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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事成

    听了洛霞的话,董万忠不由得一愣,随即也想起了羽城一战的情景,心里是又窃喜又惭愧。

    羽城一战,是睿王爷指挥的一场战役,当时他还是青云关副帅,睿王爷令他出兵去截断北军的粮道。他知道截粮的危险性,可又不能不听从睿王爷的将令,便让兵力最少的右卫出动,并告诉带兵的将官如果遇到情况就立即撤回,以保存实力。

    可是带兵的统领左大力一打仗就兴奋,等上了战场就把他的叮嘱给抛到脑后了,身先士卒一通厮杀,竟是以少胜多,将北军的粮台烧了个精光。

    回来之后,他怕左大力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便将他远远地打发走,擎了他的功,为此还受到了睿王爷的嘉奖。

    而今从洛霞口中,却听见当年的部下竟是认为他那时是体恤将士,才没让左前卫出征,还对他感激涕零,这焉能不让他又惊喜又惭愧。

    洛霞继续说,“如今洛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洛霞只想能服侍爷,也算是报答爷对奴婢一家的大恩,爹娘若知道洛霞有了这样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是会高兴的,求爷别把洛霞赶走。”说着,泪水又顺着小脸儿流了下来。

    董万忠在心里禁不住松了口气,若是洛霞答应为他的义女,那他答应不答应呢?不答应,出尔反尔;答应,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这水灵灵的小妮子。

    如今看见洛霞这样依赖他,这样想留在他身边,他的心境少有的舒畅。“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府中好了,爷不会亏待你。”董万忠摩挲着洛霞的小手,忽而又想起一事,“管事的婆子没告诉你入夜不得喧哗吗?你怎地在此弹琴?”

    洛霞一听,又要跪,被董万忠拉住,便半跪半蹲在董万忠身旁,“管事妈妈告诉过奴婢的,可是……今天是爹爹的忌日,再加上到此个月有余,还没见到国公爷,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奴婢心里凄苦,又没人可说,就想着到此来坐一坐,拨弄几下琵琶。不想惊动了爷,想是奴婢的爹爹在天保佑着奴婢吧!”

    董万忠望着洛霞带着几分难过,又有几分得意的脸,不觉好笑,“以后莫要破了规矩,你知道破了府中的规矩是什么下场吗?只怕你就得从府中消失了。”

    说完,他如愿地看到洛霞刚刚还带着几分得意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不由得心境大好,但嘴里还说着,“所以,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守着规矩,不然,就是爷也救不了你。”洛霞瘪着小嘴,忍着泪,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这时,董福涨着胆子逡巡而入,弓着腰说,“爷,已是三更了,明日五鼓还要上早朝,还是请爷安歇吧!”

    听此言,董万忠不觉一愣,掏出妹妹给的西洋怀表一看,竟已是子时一刻,他竟然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时辰,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明天还要上早朝,必定睡不够觉了,不过他心里倒觉得挺高兴。

    他冲董福点点头,松开洛霞,站起身,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对洛霞说,“也罢,今日晚了,明日回来爷再来看你。”然后转头对董福说,“这事你吩咐办吧!”董福哪里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急忙弓腰点头,“爷放心,奴才晓得。”

    看来这府里又要多一位宠姬了,能宠多久不知道,那要看这小妮子的造化,可眼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等走出了拜月亭,董万忠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只是背着手沉默地走着。

    董福被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说话,只能紧跟着。

    走到小马车旁时,董万忠忽然停住了,有些走神的董福险些撞到董万忠身上,好在他反应还不慢,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却也吓得头上冒了汗。

    这要是真撞上了国公爷,说好的也得是一顿板子。

    只听董万忠阴沉的声音,“明儿个叫人去一趟幕县,去查一查这个洛霞的事情,回来向爷禀报。”

    董福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国公爷到底还是国公爷,方才他还以为国公爷真的是被那个小妮子给迷住了,此时看来,国公爷还是十分清醒。

    是啊!不清醒行吗?放眼天朝,想让国公爷死的大有人在,前些时候,送来的美人里面居然就有一个刺客,若不是“灵鬼”的反应异常,引起了国公爷的惊觉,恐怕国公爷就真的遭遇不测了,往好处说也会受伤。

    如今这个洛霞,虽然很得国公爷的眼缘,但还是应该小心为上,应该好好查一查。其实他刚才看到国公爷看洛霞时那喜爱的眼神,就想提醒国公爷,可他实在没这个胆量。

    如今国公爷一说,倒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国公爷就是天,有国公爷在,他们就能活的风生水起,虽然就是个奴才,可就是朝廷官员见到他们都得毕恭毕敬。

    虽然知道他们转过头去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骂一句狗仗人势的奴才,可是当着他们,却只能陪着笑脸,这种感觉让他们心里非常得意。

    而如果国公爷没了,他们就连个屁也不是。所以,他们是从心底里维护国公爷的,希望国公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一夜,董万忠有些兴奋,躺在床榻上迟迟睡不着觉,眼前一直晃着洛霞那带着几分惊惧,又有几分依赖的小脸儿,手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小妮子手掌心里的薄茧,那种感觉让他心里痒痒的。

    他真想立时招她来,可是府中有规矩,此时是不能再招人侍寝的,这规矩还是他自己定的。唉!这叫不叫作茧自缚?

    不过毕竟明天要早朝,便是没有规矩,此时也不适宜招人侍寝。唉!官宦人家自有官宦人家的不自由,若是平民百姓家,想自己的小妾那还不是随时可以见面。

    不过要是平民百姓家,那也没有自己这莺环燕绕的美事,想到此,董万忠不由得笑了。

    听见床上的董万忠出了动静,趴在地上的“灵鬼”抬起它那硕大的脑袋看了看他,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打了个哈欠,又将头放回到地上。

    看着牠的样子,董万忠又想起今天晚上这畜生做的好事。先是把洛霞那小妮子吓得掉进了池里,然后竟然还去救她,不过没救成,还把那小妮子的衣衫给撕破了。

    不过多亏撕破了衣衫,那小妮子才气得站起身去打它,若是不站起身,就是等到被人救起也起码得喝几口水。

    说也奇怪,这畜生平时没人敢惹,就是咬了人被咬的也得忍着,不敢动它,因为若是一动肯定伤得更惨,说不定就是性命之忧。

    可今天被洛霞打了好几拳,这畜生竟然是逃跑,这实在意想不到,而且在洛霞更衣回来之后,这畜生又巴巴的凑过去,似乎和那洛霞很亲近,实在有些意思。

    想到这儿,董万忠在枕头上支起头,看着“灵鬼”,“你这畜生今天是怎么了?爷倒是看不明白了,你从来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也看着那小妮子不错?”

    说到此,他不由得笑出了声,一个畜生能懂什么,再是通灵性也看不出女人好赖。不过也别说,前些时候混在美女中的那个刺客,若不是“灵鬼”反应异常,自己还真有可能遇到危险。

    那这一回,“灵鬼”的表现难道是表明这个洛霞不错?董万忠心绪烦乱,只盼着快些天亮,盼着早朝能早些散。就在这样翻来覆去,直到快四更天,刚要合上眼,便被董福唤了起来。

    西园那里,馨月也几乎是一夜未眠。国公爷走后,管事嬷嬷领着馨月回到“冬青”,馨月一直请管事嬷嬷回去。

    可是管事嬷嬷想是看到了这小妮子的未来,坚持将馨月送到东厢,还问道姑娘的丫鬟怎么不见,馨月忙解释到,自己的丫鬟杏儿染了风寒,正睡在榻上,自己今夜实在是太过难过,这才悄悄到亭子上散心,本来想待一会儿就回来,却不想竟遇上了国公爷。

    管事嬷嬷听了,也没说什么。到了进了东厢,微微的声响惊醒了杏儿,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瞬间就明白眼前的事可能对她不利,急忙掀开被子跪在地上。

    馨月心疼她,连忙去拉她,可杏儿却跪在地上坚持不起来,嘴里说道,“奴婢该死,请嬷嬷和姑娘惩罚。”管事嬷嬷看到她脸上的病容,便说道,“你明日就到后面养病吧!姑娘这里另换其他人来伺候。”

    杏儿脸上颜色更变,但是并没有争辩,只是低着头答是。

    馨月见状,感觉杏儿这一去,恐怕前景堪忧,急忙对管事嬷嬷说,

    “嬷嬷,杏儿伺候奴家已有一个多月了,甚是尽心,奴家也用的顺手,若不是杏儿点提,奴家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呢!此番杏儿只是稍感风寒,昨天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实在不必再换人。况且今夜之事与她无关,是奴家自己冒失了,就请嬷嬷应允杏儿还伺候奴家吧!”

    听了馨月的话,嬷嬷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姑娘。”又转头对杏儿说,“既然姑娘留你,那你就留下吧!只是别忘了,国公府是有尺寸的地方,一次侥幸,可保不了下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杏儿眼里闪出了泪光,低头行礼,“多谢嬷嬷,奴婢记下了。”

    等到嬷嬷带着人转身走了,杏儿才在馨月的拉拽下站起身,她本就染了风寒,又被惊吓了一番,软软地坐在床榻上。馨月心中有愧,急忙倒了一碗凉茶给杏儿,杏儿茫然地喝了,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馨月。

    馨月就将今晚的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杏儿。说今夜是自己父亲的忌日,自己心里难过,便偷着跑到院外的拜月亭弹了一小会儿琵琶,不想竟遇到了国公爷,国公爷并没有恼怒,而且国公爷确实是自己父亲的上峰,她已经向国公爷禀明了。国公爷和她说了会儿话,就让管事嬷嬷将她送回来了。

    说着,馨月还让杏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告诉她关于“灵鬼”撕坏了自己新衣服的事。

    杏儿一直沉默地听着,等馨月说完了,杏儿低着头,只是恭谨地说了句,“恭喜姑娘,看来姑娘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说完,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馨月行了一个全礼。

    杏儿的表现让馨月感到有些奇怪,而且明显地感到,杏儿的表现礼貌但是疏离,与此前她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但是馨月此时还沉浸在董万忠的表现以及今后会如何的思绪当中,并没有过多在意杏儿的举动。

    但在此后,杏儿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中规中矩,但是礼貌而疏离,她才发现了自己的行为真的伤到了杏儿,她也曾设法与杏儿交流,但杏儿却似心灰意冷,终不能再和她如以前一般。

    一直到后来,当她知道了西园关于违犯规矩的惩罚时,她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曾将杏儿置于何等危险之中。

    西园的规定,主子若犯了错,首当其冲受罚的便是侍女,因为她们没有起到规劝、监督的作用。

    前些时候曾有一位妙姬,为了再得到国公爷的宠幸,不惜铤而走险,在董万忠在湖心亭宠幸美人的时候,在不远处弹琴做歌,以期能得到国公爷的赏识,不料却触了董万忠的逆鳞,先是将妙姬的侍女乱棍处死,再将那妙姬灌了哑药,扔出西园。

    幸而今夜馨月的这步险棋是碰对了,若是碰不对,首先是杏儿,多半要被处死。

    杏儿不仅是心冷了,更是害怕了,觉得这位主子为了自己得宠不择手段,不惜将自己至于险地,可见是个能下得了狠心的,她对自己尚能如此,对自己的侍女就更不用说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早晚要遇到危险。

    因此在这件事过后不久,当馨月得宠正盛的时候,杏儿却自请提前半年多离开了西园。

    当时馨月也很有几分愧疚,觉得为了自己的目的伤了杏儿的心,她也曾挽留过杏儿,但杏儿去意已决,馨月也只得随了她的愿。

第一百零七章 杏儿

    听见床上的董万忠出了动静,趴在地上的“灵鬼”抬起它那硕大的脑袋看了看他,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便打了个哈欠,又将头放回到地上。

    看着牠的样子,董万忠又想起今天晚上这畜生做的好事。先是把洛霞那小妮子吓得掉进了池里,然后竟然还去救她,不过没救成,还把那小妮子的衣衫给撕破了。

    不过多亏撕破了衣衫,那小妮子才气得站起身去打它,若是不站起身,就是等到被人救起也起码得喝几口水。

    说也奇怪,这畜生平时没人敢惹,就是咬了人被咬的也得忍着,不敢动它,因为若是一动肯定伤得更惨,说不定就是性命之忧。

    可今天被洛霞打了好几拳,这畜生竟然是逃跑,这实在意想不到,而且在洛霞更衣回来之后,这畜生又巴巴的凑过去,似乎和那洛霞很亲近,实在有些意思。

    想到这儿,董万忠在枕头上支起头,看着“灵鬼”,“你这畜生今天是怎么了?爷倒是看不明白了,你从来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也看着那小妮子不错?”

    说到此,他不由得笑出了声,一个畜生能懂什么,再是通灵性也看不出女人好赖。不过也别说,前些时候混在美女中的那个刺客,若不是“灵鬼”反应异常,自己还真有可能遇到危险。

    那这一回,“灵鬼”的表现难道是表明这个洛霞不错?董万忠心绪烦乱,只盼着快些天亮,盼着早朝能早些散。就在这样翻来覆去,直到快四更天,刚要合上眼,便被董福唤了起来。

    西园那里,馨月也几乎是一夜未眠。国公爷走后,管事嬷嬷领着馨月回到“冬青”,馨月一直请管事嬷嬷回去。

    可是管事嬷嬷想是看到了这小妮子的未来,坚持将馨月送到东厢,还问道姑娘的丫鬟怎么不见,馨月忙解释到,自己的丫鬟杏儿染了风寒,正睡在榻上,自己今夜实在是太过难过,这才悄悄到亭子上散心,本来想待一会儿就回来,却不想竟遇上了国公爷。

    管事嬷嬷听了,也没说什么。到了进了东厢,微微的声响惊醒了杏儿,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瞬间就明白眼前的事可能对她不利,急忙掀开被子跪在地上。

    馨月心疼她,连忙去拉她,可杏儿却跪在地上坚持不起来,嘴里说道,“奴婢该死,请嬷嬷和姑娘惩罚。”管事嬷嬷看到她脸上的病容,便说道,“你明日就到后面养病吧!姑娘这里另换其他人来伺候。”

    杏儿脸上颜色更变,但是并没有争辩,只是低着头答是。

    馨月见状,感觉杏儿这一去,恐怕前景堪忧,急忙对管事嬷嬷说,

    “嬷嬷,杏儿伺候奴家已有一个多月了,甚是尽心,奴家也用的顺手,若不是杏儿点提,奴家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呢!此番杏儿只是稍感风寒,昨天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实在不必再换人。况且今夜之事与她无关,是奴家自己冒失了,就请嬷嬷应允杏儿还伺候奴家吧!”

    听了馨月的话,嬷嬷点点头,“既然如此,就依姑娘。”又转头对杏儿说,“既然姑娘留你,那你就留下吧!只是别忘了,国公府是有尺寸的地方,一次侥幸,可保不了下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杏儿眼里闪出了泪光,低头行礼,“多谢嬷嬷,奴婢记下了。”

    等到嬷嬷带着人转身走了,杏儿才在馨月的拉拽下站起身,她本就染了风寒,又被惊吓了一番,软软地坐在床榻上。馨月心中有愧,急忙倒了一碗凉茶给杏儿,杏儿茫然地喝了,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馨月。

    馨月就将今晚的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杏儿。说今夜是自己父亲的忌日,自己心里难过,便偷着跑到院外的拜月亭弹了一小会儿琵琶,不想竟遇到了国公爷,国公爷并没有恼怒,而且国公爷确实是自己父亲的上峰,她已经向国公爷禀明了。国公爷和她说了会儿话,就让管事嬷嬷将她送回来了。

    说着,馨月还让杏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告诉她关于“灵鬼”撕坏了自己新衣服的事。

    杏儿一直沉默地听着,等馨月说完了,杏儿低着头,只是恭谨地说了句,“恭喜姑娘,看来姑娘的好日子就要到了。”说完,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馨月行了一个全礼。

    杏儿的表现让馨月感到有些奇怪,而且明显地感到,杏儿的表现礼貌但是疏离,与此前她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但是馨月此时还沉浸在董万忠的表现以及今后会如何的思绪当中,并没有过多在意杏儿的举动。

    但在此后,杏儿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中规中矩,但是礼貌而疏离,她才发现了自己的行为真的伤到了杏儿,她也曾设法与杏儿交流,但杏儿却似心灰意冷,终不能再和她如以前一般。

    一直到后来,当她知道了西园关于违犯规矩的惩罚时,她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曾将杏儿置于何等危险之中。

    西园的规定,主子若犯了错,首当其冲受罚的便是侍女,因为她们没有起到规劝、监督的作用。

    前些时候曾有一位妙姬,为了再得到国公爷的宠幸,不惜铤而走险,在董万忠在湖心亭宠幸美人的时候,在不远处弹琴做歌,以期能得到国公爷的赏识,不料却触了董万忠的逆鳞,先是将妙姬的侍女乱棍处死,再将那妙姬灌了哑药,扔出西园。

    幸而今夜馨月的这步险棋是碰对了,若是碰不对,首先是杏儿,多半要被处死。

    杏儿不仅是心冷了,更是害怕了,觉得这位主子为了自己得宠不择手段,不惜将自己至于险地,可见是个能下得了狠心的,她对自己尚能如此,对自己的侍女就更不用说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早晚要遇到危险。

    因此在这件事过后不久,当馨月得宠正盛的时候,杏儿却自请提前半年多离开了西园。

    当时馨月也很有几分愧疚,觉得为了自己的目的伤了杏儿的心,她也曾挽留过杏儿,但杏儿去意已决,馨月也只得随了她的愿。

第一百零八章 乔迁

    躺在床榻上,此时已是午夜,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这东厢还亮着灯火,但馨月本能地感觉到起码同院的另外两位主子都没有睡着。

    晚风轻拂,桂花树的影子在茜纱窗上不住地轻摇,馨月望着那摇曳的树影,泪水悄悄地滑落下来。她今天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入府一个多月来,她一直为自己是否能得到董万忠的认可而焦虑,因为得不到董万忠的认可,自己的一切努力就等于白费,还不能帮到平安任何事。

    而今,她的冒险真的奏效了,而且结果出人意料的好,看董万忠的样子,他应该对自己已经动了心,自己的第一步应该是顺利完成了,可她并没有感到丝毫兴奋,而是被浓浓的悲伤所包围。

    也许明天,她就要被董万忠沾染,虽然这正是她此行的用意,在临行前她也做好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的悲伤。

    也许过了今天,自己就是残花败柳,这破败的身子,平安还能要自己吗?就是平安要自己,自己又将如何自处。馨月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直到五更天,才朦胧睡去。

    好像刚闭了一下眼,馨月就被杏儿叫醒了。杏儿恭敬地将床帐打起一半,弓着身对她说,“姑娘,方才管事嬷嬷亲自来告诉姑娘,让姑娘移居。”

    馨月觉得有些头晕,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愣愣地看着杏儿。杏儿继续说,管事嬷嬷说这是福总管吩咐的,请姑娘用过早饭后就移居“春园”的“春熙”。

    馨月逐渐清醒过来,想起了昨夜的经历,随即点点头,在杏儿的服侍下着衣洗漱。洗漱完毕,早饭也到了。

    今日的早饭似有些不同,一块方方正正的肉松奶糕,一小碗冰糖莲子羹,一小碗牛乳炖鸽子蛋,一碟翡翠鸡丝,一碟芙蓉菜,一碟芝麻脆片,一碟糖渍山楂。

    馨月疑惑地看着杏儿,“这是给我的?没送错吧?”因为一个月来,馨月已经知道了西园的规矩,美人们按照等级都是有不同份例的,从没有破例的,而今天她的早饭却不同了,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杏儿恭谨地躬身答道,“没错,是给姑娘的,食盒上写着姑娘的名字,不会错的。”

    馨月点点头,心知是昨天的缘故,便不再说什么。

    用罢早饭,“冬青”门口来了一辆小马车,驾车的还是漂亮的小马,而车则要比馨月她们坐过的要大一些。

    杏儿已经将馨月的衣物等装进箱笼,让两个小太监抬上车。

    馨月的东西本不多,此时倒是方便了。

    装完箱笼,杏儿扶着馨月上了车,小太监在前边领着,小马熟练地驾着车跟在他们后面。

    马车走出一段路,馨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冬青”,却发现刚才并没有出门送她们的李美姬,此时正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想来她心里一定不会好受吧!

    马车穿过湖心亭,就来到了“春园”,在“春熙”院前停下,馨月发现,这个院子距离中院很近,从院门口走到连接中院和西园的大垂花门,不过百余步远。

    “春熙”的格局和“冬青”一样,但是却比“冬青”大很多,馨月被直接安排进了正房东次间。不过这院子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馨月要住的东次间十分干净,四个丫鬟正忙着。

    看来这东次间也是刚刚才打扫完毕,干净是干净,就是除了床榻上的新被褥床帐,其他一样摆设也无,擦拭一新的梳妆台上连脂粉梳子也没有。

    而且馨月发现,整个“春熙”只有她一个主子,她原来所住的厢房位置如今住的是四个丫鬟,而杏儿,如今已经成了她的大丫鬟,除了在里院东厢单独有自己的房间,还可以夜间在正房明厅的睡榻上歇息。

    在“冬青”,她只有一个丫鬟,就连李美姬和楚良侍也各自只有一个丫鬟,她还以为规矩就是一个主子一个丫鬟,而今,她才知道,西园的规矩还有许多的不同。

    她突然又想起了方才李美姬的目光,那目光应该不仅是难过,还应该有不平和嫉恨吧!

    后来馨月才知道,按照西园的规矩,新来的美人要住在冬园,若是有入了国公爷法眼的,则可以移居别园,春园是规格最高的园子,入了春园,便是“侍”,待遇也要高过冬园的“美姬”。

    在四园中,冬园的地位最低,冬园的美姬和良侍不过是一些得过一段时间的宠,又不想离开国公府,被赏给其他官员的,便被赏一个名号,闲居在冬园。整个冬园也只有两位“美姬”,五位“良侍”,就和养老差不多,可她们依旧要每天梳洗打扮,就如同下一刻国公爷就会召见她们一样。不过向馨月这样一下就从“冬园”移居到“春园”的还从来没有过。

    还没安顿完,杏儿又来禀告,“姑娘,‘衣法间’给您送衣服来了。”馨月来到堂屋一看,在堂屋的地上放着两个大衣箱,箱盖已经打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若干件衣服。

    馨月在心里笑了笑,想起自己刚进园的时候,裁衣妇人给她量了身量,要做衣服,可是足足一个月后,才将做好的衣服送来。

    她当时还想着许是园子里的美人太多,需要做的衣服也多,是排着顺序来做的,所以一个月才做得。今日一见,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或者说是太善良了。

    跟着来送衣服的一个健壮的仆妇笑着对馨月说,这次送来的衣服包括寝衣两身,里衣两身,日常服四身,礼服两身,缎鞋两双,锦袜四双。因福总管吩咐的急,只能先送这些。衣法间有姑娘的尺寸,过些时候会再送些来,姑娘别怪。

    馨月心里好笑,这哪里还会怪?昨天刚见到了国公爷,今天的待遇就变了,也实在有几分好笑。

    这一天,馨月注定歇息不了了,随后便陆陆续续地有送首饰来的,送脂粉的,送茶叶的,送摆设的。

    杏儿带着四个“春熙”的丫鬟忙了差不多一整天,才将房里一切收拾停当。午饭刚过,“春园”的管事婆子就来告诉馨月,晚上湖心亭侍寝!

第一百零九章 外查

    一个月后,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人出现在董万忠的书房里。董万忠穿着绉纱单衣,坐在太师椅上,端着盖碗,品着茶,正在听着黑衣人的禀告,董福垂首站在一旁。

    只听那黑衣人说道,“那女人原是前肃州知府的独女,那知府被人告发贪墨,他自己畏罪自杀了,他娘们儿连惊带吓,不久也死了。那女人被没入青楼,因为当时年纪还小,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所以一直只是卖艺。后来那女人越长越出色,老鸨子便逼着她接客,她自是不愿意的,为此挨了不少打。

    那次洛彪子逛妓院,正碰上那女人挨打,洛彪子看不过,说了句好话。那女人许是看着事态紧急,便让洛彪子为她赎身。洛彪子一是没想过,二是没钱,便不想答应。可那女人认准了洛彪子,竟自己拿出了一颗黑珍珠,自赎自身,跟了洛彪子。”

    听到这儿,董万忠将茶碗放下,嗤笑了一声,“那么个落难的女人竟有黑珍珠,可见告发她爹贪墨并不冤枉。那黑珍珠就是咱们府里也不多,她倒有。”

    黑衣人笑道,“这倒不是,属下此番也到肃州查了知府衙门的库档,那女人的娘家舅舅是做跑海的,专门做珠宝生意,是以那女人手里有黑珍珠也不足为奇。”

    董万忠点点头,“她娘家既然是干这个的,那家里一定富裕,却能让那女人流落青楼而不过问,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

    黑衣人道,“国公爷说的极是,想来她家犯了事,那些亲戚怕受连累,便早早断了联系。她倒是和洛彪子实心实意过日子,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孩,起名叫洛霞。

    后来洛彪子在沙城一战中死了,这娘俩的日子着实不好过。那女人常年卧病,花了不少钱。好在洛姑娘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养家。左邻右舍都同情她,也帮了不少忙。由于洛姑娘长得漂亮,惹了不少麻烦,有一次买肉还被店主捏了脸蛋儿,直把洛姑娘气的大病一场。”

    董万忠听到这儿,一直眯着的双眼一下睁大了,盯着黑衣人,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光。一见如此,那黑衣人连忙低头笑了一下,“国公爷放心,属下已经把他解决了。”董万忠这才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黑衣人继续说,“属下这次还顺手将几个曾经拦截过洛姑娘的混混给解决了。那次洛姑娘才八岁,竟然用洛彪子留下的匕首将几个大男人给逼退了,实在难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黝黑的匕首,董福接过来,呈给董万忠。

    董万忠接过来一看,看到那匕首上錾着“青左”两个字,董万忠点点头,没错,这是边关统一给尉官配置的。“青左”两个字意思是青云关左卫的意思,应该确实是洛彪子的遗物。

    董万忠想着一个八岁的女孩子握着这匕首逼退几个大男人的情形,心里不觉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前幕县县令陆炳坤倒是对这母女不错,他到任后按等级给这母女发放了抚养银钱,那三年她们过得还不错,后来钱知县到任后,那钱就不发了,这次钱知县是为了能贪下美女家人能得到的一百两贡献银子,才选定洛姑娘的,当时洛姑娘的娘刚过世。”

    董万忠讥讽地笑了一下,“一百两他也要,可真会过日子。洛霞的娘刚死她就被送来了,这县令大人可真会办事。”董福在一旁微微耸了耸肩,得,国公爷生气了,这钱县令的官儿是做到头了,能保住命就不错。

    董万忠摆弄着那把匕首,抬眼看着黑衣人,“好了,你这趟差事干得不错,给你十天假,到账房领二百两银子,去吧!”

    黑衣人急忙抱拳秉手,“多谢国公爷,哦,国公爷,这次属下到幕县还找到了洛姑娘的一个邻居,是个落魄的书生,他会画,我让他画了一幅洛姑娘的像,请爷看看对不对。”

    董万忠赞许地望着黑衣人,“好,好,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这件事办得好。”黑衣人连忙恭敬地回答,“是属下跟着国公爷学的,是国公爷教导的好。”

    董福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纸卷,转呈给董万忠。董万忠接过来一看,微微笑了,画纸上的洛霞眉眼依然,只是一张小脸尖尖的,目光忧郁,远没有现在舒展。再想想洛霞现在粉嫩如含苞待放的娇样,董万忠的身子不由得紧了起来。

    他笑着对黑衣人说,“好,好,你办事仔细,再赏你二百两银子,下去吧!”黑衣人急忙抱拳行礼,后退三步,转身走了出去。

    董万忠看着手里的匕首,洛彪子留下两件东西,一件是他的腰牌,他已经看见了,另一件就是这匕首,这两件东西都是洛彪子的,他确信。

    洛霞没有将这匕首带进京,想来是知道要进国公府,要求手无寸铁,不能带着利刃。

    若是将这匕首送到洛霞那里,会是什么结果?洛霞一定会对他感激涕零,会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吧!而且还能够借机试探试探洛霞,若是她认得出这匕首,那便是真的洛霞,若是她认不出这匕首,那可就有问题了,如今的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想到此,董万忠看了看门口的日光,该是未时末了,随即吩咐董福,去西园。董福一听国公爷要去西园,不由得咧了咧嘴。

    去西园能到哪儿去?还不是去“洛娘子”那里吗?这国公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宠这个洛霞简直没了边儿。

    按国公府的规矩,侍了寝的要封为“侍”,然后是“良侍”、“姬”、“美姬”和“夫人”,可这刚几天的时间,国公爷就让府里上下称那洛姑娘为“洛娘子”,这是从来没有过得的称号,。

    “娘子”一词,哪里是能乱用的,那是夫君称结发妻子时候用的,这国公爷让上下称洛姑娘为“洛娘子”,那把沈氏夫人放在哪里?也亏得诰命夫人不管国公爷的事,不然,单就这一个称呼,还不得闹成什么样呢!

第一百一十章 大惊

    董福上前施了一礼,“爷,此时还没过未时呢!现在去……”董福没敢往下说,爷此时去,这是要白日宣淫还是怎么着。

    董万忠斜了他一眼,“先过去和她聊聊天,晚饭就在她那里用。”

    董福又咧了咧嘴,国公爷这是要干什么呀?西园的规矩是国公爷自己定的,可是为了个洛霞,国公爷将这些规矩都破得差不多了。

    原来是国公爷要让谁侍寝,就在戌时一刻将人送到湖心亭。完事后再将人送走,管事嬷嬷还要领着专职的太监给侍过寝的美人“整理”,因为西园的美人是没有资格为国公爷生子的

    至于在西园闲聊用饭,那更是从来没有过。可是如今,却为了一个洛霞,将这些规矩都破了。唉!自从见了这洛霞,国公爷怎么好像变成了少年郎一般,毛毛躁躁的。

    可想归想,国公爷的令还得听。董福急忙传话出去,吩咐准备马车,国公爷要去“春熙”。

    不消一刻,董万忠已经到了“春熙”,这“春熙”据中院本来就近。馨月已经得知了董万忠要来,领着四个丫鬟前来迎接。此时杏儿已经离开了西园,四个丫鬟中的青儿接替了杏儿的位置,成了大丫鬟。

    馨月此时已经和刚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这些日子吃得好喝的好,又有人专门负责她的保养,脸上丰满了一些,眉眼舒展,一张小脸儿嫩如桃花。

    此时已经是六月中旬,馨月穿着一件香云纱的单衣,下面系着一条软罗裙。见到董万忠进来,连忙跪地迎接。董万忠急走两步,一把将馨月拉起来,馨月手上的薄茧已经软了很多了,手掌变得柔和了。

    董万忠一见到馨月,也不顾周围有人,一把将馨月搂在怀里,佯嗔道,“早就跟你说不用行礼,你怎么不听话呢?”

    馨月娇羞地微微挣着,“妾身得着爷的宠,也不能不知礼呀!若真是个不知礼的,爷不是也白疼妾身了?”

    董万忠哈哈大笑,揽着馨月进了房门。明厅里一片清凉,顶棚上沿着四边儿挂的冰碗儿冒着丝丝白气。

    董万忠将馨月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旁边的婢女见状,都知趣地退了出去。董万忠把持不住,一把抱起馨月走就要进东次间。

    馨月见状,急忙挣着,“爷,爷,使不得,若是被人听去,岂不让人说爷是……”她没好意思说出白日宣淫四个字,董万忠喘了口气,“怕什么?爷在自己家里,还怕谁说?谁又敢说?”说完,径直走进了东次间。

    良久,外面的丫鬟按吩咐将温水抬进西次间,伺候着董万忠沐浴更衣。董万忠换好了衣服回来,见馨月衣衫半退地瘫在榻上,又觉兴起,不过看着馨月娇娜不胜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丫鬟扶起馨月去沐浴,董万忠心满意足地靠在迎枕上。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桌旁,将悄悄放在那里的匕首拿起来,放在馨月的梳妆台上,看了看,然后走进明厅。

    馨月沐浴更衣已毕,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丝裙,由丫鬟扶着由西次间出来,走过董万忠面前,不觉娇嗔地瞥了董万忠一眼,董万忠觉得那一瞥挺有味儿,不由得笑了笑,却没说什么,就这样看着馨月被丫鬟们扶着进了东次间去梳妆,然后凝神等着馨月的反应。

    馨月进到东次间片刻,突然尖叫一声,随即听到“咕咚”一声,接着就是丫鬟们的惊叫。

    董万忠一惊,一个箭步冲进东次间,只见馨月倒在地上,丫鬟们正在往起扶她。董万忠扒拉开丫鬟,一把抱起馨月。只见馨月脸色煞白,额头上迅速鼓起一个包,是方才撞在梳妆凳上了。

    她颤抖着手指着梳妆台,两眼发直,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董万忠见状也急了,抱着她喊着,“霞儿,霞儿,你怎么啦?”就见怀里的人儿头一垂,晕了过去。

    董万忠大喊,“来人,快传医女。”外边的人也得到了消息,转身飞奔而去。

    董万忠抱起馨月放在榻上,不停地喊着,“霞儿,霞儿,你怎么啦?快醒醒。”一边不停地拍着小人儿惨白的脸颊,可是小人儿眉头紧皱,就是不醒。

    董万忠也急了,伸手使劲儿掐着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馨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董万忠松了一口气,“霞儿,你醒了。”

    就见榻上的人儿有些懵懂地望着他,过了片刻,似想起了前情,一把抓住董万忠的衣袖,

    “爷,爷,我爹来了,我爹来找我了,他还拿了他的匕首,他要来杀我是吗?他不高兴了是吗?我娘来了吗?她也不高兴吗?我不该缠着爷的,我爹生气了,他要杀我,爷,爷,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馨月有些疯狂地大喊着,连谦辞都忘了用,任董万忠安抚了她几次都平静不下来,最后董万忠无奈,冲她大喝一声,她这才愣愣地望着董万忠,张着嘴,不出声了。

    董万忠将馨月搂在怀里,“霞儿,别怕,你怎么了?有爷在,别怕,说说,怎么了?”

    馨月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抬起眼,看向梳妆台,又看到了那把匕首,浑身又颤抖起来,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董万忠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着梳妆台,哽咽着说,

    “爷,那里,妾身爹爹的匕首,妾身把它留在家里的,可是它却到这儿了,一定是爹爹怪妾身大白天缠着爷,爹生气了,要杀了妾身,爷,爷,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爷救救妾身。”

    董万忠笑了,几分怜惜,又几分愧疚,他本想跟馨月开个玩笑,连带着试试她,看她是否认得洛彪子的匕首,以此证明她是不是洛彪子的女儿,可没想到她竟想歪了,被吓成这样。

    早知如此,他就不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了。不过这倒了了他一件心事,这丫头认出了洛彪子的匕首,看来她的确是洛彪子的女儿,只是为此受了些惊吓,以后好好补偿她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过关

    董万忠拍着馨月肩膀,“霞儿想偏了,那匕首是爷派人到你家里拿来的,爷想着你家里应该还有你要的东西,正好有人去幕县,就让他顺路去一趟你家,若是有什么能拿来的就捎回来。去的人到你家看了看,除了这把匕首,也实在没什么可拿,就将这匕首拿来了。方才爷将那匕首放在你的梳妆台上,本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倒把你给吓坏了。”

    馨月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儿,看了看董万忠的脸,试探地问,“爷说得当真?”董万忠笑道,“自然是真的,爷还骗你不成?”

    馨月愣愣地望着董万忠,董万忠正想说什么,突然馨月一长身,抡着小拳头冲着董万忠的前胸就是一阵打,一边打一边说,“爷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哪有也这样开玩笑的,差点把妾身给吓死了,要爷赔,赔。”打完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登时吓坏了,这府里的人,别管是谁,谁不都是对国公爷恭恭敬敬的,让跪着不敢站着,哪里有敢对国公爷这样的,这洛娘子不要命了?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国公爷不但没生气,还曲意逢迎地拍着洛娘子的背,“好好好,是爷不对,爷以后不再如此就是了,明天爷就给霞儿拿些好玩儿的,霞儿不生爷的气啦,好不好。”

    可洛娘子还是不依不饶地只是哭,国公爷一个劲儿地陪着小话,只看得董福和丫鬟们目瞪口呆。

    正僵持着,外面报医女来了,董万忠想了想,说让她进来,随后自己转身回到明厅。

    医女低着头给董万忠行了礼,董万忠挥了挥手,丫鬟便领着她进到东次间给馨月诊脉。

    又有丫鬟给董万忠新换了茶,董万忠忙活了一通,也确实渴了,连喝了两盏才停。

    这时,医女给馨月诊完脉,退出来见董万忠,躬身道,“爷,洛娘子并无大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奴婢给洛娘子煎些安神的药就行了。”董万忠点点头,一挥手,医女躬身退了出去。

    董万忠进到东次间,只见馨月躺在榻上,身上搭着绫子夹被,一张小脸儿由于没有粉黛化妆,更显得苍白憔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董万忠是真的心疼了,偏身坐在榻上,握着馨月的小手,那小手一片冰凉汗湿。馨月睁开眼,见是董万忠,小嘴儿瘪了瘪,眼泪又流了出来。董万忠心疼地揽着她,不停地抚摸着。“没事了,霞儿,别哭了。”

    馨月伏在董万忠的怀里,抽泣着说,“爷,别再吓妾身了,妾身害怕。自从到了爷这里,妾身就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不用再辛苦奔波,不用再殚精竭虑,每天就有那么好的饭食送到面前,有那么漂亮的衣服放在屋里。

    妾身总觉得好得那么不真实,总怕这是一场梦,是妾身一直做的一个梦。在家的时候,妾身就常想,若是有一天能不用辛苦劳作,就能有饱饭吃,有衣服穿,那该多好啊!可是妾身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今,这梦就真的成了现实,真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妾身就总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就怕自己梦醒了,就又回到那孤苦无依的日子。

    有时早上醒来,妾身都不敢马上睁开眼睛,就觉得一睁开眼睛,这梦就要消失了。

    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想今天的饭食能不能少花几个钱?今天娘亲的药要花多少钱?今天还能赚到几个钱,若是赚不到该怎么办?今天出去会不会遇到那几个混混,会不会又遇到麻烦?今天要是能不出去该多好,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每天晚上,妾身看着日头落下去,心里都会害怕,不知道夜里有没有贼人祸乱。每天晚上,妾身都要将门窗看了又看,将破瓦罐摆在墙边门前,将凳子顶在门上,即便如此,妾身夜里还是不敢睡实,既怕娘亲夜里发病,又怕有歹人骚扰,每天夜里,妾身都会醒好几次,一点一点地盼着天亮。爷,妾身真的害怕。”

    馨月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董万忠的心上,他心疼地将馨月紧紧搂在怀里,这小妮子太苦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大的艰难,实在是太可怜了。

    恍惚间,董万忠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因为酷爱练武而被骗光了家产,连妹妹的嫁妆都搭进去了,那些亲戚们趁机明拿暗偷,父母被气死了,亲戚们又来抢他们的祖宅。

    还是妹妹出的主意,让他找了一个大户,将祖宅贱卖,然后远离家乡。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和妹妹一人守着一个小包袱,呆呆地坐在已经卖出的祖屋里。

    院子里是他们的亲戚,听说他们把祖宅卖给了外姓,便气不忿地想来找茬,不过买这房子的是本地的大户,他们倒是也不敢去毁坏房子,只能趁机看看还有没有能拿走的东西。

    可是看一个遍,什么都没有,便气得在院子里大骂,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还让他们将卖房子的银子拿出来。

    他气得要出去和他们拼命,可是妹妹拦住了他,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妹妹不急不恼,只是将屋门打开,将装着他们卖祖屋的银子的小包袱放在桌子上,让他握着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拿着一柄锋利的剪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那些叫嚷着要冲进屋抢银子的亲戚们,从打开的房门看到的是神情肃穆的兄妹俩,还有他们手中的利刃。一阵难耐的寂静过去后,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亲戚们慢慢后退,最终离去。他回头用钦佩的目光去看妹妹的时候,却看见妹妹满脸的泪水和凄惶无助的目光。

    馨月的话勾起了董万忠的心事,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只觉得心里绞着痛,手上也加上了劲儿。

    馨月疼得受不了,低呼着,“爷,爷,霞儿疼。”董万忠这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放开了馨月,馨月看到了董万忠眼里的泪光,也吓了一跳,“爷,爷,您怎么啦?”

    董万忠闭了闭眼,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了,霞儿,都过去了,现在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以前的事都不要再想了。”他不知道自己这话是说给馨月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后怕

    馨月看了看董万忠,又瘪了瘪嘴,“爷以后也不准再吓唬霞儿,若是爷以后再吓唬霞儿,那霞儿……”董万忠看着她那小模样有趣儿,便追问道,“霞儿要怎么着?”馨月眨了眨眼,想了想,有些气馁地说,“那霞儿也没办法。”一句话,逗得董万忠哈哈大笑。

    正调笑着,董福犹豫的声音从软帘外传来,“爷,刚才东院的婆子来说,静姝夫人只怕要生了,想见爷,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董万忠的眉头皱了起来,“要生了就生去,爷又不是大夫,见爷做什么?”

    馨月见状,连忙劝道,“爷还是去看看吧!听娘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上了趟鬼门关,静姝夫人给爷添丁进口,爷还是去看看吧!不然日后若是别人知道爷是因为在妾身这里才没去管静姝夫人,那非得说妾身是祸水不可,爷就算疼霞儿,先去看看,好不好?”

    董万忠叹了口气,刮了刮馨月的鼻子,“好吧!既然霞儿这样说,爷就去一趟,晚上等着爷,啊。”馨月弯了弯嘴角,娇羞地点点头。

    董万忠翻身下来,又用手按住馨月,“好生歇着,晚上好好伺候爷。”馨月的脸红了,娇嗔地低唤声,“爷。”

    这一声,又将董万忠的魂儿给勾住了,他复又坐下,手又不安分起来,“霞儿也该好好谢谢爷,爷可帮你做了件好事。”馨月不解,“爷说的是什么好事?”

    “还记得那个捏你脸蛋儿的肉铺老板吗?”一句话,馨月的脸又白了,眼里溢出了泪水,董万忠连忙说,“别哭,别哭,爷帮你把他收拾了。”

    一听此言,馨月的眼睛登时睁大了,“爷说的是……”董万忠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馨月的脸色更白了,“爷……”看着馨月的表情,董万忠有些奇怪,“怎么,爷给你出了气,你不高兴吗?”

    馨月喘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那老板虽然可恶,可是罪不至死,他死了,他家还有两个孩子,大的也只比霞儿大两岁,若是没了爹,可怎么过?”

    董万忠叹了口气,抚摸着馨月的头发,“霞儿实在是太善良了,不过只要是惹过霞儿的,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不仅是那老板,还有那几个混混也是一样,以前的事爷给你补上,今后也是一样,只要有敢惹你的,那下场便是如此。”

    馨月跪在榻上,搂着董万忠的脖子,泪盈盈地说,“爷对霞儿天高地厚之恩,霞儿肝脑涂地也没法报答,若是有来生,霞儿一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爷的恩情。”

    董万忠的血又热了起来,气吁吁地说,“爷管不了来生,你先将这一世的报答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的董福和丫鬟才听着馨月气息不稳的声音,“爷,爷还得去看静姝夫人呢!还是缓缓吧!”又过了一刻,才听见董万忠叹了一声,“好,爷去去就来,晚上等着爷。”馨月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到董万忠从东次间出来,董福一看,连忙低头轻声道,“爷换换衣服吧!”董万忠一愣,随即明白了,自己现在肯定是衣冠不整,便点点头。

    春分连忙跑进西次间去给国公爷拿衣服,国公爷如今是常来常往,因此在西次间加放了一个大衣橱,专门放置国公爷日常的衣服等物。

    春雨连忙请国公爷坐在太师椅上,给国公爷拢发,两个丫鬟手脚麻利,不消片刻就将国公爷收拾停当。春燕举着镜子给国公爷看,董万忠满意地点点头,对几个人说,让她们到管事嬷嬷那里领十两银子。四个人连忙跪倒谢赏。

    董万忠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又望了望东次间的软帘,这才举步向外走去,董福也暗暗叹着气,跟着国公爷走了。

    他们刚走,医女就派人将煎好的安神汤药送了过来,春燕将放着药碗的托盘端进东次间,之见床帐低垂,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春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叫了声,“洛娘子,安神药端来了……”刚说到这儿,只见隔着帐子馨月一脚踢过来,正踢在托盘上,药碗倒了,药汁泼在了春燕的身上,春燕被烫的一声惊呼,托盘也掉了,随即药碗“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外间的青儿听到声响,连忙走进来,一看,本以为是春燕不小心打了药碗,可是看着春燕衣服上的药渍,再看春燕红着眼圈指着还在微微动着的帐子,登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冲春燕摆了摆手,让春燕出去,叫春雨进来,春雨进来后,青儿打着手势让她将地上的托盘、碎碗和药汤打扫干净。然后又回到明厅,春燕正撩着衣服看,虽说汤药不是很烫,可是夏天穿的薄,胸口上还是烫红了。

    春燕眼里噙着泪,这还是洛娘子第一次发脾气,让她觉得很不适应。

    青儿叹了口气,轻轻对春燕说,今天洛娘子被国公爷给吓着了,没地方出气,可不就只能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吗?好在也没烫伤,涂一点香油就是了。春燕听了,含着眼泪点点头,自去收拾不提。

    一脚踢翻了药碗,馨月的气才算平了一些,她得找个发泄的地方,不然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方才她真的是被吓坏了,险一险就露馅儿了。当她进入东次间准备梳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梳妆台上的匕首。她当时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可是又不知道怎么不对劲儿,情急之下,她只能拖延时间,所以她便惊叫一声,想假装晕倒。想着若是问起,就说自己是吓晕的。

    赶巧,倒下的时候头碰到了梳妆凳,倒是更逼真了。装晕的时候,她的心思飞快地转着。那把匕首肯定是董万忠拿来的,因为在此之前,梳妆台上没有,西园戒备森严,大白天也不可能有什么飞贼进来放下一把匕首。

    既然是董万忠带来的,那是为了什么?威胁她?也不对。看董万忠此时抱着她焦急万分的样子,应该不是威胁她,那是为了什么?那把匕首是哪里来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放

    突然间,她心中一亮,那匕首——是洛彪子的!对!没错!是洛彪子的。它是放在洛霞家里的东次间供桌上的,怎么到这儿了?董万忠派人到幕县调查她了?应该是,可是应该没调查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不然董万忠此时不能看她晕倒就如此着急。

    那他把这匕首拿来是为什么?对了,一定是试探她,看她能否认出这匕首,若是真的洛霞,她立时就能认得出来,若是假的,自然认不出来。

    想到这儿,馨月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好险!如果刚才想到这匕首是哪儿来的,她就应该高兴得泪流满面地抱着匕首才对,可为了争取时间她装晕,那么现在怎么办?找一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己晕过去的表现?

    馨月心念电转,忽然想到董万忠不和规矩地在白天来到“春熙”,登时有了主意。此时董万忠正用手使劲儿地掐着馨月的人中,馨月便配合地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说出了那一番话,她简直太佩服自己的演技了,其实,在生死之间,人的能力会发生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爆发。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一场大危机化险为夷,可是她的心却有些承受不了了,像针扎一般的疼。她如同受了伤一般,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疗一疗伤,可是有董万忠在这儿,她只能一直坚持着。正在她难以为继的时候,忽然听报静姝夫人要生了,想见国公爷,她不由得在心里念了声老天保佑,连忙催着董万忠走了。

    等到董万忠一走,馨月简直要虚脱了,正在这时春燕端来安神汤药,正好成了馨月的出气筒。

    躺在床榻上,馨月闭着眼,如同睡着了,可她的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用力蜷缩起身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伤口少流一些血。

    一个多月了,董万忠几乎天天缠着她。起初是在湖心亭,后来董万忠觉得太麻烦,就直接来她的“春熙”。

    她几乎每天都得预备着董万忠的到来。她知道,园子里的女人们都恨死了她,可是她们哪里知道,在她们看来是无限荣宠的事,对她来说却如酷刑一般。

    每天白日里,她看着那明亮的太阳,都盼着那太阳不要下山,每天夜里,她都盼着时间赶快过去。董万忠的万千宠爱,如同蛛丝一般,将她这个小飞虫纠缠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当着董万忠,她还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讨董万忠的喜欢,这实在是太过痛苦了。有时候,她只能将他想成是平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痛苦减轻一些。

    可是她又不敢太放任自己将他当成平安,怕自己在不当心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她的一切努力可就都白费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

    馨月就这样,在伤感、怜惜、思念中似睡非睡,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一直到了亥时。

    今天洛娘子不高兴,发了脾气,丫鬟们也不敢再打扰了。都有些战战兢兢地等着洛娘子的动静。

    终于,亥初一刻,洛娘子终于叫人了,春燕自是不敢进去,还是青儿仗着胆子走进东次间,在床帐外躬身问道,“洛娘子醒了?有什么吩咐?”

    馨月看了看周围的灯光,问道,“什么时辰了?”青儿躬身答道,“已是亥初一刻了。”

    馨月愣了一下,自己竟然躺了这么长时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国公爷没来?”青儿暗笑了一下,这洛娘子的心里全是国公爷啊!“国公爷没来,想是静姝夫人生得时间比较长吧!”她可不敢说静姝夫人生得艰难。

    馨月心里松了口气,都这时候了,想来董万忠是不来了,明天是大朝的日子。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翻身坐起来,“你们用过饭了吗?”青儿一惊,还是答道,奴婢们已经用过饭了。

    馨月此时觉得肚子咕咕叫,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开了,便叫青儿去准备晚饭。

    青儿松了口气,知道洛娘子不会怪她们擅自用了晚饭。便让春燕通知小厨房给洛娘子准备晚饭。

    如今的洛娘子可不是当初在冬园“冬青”的洛姑娘了,洛娘子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如同东院的夫人们一样。小厨房就在“春熙”的隔壁,本是另一个同样规格的院子,叫“春茗”,因为国公爷专宠洛娘子,有时还要在洛娘子的“春熙”用饭,所以董福就让管事嬷嬷将“春熙”旁边的院子改成了小厨房,并在连接两院的墙上开了两个门,方便传菜和走动。

    此时春燕来到小厨房,只见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外西厢还亮着灯,推门一看,原来是两个厨娘弄了几个小菜,一壶酒,正吃得高兴。

    春燕一见,便笑嘻嘻地说,“二位妈妈好有口福哦。”两个厨娘一看是春燕,连忙站起来,有些心虚地和春燕寒暄着。

    她们本来是不能饮酒的,只是因为今天晚上一是洛娘子没传晚饭,二是国公爷也没来“春熙”,只是给四个丫鬟做了饭,觉得很是轻松。

    更重要的是国公爷晚上没来,她们的胆子便大起来,给自己做了几个小菜,又倒了一壶酒,在屋里吃喝起来,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这要是春燕将她们在屋里吃酒的事告诉了别人,说不定还有麻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哟,是春燕姑娘,怎么这早晚还到这儿来了?莫非晚饭没吃好,饿了?想再来点点心?咱这就给姑娘拿去。”

    春燕急忙拦住二位,“不是我饿了,是洛娘子,下午被国公爷给吓了一下,这不刚睡好嘛!觉得饿了,想吃晚饭,二位妈妈赶紧的吧!”

    两个厨娘连忙放下匙箸,一面应着,“好,好,咱们这就去做,其实一直就预备着呢!只将火闷着,通开火就能做。姑娘先请回去,饭菜立马就送去。”

    春燕笑着点点头,“别忘了糖醋里脊,洛娘子就爱吃这道菜。”两个厨娘点头哈腰,“姑娘放心,这个自然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暴食

    片刻,“春茗”的外西厢便灯火通明,炒菜的香味儿登时飘了出来。两个厨娘一边做饭,一边低声议论着,这洛娘子到底是什么路数?怎地就将国公爷给拿的死死的,这一个多月了,国公爷简直是片刻都离不了她了,就连她不能侍寝的日子,国公爷也离不了她。而且为了她坏了多少规矩。

    西园的侍寝要到湖心亭,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如今也没了,国公爷居然还到洛娘子住的院子里过夜。有时更是一下朝就到洛娘子的小院来,简直就像夫君回家见娘子一般,陪着洛娘子吃饭,聊天,整个国公府就好像只有一个洛娘子了。

    就算这洛娘子生的着实美貌,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是整个西园里的美人,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哪个不是貌若天仙,哪个不是多才多艺,怎地国公爷眼里就有一个洛娘子?

    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怕当年的国公夫人也不过如此吧?就是不知道这洛娘子能得宠多久,若是将来失了宠,还不知道她受得了受不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还不得落个半死。

    若是能有个一男半女傍身,也许会好些。只是不知道国公爷许不许这洛娘子生育,西园的美人按规矩都不被允许生育,不知道为了这洛娘子,这个规矩会不会破。

    当然,两个厨娘的议论声音很低,因为她们知道,若是被人听了去,她们至少会被逐出园子。若是真被逐出园子,恐怕也是死路一条,因为没人敢收留被国公府驱逐出去的人,便是她们的亲人恐怕也不敢。可是她们实在是忍不住议论议论,因为这洛娘子所得之宠,实在是她们自进西园以来闻所未闻的。

    两个厨娘也确实手脚麻利,不多时,一小碗御田稻米饭,一碟糖醋里脊,一碟翡翠豆腐,一碟珊瑚白菜,一碟奶油炸松蘑,最后是一碗玫瑰金丝汤。馨月看了看眼前的饭菜,觉得很合心意,不觉面带微笑。

    一旁的丫鬟看了馨月的表情,也松了一口气。主子今天不高兴,当奴才的心里就突突,如今主子有了笑模样,奴才的心便轻松了。

    馨月今天心情好,胃口也开了,居然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直吃得胸口都涨的疼,弯腰都有些费劲,直看得四个丫鬟大眼瞪小眼,不住地呼气。

    馨月知道她们的表情,但是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吃的舒坦,吃完后,挥手让丫鬟们撤去碗碟,又要了茶水漱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来到院中,坐在秋千架上。

    这秋千架还是董万忠让架的,原本秋千就是绳索绑着一块木板,可是董万忠让人将木板做成了一张能坐两个人的长椅,有时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便与馨月相偎坐在秋千上。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万籁俱寂,馨月坐在秋千上,只觉得舍不得入睡。好容易今夜没有董万忠的侵扰,她觉得少有的舒畅。

    睁开眼,看到青儿还站在自己身旁,她挥挥手对她说不用她伺候了,让她去睡吧。青儿还有些犹豫,但一是不敢再惹洛娘子,二是实在困了,最后还是给馨月拿来一件斗篷,这才回房去睡了。

    馨月坐在秋千上,秋千轻轻晃动着。她的心里,几分轻松,几分惆怅。抬头看看天空,一轮明月清辉万里,便是满园的宫灯也遮不住她的皎洁。看着明月,她忽然又想起一句古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悔吗?她倒希望自己是嫦娥,能够远离这尘世的烦恼,去过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此时若是在王爷的院子里,这月光一定会更加莹彻吧!

    那里没有这照如白昼的宫灯,那里到夜间甚至连灯光都没有,晚上若是出来方便,还要自己提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笼,用过之后要赶紧吹熄,节省蜡烛。

    不像在这国公府,便是雨夜,园子里照样都是一片通明,那些宫灯上有琉璃罩,风雨天也不会熄灭,夜里走路从不担心会看不清路。可她依然思念在王府的日子,自己离开王府已经快半年了,她走的时候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而现在天气好了,王爷的日子该好过一些了吧?

    不知王爷的腿有没有好一些,王爷每夜都用枣木擀杖敲打自己的腿,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想到这儿,她甚至感觉到了王爷手掌上的硬茧。

    她将头靠在秋千索上,嘴角露出了微笑,似乎又感到那天靠在王爷臂弯里的感觉,还嗅到了王爷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王爷,平安,月儿想您了,您知道吗?月儿过得很不好,很不开心,月儿想您的时候,就在心里喊爷,因为月儿怕自己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喊您,若是喊出了平安,那肯定要坏事,若是喊出了爷,那别人就会以为我喊的是董万忠那贼子,只有月儿知道心里喊的是谁。

    月儿现在最想的是回到王府去,到后园去给爷种菜养鸡,月儿最开心的,是看到爷那天早上喝鸡蛋汤时脸上满足的样子,因为那鸡蛋是月儿养的鸡下的,养鸡种菜的事月儿从前可是没做过了,可是为了爷,月儿愿意努力去做。看着爷眼里的笑意,月儿觉得好幸福,看着爷吃,比月儿自己吃还高兴百倍。

    爷,月儿走后,还有人给爷种菜养鸡吗?爷现在吃得好吗?爷,现在月儿吃得很好,每餐都是好多菜,可是月儿却是食不甘味,觉得凤肝龙髓,也没有在王府的咸菜饽饽好。

    爷,现在府里又进新人了吗?那个叫洛霞的是不是顶替月儿的名字在府里,爷对她也会像对月儿这样吗?应该不会吧!她也会给王爷种菜养鸡吗?会养月儿养过的那几只鸡吗?要是不会养,爷就让人将那几只鸡给杀了吃肉吧!爷的身子骨弱,得好好补养补养。

    再说,月儿也不想让她碰月儿养的鸡,因为那些鸡是月儿专门为爷养的。爷,月儿想您了,什么时候月儿才能再见到爷?祈求皇后娘娘的在天之灵保佑月儿能早日拿到虎符,助王爷大仇得报。

一百一十五章 温柔

    馨月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感慨,心里一会儿甜,一会儿酸,一会儿苦,一会儿悲,最后朦朦胧胧地蜷缩在秋千上,裹着斗篷睡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馨月忽然被一种动静惊醒了,长期以来养成的警觉使她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宫灯照耀之下,董万忠正站在距自己几步开外,馨月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起身,却险些从秋千上掉下来。

    董万忠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抱住馨月。馨月的心砰砰直跳,气息不稳地说,“爷,您这是……”目光扫到跟在董万忠身后的董福悄没声地走过靠里院的小门,往“春茗”去了。

    董万忠抱着馨月往东次间走,“静姝一直生到子时才将孩子生下来,很有几分凶险,爷觉得不好走。好在最后还是生了,是个丫头。本来爷是回到中院歇息了,可是睡不着,还是到你这里了。”馨月惊道,“现在几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我的爷啊!您这是干什么呀?今夜睡不好,明天眼圈青了,可怎么好?明天可是大朝的日子呀!”

    董万忠吃吃地笑着,“霞儿心疼爷了?那今天晚上就好好伺候伺候爷吧?”

    馨月哀求道,“爷,别闹了,明天可是大朝,又不在这一时,若是明天让别人看到爷萎靡不振的样子,不得说……”

    董万忠还是笑着,“不得说爷是沉溺酒色,不理朝政,对吗?”

    馨月急得用手捂住了董万忠的嘴,“我的爷,可别瞎说,那是形容昏君的,爷可别瞎说,当心让人听见,那可不得了。”

    董万忠呵呵一笑,“嘁,这是爷的地盘,好了,不让霞儿着急了,今晚上就来个一宿无话。”说罢,和衣上床,将馨月搂在怀里。他倒也真的是累了,不消片刻便响起了轻轻的鼾声。馨月的心也逐渐放松了,不管怎么说,还是逃过了一夜的蹂躏,也该庆幸吧!

    过了不多时,馨月便听到帐子外青儿的声音,“爷,得起了。”她连忙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翻身摇了摇董万忠,“爷,该起了。”

    董万忠疲乏地揉了揉额头,长出了一口气,又伸手将馨月揽到胸前,笑着说,“看来这沉溺酒色也挺辛苦啊!”馨月连忙挣脱出来,又将董万忠拉起,“我的好爷,别乱说了,赶紧准备上朝吧!”

    董万忠迁就地说,“好好好,等爷回来,再将昨夜的补上。”馨月像对着一个贪吃的孩子一般,一边半跪起身,将床帐勾好,一边推着董万忠下床,“行行行,爷说怎样就怎样,爷赶紧的吧!”

    董万忠这才翻身下床,青儿等四个丫鬟连忙过来伺候董万忠梳洗,早已等在门外的侍卫则已经将国公爷的朝服送了进来。

    丫鬟们为国公爷穿戴好朝服,馨月也赶过来给董万忠系好腰间的带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董万忠看着馨月那迷糊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耳边吹着气,“你好好歇着,等爷回来,明日休沐,爷给你来点儿新花样。”

    馨月皱着眉,“我的好爷,您也顾及点儿,大庭广众的,什么话都说,真是不尊品。”

    董万忠哈哈大笑,“爷就是天,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敢说爷个不字。”馨月推着董万忠往外走,“是是是,爷是天,是老天爷,爷快走吧!爷再不出去,日头都没地儿挂了。”

    董万忠停下脚,望着馨月,眼睛眨了眨,“霞儿这个说法倒很有趣儿,要是没了爷,这日头还真没地儿挂了。”

    馨月也愣了一下,没明白董万忠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跟着董万忠往外走。董福和侍卫们站在大门外等候。

    馨月远远看到那一片紫色,连忙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的恨意。自董万忠频繁到“春熙”之后,馨月见到侍卫的次数就多了。当然,也只是远远地看到那些紫色的身影,那些侍卫是不能近前来的。

    这些侍卫都有双重身份,他们一方面是紫衣卫的正式成员,另一方面又是董万忠的家丁。他们的服饰和紫衣卫完全一样,董万忠似乎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他对紫衣卫的绝对控制。每当下朝,董万忠的呢子大轿在一片紫衣马队的护卫下走过大街,路两旁的民众全都慌忙回避时,是董万忠最觉得神清气爽的时候。

    然而当每一次看到门外那些紫色的身影,馨月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的疼痛,那些身影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什么是她的过往,什么是她该做的事。

    董万忠终于走了,馨月只简单喝了碗莲子羹,就回屋补觉去了。四个丫鬟昨夜也没睡好,也都找机会打盹去了。

    相比之下,董福就惨多了。夏日的早上天亮得早,寅时一刻,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行人策马从北门进城,来到坐落在棋盘大街的定国公府,轿夫抬着绿呢子大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董万忠在京城里本是有定国公府的,但是董万忠嫌太小,周围又嘈杂,便将先皇后的行宫弄到手,扩建成现在的园子。每当需要上朝的日子,董万忠就从郊外的北苑回京城,而日常事务则都搬到北苑去办了。

    当马队护卫着坐进大轿的董万忠走到大街上,天已经大亮了,董福困得摇头晃脑,不停地打着哈欠。回头看看挂着纱帘的大轿,恍惚看见董万忠歪着头打盹。唉!还是当主子好啊!若是现在能让他也坐在轿子里打个盹该多好啊!

    昨夜里,他真的是只合了合眼。一晌午陪着国公爷批阅各地呈报,中午伺候爷用过午饭,正想去歇一歇。又听报说黑鹰回来了,国公爷一听是黑鹰回来了,国公爷立即召见,他自然也不敢走。因为黑鹰是他按国公爷的吩咐派去幕县查访洛姑娘的,他也想听听结果。

    结果是国公爷听了黑鹰的叙述便要到“春熙”来看看洛娘子,顺便也是试探,他又赶紧通知侍卫加强守护。试探的结果虽然洛娘子受了惊吓,可是国公爷很满意。看样子又要在“春熙”用晚饭,他正让丫鬟告诉小厨房准备,东院的管事婆子又来告诉他静姝夫人要生了,恐怕艰难,想见见国公爷。

    国公爷正和洛娘子黏糊着呢,要是被打搅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是静姝夫人的事也不能不报,无奈,他也只能冒着被国公爷申斥的风险转告国公爷。好在洛娘子倒懂事,催着国公爷到了东院。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产

    自从来了飞燕夫人,还有后来的洛娘子,国公爷已经快半年没见静姝夫人了。可国公爷还是个重情的,虽然没来时不想来,可等到了东院,听说静姝夫人从早上就开始生,快一天了还没生下来,国公爷也着急了,直接派人飞马到皇宫中将太医请了过来,太医看过之后,问国公爷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大家都以为国公爷肯定是要孩子,因为国公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有国公夫人所生的一子一女和筑玉夫人所生的一子,子嗣并不多。那静姝夫人说白了不过是个妾,有什么要紧,国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相比之下,一个女人和国公爷的子嗣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可出乎意料的是,国公爷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说自然是要大人,旁边的人以为国公爷说错了,还问了一句,国公爷怒了,吼道,“啰嗦什么,赶快救大人,那么个还没睁眼的小东西,还要为了他要了大人的命不成?”

    御医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始用药,一是这御医久在宫中,主要管的就是娘娘们生产,二也是静姝夫人运气好,挣到子时过了,得了一个母女平安的好结果,皆大欢喜。

    其实据丫鬟说,静姝夫人生了快一天,已经觉得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这才让人告诉国公爷一声,想临死前见见国公爷,虽然国公爷不能进产房,可是只要国公爷能来,她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是一听到国公爷不仅来了,而且宁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她的性命,静姝夫人简直如绝处逢生一般,眼睛里立刻放出了光彩。再加上御医用药得当,结果是皆大欢喜。

    只是是个丫头,有些美中不足。国公爷倒没嫌弃,还笑着给小丫头起了个乳名,说这小丫头磨磨蹭蹭不赶紧出来,害得大家着急,那就叫她“曼儿”,听到这消息,不仅是刚挣过命来的静姝夫人呜呜大哭,就连“蒹葭院”的丫鬟仆妇都感动得哭了。

    等安抚好了静姝夫人回到前院,已经过子时半,本来国公爷已经躺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刚躺下又起来了,说要去洛娘子那里,说洛娘子可能还等他呢!他也不能逆着国公爷的吩咐,叹了口气,只得拖着两腿,通知侍卫防护,这才陪着国公爷到了“春熙”。

    看着国公爷和洛娘子进了屋,他才向旁边“春茗”正房里他的住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国公爷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哪来这么大精力呢?

    和衣躺在床榻上,他只闭了闭眼,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又赶紧起来,让小成子去取国公爷的朝服,再通知侍卫到“春熙”。然后他起身到“春熙”的正房,通知丫鬟叫国公爷起。

    现在,国公爷是可以在大轿里打盹歇息了,可他这个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正院总管,却在马上撑着睡意,只想能有个草垛趴上去睡一觉。

    一直到了午朝门,董福下马,轿夫躬身请董万忠下轿,董万忠在轿子里养了一会儿神,此时倒还撑得住。看着董福一脸倦态,董万忠不屑地斜着眼,“你这奴才,这才一夜的时间,你至于成这样吗?想当年爷在边关的时候,冰天雪地里急行军多少天,渴了抓把雪,饿了啃几口冻得梆硬的干粮,也没像你这样。”

    董福苦着脸,“哎哟,奴才哪能跟国公爷比呀?奴才不过是个凡人,可国公爷不是凡人那。”董万忠哼了一声,“你少油嘴,什么凡人不凡人的,赶明儿把你发到边关去,看你活得了活不了。”

    董福吓得差点蹦起来,要知道,国公爷可是喜怒无常,又是个不恋旧的,若是一个不留神真让国公爷把他发到边关去,他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儿,董福吓得连忙跪倒,“爷,饶了奴才吧!奴才能伺候国公爷,这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就连奴才的家里都天天烧香。爷可别赶奴才走,‘灵鬼’该想奴才这块臭肉了。”

    董万忠被逗笑了,“‘灵鬼’想你?你倒想的美,你也配。”说着就率先走进宫门。董福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知道这场危机是过去了,赶忙整顿精神跟了上去。

    进了午门,董福就不能再往前走了,目送着董万忠向待漏院走去,他这才回身,走向城门边专供他们这些有地位的高官仆人等候主子的小房里。

    正走着,忽听前面有人打招呼,“福爷,您好啊!”

    董福抬头一看,原来是九门提督的管家宋喜。这九门提督原是董万忠的副将,董万忠回朝的时候也就将他带了回来,提拔为九门提督,为的是架空睿王爷。

    董福和宋喜也是老相识,此时便笑着回了招呼。宋喜看到董福脸上的倦容,便关切地问是怎么了?

    ,说昨夜静姝夫人生产,国公爷直陪到子时,还告诉御医先保大人,最后倒是皆大欢喜,母女平安。事后国公爷只略合了合眼就来上朝了,他也是陪了一夜,所以现在困得紧。

    听了董福的话,宋喜不住地摇头赞叹,国公爷可实在是重情重义,一个夫人生孩子,国公爷还陪着,还飞马传御医,还说保大人,这谁能比得了?

    董福说可不是嘛!宋喜又道,那我回头还得向我们大人禀报一下,虽然是个庶出的丫头吧,可毕竟是国公爷添丁进口,我们大人肯定要给爷祝贺去的,和国公爷几十年的交情了。董福点点头,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宋喜看着他的样子,不觉笑了,“福爷,房里有凳子,咱把凳子连起来,您凑合着直直腰,这朝会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我给您打着更,一看朝会散了,我就把您叫起来。”

    董福听了,连连道谢。进了小房,和董福相熟的也不少,大家一听董福缺觉,立刻将长桌上的茶具收拾出来,将长桌搬到墙边,不知哪个有眼色的太监还找来了一条长垫子铺在桌上,又拿了个靠枕,让董福躺用。

    董福道了谢,也真是困了,躺倒就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安

    今日的朝会好像格外的长,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宋喜才将董福给叫醒。董福急忙整理衣服走出小房,就看见几个大臣簇拥着董万忠远远地走过来。

    一看到董万忠的脸色,董福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只见董万忠脸色阴沉,旁边几个大臣和他说着话,可是董万忠一言不发。

    董福忐忑不安地迎上前去,试探着叫了一声,“爷”,董万忠抬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吩咐到,“着人去府里说一声,准备午饭。”

    董福急忙应着,心里想,让府里准备午饭,这肯定说的是棋盘大街的国公府,要准备午饭那就不是只准备国公爷一个人的,八成国公爷要和众位大人在府里商议事了,那就不知道今晚还回不回北苑,就是要回也要等到傍晚,那是不是还得让人给北边的送个信,尤其是那位最得宠的洛娘子,要是给她送个信儿,是不是还能落个好?董福想了想,还是分别让人给国公府里和北边都送了个信儿。

    董万忠上了轿,和他一起出来的十余名官员也各自上了轿,跟随着董万忠。看着身后这一长队轿子,董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朝廷的天就在这儿啊!这些官员都是当年跟着董万忠从边关一起回到京城的,也都在董万忠的庇护下成了京城各要部的官员,被人称为“董家党”。

    其中包括左相,太子少保,六部尚书、大理寺正卿、紫衣卫副指挥使,御林军总指挥,九门提督等等,而国公爷的头衔则是一等公加封太师、太子太保、右丞相、上书令、紫衣卫总指挥使,你说这天下能不怕国公爷吗?真不知道爷还有什么事烦心的,怎么脸色那么不好呢?

    一路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棋盘大街的国公府,这还是当年国公爷刚回京城时候被赐予的府邸,要说现在应该改成“太师府”了,可是国公爷喜欢这个定国公府的牌子,便一直没改。

    此时国公府是仪门大开,一乘一乘的轿子抬进府门,大人们下了轿,都轻车熟路地走向正房的议事厅,随行的轿夫侍卫们则去了西跨院歇息,自有人端茶送水。

    等大人们都进了议事厅,议事厅的大门就关上了,门口有紫衣卫守卫,气氛有些沉重。直到午时一刻,门口的卫士才听到董万忠喊“来人”,进去一听,是国公爷叫传饭。

    饭是早就预备好了,城里的大饭庄,那个不以给国公府做饭为荣,一听国公爷和众位大人要在府里用饭,急忙派出了最好的厨子,带着菜蔬就到了国公府。

    国公府有的是做饭的地方,不一会儿,就饭菜齐全。听得国公爷一声令下,山珍海味便流水般送了进来。

    若是往常,国公爷肯定会赏的,可今天有些不同,国公爷并没有说什么,还是董福让账房一个厨子赏了二百两银子,厨子们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直到将近酉时,议事厅的门才完全打开,众位大人相继走出来,与进去时不同,出来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呈现出轻松的表情,看来问题是解决了。

    董福率领着府里的仆众恭送各位大人,国公爷没出来,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好在众位大人都是国公爷的至交,也不在乎这些个。再说国公爷现在心里烦着呢!就让他好好歇歇吧,这天还得靠着国公爷撑着呢!

    说起来,今天的事的确有些出乎人们意料。早上上朝,皇上的脸色就十分阴沉,连国公爷上了朝都没有赐座,这可是以往没有的。一看便知今天是有事了。果然,皇上也没说什么,直接让太监拿出一份国书来给了董万忠。

    董万忠接过来一看,眉头当时就皱起来了。这是北国国使前些天递来的国书,上面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在北国和天朝边界,出现了一支“阴兵”!这支阴兵全身着白,就连兵刃马匹都是白的,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断着一条腿,有的满脸是血,有的背上还插着箭矢,甚至有的没有头颅!就连马匹也都是伤痕累累的,形状十分骇人,简直就像战场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又复活了一般。

    他们飘忽不定,行踪诡秘,多出现在夜间,当晨光浮起的时候,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本来北国也没有拿这件事当回事,神鬼之说自古有之,信的话就烧些香,不信的话就当个笑话。

    可是这支阴兵居然开始杀人了,而且被杀的人死状也极其恐怖,如同被剐了一般,现场还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像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赴死一般。

    情况越来越严重,北国国主只好向天朝递交国书,向皇上通报情况,因为这些阴兵穿的是天朝的军装铠甲!

    北国和天朝交界的地方就是以青云关为主的五关,以前战事频繁,直到近几年才得以平静,可是仍时常有小规模冲突。有人传言是将士死亡太多,怨气太重,才会出现阴兵杀人之事。因此北国国主将此事通报天朝皇帝,请示一下这事情如何解决。

    皇上看到北国国使递来的国书,也觉得很不安,便传旨现任的五关都指挥魏百贺调查此事,并尽快将折报递进京城。十日后,魏百贺的折报递到了皇上手里,魏百贺奏到,“阴兵”之事的确存在,兵士们也看见过,那队阴兵的数量时多时少,多的时候看着足有几千人,少的时候也有五百人左右,他们通常夜间出来,无声无息,但是能看到长长的白影,整齐地前进。

    边关的兵士开头害怕,但后来也就不怕了,阴兵出现的时候,就点上一炷香,或是烧两张纸钱,有人说这些阴兵是以前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阴魂不散,一直在此逡巡。

    至于阴兵杀人的事情,那是因为北国的游骑时常骚扰边民,有的时候十几骑游骑就会越过边界突进到附近的村庄里,抢夺边民的财物,尤其是在开春的时候,有的甚至连边民的粮食种子都抢走了,边民是苦不堪言。

    等到守军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那些游骑早就带上抢来的东西跑了,留下的只有悲苦不堪的百姓,甚至是被杀边民的尸体和被火焚毁的屋舍。魏百贺他们也将边民组织起来,发给他们刀枪,让他们训练以自保,但是再训练他们也是边民,和那些剽悍异常且心狠手辣的游骑相比,还是如羔羊一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护

    另一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后,自从游骑怪异死亡以及魏百贺令各村见瞭望台并专门派出官兵负责保护村民之后,一个多月时间,边民的生活平静了许多,没有再出现游骑烧杀掠夺之事。

    忽然有一天黎明,平梁关上负责瞭望的士卒发现,他们东面的一个村子突然亮起了烟火,在黎明的天际,显得非常耀眼。

    士卒立即通知带队的将官,眨眼间,一百余人的马队像一阵旋风般冲出城门,扑向亮起烟火的地方。在据村口不到一里路的地方,官兵截住了一队三十余人的游骑。

    那些游骑看来是没有想到官兵会来的这样快,有些懵懂,可能还以为是别的骑者,竟没有马上逃走,直到看清是官兵,方才惊慌起来,可为时已晚,一阵砍杀,游骑到底不如训练有素的官兵,摧残百姓是有一套,可在官兵面前,不消片刻,便束手就擒。

    当时天光已亮,村子里的人也起来了,有些人尚在懵懂。看到官兵抓捕了这些游骑,不觉是又感激又后怕,一起欢呼感谢。

    带队的将官也不居功,向赶来的庄头说,应该感谢庄上昨夜守瞭望台的村民,若不是他及时点燃烟火报警,官兵也不能这样及时赶到。大家这才回头去找昨夜守瞭望台的村民,将他带到将官面前。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将官对他很满意,夸赞了几句,村民们也一起赞同。可是那个依然满脸惊疑的小伙子却连连摆手,说不是他点燃的烟火,众人开头以为他是在谦虚,可是小伙子随后说的一席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小伙子说昨天后半夜确实是他在负责瞭望,他也确实很用心。黎明时分,瞭望台上的烟火盆突然自己燃了起来,他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磕碰了火石引着了火,怕城关上的士卒看到赶来,说他谎报军情,急忙用衣服使劲儿把火扑灭。

    扑灭后,他还用心听了听,没有听到诸如马蹄声之类的响声,他这才放心。可是片刻,火盆里的火又着了起来,这一次,他害怕了,感觉脊背发凉。

    可是烟火若是无故点燃,后果太过严重,他也顾不上害怕了,想用水壶里的水把火浇灭。正在这时,他只觉得一股冷风将自己从瞭望台上掀下来,却是轻轻落地,并没有摔着。

    他还想在上瞭望台,可是似有什么东西挡着他,让他迈不动步。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正又惊又怕的时候,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将他绊倒,他的耳朵贴到了地上,这回,他隐隐听到了从地面传过来的马蹄声!他当时吓得浑身冷汗,愣了好一会儿,一骨碌爬起来,冲着上空不停地叩拜,他知道,这种杂乱急促的马蹄声不会是官兵的,官兵巡逻不会这样急促,若是信使,也不会来到这远离官道的村子里来,那就只能是游骑!那些烧杀抢掠的游骑!

    方才一定是神仙,哦不,他忽然想起来了,他看到的那些朦胧的白影,一定是他们,传说中的阴兵,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游骑,便将烟火点燃,在他还没有发现游骑的时候点燃,为官兵的及时到来争取了时间。

    若是等到他听到马蹄声再去点燃烟火,那绝对是太迟了。他们一定是天兵!一定是神兵!来拯救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的。

    听了小伙子的话,众人又是一阵惊异,已经有人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带队的将官也是吃惊非常,询问良久,也没有更多线索,只好压着俘虏回关,派人将详细情况报告魏百贺。

    魏百贺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最初他觉得,是不是村民说的有些玄乎,有意夸大,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当他对着边关的地图,仔细查看后,却又觉得无法解释。

    因为他发现,那个村子距离平梁关不算近,如果从平梁关的兵士看到烟火再赶到村子这段时间里,游骑刚到达村口的情况看,那么村民点起烟火的时候那些游骑应该是在十里之外。这么远的距离,而且在暗夜之中,根本无法看到那些游骑,村民又如何能报警?

    难道真的有神鬼相助?作为征战多年的武将,魏百贺是不信神鬼的,他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冒充,不过这些冒充者应该是在帮助天朝的军民。可是不管怎样,还是应该弄个明白。魏百贺当即传令,五关一起行动,派兵将边关左近山山岭岭,沟沟叉叉,像梳头般梳了个够,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什么军队马匹都没找到,无奈只得撤兵。

    这件事过去后,魏百贺也想过要向朝廷禀奏,可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皆是道听途说,实在不好说,因此也就将这件事压下了。

    至于阴兵在北国境内杀人的事情魏百贺并不知晓,如今皇上下旨要求奏报,魏百贺才将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据实上奏,包括村民的说法和一些兵士所看到的景象一一说明。

    皇上接到魏百贺的奏章,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因为涉及两国之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因此在上朝的时候将这件事提出来,让文臣武将商议对策。

    最后有大臣说道,边关前些年一直战事不断,将士死伤无数,只怕怨气郁结,朝廷应该派出一位重臣到边关前去祭奠。一来让边关怨气消散,能够有一个太平祥和的气氛;二来也能鼓舞士气,显示皇家的恩德;三来也是给北国一个表示,让他们看到天朝对他们所遇到问题是很重视的,以巩固两国的关系,避免北国以此为借口挑起战事。

    皇上听闻此言,深以为然,当下决定,派太师董万忠前去祭奠安抚。理由很简单,董万忠是天朝最重要的官员,分量极足,而且董万忠几十年驻守边关,对边关的情况是最了解的,北国对董万忠也非常尊敬,派董万忠前去祭奠实在是最佳人选,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议事

    可是董万忠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当他刚一听到国书里以及奏章里所描述的那支阴兵全身着白的样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白色,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那颜色让他想起了一个他最不愿想起的人——睿王爷!

    睿王爷就是全身着白,白色几乎成了睿王爷的标志,因为睿王爷的生母,那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宫妃就姓白,睿王爷为了纪念她那可怜的母亲,就一直只穿白色的衣服。

    就连大婚的时候,睿王爷也是外罩红袍,内穿白衣,当时还惹得王妃娘娘很不高兴。

    但当王妃得知了王爷穿白衣的原因时,不仅不生气,还将自己的衣服全做成了白色的。

    当他最初听到所谓的阴兵杀人之事时,心里就觉得这应该是个阴谋,而且应该是针对自己的阴谋,因此他才将如今已在朝里为官的亲信召集到棋盘大街的府里商议对策。

    董万忠最先想到的就是远在潞州的废太子,所以他第一个就询问负责监视废太子的人,可是监视废太子的人回答废太子自去年八月份离京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病中,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王府的人也一直没有离开潞州。

    董万忠心下起急,总觉得这事不寻常。他其实是不信神鬼的,因此就觉得这应该是人为,却也没有证据。

    如今皇上下旨派他去边关祭奠阵亡将士,他必须离开京城,可是离开京城,会不会有人趁机作乱?甚至联合反他的势力颠覆朝政?以此除掉他?

    这可非同小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必须安排妥当。因此,他会同亲信,进行了严密的布局,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列了进去,逐一商议对策,直到大家都认为万无一失了,会议才结束。

    首先是继续严密监视废太子,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飞鸽传信,如果事情紧急可以先斩后奏。

    第二,此次国公爷去到边关,一是祭奠历年的阵亡将士,二是给边关将士加饷,边关将士每人都加两个月的饷银,一下就是一千万两银子,数百辆大车。这笔银子若是出了差池,便是国公爷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沿途先派下前哨让各地官员派兵护送。

    第三,国公爷此次远行,至少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所以要谨防有人趁机作乱,京城的防卫尤为重要,着兵部会同御林军指挥严加防范。

    另外,就是国公爷家里的事,紫衣卫在此期间将任务放在保护北苑上,那里有国公爷的家眷,包括国公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当然还有那几百位美人,他们的安全必须保证。

    保护国公府还因为,能够调动边关四十万大军的虎符藏在府中,虽然那藏虎符的地方只有国公爷一个人知道,但是也不敢说就是万无一失,因此国公府是要重点保护的。

    另外,每年的七月初七,是京城众位官夫人到白马寺进香以及向乞丐施舍的日子,本来国公爷说,此次他不在京城,他府里的几位夫人就不去白马寺进香了。

    可是九门提督笑着说,国公爷尽管放心,往年国公爷虽在京城,却也不出面去白马寺,一直是九门提督衙门派兵士前往保护,与国公爷在京城和不在京城并没有太大关系。

    再说,这白马寺进香与朝堂上是一样的,在朝堂上,若是哪一天某位官员没有露面,那人们一定猜测他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被皇上警告了,也许是要被革职甚至是杀头的先兆?而白马寺进香,如果是国公府的夫人们突然没有出现,街面上一定会出现议论,知道的是国公爷去安抚边关,不在京城,夫人们不便出来;不知道的会说也许是国公府出现了什么情况?亦或是国公爷出现了什么情况?这样对国公爷也不利。

    所以夫人们照常去白马寺进香就是,有九门提督衙门弹压地面,负责保护,一定万无一失,若是真出了问题,那就拿九门提督衙门问罪就是了。九门提督的一番话,让心情本来有些沉重的董万忠也随着轻松起来。

    国公爷离京的日子定在七日之后,在此期间,户部要安排饷银的装运,兵部要安排随行护送的将官士卒,事情很多。国公爷也要回北苑去安排安排,所以众位大人与国公爷商量完毕后,就起身告辞走了。

    众位大人出来的时候,国公爷并没有送,大家也不在意,知道国公爷心里烦,再说和国公爷也不见外,也就安安静静地走了。

    等四周安静了,董福不知所措地站在紧闭的花厅门前,快一个时辰了,国公爷一直待在里面,无声无息,今夜到底回不回北苑?国公爷也没个话,他也不敢安排,也不敢问。若是恼了国公爷的性子,那他不是自己往刀刃上撞吗?所以他只好一直站在门外等着。

    一直等到傍晚,国公爷才叫人,在门外等得腰酸腿疼的董福连忙推门进去,只见国公爷脸色依然阴沉,董福不敢说话,等着国公爷吩咐。

    董万忠站在台阶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吩咐到,“回北苑。”董福赶紧一声答应,转身让小庆子去通知马号。

    等董万忠走进西跨院,马夫早已将马匹备好鞍韂,随护的紫衣卫也整装待发。董万忠一语不发,翻身上马,也不等其他人,两腿一夹,靑鬃马立刻从敞开的大门冲到了大街上,董福和随护的紫衣卫都被国公爷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敢怠慢,也都随着国公爷冲了出去,大街上立刻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震响。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大街上的人们正在买菜买粮,准备回家做晚饭,马队不管不顾地径直冲向城门,一路上,人们纷纷惊慌躲避,有的扔了箩筐,有的掉了菜蔬,有的挤倒了路边摊位,还有人跌伤了的,一路惊叫嚎哭,众人正在心中愤愤,可是一看到那紫色的旋风,立时便住了声,带着孩子的连忙将孩子的嘴捂上,瑟瑟地躲在路边,甚至连一个不满的眼神都不敢露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舍

    这一切,董万忠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像疯了一般一路狂奔,将卫队甩在一箭开外。卫队拼命地抽打着胯下的坐骑,可还是离国公爷越来越远。

    带队的将官和董福都要急疯了,可是谁也不敢去叫国公爷等等他们。好在北苑据京城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只要不离国公爷太远,还是能保护到国公爷的,大家心里都祷告着能赶快到北苑。

    终于,卫队远远地看着国公爷的马冲进了北苑的门,大家心里才松了口气。

    别人是没事了,可是董福的事还没完。他跳下马,赶紧往院子里跑,一路跑,一路问沿途的下人国公爷去了哪里。可下人们都说不清楚。

    不过董福想,国公爷十有八九是去洛娘子那里了。再看看院子里的小马车少了一辆,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气喘吁吁地坐上马车来到“春熙”,只见青儿几个丫鬟正站在正房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一见董福来了,急忙上前请安,董福问,“国公爷是在里面吗?”

    青儿点点头,说国公爷刚才急匆匆地冲进来,直接进了洛娘子的房间。董福点点头,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吩咐青儿她们准备好晚饭,以备国公爷随时用。

    正说着,小庆子和几个侍卫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春熙”,他们没有马车,是一路跑到“春熙”的。董福让他们先回去用饭,这已经是国公爷的地面了,前后左右都有明卫暗卫保护,不必像在外面似的那么紧张。

    董福告诉小庆子,让他告诉春园的管事嬷嬷,让她明日着人将“春熙”左边的“春澜”也收拾收拾,三日后在与“春熙”相连的墙上打成月亮门。

    这些天的事使董福觉得,今后一段时间,这“春熙”将是国公爷经常光顾的地方了,需要有一个给侍卫们吃住的地方。九门提督告辞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国公爷要去抚边,几天以后就会回京城,从那里出发。

    按说时间如此紧迫,国公爷应该在京城里准备抚边的事宜,至多回来和家里说一声,甚至让下人回来告诉夫人一声就行了,可是国公爷却像发疯一样赶回来去见洛娘子,看来一半天是不会走的,因此他让管事嬷嬷将收拾“春澜”的时间定在三日之后。

    安排完这些事,董福这才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春茗”,一头倒在床榻上。昨夜就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一路狂奔,到现在还没吃饭,董福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有人轻轻地喊道,“福爷。”是女孩子的声音,董福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奴婢伺候福爷用饭。”

    董福想了想,也罢,虽然累得不想动了,可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吃点儿吧!再说几天后要跟着国公爷去边关,那一路上风餐露宿,还不知得多艰苦呢,趁着还在京城,好好享受享受吧!

    想到这儿,董福支撑着爬起身,走到明厅,只见春分和春燕两个丫鬟,一个端着脸盆,一个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饭菜。董福心里一阵舒坦,这两个丫头不愧是挑出来伺候洛娘子的,着实机灵。

    两个丫头伺候着董福净了面,用过饭,又给董福打来了洗脚水,董福这叫一个惬意,还是有人伺候好啊!让这两个丫头一伺候,这浑身的乏累都消失了,难怪国公爷疯了一般奔回来去找洛娘子。

    一连三天,董万忠都没有离开“春熙”,董福在门前徘徊了好几次,最终没敢进去。青儿等四个丫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第四天早上,国公爷终于叫董福了,吩咐董福准备回京城。董福想问问国公爷几时起身,可是没敢,因为国公爷的脸色十分难看。四个丫鬟伺候着国公爷洗漱完毕,董万忠很是疲惫地望着东次间的软帘,半晌无言。

    良久,才轻叹了一声,起身离去。董万忠心里很异样,往年跟着皇上出巡,或是作为钦差大臣代天巡狩,没少了离开京城,可是这一次,却是如此的不舍。

    那一日与各位大人的会议散了以后,他疲惫地坐在花厅里,盯着雪兰纱糊的窗户,一时间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说不出来的忧伤,就好像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一般,就是当年父母真的去世,他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孤单失落。

    窗外的天光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变暗,他忽然感到很害怕,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荒原上,一眼望去,一片苍茫,没有一户人家,没有一个落脚之地,而随着天空渐渐变暗,远处传来了野狼的嚎叫。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不让自己感到害怕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让他的身心能够放松的地方。他当即起身,像逃亡一般拼着命奔回了北苑,奔回了“春熙”,扑向他的洛霞。

    一连三天,他贪恋着洛霞,觉得只有在这里,他的心才是放松的。

    可是,还得走!皇命在身,他得去安抚祭奠边关,这一去,至少要走三个月,要有三个月见不到他的洛霞,他的心里竟是那样不舍,就像自己当初与夫人新婚后,要回边关一般。那次,夫人流了一夜泪,当清晨来临,他也是这样,不让夫人起床去送他。他这样一个人走,心里还能好受些。

    若是看到夫人泪水涟涟地送他,他心里会更加难受。

    夫人,董万忠心里打了个沉儿,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夫人那里了,如今要出门,总该和夫人说一声才是。

    董万忠想了想,转身上了小马车,吩咐去夫人那里。董福愣了愣,心想不是要去京城吗?怎么又要去夫人那里,那什么时候才走啊?可他不敢问,只能按国公爷吩咐的做。

    马车回到中院,穿过致远堂后面的竹林,又穿过一道花墙,走过白玉桥,来到了中院的后面,一座院落。院门开着,院中满满地种着各色花卉,姹紫嫣红,分外妖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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