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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二章 送嫁

    繁华的假象,总是能够很容易地蒙蔽人们的眼睛。其实,只有人们稍加留心,就能够看出这一场盛事中怪异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送亲队伍中的所有人,都表情严肃。那并不是代表着庄严和郑重,而是一种压抑和沉闷的表现。

    而这压抑和沉闷,则来源于领队的祁王海天骄。

    作为送亲的参与者,他们自然比那些只看到热闹的旁观者,更能看出些门道。他们已经深切的感受到,这一次和亲,除了身穿嫁衣的惠郡主,其他所有人,包括国王陛下,都明显表现得心情沉重。那种沉重,完全不同于亲人远嫁的离愁。

    而那惠郡主的快乐,则含着一种疯狂和决绝。对于惠郡主,他们并不陌生。惠郡主喜欢骑射,城外的教军场、围猎场,都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惠郡主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女,如同阳光一样明媚动人。

    而今天,当他们看到身穿嫁衣的惠郡主时,那形象让他们感到陌生。

    数月不见,惠郡主消瘦了很多,不过精神却显得很亢奋。两只大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两簇火苗,亮得让人心惊。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惠郡主不但没显示出任何难过,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乐。这让他们非常不解,他们也见过女孩儿出嫁,那新嫁娘上轿前,都会拉着爹娘哭泣,有的甚至一家人哭作一团,难分难舍。

    再看着这惠郡主不但没有哭,反而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她的父母亲人,这让他们大为不解。

    虽然不解,但他们知道这次送嫁还是小心为上,尤其在看到祁王那一脸的阴沉,他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总归把郡主送到大秦就算完成任务,他们也不用想太多。

    自从离开王都,海天骄几乎没有和琳琅说过任何话,送亲的队伍就在沉默中前行。

    一直走了一个月,一行人来到了黑水国。过了黑水国,再穿过两个国家,就到大秦边境了。北国这次送郡主和亲,沿途的国家早就收到了消息,都已经派使节通报,沿途护送。

    进入黑水国不久,黑水国国王阔吉斯就率队迎了过来。他和海天骄兄妹本是表亲,一见之下,自然十分亲热。虽然他对这场婚姻也并不看好。

    他是提前接到了信息的,早已命人将王宫中的一处宫殿收拾出来,供惠郡主及随行人员休息,海天骄则被他接进了他的寝宫风清殿。

    那天晚上,风清殿的灯火,直到深夜才熄灭。

    第二天清晨,风清殿侍候的宫人看到,陛下和祁王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陛下还是微笑着,将给郡主的添妆交给郡主的随行人员。又将他们送出十几里,这才率人回到王宫。

    又走了近一个月,送亲的队伍已经接近了大秦边境。他们安顿在一处馆驿里,等待着罗杰的人前来迎亲。

    直到这时,一直不曾和郡主说什么话的祁王走进了郡主的房间,并将下人全部遣出。

    人们知道,明天大秦的礼仪官就要来迎亲了,迎亲之后,他们兄妹再想交谈,就不太容易了,王爷这是想最后再嘱咐嘱咐妹妹。

    可是人都没想到,王爷进去没有多久,他们兄妹之间就爆发了一场大战。

    屋内,海天骄面色阴沉地看着琳琅,厉声道,“琳琅,你不能这样说咱们的娘亲。”

    琳琅惊诧地看着这个一向宽厚的大哥,目光中满是不敢相信。

    海天骄望着妹妹眼中隐隐的泪意,终究叹了口气,微微别过脸去。“琳琅,以前我不懂,娘亲怀着你和三弟的时候,我还小,一天只知道骑着马出去逛。可是这次看到你大嫂怀孕生子,我才知道,女人生孩子,原来真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我看着她被怀孕折磨得憔悴不堪,食不下咽,还一心想着如何能让孩子长得健壮一些,只要是对孩子有利的,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尽心去做。那天晚上,我听着她在产房里嘶声惨叫,还在告诉旁边的人,万一有危险,一定要保孩子,不要管她。”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他才又说,“那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娘亲,娘亲对我们,也会是这样的。她给了我们生命,为我们付出了一切,我们对她只应该感恩。尤其是你,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你更不应该说那些……不合适的话。”

    琳琅眼中的泪意被怒火烧干了,她大瞪着双睛,咬着牙对海天骄说,“大哥,这话,最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知道她让你失去了什么?她让你失去的是王位继承权!如果不是他,我们的父王就是北国的国王,而你,作为长子,就是未来的国王。如今父王的国王地位没了,你的国王地位也没了,你后代的国王地位也没了,你居然还要对她感恩?你不是傻了吧?你要感恩就感恩吧,别拉着我,我宁可没有这个亲娘。”

    海天骄闻言,对着琳琅喝了一声,“闭嘴!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没有娘亲,哪来的你?娘亲给了你生命,你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我看你真是疯了。”

    琳琅大声喊着,“我是疯了,有这么一个龌龊的娘亲,我不疯了才怪。她给了我生命,我让她生我了吗?她既然生了我,就应该对我负责,不应该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她既然不能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人生,就还不如干脆让我死掉。我就是死,也不想做这样一个女人的女儿。”

    话刚出口,她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等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后背顶在墙上,而大哥的一只手,将她的口鼻紧紧捂住,密不透风。

    她惊慌的抬起眼,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无论何时都对她微笑的大哥,此时却是满面森寒。

    她透不过气来,用手拼命去掰大哥的手指,可大哥的手指如铁棒一般,纹丝不动。她又使劲儿去捶打大哥的手臂,用脚踢大哥的腿,可是大哥就像没感觉到一样,依然保持着捂着她嘴的姿势。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送嫁(续)

    她慌了,大哥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杀了她?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无法想象,从小对她如宝似珠的大哥,居然有一天对她动了杀心。

    她胸口剧痛,眼前发花,耳朵嗡嗡直响,她怕了,真的怕了。眼前大哥那张熟悉而又冷酷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吗?意识渐渐抽离,她的身子逐渐软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觉得身子忽然下坠,“咚”的一下摔在地上。疼痛和忽然感觉到的清凉,让她下意识的拼命呼吸起来。她一边咳一边喘,脸上鼻涕眼泪,好不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瘫软在墙边,浑身无力。

    这时,她看到面前一双靴子,向她走进了两步。惊慌的抬起头,又看到了大哥那张熟悉而冷酷的脸。她吓得手脚着地,拼命挪动着身体,想要远离这个让她感到可怕的大哥。

    海天骄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狼狈的她,“你不是想死吗?我帮你,你怕什么?”

    她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尽量缩着自己的身体,她从来不知道死亡这样可怕,就在刚才,她第一次离死亡那样近,她怕了,真的很害怕。

    海天骄继续轻蔑地说,“一说到娘亲你就喊着宁死都不怎样怎样,死?你见过死亡吗?你见过战场上血肉横飞吗?你见过战场上的哀嚎惨叫吗?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弟兄,一转眼变成了断肢残骸,变成了肉泥烂酱,你见过吗?”

    他情绪有些激动,“你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从小就是不知深浅。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宠着你,把你宠的无法无天,把你宠得不知死活。罗杰这次娶你明明是陷阱,可你却义无反顾的往里跳,别人拉都拉不住。说真的,自从我知道你要嫁给罗杰,我心里就沉甸甸的,想着你会受苦,想着父母会难过。可如今,我不会再为你的事着急了,有道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既然自己心甘情愿下地狱,那你就去承担地狱里的生活,不要去怪任何人。”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又忽然转过身来,“知道吗?我刚才是想真的杀了你,因为你对于北国,对于父母,都是一个隐患。你记住,如果你将来真的威胁到了北国,威胁到了王室,自会有人除掉你,你到时候再看,那个让你发疯的罗杰,他会不会救你。”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响,屋里一片死寂。

    屋外心惊胆战的仆人们,看到祁王怒气冲冲地出来,连忙俯身行礼。祁王连看都没看他们,就径直走了过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

    院子里的仆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惠郡主的贴身侍女在房门前犹豫了好半天,最终也没敢敲门进去,只是贴近门边,倾听着屋里的动静,随时等着郡主传唤。

    不知过了多久,琳琅一直靠墙坐在地上,死亡的恐惧过后,便是浓浓的悲伤。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嫁一个自己爱的人,就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所有的人,包括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父亲,都恨不得要杀了她。

    就因为自己想早点嫁给罗杰,父亲居然将自己圈禁起来,这是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从小到大,父亲没有动过她一手指头,连句严厉的话都很少说。可是,就为了她想嫁给罗杰,父亲居然像对待囚犯一样,将她关押起来,连新年宫宴都没让她参加。

    刚被关押起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宠爱自己的父亲,居然这样对待自己。她也曾想过是不是那女人搞的鬼,但是看看看守自己的人,她便打消了这个怀疑。那些人她认得,是父亲的黑鹰卫。

    父亲的黑鹰卫,别说是那女人,就是陛下也指挥不动,他们只听命于自己的父亲。

    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触怒了父亲,父亲真的将她关押了起来。

    她气坏了,疯了一般的闹腾,绝食、撞墙、哭闹,所有的招数都使上了,只为了让那帮黑鹰卫感到害怕,进而去禀报父王。她感到父王还是心疼她的,知道她这样伤害自己,说不定就能将她放出去。

    只要她能出去,她就能想办法逃出北国,逃到大秦,永远不再回来,让他们伤心去吧。既然他们狠心伤了自己,那就让他们也尝一尝受伤害的滋味。

    可是那帮黑鹰卫像没听见一样,任凭她折腾。

    最后,还是一名黑鹰卫,似是不太忍心,才小声对她说,王爷说了,郡主若是把自己折腾死了,那就正好可以不嫁给罗杰了。

    听了这话,她颓然地安静了下来。原来,父王早就看透了她,知道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知道她不会真的伤了自己,因为她的最终目的是要嫁给罗杰。

    后来,她不再闹腾,开始平静地数着日子。她知道她的婚期定在三月。到时候,他们就只能放她出去,只能将她送到大秦。

    终于,在她将一面墙都画满了之后,她被放了出来。再见到父母兄弟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温情,而他们也用那种阴沉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恶毒之事。

    她已经不想跟他们解释了,更不想求得他们的亲情和原谅,从今以后,天高地远,她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虽然她不知道那新生活到底如何,但是比这个毫无温暖亲情的家,那毕竟还是一个希望。

    而今天,当她即将真正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她的大哥,一直对她爱护有加的大哥,居然对她动了杀心!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的大哥居然想让她窒息而死。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种濒死的恐惧又一次袭来。她是他的妹妹呀,他对仇人,对敌人,也不过就是如此吧?他居然这样对待他的亲妹妹,这就是她的亲人,她的亲人。

    她抱紧双膝,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第四百三十四章 花嫁

    第二天,特使来报,罗杰国王的迎亲队伍已经在边境等候。祁王沉默地点点头,号令众人起队。片刻之后,在一片鼓乐声中,两队人马汇合,向大秦国都进发。

    进入到大秦的国土,北国送亲队伍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一路上沉闷的气氛,被压抑的惊叹所代替。

    由于大秦和北国相距遥远,他们之中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大秦国土。即使是祁王海天骄,对大秦都知之甚少。只知道那曾经是一个极其奢靡的国度,近年来却又穷兵黩武,四处扩张。

    而今天,当他们走进大秦国度,才真正感到了这个国家的富足和气势。

    甫一越过大秦的边境,他们就立刻感到脚下的土地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脚下,不再是草原、泥土,而是一条宽阔整齐的道路。路面很宽,并行四辆马车都绰绰有余。路面由切割整齐的石块铺就,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大秦的礼仪官不无自豪的向北国的贵宾们介绍,这道路原本是为了方便行军所使用,道路中间是供步兵通行的,因此路面微微呈拱形,这样即使在大雨天,路面也不会积水。主路两边的辅道,可供骑兵通行。辅道下面建有暗渠,雨水可迅速下泄,不影响通行。

    看着眼前的情景,海天骄不由得心下吃惊。他知道,他们此时脚下的土地并不是大秦的故土,而是近两年大秦在征战中获取的,可是他们竟已经修建成了这样的道路。

    他不禁回头向来路望去,一望之下,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灰色的道路,如同一只利箭,指向的方向,正是他的故国!

    那礼仪官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向他介绍着。大秦自建国起,就非常注重修建道路,有的道路已经使用了数百年,依然完好如初。修建道路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他们每到一个新地方,首先就会修建道路。

    这些道路最初只是为了行军使用,但是修建之后,对于人员流动和通商也极为有利。这些道路使得大秦人口增加,财富聚集。

    这两年来,陛下又下令,沿道路每隔三十至五十里,就修建驿所客栈,供客货安置。这一措施,使得客商往来更加频繁,大秦的国库更加充实。

    礼仪官一边介绍着,一边觑着祁王的表情,却见他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做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还不时恰到好处地夸赞两句。他不觉暗中点头,这个年轻的王爷,倒是能沉得住气。

    作为陛下的亲信,他自然知道这一场婚姻,除了那位惠郡主之外,北国王室几乎都是反对的,尤其是惠郡主的家人。

    他原本以为祁王会是一张阴沉的脸,而在他听到对于大秦的介绍时,又该是一副艳羡的表情。可是没有,从始至终,祁王都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让人窥不到他的内心。

    这在来到大秦的各国王室成员中,并不多见,难怪北国能在众多国家中独树一帜,历经数次围攻还屹立不倒。

    由于道路好走,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只三、四天功夫,他们就到了罗杰国王迎接新娘的地方。而陛下迎接新娘的方式,又给了众人一个震撼。

    迎接新娘的地方,是在大秦国都外近百里处的一座宫殿。这原本是国王的一处行宫,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金碧辉煌。

    陛下为了表示他对北国的尊重和对他新娘的喜爱,特意将这一处宫殿全部按北国的习惯重新装饰。迎亲仪式结束后,负责送亲的五千骑兵,大半将歇息在这里。

    迎接新娘的仪式极为隆重,宫殿前的广场上、道路上,全都是身着各色礼服的迎亲人员和护卫,端得是声势浩大,花团锦簇。

    而罗杰本人,则头戴镶满钻石的王冠,身穿银丝锦袍,站在高大的舆辇上,等候着他的新娘。

    那舆辇十分高大,足有三、四丈高,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华盖下,是罗杰宽大的宝座,宝座四面的阶梯上,站着数排手持长矛的金甲武士。下面一层则堆放着无数的鲜花,鲜花旁边站着数十名手执花篮的少女。她们头戴花冠,身穿飘逸的白色纱裙。微风过处,衣袂轻扬,似是能随风而起的精灵。

    舆辇通体金光闪闪,雕刻着奇异的图形,在数百名金甲武士的拱卫中,静立在宫殿前的广场上。

    北国的送亲队伍一到,就看到了这一壮观的场面,就连一直处变不惊的祁王,都不禁现出了惊愕。

    大秦的礼仪官引导着惠郡主下车,走向陛下的舆辇。琳琅抬头顺着礼仪官的指引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舆辇上,微笑着向她伸出双手。

    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全身都焕发出一种温暖的色彩。他微笑着,目光温柔,他伸出的双手,如同引渡的神仙一般,在向她召唤。

    琳琅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轻提着喜服,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向她的罗杰走去。四周一片欢呼,琳琅顺着舆辇的阶梯,一步步走到顶端,走近罗杰的身边。

    激动如她,还没有忘记向罗杰行礼。但她刚刚弯下腰,罗杰便一把将她扶起,四目相对,琳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罗杰温柔地替她拂去眼泪,用他琴弦一般的声音问道,“小姑娘,这是我给你的,你可还满意?”琳琅的泪水肆意流淌,重重地点着头。

    罗杰笑了,与她并肩而立,高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四周的欢呼如海啸一般,带着黄金配饰的十二匹白色骏马分成两队,迈着轻盈而欢快的步子,拉着高大的舆辇,在欢腾的海洋中,向着大秦国都进发。

    一路上,鼓乐齐鸣,负责开路的,是一千名身穿青铜盔甲的骑士,骑着清一色雪白的马匹。其后是一千名宫廷乐师,演奏着喜庆的乐曲。再后面是护卫着舆辇的武士,舆辇上的少女们随着舆辇的行进,不时地将各色鲜花撒下来,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欢笑声。

第四百三十五章 花嫁(续)

    迎亲的队伍走了约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大秦的国都。当祁王一行人看到这座闻名遐迩的城市的时候,都不禁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大秦国都背山临海,城市依山势而建,山势不算太陡,正好能将城市的全貌展现出来。城市整齐的布局犹如盛开的花瓣一般层层展现,规整而又生动。而顺势而建的各式喷泉,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似颗颗露珠般,使那花瓣又增添了几分妩媚和灵动。

    城市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白色的巨石建成。整个城市犹如一块羊脂美玉的雕塑一般,像他们的国主一样,美得让人感到不真实。

    高大的舆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停在大秦王宫前的广场上。大秦国王牵着新娘的手,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伴随着鼓乐,踏着满地鲜花,走入王宫。

    约莫两刻钟后,两人再度出来,此时他们已经换上了大秦国样式的喜服。大秦的织造工艺十分了得,能够将纯金和钻石粉末织进布料中,做出的喜服富丽堂皇,光华灿烂。

    两人携手走上圣坛,接受国师的祝福。之后国王从国师助手所端的托盘中,拿起一顶璀璨的钻石王冠,带在他新娘的头上,然后转向民众,高举起两人紧握的双手。

    一时间,礼炮齐鸣,万众欢呼。所有的人都被这梦幻般美好的情形感动了,很多人都激动得留下了热泪。

    就连满心阴霾的祁王,也不由得叹了一声,罗杰的表面功夫,实在做得无懈可击。在未来的岁月里,这场婚礼,也许会是小妹长久的安慰吧。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一直持续到深夜,入夜之后,大秦国都奢华的一面,更加显现出来。

    随着夜幕的降临,城市各处悬挂的风灯被一盏盏点亮。也正是在这时,街道和城市建筑最奇异的地方才显示出来。

    大秦自建国以来,就非常重视道路的修建,都城的道路就更加讲究,不仅是道路宽阔,而且在石块的接缝处,还嵌入一种发亮的小石子,其他房屋建筑上也有这样的石子,只是数量要少些。因此一到夜晚,当街道和建筑物上的风灯被点亮之后,这些小石子就显现出明亮的反光,这不仅使得景物更加清晰,还使整个城市显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似是繁星坠落,犹如人间仙境。

    盛大的婚礼,一直持续了三天。这三天中,大秦都城也陷入了狂欢。几乎所有的人都端着酒杯,从微醺到烂醉,街道旁、酒肆前,随处可见醉倒的身影。

    所有的娱乐场所,酒肆、饭庄、公众浴室,都通宵开放,连港口的游船,都免费供大家使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欢乐,让各国前来参加陛下婚礼的贵宾,都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大秦都城外的行宫,祁王海天骄面色有些沉重的坐在屋里。婚礼结束了,他们一行人也要返回北国。一个时辰前,他去向新婚的罗杰和小妹辞行。他原本准备了好多话,一方面希望罗杰能善待小妹,还想嘱咐小妹,有时间能回家看看。

    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临别之时,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个唯一的亲妹妹。

    然而等他看到燕尔新婚的夫妇俩,满腹的话哽在了喉间。罗杰带着礼貌的微笑,说话极其谦恭和软,可是他那幽深的眸子,却透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高傲和不屑。

    再看自己的小妹,则是满面欢喜,即使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她的夫君,甜蜜得似乎要随时融化一般。

    他感到很沮丧,便没了说话的愿望,只简单客套了几句,就领着人离开了大秦都城。

    他们第一站是要回到行宫,就是当初罗杰迎接新娘的地方,那里驻扎着大部分送亲的骑兵。在离开大秦之前,他想问一问他们的意愿,是留在大秦,还是返回北国。

    这些天,他们作为王后的家人,享受到了最高礼遇,包括留在行宫的骑兵也是同样。这些待遇,让他们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奢华。他的随行人员中,已经有人表达意愿,希望能够作为郡主的侍从,留在大秦。

    对于这些人,他并没有表现出不齿,因为这毕竟是人的本性。

    但由此他想到一个问题,不知留在行宫中的那些卫兵中,是否还有人愿意留在大秦。

    他甚至有些担心,如果希望留在大秦的人太多,是否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毕竟,一个远嫁的郡主,不能从故国带太多的侍从。

    此时,他坐在屋里,有些心事重重。他清楚地感到,大秦的国力只在北国之上,不在其下。按照大秦目前的态势,它必然要进一步扩张,随着国土的扩大,他的国力还会进一步增强。那么如果将来大秦和北国发生战端,北国是否还能如以前一样获得胜利?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而且,从那几个要求留下的随行人员身上,他感到了另一种危机。大秦的富足和奢华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才做出了远离故国的决定。既然他们能够被迷住眼睛,那么其他人呢?大秦这次用超高礼仪款待他们,除了因为他们是王后的人,是否还有另外一个意图?就是让他们将大秦的富足和奢华传播出去,在人们心目当中,树立大秦的美好形象。

    这种形象一旦树立,说不定会对未来的战争造成影响,甚至有人会认为,如果他们并入大秦的版图,他们也将会享受到大秦的奢华和富足。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只要有存在的可能性,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有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也可能转化成决定性因素,这在以往的战事中见的太多了,让他没有办法不去担心。

    正在这时,他的副将走了进来,他立即抬起头来,等着他的禀报,想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出乎他的意料,留在行宫的四千多卫士们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副将告诉他说,他没有命令大家立刻回答,而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对他说想返回北国。

    这个确定的答案,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多日来的抑郁,也被扫荡殆尽。看来大秦的奢华,迷的只是个别人的眼。

    他猛然站起身,双眸熠熠生辉,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通知下去,让大家收拾好行装,即刻出发。”

    副将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满脸是笑地行了一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迁居

    在王宫中的罗杰,听到侍从禀报这一消息,轻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瞬,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常态。“他们有几个人要求留下?”

    侍从躬身回答道,“除了王后身边原本需留下的侍从外,还有六个人要求留下。”

    罗杰点点头,“对所有的北国人,你们都要好生招待,他们以后会有用。”

    侍从躬身应诺,然后抬起头,又问了一句,“那王后呢?”

    罗杰似是有些奇怪地抬了抬眼,“她难道不是北国人吗?”

    侍从一听,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侍从的背影,罗杰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向后殿,那里有一处鲜花丛生的天然温泉,水面上雾气缭绕,石壁上的藤蔓青翠欲滴。

    罗杰抖落身上的长袍,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入温泉,在温泉中一张倾斜的石床上躺下来。他长长的黑发顺着水流飘动,如同海藻一般。一群手指长的小鱼游了过来,在他玉雕一般的身体周围,欢乐地打着转儿。他舒服地长叹一声,唇边溢出一句呢喃,“终于名正言顺了,好不容易。”

    与此同时,琳琅和他全部的侍从被告知,他们要被迁到别处。惊恐的情绪立刻弥散开来,这是人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

    琳琅认出前来告知他们的是罗杰的内务总管,因此将情绪稳了稳,向他询问陛下在哪里,是否一起离开。

    内务总管的脸上显出遮掩不住的轻蔑,觉得这王后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他扬着下巴,高傲的说,是王后及所有随行人员要被迁往北方的月夜宫,国王陛下日理万机,如何能离开都城?

    琳琅感觉到了害怕,她不相信这会是罗杰的命令,她问陛下在哪里,叫喊着要见陛下。

    这回,内务总管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直接挥手让宫廷仆从们进来,也不管是咆哮的王后还是惊恐尖叫的仆人,只如鹰拿燕雀一般,不消片刻就将王后和她的人全部“请”上几辆马车,向着都城北方疾驰。

    琳琅瘫坐在一辆外观极为豪华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所有配饰都是黄金打造,连车夫的帽子上都配有金饰,拉车的是两匹雪白的骏马,一看就是宫廷贵族出行的派头。

    然而这辆马车的门窗,却是被钉死的。此时正是夏天,虽然已是黄昏时分,但热度依然很高,琳琅汗流浃背地倚在车壁上,只感觉呼吸困难。

    刚被塞进车里的时候,她还拼命捶着马车的门窗,就喊着要见陛下。但回答她的,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很快,她就在酷热中失去了力气,瘫软在车中。

    马车不停的走着,透过车壁上留的小孔,她看到外面的光线逐渐暗淡,直至一片漆黑,可是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是会杀了她吗?她摇摇头。想当初,她问过罗杰,是否会虐待她。罗杰对她说,他还不屑虐待女人。这句话她还记得,她相信罗杰的话,以他的骄傲,他说不会虐待她,就是不会虐待她。既然不会虐待她,应该也不会伤害她。

    她很想能见到罗杰,亲自问他一声,他要将她怎么办。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执拗,但是并不愚蠢,她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一定是罗杰下的令。他到底还是不能接受她,为了不见她,竟将她远远的赶走,如同流放一般。

    罗杰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罗杰娶她,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左贤王的女儿。去年赛马会上分别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会前来提亲,但是希望她能够拒婚。可她如何能够拒婚,那样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承受罗杰的冷言冷语,甚至是羞辱。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罗杰竟给了她这样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盛大婚礼。而且还温柔的问她,她是否满意。

    她感动得落泪,以为她的入骨相思,她所有的磨难,都得到了回报。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好,终于能够接受她了。

    然而直到此时,她才明白,罗杰给她的,只是一个盛大的婚礼。也是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晚间一回到寝宫,她就能很快的睡过去,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和罗杰行周公之礼。他竟这样厌恶她吗?为什么呢?她为他抛弃了一切,只为能成为他的妻子,他因何如此厌恶她?以至于碰都不想碰她。

    在那婚礼上,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他不会等她不在眼前的时候,就拼命洗他的手吧?

    他说过不虐待她的,可是将她远远流放,让她永远见不到他,不就是最残酷的虐待吗?

    一滴泪,顺着琳琅的眼角,滑进了她汗湿的头发。

    当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琳琅被侍从们抬下马车的时候,天际已经出现了晨光。路上发生过什么情况,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她唯一注意到的,是拉车的马换过了。她生长在北国,对于马匹十分敏感,她想着,他们应该是整整跑了七、八个时辰,中途换过马匹,因此车速不会变化太大。照这样的行程,他们应该已经是离开都城很远了。

    清凉的晨风,让她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山林里的宫殿。

    侍从们将她抬进一间屋子里,放到了床上,有人给她端过水来,她贪婪地喝着,意识一点点回笼。

    她发现这也是一间很豪华的房间,黄铜床架的大床上有织锦的被褥,四周是金丝绒帷幔。四面墙上有奇异的绘画,屋顶上吊着一盏硕大的水晶灯。

    她的头脑昏沉着,还没来得及再细打量屋里的陈设,负责“送”他们来的侍卫长就走了进来,趾高气扬地站在她床边,告诉她国王陛下有旨意,王后今后就在这里生活,每年只有在年节的时候,国王陛下会派人来接她,和陛下一起出席庆典。希望王后陛下在这里安静生活,不要生出事端,否则不仅王后,就是连这里服侍的人都会受到严惩。

第四百三十七章 幽禁

    说罢,那侍卫长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下的是一屋子惊魂未定的仆人,和他们躺在床上的主子。

    看到“送”他们的人走了,琳琅的两个贴身侍女才流着泪扑过来,巨大的变故让她们都懵了,只剩下了哭泣。

    然而令她们惊奇的是,她们原本以为比她们还痛苦的主子,此刻虽然虚弱地躺在床上,然而双眼却十分明亮,甚至还显现出喜悦。

    她们吓坏了,以为主子受冲击太大,神智上出现了问题,她们的哭声更大。

    这哭声将琳琅飘远的神思唤回,她不耐烦地问,“你们哭什么?”两个侍女看到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也不再那样诡异,心下稍安,却也不敢说话。

    琳琅看着她们,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喜意,“你们听到了吗?他是不是说,每到年节的时候会接我回去?”两个侍女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得到了确认,琳琅的心情更好了,她支撑着下了床,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窗边,透过白纱窗帘向外看去,看着外面绿色的山林和原野,嘴边洋溢着微笑,

    “我就知道他放不下我的,每到年节接我回去,这一年里就有好几天能够见到他,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解开心结,一定能够接受我,我不能放弃,我必须坚持到底。”

    从这一天开始,琳琅和他的人在这座月夜宫里开始了他们奢华的生活。罗杰在吃食用度上并没有亏待他们,所有的日常所需,源源不断地运往月夜宫。所有在这里的人的生活,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足。

    他们一开始胆战心惊,后来就逐渐适应,再到后来就是坦然享受,日子是难以想象的舒心,但代价是,他们失去了自由。

    月夜宫建在半山腰上,只有一条路通往山口外的原野,其他的地方都是怪石嶙峋,一般人根本攀登不过去,因此看守他们的人只需要把住山口,月夜宫的人就完全出不去。

    一开始,他们还都害怕山里有野兽袭击,过了几天,几个胆大的人到四外巡查,才发现月夜宫四周有很高的铁栅栏,粗粗的铁条足以阻挡任何野兽。只因为那铁栅栏上是层层的藤蔓枝叶,人们才没立时看到它们。

    不仅如此,宫殿中很多房间的窗户上都安了铁条,门上也包了铁皮,就连通往外面的水道上,都有很粗的铁栅栏。

    一开始,大家还心里难受,觉得这哪是一座宫殿,分明是一座监牢。

    不过往好处想,就算是一座监牢,但毕竟很安全,尤其是在夜里听到附近山上野兽的嚎声,人们就更觉得,待在这样一个笼子里其实也不错。

    再加上有富足的吃喝穿戴,大家慢慢也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段时间后,除了他们的主子,其他人都明显发胖了。

    琳琅的生活很规律,除了吃饭睡觉,她就只做两件事,一是到宫殿附近散散步,当然栅栏外她是不敢去的,守卫的兵士也不允许她去。另外一件事就是抱着她的木雕,长久的坐在落地长窗前,看着山口外一望无际的原野。

    那木雕就是她初次看到罗杰的时候雕刻的,那是她两年相思的寄托。后来,在第二次看到罗杰的时候,她又精心雕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雕,本想作为送给罗杰的礼物。但是由于出了些变故,礼物没有送出。

    那以后,她只能将两个木雕一同放在自己的床头。每当看到这两个木雕,她的心里就会闪现丝丝遗憾。她本是想这两个木雕一个在她手上,一个在罗杰身边。就如同一对什么物件,夫妻俩各拿着一个,那该是多么甜蜜惬意。

    可是,就因为一点点变故,她的美好愿望落了空。

    不过,她不气馁,她想着,等到她和罗杰成亲之后,这两个寄托着无限美好的木雕会放在他们两个人的床头上,那时,定会更加甜蜜。

    后来,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盛大的婚礼后,这一对木雕真的摆在了他们婚床的床头,她幸福得几乎晕倒了。她想着,这一对木雕会一直摆在那里,作为他们甜蜜生活的见证。

    然而,仅仅三天,她的幸福仅仅持续了三天,就这样突然破碎了。当侍女们整理她们被送来的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木雕。作为贴身侍女,自是知道这木雕对她们主子的重要性。不敢隐瞒,她们向主子禀报了这件事。

    当琳琅看着这个木雕,她几乎是尖叫了一声扑过来,将木雕抱进怀里。她的眼睛盯着那木雕,似是要透过那木雕看到什么。片刻,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侍女,“就一个?那一个呢?”

    侍女被她盯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说,“回郡主……”刚说了三个字,便被琳琅一脚踹在胸前。琳琅下脚极重,那侍女当时就脸色惨白,弓着身子倒在地上。

    琳琅咬着牙斥道,“混账东西,你称本后什么?”

    侍女当即明白自己犯了郡主的大忌,惊恐之下,她强忍着痛苦道,“王后娘娘恕罪,回王后娘娘的话,只有……只有一个,我们都找了,只有一个。”

    琳琅舒心地直起腰,没再计较侍女的过错,她珍重地抱着那木雕,缓步走到窗前,目光望向远方,唇边噙着一丝梦幻般的微笑,“那一个一定还在他身边,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我的,我知道。这一对宝贝是有灵性的,我们一人一个,日久天长,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自那以后,众人每天都会看到,她抱着那木雕,目光痴痴地透过长窗,望向远方,一动不动,似乎也变成了一座木雕。

    人们不知道,其实有的时候,她也很怀念在故国的日子,策马飞奔,无拘无束,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不过一看到手中的木雕,这种遗憾便消失了。那木雕被她抚摸了太久,显现着黝黑的亮光。她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回想着婚礼的点点滴滴,孤寂的心,便又一次被幸福填满了。

    从小到大,凡是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就像嫁给罗杰这件被很多人认为不可能的事,在她的努力和坚持下,最终也成功了。所以,只要她坚持,罗杰最终也会接受她,她坚信这一点。

    在以后的岁月里,她要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一只小猫小狗,养的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她这样一个人。她一年一年地坚持下去,罗杰的心,总有一天被她暖化。等到那时候,她一定和罗杰一起,回北国去省亲,她要让所有的人看一看,到底谁是正确的。

    琳琅在大秦发生的一切,作为她兄长的祁王并不知道,此时他正领着送亲的兵士,急急地走在返程的路上。他所不知道的,并不是这一件事,与此同时北国的王宫里,也正发生着惊变。

第四百三十八章 混乱

    三月份,祁王送嫁大秦,他们出发后一个月,二王子海天宁在骑马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内伤。

    在北国,骑马受伤是常有的事,宫廷中的御医,对治疗这些伤症,都非常有经验。

    但是治疗一段时间后,海天宁的伤不仅没好,反而有了加重的趋势。最后无奈,只能将奄奄一息的海天宁送往神山,盼望国师能让他起死回生。

    海天宁被送走后,两个多月都没回来。他的健康状况,甚至是生死都成了人们关注的问题。

    海天宁的状况还没有清明,宫里传出的另一个消息又引起了人们的惊骇——海天意也病倒了,高热不退,上吐下泻。两天之后,海天意竟然陷入了昏迷,无奈之下,也和海天宁一样被送往了神山。

    两位地位尊贵的王子接连出事,一下引起了市井间的议论,人们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各种版本的传言开始蔓延起来,大贵妃所出的海天昊,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作为陛下最宠爱的大贵妃所生的王长子,海天昊长期以来被认定为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甚至被有些人认为是不二人选。

    但是陛下嫡子海天意的出生,却打破了长久以来被认定的格局。这一长一嫡,一直是大家关注的对象,尤其在一些年节庆典上,两位王子的位置,以及陛下对他们的态度,都能使王公大臣们绷紧心弦。

    更有人觉得,这两位最具分量的王子之间,必定会有一番惨烈的争斗,有如历史上无数次发生的情景一般。

    而今两位王子的出事,似乎是印证了人们的猜测。虽说出事的方式实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在很多人心里,都在猜测着下一步事态的发展。

    王长子海天昊残害兄弟的情形已经这样明显,那他是不是会被囚禁起来?两位伤病的王子如果不治,陛下会挑选谁成为王储?是否会选择左贤王的儿子?因为这王位本来就是左贤王让出的,左贤王会不会利用这一机会,重新将王位夺回?起码给他的儿子夺回?

    一时间,各种议论甚嚣尘上,王都中甚至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随着两位王子的康复回归,这一场波澜便归于平静,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时间到了七月底,王都的天气开始凉爽了起来,只有中午的阳光炽烈,怕晒的人都戴着宽沿帽子。

    这是王都最好的一段时间,不仅瓜果飘香,天气的炎热也只是在中午的一段时间里,一早一晚,还需加一件外衫。

    今年入秋,王都的女孩子们流行起了披“云肩”,“云肩”其实就是一件极短的斗篷,下摆还不到腰际。但比起真正的斗篷,它小巧方便,既能护住前后心,还不会感觉累赘,实用的同时还能起到装饰作用,因此很快就在王都的女孩子们中流行了起来。

    富家的女孩子用各色锦缎来做“云肩”,还要装饰上玉石珍珠,家境贫寒的女孩子也不甘示弱,普通棉布的“云肩”缀上彩线的流苏。这个七月,各色“云肩”让王都的色彩都明快了起来,显得那样美好。

    在这美好的七月里,大公主在她寝殿的床上,慢慢醒过来。她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啃食撕裂一样。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床边的两个侍女立刻走了过来,一看她醒了,两人几乎同时轻呼了一声。一个侍女转身跑了出去,另外一个则给她端了一盏水,“公主醒了?奴婢侍奉您喝点水吧。”

    她的头脑依然昏沉,却也感觉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焦渴无比。侍女给她枕边铺好了帕子,用银勺舀起盏中的水,一勺一勺喂她。那水清凉甘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味,似乎是药的味道,她顾不得许多,一口气喝了大半盏,这才将那份焦灼的感觉压下去了一些。

    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喝了。侍女用丝巾将她嘴边的水渍擦干,端着茶盏,向桌边走去。她这才看出,这个侍女并不是原来她身边的侍女。

    她费力地张开嘴,问道,“你是谁?”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粗粝沙哑,非常难听,她几乎无法相信那是她的声音。

    那侍女见她问询,连忙走回来,恭敬的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是陛下派来侍候公主的。”

    她愣怔了一下,是父王派来的?父王怎么会给他宫里派侍女?就是调换添加侍女也应该是母后的事儿,父王怎么会管这种小事?她的头脑依然混沌,又问道,“珊瑚和珍珠呢?”珊瑚和珍珠是她的两大侍女,已经跟了她五、六年了,此时为什么她们没在这里?

    那侍女见她这样问,显得有些紧张,“这个……奴婢不知道。”

    她一眼就看出,这侍女在说谎,心中的怒气立时涌了上来,她想支起身子,无奈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儿,挣扎了几回也没起来。

    侍女见她这样,连忙上前来扶住她,“公主您别起来,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得好好养养才能下床。”

    侍女的话让她更加糊涂了,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她怎么会昏迷的呢?忽然,她混沌的头脑似乎出现了一丝清明。

    她想起来了,她……服了毒!可是……可是……她四下看看,这分明是她的寝殿,她的床,再看扶着她的侍女,这分明不是做梦。不是做梦……那么是她……没有死?她双眼瞪大了,没有死!那么……她急速地喘息着,胸中气血翻涌,终于,她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服侍她的还是那名新来的侍女,她喂她喝了半盏蜜水,帮着她翻了翻身,然后就退到不远处站着。

    她的意识渐渐回笼,思前想后,她终于接受了一个痛苦的现实,她并没有死成。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服下的毒是无药可解的,为什么没有死成?如果说罗杰给她的药是假的,那两个东西被人救活了,可她的药却绝对是真的,怎么居然也没死成呢?

    是了,从那两个东西被人救活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的计划是暴露了,对方一定是有了准备,知道她要用毒,所以找了解毒的人,那么他们找的这个人,可是太有本事了,不仅将罗杰送来的毒药解了,而且能把她的毒都解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又是谁知道了她的计划?是父王?还是母后?亦或是……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左贤王的身影,她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要说对她有戒心,并能识破她计划的,除了这位伯父,她想不出其他的人。

    可是她的这位伯父,又是怎么发现她的?她分明做的极为隐秘,怎么会被发现?现在,计划在第一步上就失败了,但是,琳琅还在她的盟友手里,只有以琳琅作为筹码,要挟她那位伯父,事情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头痛欲裂,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正在这时,殿门开了,施施然走进一个身影。她一时看不清楚,闭了闭眼,当那人走近了,她才认出,那是她的大伯母——左贤王妃。

    看到来人是左贤王妃,她感到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虽然从已知的情况分析,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计划是失败了,但她却不可抑制地存着一丝侥幸。而今当她看到来看她的人是左贤王妃,她心里那一丝侥幸也化成了飞烟。

    现在宫里的人应该知道她已经醒了,可是来看她的人,不是父王、不是母后,不是宫里任何其他的人,而是来自宫外的大伯母。

    她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她的计划彻底败露,其他的人不愿意见她,或者是不方便见她,因此才将大伯母请来。

    果然是大伯父识破了她的计划,但是大伯父觉得,和她这样一个小辈对质有失身份,这才让大伯母前来,她心里恨得滴血,她精心筹划了那么多年的事啊,在大伯父面前却是那样不堪一击。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仇恨的盯着左贤王妃。左贤王妃倒是一派坦然,平静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似乎还有一丝痛恨。

第四百三十九章 嫉恨

    左贤王妃走到距离床榻几尺远的地方,侍女们连忙搬过一把椅子,扶着左贤王妃坐下。左贤王妃挥挥手,只有站在左贤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没动,其他人都鱼贯而出。

    左贤王妃有几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她,似乎是在欣赏一个什么物件。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气氛显得有几分压抑。

    最后,还是大公主先沉不住气了,左贤王妃脸上那似有似无的讥诮,让她感觉到羞辱。她像一个胜利者一般,欣赏着她的狼狈和虚弱。她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若是没有那左贤王,也许她们两个人的位置就会对调。

    大公主定定地看着左贤王妃,“我要见大伯父。”

    她知道现在只有这一个筹码了,只有拿琳琅做威胁,也许左贤王还能退让一步。

    琳琅和大伯母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却也差不了多少,而琳琅在大伯父心中的地位,却是世人尽知的。

    只要左贤王能退一步,她就有一分希望,别的不说,只要她能逃出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如果被囚禁在王宫中,只能是死路一条。

    听到她的话,左贤王妃轻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有些吃惊,但转瞬便释然了。这个小丫头倒有几分心机,想来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没有崩溃哭闹,还在想着如何能挽回局势。

    她没有求见陛下,也没有请求让王后来看她,而是要见她的大伯父,这必然是要以琳琅来进行要挟,做最后的努力。这种心智,这种坚韧,若能用在正道上,该是多么好啊。

    不过此时,她可没什么心情来惋惜,说实话,现在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感到很解气。

    就是这个丫头,挑拨她的琳琅和她生分,鼓动她的琳琅跳入火坑。就是她,给他们一家人造成了那样大的痛苦。

    如果她不是大公主,她早就让人严惩她了。可因为她是大公主,是国王陛下的嫡长女,她对她无可奈何。

    好在这个丫头自己作孽,终于将自己也折了进去,虽然琳琅的事已无可挽回,但看到这个始作俑者一败涂地,狼狈不堪,再无翻身之日,她心中的那口郁气到底平复了一些。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护甲,那护甲很漂亮,镶嵌着细碎的红宝石。近两年来,她忽然开始喜欢留指甲,因为留指甲动作不方便,她就只留了左手两根手指的指甲,可是指甲长了容易折断,她就让下人去想办法。

    尊贵的左贤王妃有要求,下人们自然全力以赴,几经修改,终于做成了符合王妃要求的护甲,那护甲由黄金制成,采用镂空工艺,便是暑热天气戴着也不会觉得憋闷,护甲上用细碎的红宝石拼成图案,精巧而又富丽堂皇,颇受她的喜爱。

    此时她看着自己的护甲,语气随意地问,“见你大伯父做什么?”她那闲适的样子让大公主心中火起,可她现在动转不灵,又无法回答王妃的话,只能咬牙瞪眼盯着她。

    左贤王妃将目光从护甲上移到大公主脸上,看着她那仇恨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公主身子骨不好,那就让本妃替你回答吧。公主是想拿琳琅做要挟,迫使王爷让步,做最后一搏,对吗?”

    大公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忍了忍,才又说道,“大伯母是害怕我见到大伯父吗?”

    左贤王妃又笑了一声,“大公主,激将法对本妃不起作用,你还是省省吧。”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语气有些戏谑地说,“大公主只怕还没睡够呢,那就让本妃帮你醒醒盹儿吧。你的计划,已经全部败露了,你手下的人,也已经全部被处死了。不过呢,这毕竟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所以实情也就陛下和王后,还有王爷和本妃几个人知道。你的下场,就是会以重病的名义被终身圈禁。放心,你死不了的,你就是想死也不可能。你若想绝食,会有人给你灌汤水,你若是想撞墙,会有人拉着你,你若想上吊,会有人把绳子砍断,你若想服毒,会有人给你解毒,所以你只能一天天的熬着,一直熬到你油尽灯枯,熬到你生命的尽头。”

    大公主的脸色,绝望地灰败下去,她大瞪着双眼,拳头紧握,张着嘴拼命的喘着气,就像一条被扔上河岸垂死的鱼。

    看到这情景,馨月的心情好过了许多。她其实原本不想和大公主这样说话,这样用语言折磨一个小辈,她也觉得很失身份。

    可是话一开头,她就控制不住了。这个东西,毁了她的女儿,破坏了她和睦的家庭,并且将痛苦的烙印永远留在了他们的生活中。

    不仅如此,她还为了一己之私,甚至要毒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一个被恶魔附体的鬼怪。

    她不敢想象,若没有长安洞悉了她的阴谋,没有天庆习得了一身精湛的解毒功夫,此刻的王宫,会是何等的愁云惨雾,此刻的王都,又会是如何的动荡不安。

    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又如何能策划这一连串疯狂的行动?她实在感到无法理解。

    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大公主,馨月忍了忍,却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何要害我的琳琅?她跟你没有任何冲突,你为何一定要毁了她?”

    听到馨月的话,大公主的神情似乎平静了一些,转而显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在被对手打的毫无招架能力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也给对手留下了创伤,她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她表情怪异地看着馨月,“为什么?就因为她叫海天玉。”

    听了她这话,馨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琳琅在玉牒上的名字是叫海天玉的。

    要是大公主不说,她几乎都忘记了。平时人们也称他为琳琅郡主的,而那个海天玉的大名,可能很多人都不熟悉,甚至根本不知道。

    大公主此时提起了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这样一个名字,她就要毁了琳琅?

第四百四十章 嫉恨(续)

    看着馨月有些迷惑的眼神,大公主轻哼了一声,“我们王室的规矩,只有男子才能排序,女孩子的名字都是另起,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例外。可伯父却为了琳琅打破了这个规矩,她的女儿可以排‘天’字,我的名字却只能是一个‘璃’字。我一个堂堂的嫡长公主,竟然不如一个王爷的女儿。为什么?因为她能得到父亲的宠爱,而我却不能。”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曾经问过父王,为什么琳琅能排‘天’字,父王告诉我,因为王爷坚持。我又问,难道坚持就可以打破规矩吗?父王说,他这个国王是伯父让给他的,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要求破这一个例,实在不算什么。我对父王说,我也想排‘天’字。父王对我说那不合规矩,我说规矩不是已经让伯父打破了吗?既然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父王说不过我,就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到底不让我排序。”

    她喘了一口气,歇了歇,继续说,“我心里觉得委屈,就去找母后哭诉,希望能得到她的安慰,更希望她能劝说父王,帮我达成心愿。可是母后也将我训斥了一顿,她说我身为嫡长公主,首先就应该遵守规矩,为别人做出表率,而不应该为了一个名字而斤斤计较。”

    她低低地笑着,“这仅仅是一个名字的事儿吗?它代表着太多太多。人们都说我是受尽父王宠爱的嫡长公主,可他却不能像伯父那样为我去改变什么;都说母后对我如宝似珠,可她在关键时候却宁可让我受尽委屈,也不愿为我付出一点努力。”

    她的目光转向馨月,“海天玉拥有的太多了,刚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还差一点被封为公主,和我平起平坐,凭什么?既然她拥有那么多,那我就拿走些,省得她总是在我面前炫耀。”

    馨月看着眼前的大公主,一双手握成拳,又慢慢地放开。她忽然有些庆幸,今天是自己来见大公主,若是丈夫来,在听到大公主这般恶毒言语的时候,他只怕会控制不住,将大公主立即置于死地。

    那样,实在就太便宜这个恶魔了。就为了她的嫉妒,她就能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嫉妒琳琅,她就能挑拨离间,让琳琅和家人反目成仇,远走他乡;

    因为嫉妒她的弟兄们拥有王位继承权,她就能下手毒杀自己的同胞兄弟,险些给王室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父母亲情,家国百姓,她都不放在心里。勾结外敌,残害亲人,只为了能平复自己疯狂的嫉妒。

    馨月呼出一口气,她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什么了,这样的人,是没法和她讲道理的。她只配在将来,用一天天的煎熬,偿还她的罪责。

    侍女扶着馨月向外走,床上的大公主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是谁解了毒?”

    馨月顿住脚步,回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是一个你这高高在上的尊贵大公主永远也想不到的人。你之所以煞费苦心和罗杰勾结,从大秦得来大秦王室的秘药,是因为觉得那些毒药谁都解不了,凭着这些毒药你就可以所向披靡,为所欲为,将所有人控制在掌心是吧?可是你那些宝贝,在他看来,全都不值一提。”

    大公主目眦欲裂,大喊着,“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馨月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转回头,迈开脚步。

    大公主嘶声地喊着,“我要见伯父。”

    馨月没有理会她,更没有停留,就那样不紧不慢的一直向外走着。将不停嘶吼的大公主抛在身后。

    此时天光已经暗淡了下来,屋里点起了灯火。寝殿的外间,是大公主的书房,摆满了高大的书架,只留下了门窗的位置。紫檀的书架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幽暗。

    馨月不由得想起了长安的书房,长安的书房也是这样,摆满了高大的书架。但是长安的书房,绝对没有这种阴沉的感觉。

    大公主的学识,应该不比长安差,若不是她博览群书,通今博古,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一番动作。

    只是她的聪明才智用错了地方,心思歹毒,又自不量力,不仅亲手将自己令人艳羡的生活彻底毁灭,还险些造成更大的灾难。很多情况下,神鬼之间,只是一念之差。

    回到左贤王府,天已经完全黑了。坐进软轿,馨月问接出来的下人,王爷现在在哪里。下人有些惴惴地答道,王爷去了罗素侧妃那里。

    馨月打了个沉儿,“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下人觑着王妃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王爷今天晚上没有用晚膳。

    馨月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丈夫最重视的是亲情,可是近来发生的事,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先是他宠爱的女儿,不顾劝阻,远嫁大秦,甚至为了没有答应她去年立即去大秦成亲,而与他反目成仇,这让他的心情十分抑郁。

    更可怕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女,竟然为了要当什么女王,勾结外敌,对他的侄子们大开杀戒,这真的让他无法接受。

    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连他自己的儿子们,甚至国王陛下,都会遭到毒手。这是在几年前右贤王叛乱事件之后,他遭受到的又一次打击。

    经由这两件事,她感到丈夫的情绪非常低落,甚至有些颓废,他知道丈夫是心病,她无能为力,只能让他慢慢平静,慢慢消化吧。

    下人们抬着软轿,在沉默中走过宽阔的前院,进入到二门。馨月忽然问,三少爷是否用了晚膳。下人回答,三少爷和田少爷一直在屋里说话,并没有传晚膳。

    馨月一喜,原来天庆那孩子来了,她连忙吩咐下人,将晚膳摆到东跨院去,她要和两个孩子一起用膳。

    下人们闻言,赶紧派人到厨房去传令,抬着软轿的人,也自觉将王妃抬到了东跨院。

    东跨院中的主院,是三少爷长安的住处,由于长安喜欢简洁,因此院中几乎没有任何花草装饰。只是在院中的树荫下,有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

    王府中,少爷小姐们的仆从数量都是有规制的,可是长安不喜欢人多,所以最后给他配置的仆人,只留下了四个。

    只有馨月明白长安的心思,他是要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换成秦栋给他派过来的心腹,若是人多了,一是不好换,二是难免惹人注意。因此也就顺着他,只留了四个人。

    孩子以后是要掌管波斯商行的,自是应该尽早参与其中。

第四百四十一章 倒叙

    此时在作为书房的西次间,长安和天庆正在说话。天庆如今已经改名为田庆,有了新的身份。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馨月和长安两个人。

    两个人的面前都放着茶壶茶盏,天庆面前放的是一铜壶奶茶,旁边是一碟茶点,长安则用他惯常使用的茶具喝着玫瑰花茶。

    天庆最愿意看三哥饮茶的动作,宁静舒缓,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任何人在三哥面前,都会被他那沉静的气势所感染。

    只见长安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微笑着望着天庆,“你如今真可称得起是毒术大师了,连大秦的毒药你都能够解。”

    天庆也笑了,“大师是绝对不敢称的,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千世界中的事太多了,便是穷其一生,也未必真能了解多少。只是盼着自己的所学,在关键时候,能比对手略胜一筹,便是万幸了。”

    长安微微点了点头,“你今后,重点琢磨琢磨大秦的毒药吧,我有个感觉,大秦和我们的战事在所难免,而据我所知,大秦的军队在战争中不光凭借武力,而且擅长使用毒物。在我们将来发生的战争中,他们就很可能使用毒物,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北国和大秦相距遥远,我们不可能了解他们的毒物,就更谈不上破解,因此在他们看来,毒物应该是一种无往而不利的制胜法宝。所以你的下一步应该重点研究大秦的毒物。我可以设法为你找到他们的毒样,而你则需要制成解毒药剂,在一旦发生战争时,教给将士们使用。”

    天庆望着长安,面色有些凝重。长安继续说,“这件事不是很容易,据我所知,大秦的毒药有很多种,而且他们在战争中会混合使用,这就使的破解更加困难,而且你还不能只制出针对某种毒物的解药,那样使用起来太繁琐,而且万一使用错了,不但解不了毒,还可能更快地要了人的命。所以你制出的,应该是一种比较通用的解毒药,就类似于所谓的百毒丸一样,只要服下这种药,至少可以保一段时间内性命无忧,从而有机会去进一步解毒。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天庆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很难,但是应该能做到。我这次查看了他们俩所中的大秦毒药,感觉和我们所知的毒药差距很大,不过毕竟有迹可循。可是要制成通用的解药,我现在还没有把握。”

    长安道,“是啊,所以我觉得你的负担很重,不但要找出解毒的方法,制成解毒药剂,而且这种药剂还能够大量制造,以保证将士们每个人都有。所以……真的很难。”

    天庆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再难也得干,你说的有道理,要是大秦的军队真在战事中使用毒物,而我们又没有任何准备,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长安点点头,又抬眼看着天庆,“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你现在可以说是我们最强的解毒师了,如果你出了事,哪怕只是受了伤,那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这绝不是你个人的事,它有可能涉及到家国百姓。所以你一定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能用自己为代价去试制解毒药。”

    天庆微笑了,他知道三哥这是在关心他,他也知道兹事体大,便故作轻松地说,“我自然会当心的,我可不想自己出了事,若是我出了问题,谁在姨母面前和你争宠啊?”

    长安也微笑着,“一定注意安全,事情自然是要做,但是不能伤了本钱。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一定要时刻记住。”

    天庆点点头,“放心吧三哥,我知道轻重,会注意的。”

    正说到这儿,一个仆人跑进来通报,说是王妃娘娘回来了,知道田少爷在这里,就传话要将晚膳摆在他们这里,和他们一起吃。

    两人一听,连忙站起来,长安笑着说,“娘亲真是很宠你,一听说你来了,连晚膳都摆到这里来了。”

    天庆也笑了,“这回,我可要在姨母面前和你争宠了,三哥你可别生气哟。”

    两个人说笑着刚走到院里,馨月已经在院门口下了软轿。

    看到馨月的身影,天庆的双眸似是被点亮了一般,他疾步走向馨月,“草民拜见王妃娘娘。”说着就要施大礼。

    馨月一抬头,正看到眼前的天庆,她一把把他拉住,“天庆,好孩子。”

    随后跟过来的长安向四周看了一眼,提醒道,“娘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院再好好说吧。”

    一句话,提醒了馨月,她连忙说道,“好,好,咱们进院,坐下说。”

    等到将所有的人遣了出去,馨月这才拉住天庆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着这孩子。

    孩子瘦了,脸色有些憔悴。这段时间,这孩子太累了。一开始海天宁出事,他们就知道,对方这是动手了。虽然感觉应该是大公主,但也不能排除海天昊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先得将海天宁救回来。

    天庆被紧急招来,开始为海天宁解毒。一开始并不顺利,因为海天宁中毒的症状非常特殊,是天庆以前不曾见过的。所以他只能尽全力延续天宁的生命。

    所幸的是,他们在宫中安排的人查到了毒源,找到了毒药,这才是事情有了转机。

    天庆一边维持着天宁的生命,一边又拿着那毒药反复探究。终于,在天宁陷入危急的时候,天庆破解了那毒物,制出了解毒药,天宁终于转危为安。

    他们刚喘了一口气,天意又出事了,而且这次来是更凶,天庆又急忙为天意解毒。好在天意中的毒和天宁的有些相似,这才使大家的心稍微松了一些。

    虽然毒物查到了,可是下毒的人还无法最终确定。他们便将已经康复的天宁和天意送回宫去,因为可以想见到,那动手之人看到天宁和天意完好无损地回来,必然会乱了阵脚。只要对方一发生慌乱,就很容易暴露踪迹,也就能够最终确定谁是下毒之人。

第四百四十二章 倒叙(续)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公主的疑点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他们抓住了大公主的手下,知道了大公主的部分计划,也知道了先前毒害天宁和天意的毒药来自于大秦,是罗杰的求婚使者带来的,难怪那毒药那样难解。

    然而最令他们吃惊的是,他们从这人嘴里,知道了大公主身上也带着毒药,是她自己的人秘制的,和大秦的毒药不同。那毒药不是给别人预备的,而是为了她在遇到危险时自尽使用!有时候,大公主在做一些她认为有危险的事情时,嘴里竟然会含着毒囊!

    在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连身经百战的左贤王,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真的不明白,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为何能够如此疯狂?

    最后商量的结果,重担又落到了天庆身上。对大公主采取行动是必然的,但是大公主不能死。这本就是一件王室丑闻,若是大公主死了,这件事就更不好掩盖了。

    所以最好的结果,是大公主的势力被铲除,一切恢复正常。大公主可以养病的名义被圈禁,每逢年节可以远远地露一面,这样就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王室的形象依然光鲜亮丽。

    被抓获的人,得到命令去偷取毒药,用以将功折罪。而本就已经精疲力尽的天庆,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奋战。好在大公主的毒药虽是秘药,但毕竟出自北国,经过三四天的操劳,天庆终于制出了解药。

    而此时,大公主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居然将手下的人分别派往各地,在几处同时动手,想将所有有王位继承权的人全部斩杀。这孤注一掷的行动自然以失败告终。公主见大势已去,就立刻服了毒。

    然后,就是天庆的解毒药登场,公主在昏迷了一天多后,醒转过来。

    看着眼前面色有些憔悴的天庆,馨月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这个命运多舛孩子,不仅走出了过去生活的阴影,而且在短短几年之间,就在毒术方面有了颇高的造诣。

    这一次如果没有这孩子,他们即使能粉碎大公主的计划,却也会伤亡惨重,不仅天宁和天意是必死无疑,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人遭难。

    看着馨月激动的神情,天庆也不禁鼻子发酸。自从他的生活彻底颠覆之后,这个姨母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

    想当初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对他说,左贤王妃是个好人,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他越发感到母亲所言不虚。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的形象,由于常年受毒物侵害,他当时身子瘦弱,头发干枯,双眼突出,脊背佝偻,全身的皮肤苍白干裂,那样子,跟个活鬼也没什么区别。

    是姨母解救了他,将他安排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派了擅长解毒的御医给他调理身子。将近半年的时间,他才逐渐恢复健康。后来,当姨母听说他想去学习毒术的时候,又想了各种办法给他寻找师傅,让他能够如愿以偿。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师傅习学毒术,也是为了能有一技之长,去报答姨母对他的再造之恩。因此他学的极为刻苦,师傅都说毒术方面极有天赋。为了能使自己的毒术更加精进,他先后拜了四位师傅,足迹踏遍了周围数国,甚至远到极寒之地。

    可是无论他在哪里,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收到姨母给他送来的东西,有四季的衣服,有他爱吃的食物,甚至还有姨母亲手编结的平安结。

    每一次送来的东西里,都会附着一封姨母写给他的信,对他的饮食起居事事关心,生怕他过得不好。那些信,都被他小心的保管着,成为他最温暖的依靠。

    看着娘亲和天庆相对无言的样子,长安不禁在一旁打趣,“天庆你瞧,娘亲看到你这激动的,你现在是长大了,要是你小点儿,我看娘亲都能把你抱在怀里,好好拍拍宝宝。”说着还做出了一个拍孩子的动作。

    长安这一打趣,让两个人的情绪都平稳了些。馨月拉着天庆在桌旁坐下来,眼睛一刻都没离开他的脸,“好孩子,你这段时间受苦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要紧吧?”

    天庆笑了,“瞧姨母说的,我这年轻力壮的,能有什么事?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几天功夫,我就能胖回来。”

    馨月闻言,慢慢放下心来,“山上的条件终究不及府里,你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吧,就住在你三哥这院子里。姨母让人多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你也好好养一养。”

    听到这话,天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不了,姨母,我还是住在山上吧,这府里人多眼杂,终归不太方便。要是哪天被王爷看到了,那更是麻烦。再过几年,三哥就应该自己开府了,到时候我住在三哥那里,和姨母见面也方便。”

    馨月听了,有些伤感又无奈的点点头。天庆身份特殊,目前就连左贤王都不知道,若是他知道,当年右贤王的那个“儿子”还活着,以他的性子,不知道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轻叹一口气,馨月拍了拍天庆的手背,“你回去住也好,那我就派人多给你送几趟东西。”看着天庆又要推辞,馨月假装瞪了瞪眼睛,“你要是再推辞,姨母可要生气了。”

    天庆的脸上是温和的笑,“行,那姨母派去送东西的人,嘴一定要严,免得生出是非。”

    馨月点点头,“这你尽管放心,我会让外面的人直接给你送过去,不经过府里,送东西的人只是听命办事,而且也不知道你是谁,不会出问题的。”

    天庆笑着说道,“姨母行事谨慎,我自然是放心的。”

    正在这时,馨月的侍女捧着馨月的家常衣服走进来。

    王妃娘娘今天从外边回来就直接到了三少爷这里,到现在还穿着外出的衣服,今天晚膳王妃娘娘要在三少爷这里用,自然不会再回去换衣服。因此他们就将娘娘家常的衣服拿到这里来,伺候娘娘换上。

    馨月见状,也觉得身上拘束的紧。便在侍女的服侍下,到东面长安的卧房中,净面更衣。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庆

    等一群人侍候着馨月出去,长安带着几分好笑的神情看着天庆。“这哪里还用你争宠?你一来,娘亲眼里都没有我了。”天庆是满眼的温柔,“姨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长安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没错,娘亲的确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她应该得到世上所有人的敬重。”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片刻,长安又抬起头来,“你这毒术应该是学得差不多了吧?”

    天庆道,“应该是的,师傅都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我的了,剩下的就靠我自己的悟性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收徒弟?因为就你一个人,哪怕造诣再高,终究势单力薄,到了要紧的时候,连个帮手都没有,这样太被动了。”

    “这个我师傅也想到了,他老人家已经给我物色了几个人选,等我安定下来,他就将人给我送过来,等我考察一段时间之后,会从中选出我要的人。他们都是已经学过粗浅的毒术,上起手来会比较快。”

    “这就好,在考察的时候,首先要考察品性,毒术不同于其他,若是被品行不正的人所掌握,那引起的灾祸是毁灭性的。”

    “三哥说的是,我师傅也是这般说,送来的这几个人,他已经考察了多年,品性应该不差。我自己也会认真考察,若发现品行不端,便是天赋异禀,我也不会收他。”

    “天赋异禀?这是你师傅给你的评价吧?”

    天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长安继续道,“你才不到十六岁就可以收徒,这在你们门里,也是绝无仅有吧?”

    “这倒不是绝无仅有,我师爷就是十八岁的时候收的我师伯。我师傅说,送来的这些人,我先考察,至少要考察一年以后,才能考虑收徒,估计等正式收徒的时候,也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正说着,厨房已将晚膳送了过来,馨月也洗漱完毕,换了家常的衣服,过来和他们一起用膳。

    馨月平时的晚膳极为简单,也就是一碗粥或一碗汤,再加点小菜。尤其近两年年岁渐长,愈发注意养生。长安自小有心悸之症,按照御医的意见,一天要用五餐,每次吃得都很少,也就是一小碗主食,加上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再加上一小碗汤。有的时候只是一小碗汤面。可今天有了天庆,桌子上可就丰盛多了。

    馨月坐在天庆身旁,一个劲儿地给天庆夹菜,自己都忘了吃。天庆有些无奈地笑着,“姨母,我真的吃不了了,这已经是晚上了,再吃可要撑着了。”

    馨月笑着说,“不会不会,你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哪里会吃撑?要是怕吃撑了,就在你三哥这院子里边遛一遛,反正你今天晚上也不走,多遛一会儿也无所谓。”

    天庆苦笑着看了长安一眼,而长安却是满眼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馨月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后院歇息。而可怜的天庆,则是抚着胸口,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遛。

    王都七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长安披着一件斗篷坐在石凳上,很有义气地陪着天庆,不过那偶尔瞟向天庆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是幸灾乐祸。

    天庆一边遛着,一边对长安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长安只是偶尔搭上一句。由于他有心悸之症,御医一直告诫他要少说话,说是‘日出万言,不损自伤’,他今天和天庆说的话有些多,所以这时就尽量减少说话。

    忽然,天庆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三哥,你说大公主被圈禁之后,陛下对皇后娘娘会怎样处置?”

    长安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不知道他怎么问到这个问题,亦或是等着他的分析。

    天庆也不等他的回答,继续往下说,“这次大公主犯了这么大的罪,王后娘娘作为他的亲娘,不可能不受到惩治。你说陛下会不会把王后娘娘也圈禁起来?甚至废了王后?要是废了王后,大贵妃是不是会被立为新王后?毕竟大贵妃才是陛下心里的人,而且这一次大公主对天宁下手,大贵妃也是受害者,陛下会不会将她立为新后,作为补偿?要是大贵妃被立为新后,那么海天昊就应该成了名正言顺的王储。毕竟那样的话,他是嫡和长这两条都占上了。”

    长安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王后不会被废,只会被圈禁。”

    天庆用眼神向他询问,长安继续道,“王后娘娘会自请圈禁。”

    天庆惊讶了,“为什么?”

    长安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为了让海天意成为王储。”

    国王陛下缓缓走进王后的寝宫,皇后歌珊率领阖宫宫人跪地迎接他。此时王后已经卸去了满身宫装,布衣素服,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别着。她趴伏在地,一动不动。

    海金龙默默地看了她一刻,只觉心下不忍,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轻声说道,“你这是何苦?”

    歌珊退后两步,双手交握于腹前,“陛下,阿璃的事我难辞其咎,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我有幸能为陛下掌管后宫,自己平时就秉承着奖罚分明的原则,如今我自己犯了错,如何就能例外?若是真例外了,将来如何服众?”

    海金龙走上两步,揽着她的肩膀,走向一旁的富贵榻。一旁的宫女嬷嬷见状,连忙都退了出去,并将殿门关好。

    海金龙看着身旁低着头的王后,他看见了王后眼下的青黑色,也看到了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他心里不觉生出几分愧疚。

    当初迎娶王后的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她,觉得她刻板无趣。因此在婚后那几年,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等到后来他如愿以偿地娶到了清雅公主,他更是再也没有踏入王后的中宫。

    可就是这样一个常年遭他冷遇的女人,却将他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包括令她颇为难堪的清雅,她都悉心关照,让他挑不出一点错处。

第四百四十四章 王后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是这个常年遭他冷遇的女人,在几年前右贤王叛乱的时候,竟然能够与王兄所留下的人齐心协力,力挽狂澜,将他们从国破家亡的绝境中拉了回来。

    他震惊,他惭愧,一想到事后宫人向他描述的,王后全副宫装,手持短刀坐镇中宫的情景,他都感到心情激荡。他终于发现在他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世间珍宝。

    那一段时间,他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和王后新婚的时候,甚至比那时还要甜蜜,他对自己说,在今后的岁月里,一定要善待她,为她对自己付出的一切,为补偿他对她十几年的亏欠。

    可是没想到,刚过了几年功夫,他宠爱有加的大女儿,他唯一的嫡女,居然痴心妄想要当什么女王,而且还为了这一目的勾结外敌,残害自己的兄弟。他惊诧愤怒得无以复加,他都想砸开自己这个女儿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说真的,别说是王兄最初跟他说的时候,就是当王兄将一件一件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都长久无法相信。

    他感到心下惭愧,王兄又一次维护了国之安定。

    不过他又给自己寻找到了安慰,他是当局者迷,王兄是旁观者清,别说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女儿的异动,就是察觉到了,只怕他也难以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这事还是由王兄来办,比较妥当。

    阿璃毫无疑问,要被终身圈禁。可是王后在得知这一结果的时候,却主动要求要陪同女儿一起被圈禁。

    他心里不忍,觉得在这件事上,王后并没有什么错处,但是王后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让他不知如何解劝。

    他轻叹一声,依然揽着王后的肩膀,“你不应该这样,你就不会天意想一想,他还那么小,若是离了你,他会怎样难过?”

    王后的眼中浮现出泪光,她忍住喉头的哽咽,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璃儿要是被终身圈禁,外面肯定会有议论,一个公主,不出嫁,不见人,即使是说患了病,外边只怕也是不信的。天长日久,还是有可能了马脚。若是我陪着她一起,可信度就会提高很多。臣妾是她的生母,自己唯一的女儿生病,做母亲的自然是心急如焚,因为公主的病需要静养,而且还经常反复,所以母亲出于一片爱女之心,只能陪着女儿一起养病。臣妾的王后之名还在,外人也不会想是臣妾遭到了贬斥,只能认为公主是真得了重病,臣妾是陪着公主一起养病。如此便可以风平浪静,不会再有什么流言出去。”

    她停顿了一下,“至于天意,清雅会将他照顾得很好,清雅的两个孩子教养得都很出色,天意在她身边,我也放心。”

    海金龙低头,只是将王后的肩揽得更紧一些。

    皇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再说在阿璃这件事上,臣妾的确有推脱不了的责任。阿璃这个孩子,从小就性子阴沉,有的时候还能显出几分血腥。尤其是那一年,他们从夏宫回来,她挑拨琳琅和王嫂反目,臣妾就知道她的性子更偏了。自那之后,一有机会臣妾就规劝她,但是臣妾也能感觉到,她根本听不进去。臣妾也担心,她以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往好的地方想,觉得她年龄还小,以后慢慢长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以后再为人妻,为人母,也许她的性子就慢慢能够平和下来。臣妾甚至还曾打算,能让佑儿娶了她,这样她成为了一国王后,佑儿又是一个仁义的孩子,两个人的日子过好了,臣妾担心的事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平复了一下气息,继续道,“只是臣妾没有想到,她的心思竟然变成这样,想法竟然这样疯狂,竟然……竟然……都能对她的亲弟弟下手。她是鬼上身了,一定是鬼上身了。”

    她泪眼模糊地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她这样的疯狂,只能将她圈禁起来,就像……他一样,严加看管,一旦让他们出来,那就是罪孽深重。”

    说着,她一矮身跪在了地上,“阿璃到了如今这一境地,臣妾罪无可恕,若是臣妾在刚发现她有异样苗头时,就下死力管教,只怕就没有今天这罪恶的结局了,所以,臣妾是一定要和她一起圈禁的,求陛下恩准。”说罢,深深叩下头去。

    海金龙见状,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嘴里说着,“你这是做什么?”王后咬着牙,压抑的哽咽让她浑身颤抖,海金龙心里止不住地怜惜,将王后揽进怀里。

    看到王后如此悲伤,他心里更觉惭愧。他甚至感觉到,阿璃会发展到如今的偏激,他也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常年冷落王后,也许女儿的心里就不会那样阴暗激愤。

    自从发现女儿的想法举止有些怪异之后,他也觉得应该管教,但他认为管教女儿是母亲的事,女儿的心思出现了偏差,自然是她的母亲没有教导好,为了女儿的不当,他申饬过王后好几回。

    想来,他的行为,更激起了女儿的逆反心理,造成了女儿如今的极端行为。

    这个原因,想来王后也是想过的吧。可是王后,却对他没有丝毫抱怨,只是一味地自责,还为了平息外界的猜忌,自愿和女儿一起被圈禁,以保住王室的体面,这让他在自责的同时,又非常感动。

    他忽而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是他盼了几年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小小的一团,柔柔弱弱,让他的心也软成了一汪水。

    他对她极为宠爱,女儿对他也极是依恋。

    可是,后来,渐渐的,女儿和他说的话越来越少,对他越来越恭敬,越来越疏离。

    其实他能够感觉到,这是由于他宠爱大贵妃母子的原因。但他觉得,女儿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最好哄的,所以每逢年节,他都会给女儿赏赐很多奇珍异宝,他以为有了这些补偿,孩子的心就能得到满足。

    然而他没有料到,女儿心里的偏激却日甚一日,直至极端到不可理喻,酿成这样的大祸。本来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儿,最终变成了这样,其实难辞其咎的,应该是他。而她,实际上是在为他顶罪。

    他心情复杂地伸手去抚摸王后的头发,一不留神,王后头上别的簪子被他拨掉了,王后的发髻瞬时散开,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

    王后的头发保养得极好,虽然是四十岁的人了,却没有一根白发,满头青丝如软缎一般,光亮可鉴。

    海金龙的心里说不出的柔软,他将王后紧紧揽在怀里,在他耳畔轻声安慰着,“好,我答应,你虽然和阿璃一起圈禁,但是年节庆典,我会接你出来。你进去以后,就让清雅掌管后宫,但是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王后,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兄弟

    “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海天骄坐在石桌旁,眼前的水晶盘子里放着各色瓜果。他微蹙着眉,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其实按行程,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应该回到王都了。可这次送亲使他心情极为压抑,因此当进入北国境内后,他就有意放慢了速度,足足溜达了一个月才回来。

    可是刚一到家,他就听二弟和他说了王宫里发生的事,他惊讶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对大公主知之甚少,一是由于大公主住在宫里,二是因为大公主是个女孩子,所以他们也只是在年节上简单地说几句。

    他只知道大公主性情孤傲怪癖,除琳琅之外,她几乎没有伙伴。再加上她曾经挑拨过琳琅,弄得琳琅和娘亲常年抵触,父王还为此和娘亲发生了好几次争吵。所以他就更不愿意去搭理大公主了。

    在他眼里,大公主只是性子不讨喜,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大公主竟然做出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到现在他都想象不出,深居简出的大公主,如何能发动这样一场叛乱。

    更令他震惊的是,从二弟的叙述中他得知,他们的三弟,他们那个病弱的,在人们眼中几乎没有印象的三弟,居然早在一年前,甚至更早,就发现了大公主的可疑之处,并且和娘亲一起,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才使得大公主的血腥计划,刚开始实施便被彻底粉碎。

    其实对于三弟,他是既嫉妒又瞧不起,甚至觉得有这样一个病弱的弟弟挺丢人。而这个病秧子弟弟,却得到了娘亲加倍的关怀,这又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觉得身为一个男子汉,不应该如此小肚鸡肠,但他每看到娘亲对弟弟的关爱,还是觉得有些不平衡。

    而今,就是这个他看不起的弟弟,居然对于阻止宫变起了决定性作用,这委实让他难以接受。

    若是别人告诉他这件事,他必定怀疑那人有夸大其词之嫌,而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他的二弟,二弟的性格他自是知道的,而且二弟直接参与了这场行动,那么对于他所说的,他就无法怀疑了。

    对于这两大冲击,他消化了很久才平静下来。他记起娘亲很早就说过,三弟极为聪明,足智多谋,比汉代的张良也不遑多让。他当时对母亲的话嗤之以鼻,觉得母亲的心实在是偏到天边上去了。

    而今他觉得,也许母亲的话有些道理,反正在大公主这件事上,三弟是比他强的。他可是没发现大公主有任何异样,更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够勾结罗杰,要毒杀兄弟,甚至包括她的亲弟弟。

    比起二弟来,他想得更通透些,他明白,他们兄弟也是在大公主的毒杀名单上的,三弟这回,实际上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否则,以他们对大公主的懵懂无知,很可能会遭其暗算。

    所以,第一次,他来到了三弟所居的院落。而在此之前,别说他们分府之后,就是同住在王府的时候,他也没有进来过。

    此时,他坐在三弟对面,三弟身穿一件天蓝色的薄棉袍,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身形依然显得瘦弱,可他的心里,却少了轻视。

    他看着三弟行云流水地给自己倒着茶,白皙的手指握着小巧的茶杯,茶杯上白色的水气袅袅升起,四周弥漫起玫瑰花的甜香。

    这情景他以前是看见过的,他当时觉得三弟这做派脂粉气太足,很是做作。而今他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舒缓和镇定。

    轻轻抿了一口茶,长安才微笑着,“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有很多想不到的。”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天骄感到有一丝赧然,他说的是大公主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事令人想不到,而三弟的回答却让他觉得,是在说他没有想到他一向看不起的三弟会有这样谋略。

    他有些窘,只好借着吃水果来掩盖自己的尴尬。三弟的说话方式让他感到很不适应,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将谈话进行下去。是感谢?是质疑?还是打探三弟如何发现大公主的端倪?他觉得似乎都说不出口。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说道,“以三弟所见,下一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说实话,他始终不相信三弟有什么经天纬地的谋略,因此便想出了这样一句话去试探。等这句话出口他才惊觉,那语气怎么带着一丝酸味儿,好像在挑衅似的。他第一次和三弟这样近距离地独处交谈,他可不想这么快就不欢而散。

    长安的神色倒没有分毫变化,依然带着微笑,

    “王宫中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经过这一场变故,陛下必然会对他的子嗣严加约束,海天昊这一回受的冲击比较大,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王储,即使有了海天意对他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因为海天意毕竟太小。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差一点被毒杀。所以以后,起码在几年中,他会比较收敛。王后很聪明,将海天意托付给了大贵妃,海天意别说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有个头疼脑热,大家的眼睛就会盯上大贵妃,况且大贵妃如今掌管后宫,别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的两个儿子,她都会善待海天意,并约束她的两个儿子。所以这两年间,王宫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他放下茶杯,继续道,“但是这两年,我们和大秦可能发出很大的冲突。”

    这句话,让正在全神贯注听着他分析的天骄神色一肃。

    他忽然想起了那条指向他故国的道路,不由得感到身上一紧。他看向三弟,语气郑重了起来,“那三弟认为,我们和大秦什么时候会发生冲突?”

    长安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以大秦现在的推进速度,用不了两年就能接近我国边境。不过,连年征战,它的国力也必然受到影响。而北国幅员辽阔,他不能像吞并那十几个小国家那样,必然要有一段时间进行准备。所以,大秦和北国的战争应该是在三年之后。”

    天骄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黑水国应该是大秦进攻北国的最后一个障碍,罗杰会把黑水国留在最后,因为他知道天赢和我们的关系。陛下也不会坐视罗杰吞并黑水国之后再迎战,所以,大战会在黑水国进行。那会是起决定性作用的一场战役,如果我们赢了,会暂时迟滞大秦进攻的速度。而如果我们输了,战火就会在北国土地上燃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兄弟(续1)

    听着三弟的话,天骄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三弟的分析让他信服,可三弟的分析更让他感到沉重。那条指向他故国的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甚至能够感到,那条路的一点点延伸,越来越接近他脚下的土地。

    “你刚才说即使我们赢了,也只能‘迟滞’大秦的进攻。你是说即使我们赢了,大秦还会继续进攻吗?”

    长安点点头,“大秦狼子野心,它不会放弃物产丰富的北国,所以只要它不死,就不会停止进攻。”

    “它……会死?”

    “大秦连年征战,已经吞并了近二十个国家,这些国家不可能对它完全臣服,如今的大秦也不是铁板一块,总会有些不安定的因素,一等时机成熟,就有可能爆发出来。就像大旱之下的草原,看着了无生机,但是一场雨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着长安的话,天骄忽然想起了他们所见识到的,大秦的富庶和强势,想到了它仙境一般的城市,想到了它整齐宽阔的道路,想到了它千帆待发的港口,还想到了人们对国王陛下的赞美。

    他忽然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可我倒觉得,被他占领国家的人们,倒是很享受目前的生活。听他们的意思,比起被吞并前,他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长安微笑了,“难道罗杰的计策如此高妙,连大哥都中招了吗?”

    天骄也笑了,“我也知道罗杰的意思,不过大秦的富庶程度还是令我很震撼。我想有些被占领国家的人,真的会是觉得被吞并后的日子,比他们之前的生活更好。”

    “是啊,是会有些,就像大哥这次带去的人,不是也有那么几个要求留在大秦吗?”

    听到这话,天骄有些舒心地笑了,情绪也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迟滞他扩张的脚步,情况就有可能发生变化?”

    “我想是的,大秦如今风头正盛,对很多国家都产生了震慑,所以在他扩张的过程中,有些国家甚至是欢迎它占领的,因为他们觉得成为强大的大秦的组成部分,他们就会获得很多利益,甚至比他们以前做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获益更多。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的事,在他们享受着加入大秦所带来的利益的时候,他们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代价会越来越大。”

    天骄望着长安,认真地听着,这些事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

    “另外从大秦来讲,版图越大,统治起来就会越困难,另外还有一个远近亲疏的问题。太平年份倒还不显,若是有个天灾人祸,他的国力达不到的时候,对于大秦原有的国土和亲近吞并的地方,大秦朝廷的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到那时候,它后来吞并的地方,就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再比如咱们迟滞了它扩张的脚步,他为了达到目的,就会征兵征粮,大秦故土离咱们较远,它要是征兵征粮,就会优先选择离我们较近的那些新征服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他们是大秦子民,所以就会认为,大秦是欺压剥削他们,是毁了他们的国家为大秦谋利益。他们死了人,破了财,毁了家,可大秦却坐享其成。他们如何能够平衡?”

    天骄笑了,“三弟是说,只要我们和大秦形成对峙,对峙的时间越长,大秦国内的情形就会复杂,矛盾就会越多,它的国力也就会受到影响,最后,说不定我们还能反攻回去,占领大秦的国土。”

    长安也笑了,“目前还看不到那么远,能迟滞大秦的扩张就很不错了。做到这一步并不容易,大秦在开疆拓土中之所以能那样顺利,除了它兵马强悍,还在于它善于用毒。罗杰的母族在海域,海域是一个善于制毒用毒的地方,而且罗杰其人当年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毒物的使用越来越广泛。毒物的使用本来令人不齿,罗杰为了掩盖真相,假借神明之名,迷惑了不少人,这也是大秦得以顺利扩张的原因之一。”

    天骄闻言奇道,“三弟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长安道,“不瞒大哥说,自两年前,罗杰开始迅速扩张的时候,父王和娘亲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很多有关大秦的消息。”

    天骄听了这话,既有些汗颜又感到有些疑惑。汗颜的是三弟分析的这些事,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感到疑惑的是,这些消息如果是父王的人收集到的,为何父王对他会只字不提?他和二弟一直在父王手下领兵,和父王相处的机会很多,父王也将一些事情有意地和他们进行商量,从而锻炼他们的能力。可是为什么有关大秦的消息,父王从来没跟他们说过?

    他看着长安一脸淡然的表情,忽然觉得长安似乎没有完全说实话,事情的真相似乎应该是,长安通过父王的渠道收集了有关大秦的消息,从而进行了相应的判断,今天才能跟他进行这样的剖析。而这些消息,只怕父王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这个一直深居简出的三弟,实在有些深不可测。

    “要是那些被罗杰迷惑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大秦岂不要陷入危机?”

    “那是自然,只是这个时间怕是会很长,所以我们要尽量延长对峙的时间,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只是那些毒物怎么办?”

    “娘亲已经找了白大师,他的一个徒弟是解毒高手,这一次天宁天意他们中毒就多亏了他,白大师说还会再送几名弟子过来,让他们几个人制成解毒药物,这样在大秦使用毒药时,虽不说万无一失,却也能有所预防。”

    天骄更加惭愧了,他身为长子,未来的左贤王爷,可是他考虑的事情太简单了。他本应该成为父王的助手,本应该为娘亲解忧,本应该成为弟妹的保护者,可是他似乎什么都没做到,甚至不如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弟弟思想周全,他忽然觉得很沮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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