座戏台,不是只有一个会写戏的花魁娘子。
“你还算识趣,”李灵幽淡淡一笑,道:“那本宫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今天回去就开始筹备,五天之后,本宫会亲临群芳楼,到时候要看到你写的好戏。”
“奴家遵命。”
第185回 天不早了
殷郁回御王府换了身衣裳,洗了个澡,摘了胡子,就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公主府。
傍晚,李灵幽跟殷郁一起用过了晚膳,到湖边去纳凉,顺道还牵上了金乌。李灵幽坐在马背上,殷郁牵着马走在她身旁,湖风微凉,是用冰所没有的清爽。
他们身后没有宫女和太监跟着,是以殷郁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炼冰之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最迟下个月就能有进项,此前夏天也有礼部的人监守自盗,偷偷从凌阴运冰出来卖,一斤冰往往能卖上十两银子,尚且供不应求,公主觉得,咱们定什么价钱合适?”
照殷郁的打算,也是一斤卖上十两银子,反正有闲钱买冰的人家,再贵也会买,卖的便宜了,反而显不出稀缺。
哪知李灵幽比他更黑心:“过去卖十两,那是有得卖,今年轮到我掌管凌阴,他们连一斤冰渣也别想顺出去,自然要卖的更贵些,怎么也得比往年翻上一番。”
再者荣清辉和永宁这等跟李灵幽不对付的人家,今年根本分不到冰,一旦外头有卖的他们肯定要买,李灵幽自然不会手软。
“公主所言极是,那咱们就卖二十两一斤。”殷郁不管李灵幽说什么都会同意,何况她说的有道理。
“等这门生意赚了钱,头一年我们先不分账,搁在一处,把这些年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都好好安顿了,该抚恤的抚恤,该接济的接济,千万不要吝啬。”
殷郁犹豫了一下,没有推拒:“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过公主慷慨解囊。”
“谢什么谢,”李灵幽笑睨他一眼:“你同我还需要见外吗?”
就连他都是她的人,那他的人自然也是她的人,她为自己人打算,要什么感谢?
一句话说的殷郁心头火热,扯紧了缰绳,不再往前走:“公主,天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不是还早着呢?”李灵幽望了望才升到梢头的月亮,想再溜达一圈。
“……公主,我的身体,都养好了。”殷郁仰着头,盯着她皎皎如月的脸庞,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李灵幽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双颊顿时泛起了一层红晕,轻啧了一声:“我都给忘了,你还记得呢。”
本来说好了他赢了龙舟赛,她就教他男女之事,谁知他伤了膀子,后来又大病一场,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李灵幽倒也不是真给忘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她不知他的心意,才拿男女之事吊着他,今时她明了他的真心,反倒矜持起来。
“公主,您该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殷郁半开玩笑,心里是真怕她赖账,天知道他朝思暮想着能跟她再亲近一些,鬼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谁要赖账,本宫一向说到做到。”李灵幽不满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想叫他看见自己脸红。
殷郁咧嘴一笑:“那咱们回去吧。”
“回去就回去,怕了你不成。”
李灵幽嘴上要强,心里却有些打鼓,她敢说她在男女之事上的见识,比那群芳楼的花魁娘子都多,但说到底是纸上谈兵,没有亲自上过阵。
瞧这傻子兴冲冲的模样,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呢……
第186回 上课了(一)
殷郁把金乌送回马厩,李灵幽先行回了隐香苑,在小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了一番,等她从浴室出来,殷郁早已在内厅等候,茶都喝了一壶。
李灵幽发髻蓬松,面色红润,她换了一身浅紫色寝衣,露出雪白的项颈,腰系一条银丝绦,勾出动人的身姿,裙摆绣着一簇玉兰含苞带露,行走间若有水气弥漫,香气怡人。
殷郁看得眼热,不由地站起身迎了上去,伸手想要搀扶她:“公主。”
李灵幽轻轻一推他手背:“水还热着,你也去洗一洗吧。”
说完便不理他,扭身进了寝室。
殷郁盯着她背影消失不见,才急匆匆地进了浴室。
……
李灵幽坐在妆镜前,刚擦干了头发,正犹豫要不要略施薄粉,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殷郁的身影。
李灵幽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他:“不是叫你洗一洗吗?”
“我洗好了啊。”殷郁快步走到她面前,俯身凑近她:“不信您闻一闻。”
“……”李灵幽被殷郁的高大身影笼罩,从他身上闻到了她专用的香露味儿,无话可说。
她挥挥手,示意两个小宫女退下,又吩咐了一句:“今晚无望守夜,你们两个都回房去睡吧。”
金粟和绿萼对视一眼,小脸微红却没有多嘴,一起退了出去,不忘将寝室的房门掩上。
殷郁眼巴巴地瞅着李灵幽,李灵幽也没了心思涂脂抹粉,抬起一只手递给他,殷郁赶忙牵住,扶她起身,走向床榻。
李灵幽坐在床边,殷郁自然而然蹲下来,握住她脚踝给她脱鞋,见她玉足纤纤,白璧无瑕,忍不住托在掌心轻捏。
李灵幽怕痒,蹬了他一脚:“不许乱摸。”
殷郁也不气恼,捧起她双脚,既不舍得放在地上,叫它们沾了灰尘,又不舍得放在床上,离了他的掌握,只好放在他膝头,仰脸看着她,满眼都是笑:“公主身上无一处不美,恕微臣情难自禁。”
李灵幽眯了眯眼睛,双手抱臂:“你这些花言巧语,总也说不完,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殷郁一脸无辜:“我是有感而发,句句肺腑,绝非花言巧语。”
李灵幽嘴角微翘:“那你再说一百句,给我听听。”
殷郁为难起来:“我对公主的真心话,莫说一百句,就是一千句一万句也有的,只怕等我说完,天都亮了,不如公主先教我本事,等我学会了,再说上一夜给您听,好不好?”
他看似好说话,实则不松口,步步紧逼,铁了心今晚要与她双宿双栖。
李灵幽却在这节骨眼上萌生了退意,瞅了瞅他比她大腿还要粗上一圈的臂膀,心头发虚,想方设法推诿起来。
“我的本事,岂是你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这样吧,我先教你一样,等你学好了,我再教你下一样。”
殷郁大约看出来她有意刁难,目光一闪,一脸期待地问:“公主打算先教我什么?”
李灵幽伸出一根玉指,轻点在他薄唇上:“先教你这个。”
殷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朱唇榴齿,目光炙热起来。
李灵幽柔软的手指划过他的嘴唇,托起了他棱角刚毅的下巴,俯身凑近他,感到他呼吸急促,抢在他扑上来之前,捏紧了他的下巴,柔声警告:“本宫喜欢听话的学生,你乖乖的不许动,若是再像前两回那样不知轻重,今晚休想上本宫的床。”
殷郁喉结滚动,低低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只有看不见,他才能忍得住。
李灵幽见他如此乖顺,心弦一动,松开了他的下巴,捧住了他的脸颊,拇指缓缓地摩挲着他的嘴角,也闭上了眼睛,低下头,红唇轻启,含住了他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