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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福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那之后,福康王子还数次派人给她送来吃食。

    那些吃食,她一点一点品尝着,享受着。

    就是那些装着吃食的袋子,她也都叠的整整齐齐,把它们缝在自己的衣服里。

    它们陪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遍体鳞伤的凄苦之夜,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再见到福康,已经是三年之后。

    那天,国王不知是为什么,破天荒地让她去参加围猎。西岭国的女人都是会骑射的,围猎一开始,几乎所有的人都跃马扬鞭,冲了出去。营地中霎时变得空荡荡的。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营地里,没有人给她准备马匹,她只能留在营地。

    况且她也不想参与到他们当中,因为那只能得到羞辱。

    若是有可能,她根本不想来参加这次围猎,可是她不敢拒绝,因为拒绝的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营地里此时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准备饭食的奴仆,在后面的帐篷里忙活。

    可是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她不知道,在暗地里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她,在找她的错处,作为虐待她的理由。

    她就这样孤零零地坐到一块石头上,仰望苍天,秋日的天空是那样蓝,一如故乡的天空。

    望向东北方,翻过远处的那道山梁,就是北国的地界了,若是有快马,几天就可以回到王都。

    可是故乡,也许此生都再也回不去了。

    三年来,她每一天都在水深火热中忍受着煎熬。

    国王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她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囚奴,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虐待的囚奴。

    三年前,她的生活骤然从天堂落进了地狱,她想过死,可是她被严密地看守着,连死都死不了。

    后来,重伤之下她等死,却又被十岁的小王子福康所救。

    在那之后,她告诉自己不能死,因为自己的遭遇不知原因,她不甘心就这样死;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可爱的孩子,那个说她像他姐姐的孩子,不时地走进她的心,让她舍不得死。

    他的帮助,源于她像他的姐姐,这种作为别人替身的感觉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可是生死之间,那种遗憾无足轻重。

    远处传来牛角号的呜呜声和一阵阵的呼喝声,显得是那么欢乐,可是那欢乐是他们的,和她没有关系。

    她好想家,想曾经的时光。曾几何时,她身着一身鲜艳的锦袍,风驰电掣地骑在马上,手里端着宝雕弓,马鞍鞒上挂着一只狍子,身旁是欢呼着的侍卫。而今,这场景却已恍如隔世。

    抬头仰望天空,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困扰她的问题又袭上心头,三年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们的生活突然改变?

    自己落到如此地步,想来妹妹也是被嫁到了附近的一个什么国家,自己处境如此艰难,妹妹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

    她天生比她性情柔弱,也不知能否支撑得住。

    两个弟弟虽没有音讯,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的处境只怕更加凶险。

    他们还在人世吗?会不会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若真的是那样,那她的苟且偷生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有人能确切地告诉他,她的妹妹和兄弟都已经没了,那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没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他们的确切情况,这就让她总是抱着那一丝虚幻缥缈的希望,在苦苦守候,在这生不如死的地狱里一天天地煎熬。

    泪水簌簌而下,她用手捂着嘴,不敢出声,若是被人听到了,只怕又是一顿鞭子。

    昔日金尊玉贵的北国大公主,如今竟落得连哭都不敢出声。

    正在她凄苦万状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她前面响起。“你别哭了。”

    她吓了一大跳,一下从石头上跳了起来。

    那人也许没有料到一句话把她吓成这样,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这才看出面前站着一个白净的少年。

    他身穿天蓝缎面的皮袍,许是跑得热了,袍子半挂在肩头,系在腰间。

    他头上没戴帽子,只用黄绫子缠着头发。

    她一时愣住了,记不清这是谁。她正想往回退,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与一个男人,哪怕是个少年说了话,都会成为被虐待的因由。

    不过就在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这是福康小王子。

    前两次见他,一次是在半昏迷中,另一次是他给她送来吃食,说她像他的三姐。

    自那以后,虽然他又派人送过数次吃食,但是她却没再见过他。

    如今,竟已是悠忽三载。

    当初粉嫩的孩子,如今已长得和她一样高了,圆脸蛋变长了,显得十分清秀。

    虽是变化了许多,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那眼睛依然黑亮,皮肤依然白皙。

    她连忙向他行礼,说来尴尬,按理她应该是他的庶母,应该他向她行礼。

    而实际上,她却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囚奴,只能向他行礼。

    福康一把手拽住她,不让她行礼。

    抬起头,她看到福康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那眼光竟让她心里发紧。

    沉默了一下,福康说,“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不能帮你多少,不过你等着,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回来娶你。”

    她吓坏了,用手捂住了差点发出的惊叫声。

    福康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她说,“记住我说的话。”然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她如木雕泥塑一般呆立在那里,良久都不曾挪动。

    天空依然湛蓝,风和日丽,而她的心里却是狂风暴雨,骇浪惊涛。

    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只不过见过她两面,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仅仅是因为她像他的姐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亦或是由于自己的美貌?

    她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的她苍白憔悴,只怕和女鬼也差不多,还谈什么美貌?

    福康是王子,即使将来不继承王位,也是王爷之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地就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应该不拿这句话当回事的吧?那毕竟只是个孩子,可是这句话却深深地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一根救命稻草都弥足珍贵,一个孩子的话,就这样成了她最珍重的安慰。

第二百八十八章 归来

    本来她以为那句话不过是一个孩子的一时冲动,她之所以把它放在心上,也是由于她当时凄苦无助,权且拿这句话当做一点温暖吧!

    再虚幻的希望,也总是聊胜于无吧!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她没有再见过福康,但是吃食却是每隔一段时间仍会送进来,听说是大贵妃让送来的。

    可她知道,这是那孩子的授意。

    又是三年,老国王归天,原本众人都以为会是已经十六岁的小王子福康即位,可是当大臣宣读老王遗命,遗命中却是让王长子即位。

    小王子福康被命去给老王守陵,而老王最宠爱的大贵妃,则是被命殉葬!

    宫中的变故她知道得很晚,她被囚禁在那个偏僻的小院里,出入都不的自由。

    她只知道老国王死了,她当时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虐待她的老家伙终于死了,他终于得到了报应;可是忧的是不知道是谁继位,自己的命运又将是什么。

    她甚至想着小王子福康会不会继位,他是老国王最喜欢的孩子,会是他继位吗?若是他继位,自己的苦日子也许会结束?那一点飘渺的希望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可是若干天后的一个雨夜,她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却见床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她发出惊叫之前,那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别怕。”

    借着窗外电光,吓得肝胆欲裂的她终于认出来了——福康!是福康!三年不见,清秀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

    她跪在土炕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福康浑身透湿,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目光冰冷。他们就这样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最后,福康开口道,“等我回来,娶你。”说完,转身走了。

    她就那样愣愣地跪在土炕上,良久未动。

    直到一道厉闪,随之一声惊天炸雷之后,她僵直的目光才转动起来。

    地上的一滩水渍,提醒她方才的情景不是幻觉。她赤着脚,冲到门边,只有连天暴雨和电闪雷鸣。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福康是出事了,出大事了。她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

    她在焦急中盼望着消息,直到很长时间后,她才知道,王长子继位,大贵妃殉葬,福康王子被派去守陵。

    可是福康王子逃走了,不知去向。还有的说福康在王陵自杀殉父了,有的说福康叛逃,被追兵杀了。

    总之,福康王子消失了。

    她的心空了,突然没了依靠。可是现实没有给她多少时间思虑,因为更大的苦难正等待着她。

    新王登基,接收的不仅是老国王的掌国之权,还有老国王的后宫。

    新国王在作王长子的时候,就一直对老国王不满,嫌他宠爱小王子福康,压制以他为首的几个已成年的儿子。

    此番他成了国王,不仅诛杀的作为他眼中钉肉中刺的大贵妃和弟弟福康,还将怒气发泄到了老国王的后宫之中。

    而她也属于老国王的后宫,虽然并没有名分,却丝毫不影响对她施虐。

    这一次,再没有人悄悄关心她,给她送来吃食。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那虚无飘渺的回忆和希望。

    那以后,五国和北国开战,她作为敌国人质,被投入大牢,一关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那一次,她以为自己的生命真的走到了尽头。但也就是在这次,她得知了一个本该在十多年前就知道的惊天秘闻!

    她们的父王母后,早在她被押送到西岭国的时候就已经被害了!那坐在王位上的人是他们的王叔!

    他们的王叔谋害了他们的父王母后,却以他们父王的身份坐上王位,不仅将她们姐妹俩分别送到黑水和西岭为质,还对外以国王的名义下旨全国通缉她们的两个兄弟。

    只是两个兄弟不仅没有被杀害,反而在十年后率兵攻回北国,打败了王叔,重新夺回了王位,如今,北国的新国王是她的弟弟!

    得知这个消息,她不禁悲喜交加,嚎啕大哭。十多年了,当初的疑问一直困扰着她,疑惑、痛楚、悲愤、不甘……而今,所有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喜悦,因为她被关进了大牢,随时有性命之忧。

    王叔的残余联络包括西岭国等在内的五国进攻北国,为了表示五国同心,作为北国公主的她甚至差一点被祭了旗。

    若不是国王的一个谋士想着留一条后路,力谏国王暂时留她一命,只怕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在大牢里,她一天一天地盼望着,盼望着自己的兄弟能够得胜。她知道,如果自己的兄弟能够得胜,她的处境应该能有所改变。

    虽然也有可能国王为了威胁兄弟或者是为了泄愤而杀她,但是如果兄弟失败了,等待着她的一定是更加不堪的结局,甚至是生不如死。

    她记得那是很多日子之后的一个冬日黄昏,她蜷缩在牢房里的草堆里,又像她刚被押到西岭国的时候一样,奄奄一息地等待死亡。

    半昏迷中,她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一惊,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看不清是谁,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被毒打。她本能地想向墙角缩去,可她本根动不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走近她,心中惊恐万状。

    那个身影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一只粗粝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他是谁,可是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心里很着急,他是谁?要干什么?在她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她听见他说,“我回来了,你不要死,我说过我回来娶你。”

    她突然明白了他是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手,随即沉入了黑暗。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她看到了满眼血丝的他。

    见她醒来,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一刻,她觉得即使立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六年不见,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冷峻的汉子,她几乎要认不出了。曾经白皙的脸庞变黑了,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平添了狂野,整个人都像一把利剑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归途

    在那以后的一段日子,她终于能将整个事情拼凑完整。

    当年老国王病逝,本来在遗命中明令由福康王子继位,但是早有准备的王长子伙同几个大臣篡改了国王的遗命,篡位成功。

    因为害怕大贵妃身后家族的势力以及福康可能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又假传遗命,命大贵妃殉葬,福康看守王陵。

    不仅如此,他们还预备在福康前往王陵的时候将他暗中除掉。

    幸亏大贵妃对此早有预料,她自己稳坐在麟趾宫吸引新国王等人的注意,而命侍卫暗中护送福康王子远遁他乡。

    在临行之前,福康冒险见了她一面,便匆匆离去了。

    这么多年,福康一直在寻找重回西岭国的机会。终于,五国合击北国,最终损兵折将,连新国王都身负重伤。福康的机会来了,他率兵回到西岭国,控制了国王,献俘议和,促成了北国与五国的停战与和解。

    连年征战,西岭国的百姓早就厌倦了,福康的一系列举动,深得民心。在极短的时间内,福康就成了万民拥戴的灵魂人物。

    更让人们称颂的是,对于当初杀害自己母亲,谋害自己的兄长,福康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还让他住在王宫中养伤。

    而自己则只是以摄政王的身份监理朝政,如此一举,更加成就了福康的仁德之名。

    从大牢里被救出来后,她就迁入了原来大贵妃所住的麟趾宫,而且被国王下旨封为大贵妃,地位仅次于王后。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禁觉得好笑。十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名分,如同囚奴,什么人都能欺辱她。

    如今,却突然成了仅次于王后的大贵妃!实在觉得有些滑稽。

    她知道,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国王的旨意,而是出自福康之手。

    自从将她迁入麟趾宫,福康经常来看她。

    对此,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看法。

    因为大家知道,虽然如今她还是国王的大贵妃,但是国王在与北国的征战中身负重伤,虽然尽力医治,只怕也没有太长时间了。

    而国王一旦宾天,摄政王福康必然是新国王无疑。

    摄政王和大贵妃是十几年的情分,是当初发过誓要娶大贵妃的。

    这么多年,摄政王一直没有忘记诺言,就这份坚守也令人心生感动,如何还有非议。

    可是她的心中,虽是感动甜蜜,到底是存了不安的。

    首先,福康已经有了王妃。当年福康为逃避追杀,远走他乡。当时人们都以为他会逃回母亲的故国。为此,新国王还专门派兵去要过人。但是后来证实,福康的确没有回去,而是失了踪迹。直到福康回归,人们才知道当时他是一直向西,逃到了西域,因为他的师父在那里。

    后来,为了借兵复仇,他娶了西域贵族为正妃,这才得以打回来。所以即使他迎娶她,她最多也只能是大贵妃。

    第二,福康并没有杀了当年残害他们母子的新国王,以此成就了仁慈之名,可是新国王一日不死,她就是国王的大贵妃。

    国王的大贵妃和小叔子出双入对,卿卿我我,虽然大家不说什么,可是她的心里毕竟不是滋味儿。

    第三,她对福康的情感也并不把握。福康对她的情感,她总觉得很不真实。

    在福康归来之前,他们总共见过四次面,福康比她小很多,为何就对她情有独钟?这让她很不理解。

    经过这么多年的摧残,她已经是颇显老态,而福康正值好年华,而且又是大权在握,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单单对她如此不同?她越来越老了,他对她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

    若是福康对她失去了兴趣,那她的下场肯定不容乐观。虽然不可能再像先前那样遭受虐待,却也不会幸福到哪儿去。

    其实关于这些,她已经想了很久,想了无数次,可是每次她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找不到一个答案。

    直到她得知十余年没见面的妹妹已经香消玉殒,弟弟们要接二姐留下的孩子回国抚养,同时也想顺路接大姐回国看看的时候,她的心怦然而动。

    作为一奶同胞,她立刻就明白了弟弟们的用意,弟弟们这是想让她不再回来了。

    那一晚,她一夜没睡。她知道,若要想永远摆脱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眼前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

    当前,北国如日中天,国力正盛,此番请求接她回国省亲,西岭国自是不敢说什么。

    若是她回国后不再回来,也不会有问题。西岭国正处于弱势,北国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福康也不会为了她去得罪北国。

    若是西岭国在福康的统治下,国力变得强大,那她回北国去只怕还会遇到阻碍。所以,此时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是,此番若是不再回来,那么此生与福康也就再无瓜葛了。

    离开福康……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福康对她是不是一见钟情她不敢肯定,可是福康对她的关心,却是她在这十多年的悲惨生活中唯一的温暖,是支撑她活下去唯一念想。

    多少个遍体鳞伤的夜晚,她抚摸着缝在衣服里的装食物的袋子,在心里摹画着福康的面容,一遍遍重复着福康那简单的话,一直到东方发白。

    若是没有这一点温暖,只怕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而今,福康回来了,而且对她这样温情,要让她就这样硬生生地离开,她实在做不到。

    可是若是不走,只怕以后也就没有机会了。若是将来福康对她厌倦了,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此后两天,她一直在这左右为难中煎熬着。

    第三天,她还是准备启程回北国。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国看看,已经是十几年没回家了,先回家看看也好,其他的再说吧。

    启程回国的那她,福康特地来送她。国家初定,作为摄政王的福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福康骑着马,走在她的车旁,低声嘱咐着她路上当心,早去早回等等。她心里难过,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

第二百九十章 争执

    一直到出了西岭国王都很长远一段距离,福康下了马,来到她的车前。

    她撩起帘子,看到了福康的眼睛,不禁心中一惊,她感觉到了福康已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他们俩就这样对视着,突然,福康笑了一下。那笑容晃花了她的眼睛。

    自从福康回来后,没有看到他笑过,一张冷峻的脸,如千年寒冰一般。

    她听见奴仆们私下议论,说摄政王九死一生,经历太多磨难,只怕已经不会笑了。

    对此她也有同感,因为即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福康也只是眸光温柔一些,却也没见他笑过。

    而今,他竟然笑了,她一时甚至忘记了呼吸。

    福康的眸光温柔似水,声音轻轻地,像一片羽毛划过她的心海。“别乱想,早去早回。快回来的时候着人早些禀报,我来接你。”

    说完,福康退后几步,一挥手,车帐启程。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福康竟然看懂了她的心思,她心里又酸又甜。

    福康的话一向很少,当年他还作为西岭国老国王最宠爱的小王子的时候,他的话就很少。

    而这次回归西岭国,他更加冷峻沉默,即使平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

    可是他的每一句话语,都能在她的心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直到车帐走上一道草坡,她还能看到福康带的人马停留在原地。

    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不管将来出什么事情,结局如何,她也要回来,报答福康对她的深情。

    可如今,兄弟的话让她的心又纠结起来。

    那个纠缠她无数次的疑问又一次浮现出来。福康对她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她如今不说年老色衰,却也差不多,福康凭什么爱她?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又一次折磨着她,让她的心一阵阵绞痛。

    海麒麟从大公主的宫里出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了。他一声不响地翻身上马,冲出了宫门。

    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王爷肯定是心里不痛快,因此谁也不敢说话,都纷纷上马,随着王爷冲了出去。

    海麒麟一路径直冲回了王府,下马将马鞭扔给了仆人,连衣服也没换,就一路走向后院。

    馨月此时正在院子里花圃旁的躺椅上歇着,八个月的双生身子,显得很是臃肿笨重。

    突然,侍女从院门外跑进来,匆匆行了礼,“主子,王爷回来了,往这里来了。”

    馨月一听,连忙伸出手,让侍女扶她起来,还没站稳身子,海麒麟已经疾步冲了进来。

    一看丈夫的脸色,馨月有些吃惊。

    海麒麟的脸上明显带着几分怒气,这倒是极为少见的。

    在馨月的印象中,除了那一次说到右贤王的事,丈夫还没有过这样将情绪明现在脸上的时候。

    感觉到丈夫要说什么,馨月立即一挥手,让侍女们退下去。这才向丈夫迎过去。

    见到馨月,海麒麟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他伸手拥住自己的爱妻,小心地躲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

    馨月没有急着发问,温柔地任由丈夫拥着走回到屋里。

    侍女们都避回到了南房,馨月亲自从衣柜里拿出丈夫平时穿的家常衣服,服侍他穿上。

    海麒麟有些过意不去,“我自己来吧,你月份大了,还是小心为好。”

    馨月笑了笑,“哪有那么娇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赛丽娅也说了,多活动活动,等到生的时候还能顺利些。”

    净手,更衣,又喝了一碗茶,海麒麟的心绪已经完全平静了。馨月这才问,“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海麒麟长叹一声,揽过馨月,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慢慢将今天和大公主所说的事情说给她。

    馨月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海麒麟说完,放开馨月,站起身,在屋子里有几分焦躁地来回走着。

    见状,馨月小心翼翼地说,“大公主在西岭国这十多年的遭遇可想而知,若是真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也算是苦尽甘来,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海麒麟摇摇头,“唉,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北国和周围这几个国家一直就是争斗不断。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暂时的,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又起战事。若真的打起仗来,大姐就是人质。上一次开战,我就特别担心黑水和西岭会拿两个姐姐做人质。我都不敢想,若是他们真的将两个姐姐绑到战场上,用两个姐姐的性命威胁我,我该怎么办?我能不顾两个姐姐的性命吗?陛下……可能能做到,但是我只怕下不了手。万幸当时他们只是将两个姐姐投入了大牢,虽是凶险,总归没有出现我所担心的那种惨烈的结局。”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福康其人我也有所了解,此人心机很重,就凭他当年避祸没有回他母妃的娘家,而是远奔西域,一直隐忍了近六年,到底重掌西岭之权;而且他回来之后又不杀与其有杀母之仇的西岭国王,而只是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就足以显示此人不简单。若是大姐是一个妙龄少女,姿色出众,或许福康对她还有些真心。可是大姐如今你也看见了,未老先衰,明显就是一个老妇,我实在想不出福康能对她有几分心意。”

    走回到桌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唉!可是大姐似乎已经被他蛊惑了,执意要回去。她在西岭国,就等于给敌国留下了一个把柄,无事便罢,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肯定会牵制我们将来的行事。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为了她牺牲国家利益?”

    “再说,即使福康对她有几分真心,可若是将来北国和西岭国开战,那么她又该如何自处?希望谁获胜?谁获胜对她都是一种灾难。若是西岭获胜,她就彻底失去了作为母家的后援;若是北国获胜,她也就失去了她的夫家。所以,北国和西岭不战便罢,若是开战,她的苦日子就又要开始了。可是北国和西岭不可能长期和平,据我看,只怕一两年内就又会开战,到时候……唉!”

第二百九十一章 归去

    看着自己丈夫紧皱的眉头和焦灼而又无奈的表情,馨月的心里也不禁沉重起来。人处的地位不一样,所想到的也不一样。

    若是她听到这件事,想来只是会为大公主感到庆幸,十几年历尽磨难,九死一生,终于得到了一个珍惜自己的人,苦尽甘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也还称得起是一个美满的结局吧!

    可是自己的丈夫想得却长远得多,经丈夫一分析,她才想到了事情的全貌。

    丈夫的眼光和智慧,实在是她万万不能及的。她在敬佩丈夫的同时,不觉感到惭愧。

    海麒麟将自己心里所想都说了出来,感到轻松了许多。抬头看到馨月那担心的目光,又生出了几分歉意。

    走过去,将自己的爱妻揽在怀里。“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这么重的身子,不该让你担心的。”

    馨月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脸颊,“你我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只是我没本事,没法帮你排忧解难。”

    海麒麟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能这样和你说说心里话,就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心里的话和谁都不能说,憋在心里,那才真叫难受呢。”

    馨月的目光闪了闪,连忙垂下眼帘,她想起了自己和秦嫂商量监视右贤王府的事,那不就是憋在心里不能说的话吗?

    心里一动,又怕丈夫发现了,便转移了话题。

    “那大公主的事,王爷想怎么办?”

    海麒麟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其实看得出,她自己心里也不安,我说的这些她肯定也都想了很久,可是福康在她心里的分量实在太重,她最终还是会回去的。若是将来两国真的有了事,再想办法去问问她是不是想回来吧!若是想回来,总有办法。若是不想回来,……那就随她去吧!”

    暗夜过去,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国王在宫中设宴,款待回家省亲的大公主。宫宴上歌舞升平,笑语欢歌,一派祥和景象。

    第三天,左贤王海麒麟陪着大公主前往神山拜祭。

    若是按习俗,出嫁的公主应该在出嫁前和出嫁的第二年分别拜祭神山,以求得婚后生活圆满以及多子多福。

    可是两位公主当年是被当做人质强迫出嫁的,自然没有去拜祭神山。

    而今,却只有大公主得以回来,因此王都为大公主举行了隆重的拜祭神山的仪式。

    大公主重新梳妆成未出嫁时的样子,手里捧着祭礼。大公主侧后方跟着宫中一级女官穆兰,穆兰的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套月白色的绣花锦袍和珠冠,珠冠的旁边是一块刻着二公主姓名的玉牌。

    穆兰身后的另一个女官捧着另一份祭礼。

    这是陛下和左贤王的意思,虽说二公主已经过世,但还是要给她补上这个祭礼,权当是对这个苦命的二公主的一点安慰吧!

    大公主捧着祭礼一直走到祭坛前,将祭礼放置在神坛上,然后退下几步,在神坛前跪下。

    穆兰将放着二公主衣冠玉牌的托盘放在大公主的旁边。穆兰身后的女官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祭礼放在神坛上,与大公主的祭礼齐平,然后便跟着穆兰退到十步开外。

    此时大祭司带着弟子们走上前来,为公主祈福,一时间,乐声四起,带着面具的弟子们列阵起舞。

    大公主双手合十,垂头跪在祭坛前。

    人们都以为大公主必然会失声痛哭,她的遭遇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从天之骄女的长公主,突然成了囚犯,被强迫出嫁,受尽创伤,九死一生,侥幸归来,却已然物是人非,父母皆亡。与自己最亲的妹妹竟也是阴阳两隔。

    这些经历换做任何一个人,也都难以承受,更别说金枝玉叶的公主。

    可是出人意料,从始至终,大公主及其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仪式的每一个环节。

    可是穆兰还是从大公主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出大公主此时的隐忍。

    穆兰有些无法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大公主要如此隐忍,这是在自己的家啊!在自己的家里还有什么可隐忍的?

    大公主此时就是哭的昏天黑地,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何苦自己这样忍着?难道是不把这里当家了吗?

    想到这儿,穆兰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儿,看来大公主还是打定主意回去了。

    关于大公主这次回来,穆兰也略有耳闻,知道陛下是想让大公主此后就留在北国,可是后来隐约听说左贤王和大公主谈了一次,结果是不欢而散。

    今天一看,看来大公主真的是要回西岭国了。

    作为王都的一级女官,穆兰对于大公主回西岭国会造成的麻烦想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大公主的行事实在不可取,可实在不知道大公主是怎么想的。

    在拜祭神山之后,大公主劳累过度,病倒了。陛下派出了宫廷御医给大公主诊治,可是陛下和左贤王却没有去看大公主,这不禁让人又感到诧异。

    悠忽十天,到了大公主回西岭国的日子。

    以陛下和左贤王为首,北国的王公贵族都给公主送了礼物,那些礼物整整装了十几辆车。

    在离开北国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见大公主一个人到了王都城外的河滩,在河滩上坐了很久很久。

    当海麒麟听到侍卫禀报此事,愣了一下,不过转瞬就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他知道大公主那是去缅怀他去了。

    当年大公主正在备嫁,准驸马是北国的大将军。

    可谁知事出突然,两位公主被押出国和亲,两位王子逃亡在外,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才知道那位准驸马已经战死多年了。

    北国有个习俗,亡故的人都被埋在王都外的河边,没有棺椁,只用羊皮或麻布裹尸。

    王都外大约三里的地方是一片河滩,这片河滩是一片积沙滩,什么东西到了上面,都会慢慢下沉,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人和动物不小心踏上去,连救都救不上来。

    人们都说,这里的河滩通着另一个地界。

    大公主回来后,曾问起过那大将军的事,得知那大将军早已亡故,便到那河边去走了走,虽不知他的尸骨如今去了哪里,也权当是给他上了坟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公主降生

    八月底,王都迎来了又一件大事——王后生产!王后这次生产可是非同小可。北国国王成亲近五年,王后才生第一胎!所有的人都盼着王后能够诞下小王子,那北国王室就有后了。

    可是事与愿违,王后生下了一位公主!

    听到这一消息,刚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过午膳的馨月愣了半天,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说盼着王后生一个男孩,只怕谁也没有她殷切。

    国王无后,而作为国王兄长的左贤王却已经有了两个男孩,而且王妃又怀了双胎,若是又生了男孩,那么左贤王的行事就会更加引人注意。

    因为国王若是一直无后,就会从王族中选出一个继承人,而自己亲哥哥的孩子,无疑将成为首选。

    因此,作为未来王位继承人亲生父亲的左贤王,绝对会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人物,处境不免会有些尴尬。

    只怕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看作是居心叵测。

    可是没办法,王后就是生了一位公主。

    只能盼着王后能尽快再次怀孕,生下王子。也不知道王后此番生下公主,会不会允许侧妃怀孕。

    若是不允许,只怕王后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若是允许,只怕王后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由此看来,无论是王室和民间,女人的作用都只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馨月感慨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另一件艰难的事,就是监视右贤王府。

    此番王后生了公主,左贤王的境地更加敏感,无疑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左贤王府的一举一动,那么监视左贤王府的行动就更加困难了。想到此,馨月不觉又叹了口气。

    唉!见机行事吧!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馨月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话粗理不粗,为了自己家人的平安,自己就当一回贼吧!只要持之以恒,对方总归会露出破绽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嗯!这句话还差不多。想着又笑了。

    正笑着,忽然听身旁的侍女轻声说,“王爷回来了。”

    馨月抬头看去,只见丈夫从院门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用手势止住馨月即将站起来的动作。

    海麒麟在馨月对面坐下,微笑地看着馨月,“怎么这么高兴,看你刚才笑嘻嘻的。”

    馨月叹了口气,“哪里是高兴啊!刚才听报说王后生了一位公主,只能苦笑了。”

    海麒麟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也轻叹了一声,“唉!天不遂人愿,也是没办法的事。往后,还得记着嘱咐府里的人行事更要谨慎些,以免给人留下把柄。”

    馨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好如此。对了,你今天不是说要和陛下在宫里用膳吗?”

    “本来是准备在宫里的,但是看着陛下有些沮丧,又没法安慰,所以只能告辞,就回来了。”

    “陛下也是太失望了,国王无后,国本就不稳。”

    “总归陛下正是鼎盛之年,子嗣倒也不至于艰难。”

    “可是大家已经着急了,听说科尔沁又要送来一位公主,和陛下成亲的。”

    “哦?是吗?那王后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

    “那倒也没什么,成亲五年才生了一个公主,陛下对她已经是够宽容了,为了王室子嗣,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说要来的那位是她的侄女,本就是一家人,其实也是有助于巩固她的地位的,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话,到让馨月惊讶了,要来的那位是王后的侄女?合着这位公主是要嫁给自己的姑父?实在令她有些震惊。

    海麒麟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无所谓地一笑,“也不是亲的。”

    馨月的嘴角动了动,不是亲的,也有点儿……那个呀。这姑侄见面,是该怎么称呼呢?是叫姑姑,还是叫姐姐?哎哟!可真乱。

    不过想想,来个侄女做侧妃,到底比一个非亲非故的要好些,起码她对王后还会有一定的尊重,不会一开始就存了争风吃醋,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心思。

    也许吧!谁知道呢?

    想来王后此时也是心里难过,五年了,终于怀上了一胎,却还是个女儿,想来这以后,后宫里的女人都该蠢蠢欲动了。唉!女人哪!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埋头吃饭的丈夫。

    丈夫一大早忙忙地吃了口饭,就被传进宫里了,本想是在宫里用膳,可是陛下得了个女儿,心里不舒坦,他便告辞回来,已是错过了饭时,看是真饿了。

    看着丈夫,馨月心里想到,丈夫以后会不会纳侧妃,会不会妻妾成群?

    按说他一个王爷,有几个女人实在不叫个事儿,而他如今只有她一个王妃才是太过个别。

    可她实在想不出若是自己和什么别的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自己该怎么办?能否容忍。

    可若是将来,陛下赐给他什么女人,或是别国进献来什么公主贵女,或是什么女人仰慕左贤王的威名或地位,自荐枕席,那么他都会拒绝吗?会为了自己拒绝吗?若是他没有拒绝,自己该怎么办?

    前些时候大公主回来的时候,他就曾说过大公主年老色衰,福康对她不会有多少真情。喜新厌旧,这是男人的通病,由来只见新人笑,何人听到旧人哭。

    若干年后,自己也会年老色衰,丈夫会如何对她?

    让她偏居一隅?再不见面?

    能到丈夫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飘零孤女,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往,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儿,馨月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她手捂着心口,微微弯下腰去。

    海麒麟吃过大半,这才发现馨月的异样,他惊得一下跳起来,一把握住馨月的手,一握之下,只觉得馨月的手冰冷无比,他紧张地揽住馨月,“月儿,你怎么啦?”

    丈夫温暖的手和焦急的神色,让馨月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她对丈夫安慰地笑了一下。

    算了,这种担心已经在自己心里反复出现无数次了,可是那种事不是担心就能阻止的。与其为将来忧心忡忡,还不如过好当下。

    想罢,她回握着丈夫的手,“没事。”不知道是说给丈夫的,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第二百九十三章 龙凤胎

    十月的北国王都,已经是白雪皑皑,一片肃穆萧瑟之象。大腹便便的馨月被侍女搀着,吃力地在庭院中慢慢踱着步,眉宇间是抹不去的忧愁。

    这几天她就该生产了,可是丈夫却在领兵平叛。

    本来草原上的征战多发生在春夏,因为春夏之时,天气温暖,草木茂盛,便于行军征战。

    可这一次,东部却在秋季发生了叛乱,而且势头颇盛。

    发生叛乱,自然就要平叛,尤其是在征战不易之时,作为被誉为战神的左贤王便当仁不让地领兵出征了。

    馨月仰望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出征那天,她本来是想送丈夫出征的,可是丈夫不让。

    她没听,瞒着丈夫让下人准备了一辆车,预先来到城门外,悄悄看着丈夫在百姓的呼喝声中领兵开拔。

    这时她第一次看见一身戎装的丈夫,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丈夫在北国被称为“战神”,看着丈夫如天神一般带人马离去,她的心也如同被丈夫带走了一般,说不出的空寂。

    不知道丈夫那里的战事如何,虽然她对丈夫将兵征战的才能很有信心,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无眼,她的心也着实难以安定。

    呆愣了一会儿,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抬脚,准备到跨院秦嫂住的地方看看去。秦嫂此番又得了一个儿子,由于有赛丽娅的诊治照顾,母子平安,孩子胖乎乎的,生得非常好,如今也快满月了。

    而此时,作为侍卫长的秦齐,也跟着左贤王远在战场,没能陪在妻子孩子身边。

    说起来,自己和秦嫂也算是同病相怜,秦嫂是刚生完孩子没几天,齐秦就随着王爷出征了。

    如今自己要生了,丈夫也赶不回来,心里难免凄惶。

    只盼着战事能早些结束,一家人能早日团聚。

    也许是想得有些出神了,馨月一落脚,只觉得脚底下虚了一下,好像没踩稳,身子不由得向一旁歪去。

    幸好旁边的侍女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王妃。

    馨月站直身子,心不由得砰砰乱跳,万幸没摔着,不然……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一阵剧痛让她的身子不由得弯了下去,大口吸着气。

    一旁的侍女本是特为挑选出来的,颇有经验,一见馨月的样子,立刻抱住她的身子,同时大声吩咐旁边的仆妇侍女,让她们赶紧叫人,王妃怕是要生了。

    一时间,后院里一片忙乱,两个大力的仆妇半扶半抱,让馨月躺到早已布置好的产房床榻上。不过一顿饭时间,闻讯而来的赛丽娅也赶到了。

    馨月此番又是双生,大家都不敢大意。

    相比较而言,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的馨月倒是镇静许多,想自己原本也是生过双胎的,这次应该不至于艰难。

    也许是故意和馨月对着干,几经痛苦,一个女婴顺利降生,可是另一个,却是迟迟生不下来。

    一直到后半夜,人们都有些惊慌了,连国王都派了人来,探问左贤王妃的情况。

    馨月此时已经是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她没想到这一次会这样凶险。

    此刻,她好想念自己的丈夫,丈夫总是那样沉稳,甚至在他身负重伤的时候,也没看见过他焦躁不安,她甚至觉得,若是丈夫在,也许一切艰难就不会发生。

    恍惚间,她突然听到了丈夫的声音,那声音时远时近,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带着哽咽,

    “月儿,不要走,你要走了,我怎样办?月儿,醒醒,你要是走了,我也陪你一起去,月儿。”

    她突然惊醒,努力睁开眼睛,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耳边丈夫的声音。

    她好害怕,自己难道是死了?是灵魂去到战场上找丈夫去了?

    耳边又听到丈夫在说,“月儿,你别怕,你要是死了,我一定陪你去。”

    她又是一惊,不行,自己不能死,她知道丈夫说的是真的,要是她死了,丈夫真的会陪她而去。

    不行,就是为了丈夫,她也不能死。

    馨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要炸开一样,她大叫起来,随即沉入了无边的静寂。

    等到馨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当她费力地睁开眼,立刻被明亮的光线刺得一阵发晕。

    与此同时,只听得一声欢叫,“主子醒了。”然后是衣裙的窸窣声,有人走过来。

    她再次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人影在说话,声音很熟悉。定了定神,人影慢慢清晰了,是赛丽娅。

    只见她鬓发有些蓬松,面色憔悴,正低头看着她。

    看到她睁开眼,赛丽娅露出了欣慰的笑。“主子,您可醒了。”

    思绪慢慢聚拢,馨月想起她要生孩子了,赛丽娅一定是来帮她生产的。孩子!馨月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看到馨月这样,赛丽娅连忙说,“主子别急,孩子很好,是龙凤胎。”

    听到赛丽娅的话,馨月虚弱地笑了一下。

    万幸,虽是凶险,到底是母子平安,不知道丈夫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高兴。

    丈夫此时还在战场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到这儿,她眼角不由得淌下了泪水。

    赛丽娅一见,连忙安慰到,“主子别难过,您刚生了孩子,不能哭,会伤了身子的。“

    馨月点点头,这才觉得喉咙里像火烧一般的难受,还没等她说话,一旁的侍女早就端过来一盏温水,跪在床头,用银匙给馨月喂水,馨月尝出那水里有人参的味道。

    喝了几口,馨月摇摇头,侍女退下。

    馨月哑着声对大侍女说,“着人去给王爷送个信吧,免得王爷担心。”

    大侍女连忙躬身禀告,“主子,王爷已经知道了,不用送信。”

    馨月一愣,什么?丈夫已经知道了?怎么可能,她刚生孩子,王爷怎么会已经知道了?

    她疑惑地看向大侍女,赛丽娅见状,连忙上前说到,“是真的,主子生产的时候,王爷回来了。”

    馨月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王爷回来了?他在哪儿?”

    赛丽娅连忙用手按住馨月,“主子,您可别着急,您身子损伤得太厉害,一点不能大意,王爷已经回战场了。您躺好,奴婢慢慢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丈夫

    馨月勉强躺好,看来自己这一回真是亏损了,就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心跳得头晕眼花,心口一难受,刚才喝的参汤一下都吐了出来。

    侍女们吓得连忙上前扶住她给她收拾。

    赛丽娅把了把馨月的脉,担忧地说,“主子,您千万不能再激动,再有一点激动,可能都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

    馨月一口参汤吐出去,倒觉得心里不那么压得慌了。

    听了赛丽娅的话,她点点头,尽量平静地说,“好,你说说,王爷回来怎么回事?”

    赛丽娅亲手端过水碗,给馨月喂了一口,放下碗,这才开始给馨月讲述。

    两天前,馨月生产,几个时辰后,第一个孩子生下来了,是个足壮的女婴。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一般生双胎的时候,第一个如果生下来了,第二个一般就不会用太长时间。

    可是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后,第二个孩子竟然迟迟生不下来。

    一直到后半夜,眼见得王妃已经要昏迷了,大家都急坏了,时间长了,只怕王妃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出危险。王爷不在家,大家不敢拿主意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一边是王爷心上的人,一边是王爷的亲骨肉。无奈之下只能进宫去启奏陛下,让陛下裁决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当时已经是后半夜,宫门下钥,前去启奏的人迟迟没有回来,眼见着王妃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几个侍女都急哭了。

    正在这危急时刻,突然,王爷如同天神下界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连见礼都忘了。

    王爷径直走进了产房,众人甚至都忘了阻拦。

    按理说妇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是绝对不能进去的,因为产房污秽,男人进去不吉利。

    王爷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昏迷了,王爷拉着王妃的手一边哭一边和王妃说话。

    谁都没有想到,叱咤风云的北国左贤王,竟然哭得那样凄切。

    不知道王妃是否听到了王爷的话,本已处于昏迷中的王妃,忽然大叫起来,一直不肯出生的孩子,竟在片刻来到了这个世上。

    王爷只待了一个时辰,看到王妃生下了孩子,又听赛丽娅保证王妃不会有问题,就匆匆带人离开了。

    听门口的家奴说,王爷回来的时候,刚一到府门前,王爷骑的乌云踏雪就倒下了,四蹄抽搐。

    若不是府里的马夫有些手段,给乌云踏雪灌了药,只怕那马当时就死了。听说,乌云踏雪是差点跑死。后来王爷走的时候,骑的是前些时陛下赏赐的照夜玉狮子。

    听了赛丽娅的讲述,馨月才知道,她所听到的丈夫的说话声不是幻觉不是梦,更不是自己灵魂出窍,而是丈夫真的回来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丈夫怎么能在自己生产的时候赶回来,而且还是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他本是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啊!他怎么能够回来?

    赛丽娅说乌云踏雪都险些跑死,那么他一定是在路上狂奔了好久?那他是什么时候决定回来的?为什么决定回来?难道他预见到了自己什么时候会生产?而且预见到了生产的时候会遇到危险,这才赶回来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想着丈夫在冰天雪地中为了能见她策马狂奔的样子,馨月的泪水有止不住流了下来。她甚至看到了丈夫睫毛上的冰霜,看到了他眼眸中的血丝。

    馨月,一介孤女,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丈夫全身心地爱着自己。有了这份情义,便是将来要面对什么艰难坎坷,她也会与他同心同德,荣辱与共。

    又休养了一天,馨月才被允许看到自己新生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养在西稍间。

    大的是女儿,很壮实,兀自睡得深沉。小的是儿子,比起姐姐来显得很瘦小,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转动脑袋。

    馨月知道,小孩子这会儿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可是当馨月抱起小儿子的时候,那孩子竟将头转向她,一双眼一霎不霎地盯着她,那目光甚至让馨月有些心惊。

    正愣着,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很弱,却说不出的悲戚。馨月吓得连忙将孩子递给乳母,乳母将孩子接过来,有些无措地说,“不会是饿了,奴婢刚刚喂完的。”

    说着,又检查了孩子的尿布,也是干的。乳母紧张起来,连忙叫人请来了暂住在厢房的赛丽娅。

    赛丽娅查看了孩子,也是一脸疑惑,“小主子挺好啊!没有发热,没有吐奶,也没拉尿,这是怎么啦?”

    可是孩子此时折腾得更凶了,拼命挣扎,脸色蜡黄。

    馨月看得心里难过,不顾自己身子虚弱,将孩子抱过来,轻轻拍着。

    拍了几下,孩子哭声渐弱。馨月心下喜欢,又拍了他一会儿。孩子不哭了,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依然看着她。

    赛丽娅一旁道,“哎哟!小主子还真知道亲娘是谁,这是和娘撒娇呢!”一句话,屋里的人都笑了。

    赛丽娅继续又气又笑地说,“小主子这会儿知道找娘了,当初生的时候就是小主子让主子好危险。大小姐是顺顺当当地出来了,本以为小爷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谁知道却是难生了,要不是王爷及时赶回来,只怕主子……”

    赛丽娅的话没说完,不过人们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几天前的那场凶险,大家还记忆犹新,那时王妃娘娘可真是命悬一线了,若不是王爷如天神下界一般赶回来,娘娘只怕是挺不过来的,弄不好一尸两命,连小爷也没了。

    直到现在,大家都觉得,一定是神仙指引王爷回来救娘娘的,除此之外,大家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解释王爷的突然降临。

    馨月也笑着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儿子,就是这个小东西,几乎要了她的命,可心里却是气不起来。看着孩子平静了,馨月抬起胳膊,想把孩子递给乳母,再抱抱自己第一个女儿。

    可是刚把孩子往外一递,已经平静的孩子瞬间又大哭起来。馨月只得又抱着他轻拍着,如此四五回,直到孩子哭得睡着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凯旋

    经过这一通忙乱,馨月已经是满身大汗了,只就着乳母的手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连抱一下都没力气了。虚弱地重新躺好,赛丽娅忙命人盛上半碗人参鸡汤来,让馨月喝上几口。

    看着侍女服侍馨月喝汤,赛丽娅不禁道,“哎哟,这小主子是来折腾主子的。”

    馨月苦笑一下,“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

    话刚出口,馨月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自己这句话在什么地方说过。

    在哪儿呢?想了想,心下突然一疼——那是在春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后,也时常是这样哭个不停,非得她哄着才能平静。

    记得那时的乳母也是打趣儿地说,这小爷是来折腾洛娘子的。

    而她的回答就是——“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

    一想到这儿,馨月只觉得喉头哽咽,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一旁的赛丽娅看到馨月突然脸色煞白,面带痛苦,也吓了一大跳,连忙一边给馨月把着脉,一边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馨月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能是刚才有点过力,没事,你歇着去吧!我也睡一会儿。”

    赛丽娅看着馨月的脸色,感觉无甚大碍,也觉得馨月经过刚才一顿乱是有些累了,便站起身,“主子歇着吧!晚上在喝些鸡汁粥,体力能恢复得快些。”

    馨月点点头,闭上眼,侍女放下床帐,众人退了出去。

    等到屋里没了动静,假寐的馨月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痛楚。

    自己的长子,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此时依旧是生死不明。他若活着,是该七岁了。可是他活着吗?他三个月就离开了母亲,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何况还落入仇人之手。

    馨月的泪又落了下来,可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寻找孩子,否则,她一定会寻遍京城,找到自己的孩子。

    又一转念,刚刚生下的这个三儿子,这孩子莫非是自己的长子投胎?不然怎么这样大哭?一想到这儿,馨月连忙“呸,呸”了几下。

    自己这是魔怔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说自己的长子已经死了吗?在还没有得到孩子确实消息的时候,决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馨月用手在自己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目光渐趋平静。

    宝儿,娘亲没有忘了你,娘亲一直都在思念你,希望你也能够感受到,但愿苍天有眼,有朝一日能让咱们母子团聚。

    宝儿,娘亲盼着这一天。

    馨月的身子一天天见好,王都的喜报也接连传开。

    左贤王帅大军势如破竹,将胜势不断推进。仅一个多月,便彻底将叛乱肃清,只将几个挑起叛乱的主谋押送王都,其余的一律既往不咎。

    不仅如此,左贤王义薄云天,还上奏王都给发生叛乱地区的人们调配了粮食牲畜,帮助他们过冬。

    如此一来,发生叛乱地区的人无一不感念左贤王的恩德。

    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愿卷入叛乱,且不说王都如今兵强马壮,如日中天,就是叛乱成功了,建立了独立的小国,又能比作为北国的一个部落好多少?只不过有的人太喜欢国王这个称谓了,为了一个名称就发动了叛乱。

    好在左贤王圣明,只将几个首恶擒拿,不然要是左贤王一声令下,整个部族便是灭顶之灾。

    左贤王没有大肆屠戮已经就是法外施恩了,谁成想又给拨来了粮草牲畜,这实在让人们喜出望外,感激涕零。

    要知道,经过一场大战,整个部落的粮草的储备几乎罄尽。

    而此时已经是冬天了,要是没有粮草,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而左贤王此举,实在是救了大家的命啊!

    一时间,左贤王的仁义之名四方传送。等到左贤王搬师回朝的时候,很多百姓自发地跪在路旁恭送左贤王。

    新任的部族首领郑重地将一柄带有部族图腾的弯刀交给左贤王,表示永远不会背叛王都。

    等到海麒麟回到王都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

    人们满以为此次左贤王领兵平叛,又立战功,国王陛下一定会出城迎接,并大加封赏的。

    可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陛下一没出城迎接,二没封赏王爷。

    王爷只是进宫去面了一次圣,然后就回府了,而且还是闭门谢客,据说是陛下让王爷这样做的。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这分明是禁了王爷的足,是惩罚啊!怎么回事?王爷立了这么大的功,没有封赏已经就奇怪了,怎么还受了惩罚呢?

    此时在王宫里,国王的贴身太监正摇头叹气。

    王爷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女人,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本来王爷这次平叛,陛下至少会再赏赐一个封号,可是就因为王爷在征战之中,为了那位王妃,悄悄从前线跑回了王都,只为在王妃生产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王爷这一任性,瞧瞧,立了那么大的功,不仅无赏,反而受罚。

    不过陛下也是没办法,毕竟王爷私自回王都的事有人知道,要是不给王爷一个惩罚,陛下也没法对知情的大臣们交代。

    可是陛下这一举动,又让那大部分不知情的人们心存疑惑,甚至会觉得陛下不念及手足之情。

    唉!王爷的这个王妃呀!实在也是个惹祸的苗子。听说想当初王爷就差点儿为她死了,如今王爷还为她受委屈,这叫什么事?

    不过看王爷倒是对陛下的裁决没有什么异议,好像还挺心服口服似的,真弄不清这王爷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陛下在处罚了王爷后,心情不太好,就这一下午,已经有两个小太监挨了打,就连他这个自认为对陛下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的老人儿,也是提心吊胆的。

    一会儿,该到了传膳的时间了,看来得自己进去问了。

    要是再有小太监挨打,对陛下的声誉也不好,容易留下暴君的印象。

    只好自己去冒冒险吧!弄不好,虽不至于挨打,也会被狠狠的申饬一顿。

    说起来,这都是拜那位左贤王妃所赐。要不说女人祸水呢!这不就应验了吗?

    想到此,老太监在心里给那位左贤王妃画了一个小人儿,使劲儿地用针扎。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千里回奔

    而此时,在左贤王府里,被老太监扎小人儿的馨月正泪流满面地被海麒麟揽在怀里。

    “别再哭了,你还没出月子,这么哭会把眼睛哭坏的。我这不是没事吗?”海麒麟轻抚着馨月的背。

    “还说没事,让人知道你为我居然把前线战事放下,没有传召私自跑回来,人们还不得把我当成祸水?不听传召私自离开前线,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是要……”

    她不想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因为按照规矩,没有国王的宣召私自离开战场,那是要被当做逃兵论处,是要被杀头的。

    好在丈夫此次建立奇功,陛下也不愿自毁长城,将这个北国的保障给杀了,更何况还是自己患难与共的哥哥。

    最后只得功过相抵,取消应得的一切封赏,并罚左贤王在自己的府中闭门一个月,以示惩罚。

    馨月觉得自己的丈夫太冤了,冰天雪地去平定叛乱,历尽艰险终于得胜而归,本来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丈夫不但没得任何封赏,还被国王禁了足。

    知道内情的人还不知怎么恨自己,说不定都恨不得能宰了自己,因为就是她这个女人让左贤王吃了这么大的亏。

    估计在他们心里,自己比妲己褒姒还该杀。

    可是自己也觉得很冤枉,谁知道丈夫会为了她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傻事。

    要是早知道,她一定会阻止他,可是自己当时还在昏迷中,能有什么举动?如何能阻止得了?

    既心疼丈夫,觉得丈夫太冤,又替自己感到委屈,馨月的眼泪可是止不住了。

    海麒麟轻轻抚着馨月的背,没有说话,等馨月的啜泣声渐渐平复了,他有些悠远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月儿,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是多么庆幸自己当初能那样当机立断地立刻启程回来。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跑回来。”

    “你知道吗?当我一路赶回来,看见你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微张着嘴,我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差点晕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你的榻前,我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靠近你的鼻子下面,我真怕,怕我感觉不到你的呼吸。当我感觉到有一丝热气吹到我的手指上,我简直要高兴得疯了。我就那样抓着你的手,和你说着话,求你醒过来,求你别走。没人能知道我当时是多害怕,我甚至想,要是你就这样去了,我也一定会随你而去。”

    馨月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万幸,我想你是听到了我的话,我突然看到你睁开了双眼,却没有看我,你只是大声惨叫着,那声音我无法形容。就在你大叫的时候,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可是孩子生下后,你就没了声息。我觉得自己都要死了,赛丽娅在我面前说了好几遍话,我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直到她给我施了针,我才觉得自己的魂魄又回来了。这才听清她说的是你昏睡过去了,没有太大危险。好半天,我才感觉到我又活过来了。”

    馨月紧紧地搂着丈夫的脖子,将他胸前的衣服弄得更湿。

    海麒麟长出了一口气,将馨月搂得更紧,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容,“月儿,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认为是老天让我回来的。那一天晚上,我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这让我感到很奇怪,虽说是大战在即,可是我也算久经沙场,如何能为了一场战事心神不宁,况且,为了那场战事,大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何又能心神不宁。”

    “我走出军帐,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片安宁,没有任何异样。我抬头看看天,就在我看天的时候,天上划过一颗流星,从我头顶的天上一直向王都的方向飞去,一直飞了很远我还能看见。当时我的心里只觉得一撞,我忽然感觉到那颗流星像一个箭头,是在指引我回王都,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强烈得无法按捺。我什么也不顾了,将两个心腹招来,告诉他们我要回一趟王都。”

    海麒麟动了一下身子,脸上带笑,“他们俩听到我的决定,那个嘴张的呀,能塞进一个包子。但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信,想来也知道我这样决定必然有缘故,便什么也没问。我让他们把守军帐,就说我在思虑战事,外人不得进入,让他们打好掩护,然后,就带着秦齐悄悄往回赶。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

    说完,他又长出一口气。

    馨月紧紧依偎着丈夫,听着他一下下强劲的心跳。

    后面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丈夫带着秦齐,两个人从前一天的午夜启程,疾奔到第二天的午夜,其间只做了短暂的歇息,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回了王府。

    秦齐的马在路上就跑死了,在一个马市上又买了一匹马,可是那马的脚程比不上乌云踏雪,丈夫便让他在后面慢些走,自己先行赶回王府,等回到王府,乌云踏雪就倒下了。

    后来虽是府里的马夫有些本事,给马灌了药,保住了命,可是那马还是废了,以后也再无法奔驰,最后丈夫只得骑着国王赏赐的照夜玉狮子回了前线。

    “月儿,我一生中做过很多次抉择,有的甚至是事关生死的抉择,那些抉择有对的,也有错的,可这一次的抉择,无疑是我最正确的抉择。我一直都相信,那是上天给我的指示,因为上天知道,没有了月儿,也就没有了我。也许我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我们的孩子而苟活于世,但是我的心会死,它会随你而去。我想是上天怜悯我,不想让我变成行尸走肉,便给了我神谕,让我赶回家。”

    将馨月搂得更紧,海麒麟闭上眼,“我到现在都觉得后怕,若是当时我心生犹豫,或者路上出现了什么阻碍,也许我就不能赶在你最关键的时候赶到家。若是那样,也许等我赶回来,面对的……”

    他不想说出后面的话,也许回来的时候面对的是馨月冰冷的尸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团圆

    天色渐晚,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可是屋外焦灼的侍女谁也不敢进来掌灯。

    两个人就这样在渐浓的暮色中静静地依偎着,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如那一次在海岛上一般。

    直到海麒麟的肚子发出了一声肠鸣,才将两个人从沉醉中唤醒。这才发现四周已昏黑一片,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

    馨月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了擦脸,抬头看着丈夫。丈夫用手轻轻抚着馨月的秀发,没再说什么。

    馨月扬声叫人,侍女们听到传唤,急忙提着灯鱼贯而入,点亮了房中的数盏琉璃灯。

    眼尖的侍女见王妃泪痕满面,又飞快地端进水来,侍候王妃净面,另有人服侍王爷换了衣服,留在外面的侍女仆妇已经将晚膳摆在了次间的八仙桌上。

    一时间,房中人影穿梭,却不闻一点动静。

    这一顿吃的实在尽欢,馨月自从知道丈夫为她不听宣召便私自回京,心里就一直郁郁寡欢。

    要知道这私自回京,形同造反,她以前看的话本子里没少说这种事。

    就算丈夫和国王陛下不仅是亲兄弟,而且还是同生共死的亲兄弟,可是天家无情,在哪一国都是如此,这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她想去向王后打探打探消息,可是又怕把事情闹大,愈加不好收拾。

    原本丈夫是偷着回来的,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可是如果自己贸贸然到宫里打听消息,说不定反而会让更多的人知道,到那时,即使国王有意包庇,群臣的压力也难以逾越。

    所以,她只能自己憋着。

    另一方面,丈夫抛下前线战事私自回来,即使再快路上也要三四天的时间。

    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不知道丈夫这一回来,战事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若是战事出现逆转,其他几个部落也许会趁机发难,情况也许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不仅丈夫安危难测,就是自己,自己的孩子们恐怕也会面临危险,还有北国的百姓,他们刚刚从战乱中安顿下来还没两年,就要重新陷入生灵涂炭的惨境,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心下郁郁,馨月的身子一直恢复得很慢。

    直到捷报传来,她的心才松了一半,另一半还在担心着国王对丈夫的处置。

    直到现在,她的心结才算彻底解开了。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但更多的是喜悦。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大开。

    海麒麟也是一样,觉得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看着馨月高兴,海麒麟抬手叫人将两个儿子叫来,陪着父母一起用饭。

    两个儿子很快就来了,如今,他们俩已经三岁了,长得极为壮实。北国王室的习俗,男孩子在出生之后就要被抱走,离开生母,由专门的人进行教养。

    不让他们与生母过分亲近,一是怕生母过分溺爱孩子,影响孩子以后的成长;二是防止外戚干政的情况发生。

    所以两个孩子自从到了王府,就一直住在东厢房,由专门的嬷嬷进行养育管教。最开始,孩子们不习惯,哭闹不已,馨月心里也是难受得不得了。

    要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她的命,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是这两个孩子支撑着她顽强地生活。

    不能让她和孩子朝夕相处,实在和要她的命差不多。

    海麒麟也知道孩子是妻子的命,虽不想让爱妻难过,可是为了孩子的成长,还是反复解释,最终说服了妻子。

    要知道,这两个孩子可是王室成员,关乎王室的将来,北国的国运。

    更甚者,如果国王陛下海金龙真的无后,那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就真的会成为储君。

    所以,自回到北国后,馨月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孩子们一开始哭闹,但后来也就渐渐安静了,这不仅是因为习惯了母亲的放手,更因为他们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就是骑马。

    草原上的孩子,很早就开始骑马。这两个孩子不愧是草原之王的后代,刚一接触,就对骑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此,他们的父亲专门为他们配备了教习,开始教他们骑术。在北国,精良的骑术在日后的生活以及征战中,可是保命致胜的法宝。

    自馨月生产,身子一直很是虚弱,嬷嬷们不敢让两位小王子打扰主子静养,是以馨月一直也没和两个孩子一起用过饭。

    今天听丈夫突然让两个孩子过来陪她用饭,馨月不觉一阵高兴,心下暖暖的,丈夫可真是心细如发。

    不多时,两个孩子就来了。一进门,就像模像样地给父母见了礼,“孩儿参见父王母妃。”那份小大人的模样让馨月忍俊不禁。

    她连忙放下匙箸,向他们招手,“快过来,坐在娘亲身边来。”她可没法对孩子自称母妃。

    两个孩子一听,立刻起身,方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立刻不见了,一左一右拉着馨月的胳膊,“娘亲,娘亲,好多天都没有陪娘亲一起用饭了。”

    馨月爱抚地抚摸着他们的头顶。几天不见,孩子们似乎又长高了,尤其是老二,壮得像一头小牛犊子一般,小脸蛋儿鼓鼓的,晒得发黑。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娘亲,娘亲,我已经能拉开弓了,师傅说我是天生神力,那将来我会不会像神力王老祖宗一样?”

    馨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能不能成神力王老祖宗那样娘亲不知道,可是娘亲知道你能被封一个大嗓门王,瞧你这大嗓门,快把娘亲的耳朵都震聋了。以后你要是上了战场,也不用什么弓不弓的,直接大叫上几声,敌将就能吓得肝胆俱裂,滚鞍下马,跪在地上求饶。”

    一句话,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这回像三岁的孩子了。

    一旁的侍女给两个小主子摆上碗碟,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和父母说着这几天发生的趣事。

    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和馨月说,对于父亲,他们还是有些敬畏的。

    海麒麟也感到了这点,有些幽怨地看着馨月,馨月忍不住在心里好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妹弟

    看着两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馨月心头忽然一阵恍惚。

    世事实在难料,有的时候比那话本子还离奇。

    当年在海岛生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她还心里难过,又有两个小生命要跟着她在这个世上遭罪了。

    可悠忽之间,两个孩子却成了身份尊贵的北国小王子。

    他们不再是什么大宝二宝,而是北国王室的海天骄和海天啸。他们的未来注定是波澜壮阔,丰富多彩。

    一顿饭吃得尽欢,两个孩子恋恋不舍地向父母告别,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在他们心里只怕还非常怀念先前和母亲睡在一个大床上的感觉吧。

    馨月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丈夫说得对,男孩子将来是要撑起一片天的,必须让他们尽早有了独立的意识,国家的核心,是不能娇生惯养的。

    馨月拥抱孩子,和孩子们告别。

    “去看过你们的弟弟妹妹了吗?”馨月有意转移着孩子们的注意力。这一问,两个孩子的高兴劲儿又回来了。

    老二抢着说,“看了看了,我和哥哥看了好几次了。”

    馨月笑道,“喜欢他们吗?”

    老二撇了撇嘴,“不喜欢,他们太丑了。”

    馨月愕然,“太丑了?”

    老大接话,“是啊!脸肿肿的,眼睛也肿肿的,还流口水。嬷嬷说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娘亲,是吗?”

    馨月笑了,点点头,“是啊。”

    “啊?”小哥俩相互看了一眼,神情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嫌弃的样子。

    本来嬷嬷和他们说完他们根本不相信,想让娘亲批驳一下嬷嬷的论调。

    没想到娘亲竟说嬷嬷说的是真的,既然娘亲说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的,只是……不太好接受啊!

    馨月被孩子们纠结的表情都笑了,“长大了就好看了,看我们现在的大宝二宝,谁不说你们是英俊的小主子呢!”

    孩子们释然了,都露出了骄傲的样子。

    没错,正像娘亲说的,他们现在走到哪儿,得到的都是赞扬。就是陛下见了他们也都赞不绝口。

    想到这儿,两个孩子都把胸脯拔了起来。

    老二又拉开了大嗓门,“其实弟弟妹妹们现在已经比以前好看了些,尤其是妹妹,我叫她的时候她就看着我,朝我笑。不过弟弟还是不太好看。”

    孩子们的话,让馨月脸上的笑意僵硬起来,她的心不由得痛了一下。

    孩子是敏感的,立刻发现了娘亲心情的变化,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他们有些奇怪,他们没说错啊,弟弟妹妹出生后的两三天,他们就去看了。嬷嬷们不让他们近前,他们只是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

    弟弟妹妹是挺难看的,皱皱巴巴的,像两小老头儿一样,让他们一阵嫌弃。

    他们的嬷嬷说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他们可不信,他们俩出去,谁不说他们是英俊的小主子,小时候能是这样?不可能。

    几天后,他们又去看过,嬷嬷们允许他们站在弟弟妹妹的摇篮前。弟弟妹妹渐渐变了样。妹妹漂亮了,可是弟弟依然显得很瘦小,脸色也不好看,真的是挺丑的。

    看着孩子们的表情,馨月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孩子们是吓着了。

    不忍看到孩子们的这幅表情,馨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亲了亲孩子们,“弟弟以后也会漂亮的,也会长成和你们一样让大家都喜欢的孩子。”

    两个孩子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娘亲,这时海麒麟走过来,“赶快回房去吧,早些睡,明天一早还要去练功。”

    两个孩子,看了看父亲,一起行礼,“父王母妃,孩儿们告辞了,父王母妃也早些歇息。”

    馨月看到孩子们不安的目光,心中不忍,可是她此时心绪烦乱,也没心思安慰他们,只是笑了笑,“好,明日晚上还到娘亲这里用饭可好?”

    两个孩子的眼中闪现出光芒,一起道,“好啊好啊,明日从校场回来后就到娘亲这里来。”

    看着孩子们欢欢喜喜地被嬷嬷领走,馨月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一声长叹溢出她的嘴角。

    海麒麟的事解决了,另一件揪心的事就凸现出来。就是自己的三儿子。

    三儿子的情况馨月也是近几天才从赛丽娅那里知道的,前些天,馨月的身子太过虚弱,赛丽娅没敢告诉她孩子的病情,直到馨月身体状况大有好转,才禀报了她。

    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时间太长,浑身青紫,赛丽娅推拿了好半天,才有了气息。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可是经过赛丽娅的检查,又发现了新情况——孩子可能有心悸之症,身子很是虚弱,这也是孩子为什么迟迟生不下来的原因之一。

    另外孩子憋的时间过长,按照赛丽娅的经验,只怕孩子的头脑会受影响,有痴傻的可能。

    对于三儿子的情况,海麒麟倒是不在意,其一他已经有了二子一女,这个孩子就是出现了什么情况也影响不大。

    另外,海麒麟对这个孩子还有很大的敌意,觉得这个孩子差点要了馨月的命,这哪里是儿子,简直就是仇人。

    因此,直到现在,海麒麟也没有认真看过三儿子,倒是对这第一个女儿疼爱有加,甚至亲自给女儿起了名,小字琳琅,大名海天玉。一个女孩子,竟然和王子们一起排了“天”字,可见他对女儿的重视,这和他对三儿子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可馨月却与他截然不同,虽说她也十分疼爱自己这第一个女儿,但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三儿子,则是爱如珍宝。

    虽说大家都说这个孩子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可她却觉得,也许是她对不起孩子。

    在孩子刚刚孕育的时候,她正在替王后筹备新年祭祀大礼,冰天雪地之中,她一遍遍演练着祭祀的程序,在灯下一遍遍背着拗口的祝文,背着参加大典的各方使者,公侯王伯的姓名职位以及家乡爱好等。

    那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

    最终,她在大典上的表现给北国、给丈夫,也给自己赢得了赞扬之声,可是,孩子,她的孩子,刚刚孕育就跟着母亲这样奔波,如何能不受影响?女儿侥幸,可儿子……

    所以,对于儿子,她一直是怀着愧疚的,因此,对于孩子的状况,她才格外揪心。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喜

    看到馨月黯然的神色,海麒麟心下叹息,人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怕的就是月儿这种黯然神伤的样子。

    今天好容易把因自己受了处罚给月儿造成的心结解开了,月儿终于破涕为笑,不再为了这件事内疚,不再伤心。

    可是三儿子的身体状况,又让她的月儿愁眉不展。唉!这个三儿子,可真是他的克星!

    想到这儿,海麒麟对这个三儿子又多了几分不喜。要不是这个孩子,月儿如何能那般凶险!这个孽子险些要了月儿的命,好容易月儿没事了,可是这个孽子又身子不好,让月儿担心不已。

    这也就是现在,要是在前几辈,说不定这个孩子早就被扔掉了。

    小时候就听母后和他们说过,在北国前几辈国王当政的时候,就曾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出生后,如果发现体质不好的,就会被扔掉。这种做法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后来,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十分健康却被扔掉的男婴,这种做法才被取消。

    因为在事后的调查中发现,那个健康的孩子是被他的叔父给扔掉的,因为这个长房的孩子如果存在,长房在分财产的时候就会多分得一些。

    而如果把这个孩子处理掉,长房得的少了,那么叔父家就能多分一些。

    进一步的调查更令人吃惊,不止是一家为了财产的问题,故意买通郎中将健康的孩子说成是有残疾或体质不好,结果使得一些本来很健康的男孩被扔掉,为虎狼所食。

    最终,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受到了严惩,而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也由此被废止。

    若是这个规定还在,自己会不会将这个不讨喜的三儿子给扔了?……估计不会,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再不喜欢,也不至于拿他喂了狼虫虎豹吧!

    站起身,海麒麟走到馨月跟前,将月儿揽在自己怀里,“没关系,孩子还小,尽心调养应该没事。好在他生在咱们这个家里,人参、鹿茸、灵芝、雪莲,咱们都没问题。我也见过小时候软塌塌的孩子,等长大了却是十分壮实。将来也用不着他干什么力气活,好好养着就是了。”

    馨月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丈夫说的对,孩子能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里,到底是万幸,自己已经是对不起孩子了,那就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吧!但愿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能健康起来。

    靠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馨月轻轻地说,“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海麒麟似乎有些窘,“这个……你给起吧,我还没想好。”

    馨月无奈地笑了一下,丈夫对这个孩子竟有些耿耿于怀,连个名字都不想给起。按说男孩子必须是父亲赐名,女孩子可有母亲自行起一个,毕竟男孩子金贵,更何况是王室的子嗣。

    可在这左贤王府,竟是颠倒了,女儿被丈夫早早起了名,乳名大名都起好了,而这个儿子,当父亲的却没想好名字。

    “我给孩子想了个名字,王爷看看如何。”

    海麒麟显得有些不在意,“哦?那你说来听听。”

    “乳名就叫长安,大名叫海天康可好?”

    海麒麟闻言,目光闪了一下,只是一瞬,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很好,就按你说的。”

    方才,一听到长安两字,他的心不由得动了一下,身子也瞬间一僵。

    他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人在成为皇上之前的封号就是安亲王!他对于这个“安”字,有一种本能的敏感。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馨月给孩子起名字当中加上这个“安”字,是不是还在念着那个人。

    这种想法让他心里忽然像被刺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有些小人之心。

    其实他知道馨月的心思,这是因为三儿子的身子骨不好,才给孩子起这个名字,自己实在有点儿……他有些掩饰地咳了一声,馨月闻声抬起眼,关切地问,“可是不舒服?还是太累了?”

    馨月这一问,海麒麟更觉惭愧了,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烧,遂顺口答道,“是有些累了。”

    一面在心底想,好在月儿没发现自己龌龊的想法,不然,可真没脸了。

    这一说,还真是将先前压抑的困顿给勾了起来。一时间,海麒麟只觉得浑身沉重,恨不得立时躺下才好。

    馨月见状,连忙招呼侍女服侍王爷洗漱歇息。原本平时用过晚饭还要在院子里消消食,此时也顾不得了。

    入夜,左贤王府里一片寂静,只有府里巡逻的侍卫不时走动的身影,屋檐下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在这冬日的寒风中让人感到些许的暖意。

    馨月轻轻移开丈夫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借着外间折射过来的微光,看着他的面容。

    几个月的征战,丈夫黑瘦了许多,眼角眉梢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馨月抬起手,想抚摸一下丈夫的脸颊,不过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还是将手放下了。

    丈夫睡得很沉,馨月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他本是习武之人,不该睡得这样沉,在海岛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动,他就立刻会醒。馨月曾打趣他睡觉也是睁着一只眼。

    而今,他却睡得这样沉,想来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能这样放松吧!看着丈夫在自己的身边睡得这样安稳,馨月的心中涌上浓浓的柔情。

    孩子哭了,隔着几道帘子,馨月还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那是长安在哭。说来有意思,两个孩子在一起,可是馨月却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是谁在哭。

    看了看熟睡的丈夫,馨月轻手轻脚下了床。这千工拔步床做工精良,丝毫没有发出噪音。馨月像一条鱼一般溜到地上,溜出卧房。

    外间里两个值夜的侍女见到王妃悄没声息地走出来,都吓了一跳,连忙从矮榻上站起来,有些惴惴的样子。王妃不会因为她们坐着而惩罚她们吧?

    馨月其实根本没想她们是坐着还是站着,此刻她的心里只有儿子。她在侍女们惶惑的目光中穿过明间,一直走到西稍间,那是孩子和他们的乳母待的地方。

第三百章 满月宴

    一走进去,只见乳母和一名医女正在哄着啼哭不止的长安。

    由于三王子的身子弱,王后特意赐下一名医女作为府医,专门照看三王子。另外,赛丽娅隔几天也会到府里来看看。

    乳母和医女见到王妃来了,倒也不惊讶。

    因为自从王妃能起床了,每天夜里都会过来看看孩子,尤其是对身子不好的三王子,王妃格外注意。

    看着三儿子啼哭不止,小脸儿又开始发青,馨月连忙将孩子抱过来,轻轻拍着。

    赛丽娅说过,孩子有心悸之症,太过哭闹,会使病情加重。要是精心养护,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心悸之症或可好转甚至痊愈。

    基于此,众人对这三王子特别在意,尽量避免孩子大哭。

    馨月将孩子抱在怀里,得知孩子已经吃饱了,便没再说话,只在屋中慢慢踱着步,轻轻拍着。

    也许是感到了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孩子的哭声逐渐停了下来,安稳地睡着了。馨月心下稍安,乳母和医女也松了口气。

    抱着儿子,馨月来到女儿的摇篮前,女儿睡得很安稳,圆圆的笑脸看着就那么健康,看着女儿,馨月舒心地笑了。

    这是她第一个女儿,都说女孩子娇弱,可这小丫头倒是结实得很,比她的双胞胎弟弟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娘肚子里就把弟弟的好处都抢走了。

    馨月戏谑地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看着馨月心情愉快,一旁的乳母也笑着对馨月说,“小主子如今夜里只需喂一次奶,睡得极好,一看将来就是个有福的。大家都说,越长越像王爷了。”

    馨月点点头,没说话,看得出,女儿是很像她的父亲,这倒让她有些遗憾,要是女儿将来真长得像自己的丈夫,可就少了女孩子的柔美了。

    挥手让乳母们和医女赶快歇息,馨月抱着儿子来到摇篮边,将儿子放在摇篮里,儿子似乎感到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浑身一激灵,瘪了瘪嘴要哭,馨月连忙一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一手握着孩子的小手。

    孩子的手很细小,像一只鸟爪一样,在睡梦中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指,那一份依恋让馨月不觉眼中发酸。

    孩子,是娘亲对不住你,若不是怀着你在冰天雪地里一次次演练祭天大典,想来你也不会还没出生就疾病缠身。

    娘亲一定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你也要好好努力,和娘亲一起长长久久地过好日子。

    不知道孩子是否听懂了母亲的话,他只是紧紧抓着母亲的手指。此时,馨月并不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意味着什么。

    几天之后,是左贤王新得的龙凤胎满月的日子,左贤王府一片欢腾的景象,左贤王给孩子在府中举办满月酒。

    这一场满月酒在王都的王公贵族之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尤其是那些高官的夫人们,因为她们终于可以再见到那位神秘的左贤王妃了。

    上一次她们见到左贤王妃,还是近一年前祭天大典的时候。在北国,等级制度森严。王族是主子,其他人都是主子的奴才,即使是位居高官也是奴才。

    因此,在平时交往的时候,也都是王族之间相互往来。

    然而,经过两次的政权更迭,如今北国的王族只剩下了国王陛下和左贤王以及右贤王三家,其他的人则是死走逃亡,在聚会交往方面,难免显得萧条。

    至于其他的人,即使是高官显位,和王族之间也都是召见与被召见的关系,不能随便往来。

    他们若想见王族的人,只能递拜帖,请求拜见,若是主子不愿意见,他们也能作罢。

    自上一次祭天大典之后不久,就传出了左贤王妃身怀有孕,在府中养胎的消息。这些贵妇们也曾递拜帖想要拜见王妃,送些礼物,可是左贤王一律不见,只说王妃身体欠佳,要安心养胎。

    这一回,左贤王妃为新得的龙凤胎办满月,真是大家求之不得的机会。

    左贤王自与王妃归国至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从未在府中设宴,就连左贤王的寿诞之日也不曾办过。这一回,不但能献礼以求和左贤王拉近关系,夫人们还能见到深居简出,甚至是不曾再见的左贤王妃。

    说到这位左贤王妃,人们心里都是充满了神秘感。

    时至今日,人们都不知道这位王妃来自何处,出身如何。

    只听说她来自于中原的一个书香门第,是因为当年救了左贤王一命,左贤王视其为救命恩人和红颜知己,这才娶其为妃。

    后来,左贤王带病为北国在蓬莱祈福,王妃一直照顾着左贤王,直至自己也身染重病,好在最后两人都恢复了健康,这才双双回到北国。

    虽说如此,不过这位王妃在人们的心里依然是个谜。

    因为这个故事的疑点实在太多,最明显的是,左贤王夫妇为什么要到蓬莱去祈福?北国要祈福都是在神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到蓬莱?还一下去了那么长时间?

    再有若是祈福,中途是不能回来的,可是左贤王明明回来过一次,率领王师击退了五国,既如此,那为什么在击退五国之后又返回蓬莱,若说是去接王妃,又为什么一去半年多的时间?王妃又病啦?疑窦重重,令人不解。

    不过人们对左贤王夫妇,尤其是王妃的疑问只敢存在心里,谁都没胆量背后议论这位王妃,若是有谁议论王妃被左贤王听到的话,那即使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所以再是好奇,也还是忍着点儿吧!毕竟皮也许还有两层,那命可是只有一条不是?左贤王对于王妃异乎寻常的维护让人们觉得这位王妃必定出身不凡,对其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听说那位王妃从来不在王爷面前用谦称,只是用“我”,而王爷甚至不让王妃称他为王爷,让称夫君,倒是王妃为了礼仪坚持称王爷,最后是王爷无奈才作罢。

    由此看来,这位王妃倒还是个懂礼的,并没有因王爷的宠爱就张狂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右贤王妃

    左贤王对于这位王妃的保护也是引人遐思,左贤王对王妃护得很严,除了那一次王妃参与主持大典,平时几乎没人见过王妃。

    就连王妃出府学骑马、踏青等,也都是事先清场,避免有外人冲撞王妃。

    那阵势比王爷出门大多了,人们从这些事中感到,似乎左贤王也不愿意让人接触王妃。

    左贤王这是何意?是因为王妃太过出色,王爷太珍爱王妃?还是这王妃……

    不过,总的来说,人们对这位左贤王妃疑惑是疑惑,但并没什么恶感。

    当初祭天大典,王后有孕不能主持,这位来自中原的左贤王妃在短短数日就替代王后成功主持了祭天大典,表现堪称完美。

    那个美貌出众,仪态万方的左贤王妃,在人们眼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乐于接受的。

    人们虽是心存疑惑,却觉得,这样一个人站在他们的“战神”左贤王身边,倒也算是般配。

    刚一听到丈夫说要在府中给两个孩子办满月酒,馨月不由得心里一紧。

    安逸久了,便生出了懒惰,觉得现在这样和丈夫孩子安安静静地生活实在太惬意,一有酒宴,又得端着个架子招待这个招待那个,还得想着和谁说什么,实在不胜其烦。

    可是转瞬,馨月又高兴了。她想到了一件事,这左贤王府的满月酒,那位右贤王夫妇是一定会参加的。

    听说右贤王常年抱病,可是她的王妃应该来参加,否则左贤王府第一次宴请,作为地位仅次于左贤王的右贤王夫妇都不参加,那可说不过去。

    所以,这次宴请,倒可以成为接近右贤王,探听消息的一个机会。

    几个月前开始派秦嫂的儿子谋划监视右贤王府,可是一是缺少银钱,难以雇到合适的人选,二是怕打草惊蛇,功亏一篑,是以监视行为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否则,她也不必这样殚精竭虑,甚至亲自出马。

    如今,唯一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就是对自己直觉的相信。不然,她这样孤军奋战,苦心经营,不可能坚持很久。

    办满月酒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出了王爷的禁足期,不过大家似乎都自动忽略了这一细节,连陛下和王后都派了特使前来祝贺。

    左贤王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接到帖子的王公大臣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早早地就带着礼物等在王府门前。

    王府头层院宽大的明间摆了三张大桌,主桌是左贤王陪着国王陛下的特使,宫中的大总管,还有右贤王,左右两桌是朝中的重臣,其他品级低一些的官员在东西花厅。

    品级再低些的则没有资格入席,只是在礼单名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将礼物送上,然后由王府的差人送上一杯酒,饮罢冲着王府行礼便离开了。

    其实,这些人本来也没接到王府的帖子,只是他们想送礼,谁也拦不住,在左贤王的礼单名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觉得那便是一份无上的荣光。

    二层院不像头层院那么乱,明间中也是摆着三张桌子,左贤王妃陪着王后的特使,新任的宫廷一级女官丹娜,还有右贤王妃,以及已经嫁为人妻的穆兰。

    原本按照穆兰夫家的品级,她不能坐上主桌,但是她本身曾是王后的宫廷一级女官,被算作准王室成员,再加上她要为与大家还不熟悉的王妃介绍在座的各位夫人,所以就坐在了主桌上右贤王妃的下垂手。

    对于坐在右边的右贤王妃阿丽莎,馨月格外关注。比起近一年前,明艳的右贤王妃有些变化,眼睛下面出现了明显的眼袋,脂粉也没能掩饰住,不过看着还是神采奕奕的。

    席间少不了阿谀奉承之语,人们对这位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却依然纤腰楚楚,容光焕发的左贤王妃,赞美的话毫不吝啬。

    直至看到被抱出来的一对婴儿,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了。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当然大家的言语也是很谨慎,都只集中的夸赞左贤王妃的美貌,夸赞左贤王的英武功绩,以及几个小主子聪慧强壮等。

    而对于大家见面经常会问到的家乡出身,亲戚朋友,身世过往等,在这个场合可是不敢问的。

    因为人们都知道这位王妃的身世有些神秘,左贤王是不允许人们议论王妃身世的。曾听说有人背后议论王妃,说王妃来历不明,被左贤王得知,议论者立刻就被处死了。

    自那时起,人们就知道了,这位左贤王对王妃的宠爱或者说是保护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王妃简直就是左贤王的逆鳞,说要是想议论议论王妃,那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看着已经显得粉妆玉琢的小女婴,大家更是亲热得不得了。一圈下来,镯子、项链、玉佩……种种不一,赚了不少。

    馨月今天的心思不在其他,只在右贤王妃身上,自然想着怎么将话儿不显山不露水地拉到她身上。

    见她看着一对小婴儿时脸上一闪而过郁色,登时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知道这右贤王妃和右贤王海格利成亲也有三四年了,如今尚无子嗣。

    按照她所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一般都是嫡妻没有子嗣的时候,会给妾室们服避子汤,以免庶子早于嫡子出生,这也是保护嫡子的一种方式。

    虽说北国的风俗可能与中原不太一样,但是到底也会有嫡庶之分。反正她知道那右贤王如今是没有子嗣,估计也是在等嫡子出生吧。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看着右贤王妃的样子,应该是十分盼望能有子嗣的。

    女人们在一起,最容易说起的就是孩子的话题,因此馨月稍一引导,众夫人们就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家的和别人家的孩子。再加上果酒的助兴,气氛十分欢悦。

    馨月暗暗打量着身边的右贤王妃,发现在人们畅所欲言的时候,她脸上的郁色更深,简直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

    馨月关切地侧过脸,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右贤王身上。

    “听说王爷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可有找名医看过?”

    右贤王妃目光抑郁地摇摇头,“王爷是早年身子骨受了伤,这些年还算调养得好了些,可到底伤了底子,一遇到个风吹草动就会犯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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