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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典

    这感悟让馨月突然十分兴奋,她一个冲动,掀起帘子走出房间。凛冽的寒风让她立时打了个冷战,一旁的侍女吓坏了,紧着劝她赶紧回到屋里,因为她还只穿着单薄的夹袍。

    馨月微笑着说不妨事,她片刻就回去。侍女们不敢再劝,因为她是主子,而她们只是奴仆。

    站在庭院里,馨月仰望苍穹,夜空深远,繁星点点,一道银河斜挂,寒冷让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脆了,像一片冰晶一样。

    馨月就这样站着,突然的感悟让她忘记了寒冷,似听到一种呼唤,似得到一种指令,她蓦然伸展双臂,在寒夜中翩翩起舞。

    曲臂、折腰、勾手、抬腿、绷足,回旋、移步、卧鱼、展翅……忘记了是谁说的,舞蹈是人本能的表现,人在最高兴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手舞足蹈,馨月如今是深切地体会到了。

    寒夜中、星光下,馨月忘情地舞蹈,侍女们早已经看呆了。她们的王妃,舞姿竟如此出众。

    那舞蹈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们看不懂那舞蹈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舞蹈实在太美妙了。

    她们的王妃,白衣胜雪、墨发飘飞,如同雪之精灵,在天地间尽情飞舞。

    她们真的看呆了,直到馨月一个百鸟朝凤结束了舞蹈,她们还都呆呆地站着,连话都忘了说。

    等到馨月从地上站起来,走上台阶,侍女们才如梦方醒一般连忙簇拥过来,给馨月披上斗篷,连连请罪。

    馨月倒不在意,一阵狂舞之后,她那亢奋的心绪平静了许多。

    明天还要参加大典呢,不能再任性了。因此她只对侍女们说了一句,“今夜之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你们记住了吗?”

    众侍女一愣,随即明白了王妃是说今夜她跳舞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是为什么?

    主子有这么好的技能为什么不能对别人说?不过她们受的训练就是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因此她们只是一愣,随即就答道,“是。”

    第二天还未破晓,侍女便来请王爷和王妃起床。

    今天是大典,北国人拜祭的是长生天,他们要在日出前赶到神山,那里有拜天的神坛。

    洗漱完毕,用过简单的早点。海麒麟和馨月在侍卫的簇拥下骑马离开王府,前往神山。

    神山在王都以北大约十里,如今馨月的骑术虽不说精通,却也能驾驭自如,一行人很快就来到神山。

    他们到的时候,王公大臣们以及外国来的使节们都已经到了,恭候着国王的驾临。

    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长号和牛皮鼓的音响,对子马开道,国王驾临神山,拜祭长生天。

    饶是馨月已经对祭天的仪程十分熟悉,她还是被这宏大的阵势给震惊了。

    众位王公大臣见国王驾到,立刻按预先安排好的顺序依照官品等级分列两厢,跪好。

    国师站在神坛的前面,只有他是不用跪的。

    国王走下金雕华盖车,在司仪官的引导下,在一对对侍卫的保护下,穿过众位王公贵族中间的道路,一直走到神坛前,先向神坛施礼,再向国师施礼,然后站在国师的下手。

    这时鼓乐齐鸣,一队白马驮着供品走到神坛前,原本跪在地上的国师的弟子们站起身,从白马身上取下供品放到神坛上。然后是一队白牛,同样驮上供品,然后是一队白驼,最后是一队白象。白象头戴金饰,身披绣着金线的白色毛毯,步履稳健,仪态万方。

    事后馨月才知道,这白象是南国进贡的,南国气候温暖,这白象到北国后,无法适应北国的寒冷,所以一到冬天,就用白色的厚毛毯披在它们身上,最初是为了保暖,后来就兼具了装饰的作用,此是后话。

    馨月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大象,看着这白色的巨兽从眼前走过,感觉到脚下土地的颤动,她握紧了拳头才没有冲动地起身后退。

    等到供品被供奉完毕,众人在司仪官的呼喝声中跪倒,包括国王在内。

    国师登上神坛,用他洪亮的声音背诵颂文。

    国师背完颂文后,国王站起身,走到神坛跟前再次跪下来,背诵着他的颂文。

    感谢天保佑北国风调雨顺,人们生活安定。

    国王背诵完,就轮到了馨月,她也是站起身,走到神坛前跪下,背诵着她要说的颂文。内容也是感谢天赐福祉,保佑北国人民安泰。

    这还是左贤王妃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北国不同于中原,虽然女人不能和男人一样各种活动都参加,但是对女人的限制还是要少很多。

    比如这样的大典,作为王公大臣的正妻都是要参加的,而且不用像中原地区那样遮着面纱。

    刚才左贤王夫妇一进场,人们的目光就集中在了这个极少露面的左贤王妃身上。

    对于这个王妃,人们还有一种神秘感。

    对于她的过去,人们并不了解。

    只知道她是中原女子,是左贤王在中原避难时遇到的。后来陪左贤王在一处海岛养病,如今王爷病好了,王妃才和左贤王一起回到北国。

    回到北国后,王妃也几乎没有露面。人们见到她还是三个多月前随国王迎接左贤王归来的时候。

    那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并没有太多印象。

    而今,人们才真正看清了这位左贤王妃的相貌。一见之下,众人眼中皆是惊艳的目光。

    难怪左贤王能够将她从中原带回北国,原来左贤王妃如此美丽非凡。尤其今日,盛装之下,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在人们惊羡的目光中,馨月稳稳地走到神坛前,跪下,高声背诵着颂文。

    美艳的王妃,竟还有一副清脆悦耳的嗓音,竟能够将颂文背的如此流畅,且字正腔圆,这使得周围的人对她更增加了好感。

    他们的左贤王,的确应该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王妃。

    等背完颂文回到原位置跪好,馨月才感到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方才她是紧张极了,只不过她是强自镇定,不愿意让别人看出她的紧张,不愿意给自己的丈夫丢脸而已。

    此时看来,她的出场还算成功,众人并没有看出她的胆怯。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敏感

    就在馨月回到原位置跪好的时候,不知是哪一个感觉,让她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射了过来。那目光很尖锐,让她没来由地心里一颤,似乎有一种遇到危险的感觉。

    此时,众人正在低头舞拜,她不敢抬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想那目光来的方向扫去,但是什么都没有,余光中只有随着司仪官舞拜的人群。

    难道她的感觉错了,她不敢肯定,但是那种感觉的确消失了,就像飞鸟掠过地面的阴影一般,若有似无,令人捉摸不透。

    舞拜之后,祭天大典也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宫宴,众人要随国王回到王宫,参加宫宴。

    海麒麟从王公的队列里走过来,准备和馨月一起上马前往王宫。看到馨月,他不觉得一愣,只见馨月脸色苍白,眉眼间似乎还有一丝惊慌。

    海麒麟很惊讶,挽住馨月,“怎么了?”海麒麟的手很温暖,这让馨月惊悸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

    方才那感觉……算了,还是不跟他说吧,即使要说也不是现在,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但愿吧。

    想到这儿,馨月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可能是太紧张了。”

    海麒麟怜惜地握了握她的手,“看出是紧张了,手这么凉。没事儿,你表现的很不错,你看他们都满意呢!宫宴很快就结束,等回了王府,你好好睡一觉,就都好了。”

    馨月闻言一笑,心情也放松了,轻声道,“好。”便跟着海麒麟随在国王的车后回到王宫。

    宫宴设在王宫的正殿,汉白玉的圆柱托起拱形的屋顶,屋顶上及墙壁上是大幅的壁画。

    馨月还是第一次进入北国的王宫,她看着那些壁画,看到上面画着云纹、画着日月、山川河流、各种动物、还有拿着不知什么器具的人,有大人,也有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海麒麟轻声对她解释说那些壁画绘制的是北国的起源。

    进入正殿,众人依旧按照品级入座,只是国师的座位有了变动。最高的位置是国王的,国师在国王正前方单设一席,但是比国王矮一级。

    原本今日国王应该和王后并排坐在最高的位置,但是因为王后身怀有孕无法参加,由左贤王妃代为出席,王妃自是不能与国王同坐,因此在国师的侧方为左贤王妃设了一席。

    时近午时,宫宴正式开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殿里的气氛热闹起来。

    众位王公大臣一个个起身,走到国王的宝座前,向国王祝酒,接受国王的祝福。

    贵妇们则到馨月面前,接受左贤王妃代表王后的祝福。

    这是馨月的重头戏,为此,馨月曾一次又一次地记背这些人的姓名、称谓、等级、特点、出身以及自己该说的话。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前阶段的辛苦,此时获得了成功。

    当贵妇们一个个上来敬酒并接受祝福的时候,馨月准确地说出了她们的称谓,并根据她们的出身及特点为她们祝福。

    她满意地看到了她们脸上的惊喜的表情,她也看到了丈夫脸上的微笑。

    祝酒结束后,便是歌舞及百艺表演。

    席间的王公贵族受到气氛的感染,有的引吭高歌,有的甚至走到殿中,和参加表演的武士摔起了跤,气氛十分热烈。

    而就在这时,馨月忽然感到浑身一凉,在大典时出现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这一次,感觉很清晰!她随着这种感觉用目光追过去,看到了一双眼睛,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她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掩饰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馨月将目光转向百艺表演,可她的眼中却再也看不到什么表演,只留下一双眼睛。

    只是一瞬,她就记住了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眼神。

    那是一张典型的北国人的脸,和海麒麟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年龄也和他相仿,留着连鬓短须。

    那人坐在海麒麟对面的席上,馨月知道,按位置,他应该就是北国的右贤王,也就是那个曾经杀害先国王夫妇,篡位夺权的王叔的幼子。

    馨月一直不明白,海麒麟他们别说是对作为杀父仇人王叔,就是对他的余党都毫不留情,包括那些被五国绑缚回来的人都斩尽杀绝,可唯独对这个本应杀无赦的人却网开一面。

    那人的目光似乎和她碰了一下,可是等馨月再看时,那人正偏过头,和自己的王妃说着什么。

    也许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右贤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人也是一脸温和,方才的冷意似乎是馨月的错觉。

    可是馨月知道,那不是错觉,现在想起,在神山的时候,那种阴冷的感觉应该也是和这人有关,因为现在回想一下那种感觉发出的方向,按品级来说应该就是从这个人,至少是从这个人所占位置的周遭而来。

    馨月说不清楚为什么会从这人身上感到冷意,那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但是心底的不安,却是再也抹不去了。

    一直到宫宴结束,他们回到左贤王府,馨月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海麒麟见状,心疼地揽着馨月,“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好在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府里歇歇吧!再有什么应酬你也不用去了,好吗?”

    馨月点点头,两人一起回到后院。

    脱下礼服,换上常装,一盏热奶茶下肚,身上松快了不少。

    海麒麟见馨月的脸色不太对,似乎不只是累的缘故,便关切地问,“月儿,怎么了?你怎么好像神不守舍的样子。”

    见海麒麟发问,馨月沉了沉,还是问道,“我想问问,今天坐在你对面一席的可是右贤王?”

    海麒麟没想到馨月会问起这事,愣了一下才说,“是啊。”

    “他是你王叔的儿子是吗?”

    “对啊,怎么了?”

    “那我想问问,当初你们重回北国的之后,对你王叔以及他的部下几乎诛杀殆尽,可为什么会留下他?还让他成为右贤王,那可是仅次于你的王位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争执

    海麒麟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实在不想在这欢快的新年时刻再去回忆那锥心泣血的过去。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对馨月解释道,

    “他虽是叔父之子,可是并不受宠,他的母亲原本就是被叔父抢来的,而且很快就失宠了,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去世了。叔父的另外几个孩子经常虐待他,后来还是母后得知了情况,劝说了叔父,并将他以伴读的身份接到王宫,他的日子这才好过。”

    “所以他虽然是叔父的孩子,但却是和我们姐弟四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当初叔父要杀害我们,还是他偷偷告诉了国师真相,国师这才领人救下我们。若不是他当初通风报信,我们早就被追杀的人砍了脑袋了。”

    “这次我们重回北国,也是他做的内应,要是没有他出力,我们夺回王位也不会这么顺利。所以二弟一坐上王位,就下旨意册封他为右贤王。”

    “哦。是这样。”馨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

    “今天在宫宴的时候,我感觉他看了我一眼,我好像突然感到了一种危险。这种感觉在祭天的时候也出现过,虽然我不能肯定那一次是不是他的缘故,但是方向位置应该是他那个方向的。”

    海麒麟闻言,“扑哧”一声笑了,他拍着馨月的肩背,

    “我的月儿国色天香,今天又表现出众,大家当然要多看月儿几眼喽。怎么,把我的月儿看紧张了?”

    海麒麟的反应本在馨月意料之中,其实她对自己的感觉也是有些不确定,但她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安,她这才和自己的丈夫说起。

    她也知道海麒麟不会相信她的感觉,只好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你别笑。”

    看着馨月那有些别扭的表情,海麒麟又笑了,“好好好,我知道,月儿这些天是太累了,有些草木皆兵了吧?我太过劳累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歇歇就好了。”

    馨月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丈夫说道,“我有些想法,说出来你别生气。”

    海麒麟笑了,“你我夫妻,何时变得这么生分,莫不是回了北国,环境变了,你我的关系也变了?我早己说过,无论到哪儿,我和你就是普通的夫妻,在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王爷,也没有什么王妃,只有丈夫和妻子,这是永远不变的。所谓夫妻一体,你我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馨月闻言笑了,这她是知道的,丈夫对自己的情意自不必说,可是她要说的事情,有可能让海麒麟不快,所以她才提前做了个铺垫。

    “我是想说,这右贤王,好像不简单呢。”

    闻言,海麒麟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了,“你是想说什么?”

    馨月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王叔是他的父亲,即使再对他不好,那也是他的生身之父,他竟能帮着你们诛杀他的父亲,这份心智,你能说他简单吗?”

    海麒麟的脸色更阴沉了,“那要是按你的意思呢?难道他帮着他的父亲杀了我们才是正常的心理?”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他对生父都能下手,他的心,还是够决绝的。他既然对生父都能下得去手,那么他帮助你们夺回权利就没有什么其它想法?”

    海麒麟的声音很冷,“那你认为他这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权利对任何人的吸引力都是不可小觑的,他当年只是一个受人欺凌的庶子,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仇恨?难道就没有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肆意报仇的渴望?但是他当年无权无势,所以他才会投靠你们,他的心里未必没有借你们的力量为他报仇的想法。”

    海麒麟勉强笑了一下,“月儿这是看话本子看多了,自己都能编故事了。”

    看到丈夫这种态度,馨月不由得隐隐有些着急,她说的是真心话,是可能出现的情况,为什么丈夫会如此反感?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他当年通风报信,让国师去救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过,他多年一直和你们在一起,那么他的父亲就会更反感他,他在他父亲那里得不到什么利益,那么作为退路,他自然会给你们通风报信。”

    “等到你们回来复仇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时机来了,便给你们做了内应,以此成为了右贤王。如今在北国,他是仅次于国王和你的亲王,手握大权,而你们对他又没有戒心,他要想除掉你们很容易,只要除掉你们,那么他就是北国国王了,他甚至可以说是替父报仇,这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馨月的话音还没有落,海麒麟终于忍不住了,“月儿,你太过分了。”这一声低吼,不仅把馨月,连屋里屋外的侍女都吓呆了。

    馨月大睁着两眼看着丈夫,只见丈夫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按你说的,我们应该先下手把他杀了,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了是吗?别忘了,我们之间是骨肉至亲,你这样……无中生有挑拨离间,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此,他的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他从没想到自己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爱妻竟然是一个长舌妇,是一个搬弄是非的女人。

    他的心像堵着一块石头一样,一阵阵疼痛。

    本来他还想训斥她一顿,可是看见馨月微张着嘴,一副受惊的样子,他终究不忍心,只能跺了一下脚,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决然而去,馨月再也忍不住了,扑倒在大椅里,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这是丈夫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馨月觉得自己的天突然塌了,她的心空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这半年来的欢乐幸福,终于像泡沫一样破灭了,留下来的是沉沉的冰冷和浓浓的悲哀。

    对于幸福,她一直就感到惶惑,她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幸福?她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孤女,本应该在生活的夹缝中求生存,却突然被捧到了高高的云端,这让她如何能不惶惑?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旧事

    以后会怎么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的前面,还会有什么等着她,她还有退路吗?他们是骨肉至亲,那她算什么?外人?

    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她这件衣服,到了被换掉的时候了吗?她该怎么办?

    连日来的疲劳,意料之外的冲突,让馨月最终哭泣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馨月感到一旁有人。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天已黄昏,而自己则是在丈夫的怀里。

    看到眼前的情景,馨月心里委屈,使劲儿挣扎着。

    海麒麟紧紧抱着馨月,在馨月的耳边低声说道,“月儿,月儿,你别生气,是我太急了,你别生气。”

    馨月挣扎无果,泪水又流了下来。海麒麟手忙脚乱地用衣袖给馨月擦着眼泪,“好月儿,别哭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下,好不好。”

    看着海麒麟低声下气的样子,馨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丈夫对她的情意她是知道的。今天她说的也的确是他不好接受的,如今丈夫又这样给她赔礼说小话儿,自己还是不要计较了。

    看到馨月情绪平稳了,海麒麟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依然抱着馨月,在雪天的黄昏,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他叫海格利,这名字还是我母后给他起的,在那之前,他连名字都没有。她生母死后,他过得还不如一个奴仆。我们开始甚至不知道叔父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记得有一天,母后给我们领来了一个孩子,就是海格利,我记得那天他穿着新袍子,但是很瘦弱,脸上还有伤。

    母后说这是叔父的儿子,当时我们都很惊讶。在听说他和我们同岁,我们更惊讶了,因为他是那么瘦小,完全看不出是我们的同龄人。

    从那以后,海格利就和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有七八年的时间,就像亲兄弟一样。

    后来……他冒死给国师通风报信,这才使我们死里逃生。

    而他的苦难又开始了。因为他一直生活在王宫,本就和叔父不亲近,这回叔父篡权,就直接把他关进了囚犯营。

    要不是国师后来讲情把他放出来,只怕他早就被折磨死了。

    等到我们打回来,他立刻就派人将叔父的兵力部署等情况告知我们,要不是他做内应,我们还会经历多次血战。

    等他被封为右贤王,我本以为他会很高兴,可是他却一直郁郁寡欢,人消瘦了许多。

    开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后来又一次,我发现他在给叔父烧纸,我才慢慢了解了他内心的痛苦。

    虽然叔父一直对他冷酷无情,可是在他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父亲的位置。所以在他帮助我们夺回王权的时候,他心里是非常痛苦的。

    他的父亲作恶多端,弑兄夺权,残害王嗣,而且那些年,北国在他的统治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于公于私,他知道都应该帮助我们夺回王权。

    可他要面对的是他的生父,虽然最后他还是帮我们打败了他的父亲,但是他极为痛苦,因此在我们重回北国很长时间,他一直缠绵病榻,时近两年。

    所以,我一直很同情他,也很尊重他,同情他人生的不幸,无可选择,尊重他深明大义。月儿,你明白吗?

    他对我们来说,同样是恩人。

    又是黄昏时分,左贤王府,馨月裹着狐裘,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今天是正月最后一天,丈夫被国王招到王宫饮酒。

    他原本说好晚上要回来的,可是方才,又派人回来告知馨月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让馨月早些安歇。

    听了这话,馨月不觉有几分失落。想来他是想回来的,可是兄弟留他,他也不能硬要回来。

    于公,他和兄弟是君臣,于私,他们兄弟情深,馨月也是知道的。

    黄昏来临,侍女请馨月示下是否传膳,馨月摇摇头。只身来到院中,侍女连忙拿过一领狐裘,给她披上。

    馨月坐在石墩上,早春时分,太阳还是落得早,院子里寒冷非常。馨月深深吸了两口寒冷的空气,只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仰望天空,那天空蓝的悠远、蓝的纯净,西天上的一丝云彩已被夕阳染上了颜色。

    望着那丝变幻的云彩,馨月的心又开始隐隐地不安起来。

    那道让她不安的眼神好像又飘了过来,似有若无,捉摸不透,却又让人无法释怀。

    那天,为了这道眼神,她和丈夫爆发了第一场冲突。

    事后,丈夫一直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和她解释着,安抚着。

    毕竟多年的夫妻,尤其是在了解了他们之间的过往后,馨月便已经理解了丈夫的心思。

    夫妇俩和好如初,可是那道眼神所带来的不安,却始终盘踞在馨月的心中,挥之不去。

    望着天空,馨月不觉叹了口气。那种感觉快把她搅疯了,可是却没有办法与人诉说,馨月只能又叹了口气。

    坐得久了,虽是有狐裘,到底还是挡不住寒冷。

    馨月动了一下,用手撑起桌子,一旁冻得轻轻跺脚的侍女见状,知道她是想站起来,不觉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去扶她。

    馨月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突然间,她感到眼前一阵昏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侍女的惊叫声,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馨月听见有人在轻轻说话,那声音忽远忽近,好像是丈夫,可是丈夫说了今夜不回来了呀,怎样又在这里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在喂她水,她也是渴了,张口去喝,一连喝了几口,意识渐渐清醒了些。

    费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灯光刺得她赶紧又闭上,她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耳边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月儿,月儿,你醒了?”

    她再一次睁开眼,定定神,她看见了她最熟悉的那张脸,果然是丈夫,“你不是今夜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虚弱,令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海麒麟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你晕倒了,府里给我送信,我就赶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身孕

    馨月这才想起黄昏时分,自己好像出了些事,她记得扶着侍女的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来自己是晕倒了,为什么呢?自大典宫宴之后,她就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府里养着,怎么还会晕倒?

    “我怎么会晕倒了?奇怪。”她喃喃地说。

    海麒麟的脸上闪现着喜悦的光彩,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怀孕了。”

    一听这话,馨月“啊”了一声,一挺身,就要从床上坐起来,海麒麟连忙将她按住,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这次之所以晕倒,就是心神不稳定的结果。御医说了,你要是总这样思虑过重,可能还会晕倒的。”

    馨月听罢,又躺回到床上,“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原来刚怀上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代替王后参加大典了。

    在她起早贪黑背着祝文,记忆着参加大典和宫宴的各种资料,在冰天雪地中一遍遍演练着大典程序的时候,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孕育。

    要是她早知道的话,她一定会为了孩子放弃参加祭祀活动。

    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孩子。

    海麒麟握着她的手,“太好了,希望这一次是个女孩儿,女儿是爹妈的贴身小棉袄,我早就想有一个小棉袄了。”

    馨月撇撇嘴,“这还没生呢,你就这样,这要是真生了个女孩,你还不得把她宠成什么样呢!”

    海麒麟笑了,“女儿本来就是应该就是应该娇养的,要是生个女孩,我得天天抱着她。”

    馨月闻言,柳眉一竖,“你敢?”

    海麒麟愣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的月儿吃醋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我的月儿吃醋的样子,哈哈。”

    馨月哼了一声,偏过头作势不理他,海麒麟连忙揽着馨月的头,“好好好,你们俩我一块儿都抱着,这总该行了吧?”

    馨月撇了撇嘴,“行啦,堂堂的王爷,一点样都没有,还不知是男是女呢,等生下来你再规划也不迟。”

    海麒麟将馨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什么样不样的,你我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馨月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有不能说的吗?可是他们前段时间,不就是因为说话的事才闹了不愉快吗?这说明,即使夫妻之间也并不是什么都能说。

    海麒麟没有注意到馨月情绪的变化,接着说,“你这一怀孕,倒是给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馨月抬起头,“什么?”

    “记得秦嫂吗?她也怀孕了。”

    “秦嫂?她也怀孕了?哎哟!她该有三十多岁了吧?应该是三十大几了,她的儿子应该也有十五六岁了吧?她怀孕了?在海岛那么多年都没怀孕,怎地回来了就怀孕了?”

    “是啊,谁也没想到,我们刚到中原的时候,有一次遭到刺杀,秦嫂为了保护我曾经受过重伤的,那时郎中说她再也不能怀孕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认为她是真的生不了了,反正她已经有一个儿子,也不算遗憾。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大家都高兴坏了,可是他们两口子却有些发愁了。”

    “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去发愁?”

    “高兴是高兴,可是秦嫂这一胎有些不稳,毕竟她曾经受过重伤,本就不适合怀孕,昨天我还特为让赛丽娅给她看了看,也说不太乐观。”

    “赛丽娅是谁?”

    “哦,其实你是知道的,就是王氏。”

    “王氏叫赛丽娅啊!名字可真好听。”

    海麒麟拍了拍馨月的手,微笑着说,“一个名字,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不知道,我觉得北国人的名字都挺好听的,我一直想知道他们几个的北国名字都叫什么,可是回来以后,他们就都走了,所以我也就忘了问了。那秦嫂的北国名字叫什么?”

    “她就被称为秦嫂,她和秦齐都是汉人流民,像他们这样的流民在北国有不少。有的是土地被收走了,没了生活来源才来到北国,有的是得罪了什么官员豪绅,逃到北国来的。北国地广人稀,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那他们怎么又成为你的侍卫了呢?”

    “流民中有些身强力壮的并不想做其他营生,他们会要求加入军营的。国师当年为组建卫队,从军营中挑选武艺高强的士卒进行训练,当时说的条件是连着打败五个人的就可以入选。但是这只是对北国人来说的,秦齐这样的流民不在被选之列,可是秦齐当时犯了轴劲儿,为了能进入卫队,一连打败了十几个人,直到被打得遍体鳞伤。国师看他执着,便破例让他加入了卫队。”

    “那秦嫂又是怎么回事?”

    “秦嫂的经历还挺传奇的,有一次,国师带着几个人出去办事,路过一处集市,忽然看见前面有人打了起来。他们在马上看得清楚,见一个身材瘦弱的人居然将几个大汉打得满地翻滚。国师十分吃惊,让人去问,说是那小个子在这里摆摊卖东西,几个壮汉欺负那人是流民,便要夺他的财物,谁知道这人竟是满身的武艺,直将几个人打得起不来了。”

    “国师觉得新鲜,遂派人将那人叫到马前,还没等问,队伍里的齐秦竟然惊叫一声,原来那人竟是齐秦的未婚妻,原本他们是一起逃出来的,可是半路上被冲散了,当时情况很紧张,他们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在北国相遇。”

    “后来,叔父叛乱,国师救了我,并从他掌管的卫队中选派人手护送我逃到天朝。在选人的时候,秦齐请求国师一定要选他,理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他说他刚到北国的时候,是在流民营中,若不是我救了他,他只怕早就死了。当时因为流民太多,父王怕流民当中混有细作,所以就下令在边境设立流民营,如有流民,先集中在流民营里,由官员对流民进行甄别,发现问题的立即遣返或者抓捕。”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秦氏夫妇

    “流民营的官员对流民很粗暴,流民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人,那些官员认为欺辱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秦齐说当时他看到流民营的官员欺凌一个女子,出于义愤,便和那个官员打了起来。怎奈寡不敌众,被捆绑起来鞭打。当时是我阻止了那个官员,这才救了秦齐,若是没有我发话,秦齐很可能被鞭打致死。”

    “他的话让我感到茫然,按他说的时间,当时我应该已经十来岁岁了,可是对这件事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倒是陛下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但他并不知道那时被打的人就是秦齐。而且当时我也不是出言阻止,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打他呀?’那官员便以为我是不让打,就把秦齐给放了。秦齐便将我当成了救命恩人,在流民营里待了月余,秦齐进了军营。等到他听说是要为我们弟兄选护卫,他就拼了命地要求当我的护卫。”

    “要是别人说出这样的理由,说不准会被人认为是托词。尤其他本是流民,就更让人不可信,弄不好还会被当作细作。可是秦齐在国师的麾下多年,国师了解此人,见他如此说,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时国师考虑到,我们可能会在天朝待很长的一段时间,应该有女人随行。其一是清一色的男人很快就会引起别人注意,有了女人就会让别人的戒备心少一些。其二是我们的饮食起居应该有女人照顾,男人毕竟心粗,再说他们都是侍卫,对于日常生活并不熟悉。”

    “可是这个女人并不好找,我们是逃亡,如果是一个不知根底的,那是在等于自寻死路。这时秦齐提到了他的妻子,就是秦嫂,她说秦嫂不仅行事周全、吃苦耐劳,而且马上步下的工夫十分了得,因为秦嫂的爹爹是一名武师。国师一听,也觉得秦嫂是个合适的人选,于是就让秦齐将秦嫂带来。”

    “当时秦齐和秦嫂的儿子刚出生不久,还不到一岁,可是为了我们,他们将孩子放在一户流民那里,就跟着我到了天朝。这一走就是好几年,直到我们安顿下来,他们一家人才得以见面。”

    馨月听到此,长舒了一口气,“他们一家为了你们,真是付出太多了。”

    又想起他们弟兄重掌北国天下后,秦嫂一家本该团聚的,是因为她,他们夫妇俩又滞留海岛若干年。

    想到此,馨月不觉心中十分内疚,虽然这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海麒麟点点头,“是啊!正是因为如此,听到秦嫂怀孕,而且情况不太乐观的时候,我才想着要帮帮她们。可是帮又能怎么帮呢?她需要的是有人照顾,安静养胎,可是他们是流民,在北国什么亲戚也没有,秦齐又要跟着我当差,他们的儿子倒是能跟着他爹暂时在府中当差,可是秦嫂怎么办?现在最需要照顾的是她。随便雇个人恐怕难以尽如人意,可是我要派人服侍她又不符合她的侍卫身份。”

    “再说她这一胎本就艰难,我倒也可以经常让赛丽亚去给她看看,可是这又是于理不合,秦嫂身份只不过是左贤王府的侍卫,再高也是个属下,让御医给她安胎实在不合适。虽然御医是奉我的令,可毕竟不合适。我倒是不怕,别人顶多背地议论我几句,可是对于秦嫂就不一样了。甚至会有人觉得秦嫂在左贤王府的地位不一般,甚至可能会为了探听王府的事情绑架她也未可知,所以,这事还真不好办。”

    “那你刚才说我这一怀孕倒是解决了一个问题,该不会说的就是秦嫂的事吧?”

    “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如今,你身怀有孕,我就可以让秦嫂住进府中,名义上是你有了身孕,需要一个护卫,而暗地里,是为了照顾秦嫂。这样她不但有人照顾,赛丽亚给你来安胎的时候也就可以一并给她诊治。再说你们一起在海岛那么长时间,让她来陪你说说话,想来你也是愿意的。在北国能和你说上话的人也不多,我也不能天天陪着你,你难免孤单,让秦嫂住进府来,于你于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馨月眼里闪着泪花,“你一天到晚有那么多事要办,可还对周围的人这样照顾,想得这样周全。”

    看着馨月感动的样子,海麒麟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我也没那么好,只是他们都是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和我同生共死的人,没有他们的舍生忘死,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他们是我的属下,但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

    馨月激动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丈夫实在是个仁义之人,连一个侍卫的事他都放在心上,身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能做到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唉!丈夫这样为下属着想,而自己却是那样粗心,算起来,当初秦嫂教自己骑马的时候就是已经身怀有孕的,自己是过来人,竟然没有注意到秦嫂的状况。

    女人怀孕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这要是秦嫂在教她骑马的过程中流产了,只怕自己这辈子都要追悔莫及。

    蓦地,馨月想起了一件事,心里豁地一亮,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抱住海麒麟,“爷,你真是太好了,好的不得了。”说完又跳了两下。

    海麒麟被她突如其来的高兴弄糊涂了,又疑惑、又好笑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月儿,你疯魔啦?别闹,你还怀着孩子呢!”

    馨月嘻嘻地笑着,“一想到又能见到秦嫂了,我心里高兴啊,我很想她呢!”

    海麒麟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她按回到床上,“你至于吗?小疯子。”

    馨月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嘻嘻地笑着。她太高兴了,没想到自己苦苦思索了一个月的问题突然有了可行的解决办法,她能不高兴吗?

    第二天,秦嫂就来了。馨月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大典的时候,而且连话都没说。

    王府有严格的制度,像秦氏夫妇这样的侍卫只是在主子外出的时候才会随行护驾。

    等到主子回到王府,保护的任务就要交与内护卫,除非有特殊情况,他们是不能在府中的,主子也不能随意传唤。

    按说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可这一看,秦嫂脸色蜡黄,可见身子真是不好了。

    秦嫂到来后,就住进了二层院子的西跨院,馨月专门派了两个侍女服侍她。

    名义上是因为王妃怀孕了,需要有女侍卫保护,而实际上是让秦嫂来养胎的,再加上秦嫂的情况也确实需要照顾,因此就给她派了两个侍女。

    秦嫂非常不安,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大违制了。

    说的好听她是王爷的侍卫,可说不好听她也不过是主子的奴才,如今住在王府里,还有侍女服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往哪里放了。

    可是馨月告诉她,给她安排侍女,服侍她,可不是白让她享受的,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让她做。

    开始,秦嫂以为这是馨月的托词,如今,馨月和她一个是北国左贤王妃,一个则是小小的侍卫,一主一仆,天差地别,她可不敢像在海岛那样。

    不过,她看到馨月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也就不说什么了。

    过了几日,王氏,也就是赛丽娅又奉旨来到左贤王府。她身穿着御医的官服,赭石色的长袍,腰中系着深蓝色的腰带,腰带上缀着一块绿色的腰牌,那是御医最高等级的标志。

    见到赛丽娅,馨月很是高兴,几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自海岛回来,秦嫂由于要教馨月骑马,见的机会比较多;秦齐在大典的时候也见过一面,而赛丽娅则是第一次见。

    前两天馨月晕倒的时候,赛丽娅曾经来过,可是当时馨月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她来。

    赛丽娅见到馨月,立即施了君臣大礼,这让馨月的心掠过一丝惆怅,她又一次感到,她们再也回不到在海岛时的那种平凡亲密的时候了。

    一时间,馨月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有了一分落寞,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过,旧友相逢,馨月还是很高兴的。她用北国话让赛丽娅免礼平身,并向她问好。

    赛丽娅闻言,脸上又惊又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个月不见,馨月的北国话竟已说得如此地道,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寒暄已毕,赛丽娅给馨月诊了脉。

    馨月的情况好了一些,可赛丽娅还是觉得,馨月的情绪不稳。

    因此她还是告诫馨月,如今孩子的月份还小,正是不稳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养,等过了三个月,胎像稳了,自然就好办了。

    给馨月诊治完毕,馨月又和她一起去看秦嫂。

    赛丽娅并没有犹豫,一来王爷吩咐过,给王妃安胎的同时要给秦嫂一并看看,二来她也知道秦嫂他们在陛下和王爷复位的过程中出力甚大,三来两个人也算是旧相识,自然是认真对待。

    秦嫂的情况这些天依然不好,赛丽娅说她因为曾受过重伤,脏腑有疾,因此这一胎会有些凶险,因此需要格外注意。

    秦嫂犹豫再三,还是问赛丽娅这一胎若是拿掉会不会好一些。赛丽娅摇摇头,说若是拿掉只怕损伤更重。

    若是这一胎能养好,陈年旧疾还能随着养好一些。秦嫂闻言,只好静下心来,安心养胎。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密议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草原上的春天来得晚,却来得突然,令人惊叹。

    前两天还是冷风嗖嗖,可突然间,天气热了,一连几天的骄阳,草原上的颜色瞬间就变了,绿色迅速地遮蔽了一切。

    真个是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百鸟争鸣。

    馨月和秦嫂坐在马车里,由侍女和侍卫们护着,在草原上慢慢地走。

    虽然此时早晚还有些冷,可是晌午的阳光已经威力十足,车上的窗子都已经推开,青青的草香和沁人的花香令人心神舒畅。

    驾车的是两匹雪白的骏马,就是当初从海船上接他们回来时驾辕的马匹,馨月觉得和这两匹马很有眼缘,因此就和海麒麟商量,将这两匹马留在了左贤王府,成了馨月专用的马匹。

    马车的车轮上包着厚厚的牛皮,走在草原上,摇摇晃晃,如同在摇篮里一般,并不感觉颠簸。

    车子缓缓走上一道低岗,放眼望去,天空蓝得那样清亮、深邃,几丝云彩在天空中轻盈地飘动,青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柔嫩。

    偶尔有一丝云彩遮住日光,便会看到一片阴影在绿毯一般的草地上迅速地掠过,霎时就划过小坡,不见了。

    百灵鸟清脆地鸣叫着,在草原上箭一般地飞着,时而扑向草地,时而又直冲云霄。如手掌般大的彩蝶,在野花间抖动着翅膀,翩翩起舞。

    这是馨月第一次看到草原的美景,然而她却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赏。这么长时间了,她终于有机会和秦嫂说出自己的策划。

    早在秦嫂住进王府的时候,她就想和秦嫂商议。

    可是当时秦嫂的情况实在不太好,她也就没有马上说。

    如今,经过两个多月的调理,秦嫂的情况明显见好,面色红润了,而且身体也好了许多。

    今天,风和日丽,她就带着秦嫂一起,踏青散心。

    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和她商量那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此时两人坐在车里,秦嫂象征性地给馨月到了一盏茶。她现在名义上是馨月的贴身侍女,多少总得有所表示。

    馨月结果茶盏,啜了一口,放回到小几上。秦嫂的月份比她的还大一个月,肚子已经明显鼓起来了。

    馨月沉了一下,低声说,“秦嫂,记得我当初曾经和你说的话吗?”她们俩说的是中原的话,自是不怕有人听见,可此事事关重大,馨月还是很小心。

    秦嫂看见馨月面色郑重,知道馨月这是要和她说重要的事,也郑重起来,“记得,主子曾说过,有很重要的事要奴婢去做。”

    馨月点点头,于是就将她曾经和海麒麟说过的,有关于右贤王的疑虑和秦嫂说了。

    秦嫂听着,面色越来越凝重。等听完了,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主子莫怪王爷会着急,王爷与右贤王实在是兄弟情深,这是我们知道的。”

    馨月点点头,“我自是不怪他,王爷宅心仁厚,仁义过人,这我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保护他,因为他是我的依靠,是我孩子们的天,即使我不为自己,不为了王爷,也要为了我的孩子们。王爷若是出了事,只怕很多人都会人头落地,其中也会包括你的孩子。”

    听到此,一直沉稳的秦嫂忽然身子一震,用手下意识地抚了抚已见凸起的肚子。一个女人,孩子就是她的软肋,她可以不为任何人考虑,甚至包括她自己,但是为了孩子,她可以付出一切。

    馨月不再说话,她要留出时间,让秦嫂好好考虑考虑。

    过了一会儿,秦嫂有些挣扎地说,

    “也许王爷是对的,右贤王和陛下以及王爷在一起生活多年,其实就像一奶同胞的弟兄一般,这次陛下重夺王位右贤王又出力甚多,而且他如今是右贤王,在国中仅次于陛下和王爷,权势富贵皆有,应该…不会有异心吧?”

    馨月靠在车壁上,“我也没说右贤王一定会对王爷不利,只是如果我有这种疑问,或者说我曾经怀疑过,可是我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没有任何作为,到将来这种事真的发生了,我该是何等的悔恨?即使那时一刀将自己结果了,又有什么用?”

    秦嫂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道,“王妃应该和陛下说说这事,陛下应该能听得进去。”

    馨月闻言,不觉一笑,秦嫂这话说的有意思,这不就是在说丈夫顾忌所谓的骨肉亲情,听不进她的话,而国王海金龙则会比海麒麟明白一些,会听进去馨月的话。

    馨月不觉想起海麒麟曾经跟自己说过了比起海金龙来说,他并不适合做一个国王,他说他自己优柔寡断。

    当时馨月还觉得他这是谦辞,可如今看来,海麒麟还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此时,馨月长久以来的满心愧疚突然减轻了一些。

    自从知道了海麒麟的身份,馨月一直十分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海麒麟才放弃王位,北国由此少了一位治国君王。

    可是今天,秦嫂一句话,她忽然有些释然。

    海麒麟不为北国之王,说不定还真是北国之福,自己的罪孽说不定也不那么大。

    当然,这只是馨月心里所想,自是不会说的。

    她轻轻一笑,“如是换了别人,陛下说不定还真能听进去,可是如果我去说,只怕会适得其反。别说是陛下,就是你们,不也是认为我耽误了你们的左贤王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北国的国王本应是左贤王的,是我这样的红颜祸水,才让北国失去了一位贤德的国王吗?又怎么能听进去我说的话呢?说不定,我一开口,就会被认为是挑拨离间、是祸国殃民,应该立刻将我架在火上烧了。”

    看着馨月有几分凄然的表情,秦嫂不知说什么,她只能低垂着眼帘,坐在那里。

    馨月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认为馨月误了他们的左贤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这么认为,更别说陛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秦嫂问馨月,“主子和奴婢说这些,那么主子想让奴婢做什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密议(续)

    馨月又浅浅地啜了一口茶,幽幽地说,“如今我身为左贤王妃,行动受到很大的局限。而且我在北国除了你,再没有可信的人,所以我只能靠你。我希望你能想办法,盯住右贤王府的人,即使是右贤王府的进出奴仆,也不能大意,要知道他们和什么人来往,平时都到什么地方去。”

    “这件事干系重大,不能让任何相关的人知道,包括陛下、王爷他们。而且我感觉,这右贤王既然能给陛下及王爷他们留下那么好的印象,一定是一个心思缜密,行动谨慎的人,所以要想盯他们只怕不是容易的事,他们的行动一定会很隐秘。所以这件事也许会持续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也许一年,也许几年,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那么早晚会露出马脚。”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我多心了,其实我也真的希望我是多心,毕竟要是真有问题,国家又会出现动荡,又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这件事,做得必须隐秘,有把握,否则就是一场大乱,到时候只怕我的命运也不好说,更别说你,你明白吗?”

    秦嫂闻言,半晌没有说话,馨月说的极为透彻,这件事的风险利害,她心下已经了然。

    第一,如果监视右贤王府的人办事不利,没有查看出潜在的危险,那么她们的这一番筹划就失去了意义;

    其二,如果这件事走漏了风声,被右贤王知道,他一定会向陛下讨个公道。

    到那时王妃纵使身份显赫,有左贤王的保护,为了平息右贤王的愤怒,也难免牢狱之灾。甚至还会被说成是挑拨北国君臣弟兄的感情,祸乱国家,甚至被说成是细作,最坏的情况,只怕连性命都不得保全。

    王妃尚且如此,那么她作为下属,直接的行动者,那后果就不敢想了,绝对会死的很惨。不仅如此,还会连累丈夫和孩子们。

    可是不去做这件事,她又觉得王妃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不幸被王妃言中,右贤王真的有了反心,他必定会除了陛下和王爷,那么他们作为王爷的下属,也是难逃一死。

    思来想去,还是听从王妃的建议为好。一来盼着王妃的担忧并没有发生,二来只要监视右贤王府的人挑选的适合,也不会有泄漏秘密的可能,即使万一有泄漏,只要处理得当,也还是能化险为夷,避免牵连。

    想到此,秦嫂的神情从容起来,“主子说的是,奴婢记下了,一定尽力将这件事办好。”

    见秦嫂应允了,馨月不觉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要是秦嫂不听她的意见,她可真就没办法了。在北国,她再也没有可信的人去办这件绝密的事。

    有时候一想到这件事,馨月就感到心跳不已。

    要是这件事被别人发现,或是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那么后果,她真的是不敢想。

    首先,自己的丈夫可能就会和自己离心离德。

    当初她对海麒麟说出自己的担心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很激烈,即使后来他向馨月作了解释,馨月还是觉得他当时的反应是过于激烈了。

    这就是说那右贤王在海麒麟心里的份量一点也不比她少,甚至还可能要多。

    海麒麟说得对,他和海格利是骨肉至亲,是从小长大弟兄。

    而且在夺回王位这一事件上,海麒麟一直对海格利心存感激和歉疚。

    海格利能够为了他们兄弟的情义,为了国家安泰,大义灭亲,选择了与亲生父亲为敌,最后帮助他们夺回王权,海麒麟对他不能不心生感激之情。

    然而从馨月的角度看,她则认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个能够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手的人,他的心会冷酷的到什么程度?

    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不能下手的人吗?没有!从这一点上,她就觉得,这右贤王必须防范。

    可是这一点上,她和丈夫无法沟通。

    想到此,馨月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秦嫂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馨月没有注意到秦嫂的表情,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常听人说不幸生在帝王家。帝王家的事,实在太费心思,也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秦嫂将茶碗里已经凉了的残茶倒掉,又给她续上热茶,端给她。她看了看秦嫂已经放松的腰带。

    又想起了宫里的王后,王后怀的月份比秦嫂大一个多月,如果一切顺利,八月份就该生了。

    这是王后的头胎,大家都特别在意,自知道怀孕后,王后就放弃了所有的活动,专心养胎。

    馨月想到王后,不觉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按说王后怀孕与她何干?可是如今就是有了关系了。

    那王后要怀的是个王子倒还好,要是怀的是个公主,那监视右贤王这件事就更不能走漏风声。

    否则,不仅自己会招来杀身大祸,连带着海麒麟,也会受到牵连。

    若王后生的是个公主,这左贤王府就会引起别人注意。

    这王权本就是海麒麟让与兄弟的,国王若是没有儿子,或暂时没有儿子,自己的两个儿子无疑会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备选。

    而作为父母的他们,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关注,甚至会被无端猜忌。

    而在此情况下,如果监视右贤王府的事走漏风声,必然会被人认为,这是左贤王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顺利继承王位,在清扫可能的障碍。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只怕自己就是想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从而保护丈夫和儿子都不可能了。本是想保护自己的亲人,这下反倒会害了他们。

    馨月一想到此,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马车在沉默中缓缓前行,馨月望着车窗外,眼睛有些湿润了,要是丈夫能听自己一句话该有多好,自己就不会这样孤立无援,举步维艰,担惊受怕。

    可偏偏,他不信自己。

    馨月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监视右贤王府这件事,事在必行,不论有多难,也不论要冒多大的风险。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她就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吧!也算是报答了丈夫这么多年以来,对自己无私的付出。

第二百八十章 经济

    海麒麟近来很忙,作为左贤王,有太多的事需要他解决,而最紧迫的就是如何能够消除北国与天朝由来已久的边境冲突。

    这也是当年他与皇上约定的条件之一。

    天朝与北国最大的矛盾,就是北国游骑甚至是军队对于边关的侵扰。

    当年睿王爷驻守边关的时候,北国慑于睿王爷的武功,十余年不敢再出兵边关。

    后来睿王爷遭构陷遇难。董氏兄妹把持朝政,派出了公主和亲,又大量赏赐金银细软等物,以求得和平。

    但是这些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边关的问题,因为北国以游牧为主,史书记载他们是“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

    没有耕种,但是需要粮食,因此粮食问题成为他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如果适逢顺年,风调雨顺,他们则可以通过互市用牛马等牲畜换来粮食,可是一遇到天灾,草木枯萎、蝗虫肆虐,牲畜大量死亡的时候,他们便会劫掠边民,抢夺粮食财物。

    更有甚者,觉得抢夺是获得财物粮食的捷径,因此即使是顺年,也会出现劫掠的事件。

    最多的时候,一年就出现了四次大规模的劫掠,不仅将财物尽数劫走,还掠走了千余边民,作为北国的奴隶。

    劫掠给北国轻而易举地带来了财富,可是代价也是巨大的。

    睿王爷镇守边关的时候,几次大战,使得北国元气大伤,人马死伤无数,很长时间难以恢复。

    因此,海麒麟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使得两国边境安宁,这也是皇上给他提出的要求。

    要想边关安宁,首要的就是解决粮食问题,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了充足的粮食,劫掠事件自然会减少,毕竟谁也不想无故地种下仇恨。

    然而自从重掌北国政权之后,政局一直不稳定,王叔虽然被斩,可是他的残余势力勾结周围几国,一直想趁他们立足未稳,将他们击败,重新瓜分北国。

    直到海麒麟从海岛返回驰援,彻底击垮了五国联军,五国联名上表求和之后,国家才算真正稳定下来。

    说到求得北国和天朝边境的安宁,海麒麟比别人想得要周全许多。所以新年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实施他的计划。

    要想进行耕种,他首先想到了汉人流民,在耕种方面,他们是行家。他们很多人,本就是失去了土地,无奈何之下才流至北国。

    人是有了,可北国发展耕种还受到条件的限制。

    北国地处寒冷之地,而且干旱少雨,牧草自是能够生长,可是种植谷物就比较困难。

    海麒麟带着从流民中选出的农人,骑着马在北国的疆土上走了几天,终于在河曲地区选出了适合耕种的区域。

    这河曲地区地势平坦,河水从上游带来淤泥沃土,因此土质极为肥沃,而且这里水流平缓,方便灌溉,非常适合耕种。

    当时的官员是这样描述河曲地区的,“东西袤二千里,南北广八九百里,河水蜿蜒其上。”

    随海麒麟而来的农人见此情景,都惊呼,“天赐良田”。

    只是河水在夏季会出现泛滥,因此需要筑堤修渠。而且河曲地区适合耕种的时间较短,因此还需要摸索规律。

    在河曲之外的地区,也有很多适合耕种的地方,虽然那里没有河流灌溉之利,但是却可以凿井灌溉。基于此,中原地区的流民也将穿井之术带到了北国。

    经过两三年的摸索,北国的耕种之业居然大成。

    当时的农人对北国的耕种总结得十分详细,“立春之后必有大风,天尚寒冷,待东风解冻,农事方兴。清明节后种麦豆;谷雨节后种油麦胡麻;小满节后种荞麦。处暑节后夏田方熟,白露节前三后四日,严霜渐至,草木渐凋,油荞尽收,田野无禾。”

    在此期间,皇帝的赠与也是源源不断。据记载,仅一次赠与就有“米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之”。

    基本的粮食供给解决后,海麒麟又开始着手“互市”制度的建立。

    其实互市很早就已经出现,只不过从前的互市基本上都是自发的。

    海麒麟此次则是要建立规范的互市制度,为此他专门设立了负责互市的官员,并建立专门的互市场所,为互市提供便利,经过他的努力,互市不再是自发的、流动的、不定时的活动,而是变成了一种常规固定的行业。

    通过互市,北国的牛羊马匹骆驼以及草原上的特产,换回了粮食、茶叶、丝绸以及奢侈品。

    本国农耕之利、皇帝的赏赐以及互市带来的可观利益,北国已是物富民丰。以至于不少汉人边民“时有亡出塞者”,到北国生活。

    经过这一番努力,长期以来难以解决的边关问题得以改观,此后五十余年,边关再无战事,也无侵扰之忧,这实在是难得的太平景象,被后世广为传颂。

    北国的成就也吸引了邻国,以西岭国为首的周围几国,都先后遣使者到北国来,请求北国派出精通耕种之人到他们国家去指导耕种,一时间,北国的农人竟然十分抢手,各国争相延请。

    耕种之风也扩展到了王室,此事与馨月有关。

    馨月本是中原人,自到北国后,总是感觉食物中青菜太少。

    虽然当年在海岛时青菜也少,但那时她心如槁木,觉得活着都是多余,自然对青菜的多少毫不在意。

    而现在,北国的生活使她越来越有家的感觉,这心情一好了,生活也就讲究起来,总想着要是能多吃些青菜该有多好。

    可是北国没有种植青菜的习惯,北国人的食物中以肉和奶食和糜米为主,少量的小麦是在互市中交换来的。

    夏天的时候是瓜果不断,可就是青菜太少。所以北国人的奶茶是不可或缺的,这些菜蔬里的营养可以从奶茶中补充。

    环境如此,她也不好太过个别。如今,北国兴起了耕种之风,馨月的心也动了起来。虽然时令已经晚了,可是种些菜还是可以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秦栋

    本来以为这件事要费些周折,可没想到和海麒麟一说,海麒麟当场应允,说没有问题,马上就能种。

    馨月不觉奇怪,海麒麟对她解释到,他那个弑兄夺权的叔父曾经娶了一位天朝公主,那位公主就是董氏兄妹送过来和亲,笼络叔父的。

    叔父对那位公主极是宠爱,因为公主喜欢吃青菜,他就让人在王都北面给公主建了一个菜园,专门给公主种菜。

    不仅如此,还专门让人建了一个窖,将瓜果等储藏在里面,由专门的人负责看管。窖中间放上一碗水,要是水结冰了,就在窖口上多苫上些草,若是冰化了,就将草苫揭掉。

    如此,公主在冬季也能吃上瓜果蔬菜。当然菜园里的菜那公主是吃不了的,王都也会用那里的菜,不过北国人对于蔬菜并不在意。

    可惜的是,那公主在北国只过了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了。

    此后,那菜园也就荒废了,不过园子还有,只要稍微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种菜。说着就派人传令,着人去办了。

    听到海麒麟这样说,馨月心里不觉别扭了一下。

    埋怨海麒麟为什么说的这么清楚。那菜园是那位公主的,她现在是在用人家的“遗物”啊,总觉得有些别扭。那公主在北国不到三年就去世了,那么她呢?

    海麒麟没有注意到馨月表情的变化,吩咐从人,备马去王宫。他现在忙得不亦乐乎,有时甚至一连几天回不了家。

    望着海麒麟匆匆而去的背影,馨月愣了半天,终于没情没绪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后院。

    坐在石桌旁,侍女将奶茶端上来,馨月呷了两口,温热的奶茶滑过咽喉,十分熨帖。

    放下茶碗,馨月愣愣地看着院子里新移栽的松柏和鲜花。

    原本这院子里没有花木的,海麒麟知道馨月喜欢花木,开春后便命人往院子里移栽。

    开始也不成功,死了好多,后来总结经验,便好多了。

    看着五彩缤纷的花草,馨月的心情渐渐好了些。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馨月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稳。说起来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怀孕了,按说不应该再有情绪波动,可是……

    馨月又轻叹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刚六个月,自己的肚子已经鼓得高高的了,比秦嫂的还大,赛丽娅说了,她此番怀的又是双生。

    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馨月不觉又对自己哂笑。

    生老病死,人不就是这么一代一代过来的吗?刚才听说要用曾经给那位已逝公主种过菜的菜园给自己种菜,心里有些膈应。

    可是自己脚底下这块地,若干年前还不知道埋过多少人呢,要是膈应的话,那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想通了这一点,馨月的嘴角溢出了笑容。

    正想着,侍女走过来说了句,秦侍卫来见。馨月知道,这说的是秦嫂。她来,可能是为了一个多月前两个人商量的那件事。

    挥了挥手,侍女退下,轻轻的脚步声,秦嫂走过来,按规矩给馨月见了礼。

    如今她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自然不能行跪礼,馨月特许,只是给馨月施了半礼。

    馨月抬手示意,让秦嫂坐在对面,秦嫂谢了座,坐在对面。看着她的眼神,馨月知道她是来说那件事的。因此一挥手,侍女们退到远处。

    看到侍女们退下,秦嫂才对馨月报告了事情的进展。

    自馨月和她说了要监视右贤王府之后,秦嫂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这件事的难度很大,一要机密、二要用人得当、三要银钱。

    秦嫂想了很久,到底想出了办法,前来和馨月商量。

    秦嫂对馨月说,她想将这件事交给她的儿子来做。

    她的儿子今年十六岁了,目前王爷恩典,跟着他的父亲在王府当差,只是跟着当差,并不是正式的差人,所以出入王府并没有限制。

    儿子一直在北国生活,认识的人比较多,其中很多是流民。

    这些流民中又很多是做小生意的,流动性大,又好掩饰,比较适合做监视。

    馨月听罢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不过对秦嫂的儿子,她还不了解,便有细问了问。

    秦嫂说当初她把儿子放在一户流民家里,那家流民原本是她的本家,先后流亡北国,却又见了面。

    那家的男人也是一名武师,她临走的时候也特地嘱咐他要教儿子武功,因此儿子自五六岁就开始练武。

    等到他们随着王爷打回北国,重夺王位,她又给那户人家留了银钱,让他们给儿子延请武师练功,所以儿子的武功保守地说也属于中上乘。

    馨月一边听秦嫂说着,一边点着头。

    这件事一没人二没钱,事情还得办好,秦嫂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孩子和你们一直不在一起,你们刚回来还不到一年,而他已经十六岁了,他能听你的话吗?”

    其实馨月是想问,这孩子可靠吗?可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秦嫂欣慰地笑了一下,“奴婢只是刚跟着主子到中原的时候一连几年没见孩子,等到主子安顿下来,每年都让奴婢回来看孩子的。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七岁多了,见了奴婢的面生得很。主子也是想到了这情况,特准奴婢和他一起待了一个月。有道是母子连心,父子天性,这孩子虽然和我们一起的时间不长,却是很孝顺的,而且办事能力也不差。”

    馨月点点头,“这就好。还有,负责监视右贤王府的人不能让你儿子直接找,需要让他先找一个可靠的人,然后让这个人再去找监视右贤王府的人,只是这些人都得非常可靠才行。”

    秦嫂不解,“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儿子,其实也是保护我们自己。你的儿子只需要注意那个去找人的人,一旦那人有异动,就证明派去监视右贤王府的人出事了。你一定要告诉你的儿子,真要发生了那样的事,就不要讲什么兄弟情谊,要将那个负责找人的人立即灭口。”

第二百八十二章 培养

    秦嫂一惊,其实监视右贤王府这件事,他已经和儿子通了气,儿子也说自己有几个极亲密的朋友,可以派他们去监视右贤王府。

    如今王妃说不要儿子直接找负责监视的人,而是要拐个弯儿,让儿子的朋友再去找人。

    那么去找人的人一定得是儿子的好友,如果真出了事,就要将联系人灭口,儿子能下得去手吗?

    儿子是很孝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儿子能听她的话吗?

    馨月看出了秦嫂的犹豫,继续道,“去和你的儿子讲,告诉他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危机,他要是狠不下心,只怕后果就是自己父母的死,甚至是国家的动荡,具体的我已经给你分析过了,你也可以给他分析分析,如果他下不了决心,那就干脆别干。他肯定想的是,如果真出了事,他会让他的朋友逃走,而自己像一个英雄一样坦然面对一切危险,甚至是杀头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却没想过,他就是放他的朋友逃走,那人走得了走不了?他想做英雄,可真要是面对着酷刑刀剑,生不如死,他还能不能做他的英雄。要是坚持不住,累及父母、殃及国家,他的妇人之仁,是对还是不对。”

    馨月的声音平缓,语气十分柔和,可秦嫂的脊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多年来朝夕相处的王妃了。

    她心目中的王妃,忧郁、柔和、甚至有些木讷。

    可如今,她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在王爷身上都不曾感觉到的冷酷、果断,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若是这王妃是敌手,那她一定是个极难对付的劲敌。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王妃说得极是。这件事如是处理不好,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也许一念之差,就是多少人人头落地。

    想到此,秦嫂郑重地点了点头,“谢主子指点,奴婢这就去和他说。”

    馨月啜了一口茶,眼睛盯着茶碗上的金饰,目光迷离。

    秦嫂看馨月这样,知道她这是在想事,不敢打扰,只在一旁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馨月的声音响起,“还要让你儿子也要掌握负责监视右贤王府的那个人的情况,原则是,你儿子知道他,但他却不知道你儿子的存在,他只知道找他的那个人。这样我们就可以掌握主动,一旦有了风吹草动,我们就可以先下手为强,直接掐断所有线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做事一定要有几手打算。狡兔尚知道有三窟,人若是不知道留有后手,岂不是连兔子都不如。”

    这话让秦嫂有几分不快,不过更多的是惭愧,自己罔比王妃大了十几岁,又自觉得这些年走南闯北,阅历不差,可是只在这一件事上,就比出来自己和王妃可差得太远了,王妃不动声色地,静静地编织着那张网,这张网悄悄地保护着王妃的亲人,也包括自己和自己的亲人。

    王妃此时是没有任何资本,若是王妃手里有了权力,那么……

    要是馨月知道秦嫂的想法,一定会感到好笑的。

    她现在是很清闲,衣食住行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她是一点也不用操心,虽然她的事务也不少,需要管理王府的中馈,可毕竟不用做具体事务,再加上王府的人口相对较少,几个主要管事的人又很用心,因此她倒是十分省事;

    两个孩子也是有专门的人管,不但管着衣食住行,还有体力锻炼,宫廷礼仪。

    海麒麟说过,这两个孩子也是要以王位的继承人的标准训练的,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备选。

    因为国王尚无子嗣,就是将来有了子嗣,这两个孩子也还是要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备选接受训练,以备正宗的王位继承人发生不测,因为这两个孩子是与国王血缘最近的后辈。

    过了年,两个孩子就满三岁了,按照王室的惯例,两个孩子就要正式开始学习骑马,四岁开始学习武艺,五岁则要开始学文。

    作为一个王位继承人的备选,他们注定要学很多东西,一如他们的父亲。

    所以,馨月如今真可称得上是富贵闲人,有的是时间,监视右贤王府,差不多是她唯一一件需要认真思虑的事,所以自然会反复谋划,多次推敲。

    有时候,她甚至会在心里把可能出现的情况一遍遍地演示出来,再一遍遍地思考着解决办法。

    秦嫂见馨月不再说话,眼中似乎显出了疲态,便起身告退。馨月也没拦,点头让她走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北国的太阳是火辣辣的,夏日的阳光照在皮肤上,不仅热,而且时间长了,还会有一种针刺般的感觉。

    侍女走过来,请王妃回房去歇息。馨月点点头,侍女走上前,扶着馨月回房。

    侍女扶着馨月走进卧房的东次间,这里如今已经成了馨月的书房。

    馨月自小爱看书,即使是在最颓废的时候,这个习惯也未曾改变。那时,书就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荒凉的额,安抚着她惊悸的心。

    她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拥有一间漂亮的书房,那里面是她喜爱的格局,是她喜爱的颜色,包围着她喜爱的书籍。

    这个梦一直持续了许多年,而今,在她成为北国的左贤王妃后,这个梦想终于得以实现。

    侍女扶着馨月坐在贵妃椅上,贴心地用垫子给馨月垫好腰。馨月挥手示意她退下,侍女后退,躬身退下。

    馨月静了一会儿,习惯地随手拿起一本书,却是《伍子胥列传》,馨月愣了愣,不觉又叹了口气。

    伍子胥为报家仇到吴国借兵,千辛万苦,到底还能借来兵。而自己如今,却是两手攥空拳,无可奈何。

    为了监视右贤王府这件事,她真的是殚精竭虑,绞尽脑汁。

    人,她只能依靠秦嫂,可是钱,她却无法依靠秦嫂。

    秦嫂不过是一个王府高级侍卫,并没有什么钱,秦嫂的儿子也没有正式的营生,也没有多少银钱可用。

    而监视右贤王府的事,没有银钱是做不成的。

    即使开始能做,也无法保持长久,而这个监视至少要持续两年,才会有效果。

    而自己,却是空有家财万贯却不能自由动用。

    她曾经想用赏赐的方式将珠宝赐给秦嫂,让她想法变卖。

    可是她发现,她的赏赐同样要登记造册,而且还会有人检查。别说让秦嫂卖了,秦嫂就是把她的赏赐弄丢了都不行。

    唉!馨月又是一声长叹,怎么这么难呢?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伤逝

    六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到王都——嫁到黑水国的二公主海明珠难产而亡!

    天阴的很厉害,王宫天福殿,国王坐在龙书案后面,左贤王坐在下首的侧座,面无表情地听着从黑水国回来的侍从的叙述。

    自从得知二公主怀孕后,他们就派出了御医、侍从和护卫组成的卫队,前往黑水国,保护公主,传递消息。

    据中间回来的侍从说,公主以前的日子看起来挺凄惨的,按说北国势大后,公主的日子应该不错,可是当他们见到公主的时候,公主依然是形容憔悴,可想而知公主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对于公主的死,其实他们是有准备的。因为陆续传回的消息都不乐观,公主的身子骨其实已经垮了,不说药石罔效,却也差不多,只不过为了腹中的孩子,公主还在努力挣扎着。

    好容易熬到一朝分娩,御医用老山参吊着,公主才拼死生下一个孩儿,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公主连看一眼孩子的都没来得及,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侍从低着头,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着,大殿里只听到他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

    侍从有些疑惑,他本以为一听到他说的,陛下和王爷会立刻起兵,找黑水国去辩理。可是没有,陛下和王爷只是一动不动地听着。

    侍从最后说道,公主生前曾留下话,若是她去了,无论生男生女,恳请陛下念在姐弟亲情上,将孩子接回北国抚养,她就是死,也能安心了。

    否则,一个没娘的孩子,在黑水国,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不保。

    侍从说完,大殿里寂静无声,侍从偷偷翻眼看了看陛下和王爷,看到两人都是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

    陛下坐在龙书案后面看不清,而左贤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已经攥得骨节发白了。

    良久,还是左贤王用低沉的声音说了话,“立即传令给在黑水国的公主侍卫长,孩子满月后将孩子带回来。若是黑水国不放,就告诉那厮,公主生前有遗愿,让孩子在北国抚养,黑水国若是不放,那就兵戎相见,玉石俱焚。”

    侍从跪倒,“尊左贤王令,奴才明日就起程。”

    报信的侍从走后,天福殿里又是一片寂静,侍女太监们知道陛下和王爷的心情不好,都悄悄退到殿门外,关上殿门,却又不敢走远,惴惴不安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大殿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大总管伸头从门缝往里看去,只见陛下和王爷拥抱在一起,直直地站在大殿的御阶下。

    看到这情景,大总管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直到天黑了,人们才看到左贤王从大殿里出来,一言不发地上了马,疾驰而去,护卫们也忙忙地上了马,跟在王爷身后。

    馨月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他心里难受,让人打探着消息,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想着到府门口去接他。

    可是等来等去,等来的是侍卫传话,说王爷说了,想去城外走走,让王妃不要等他,估计是要晚一些回来。今夜回来后也不回后院了,就在外书房歇息,让王妃自行安置。

    馨月听罢,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他心里难过,想一个人安静安静,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外院侍女注意给王爷煮上一锅奶茶,别让王爷上了火。并告诉煮奶茶的时候多放些奶,王爷心里难受,只怕吃不下东西,多放些奶,也能让王爷不至过于伤了身子骨。

    这一夜,王府里出奇地寂静,连侍卫们走路都是轻轻的。二公主的死,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

    这一夜,馨月久久不能入睡,习惯了他的陪伴,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大床,她觉得心似乎都空落起来,习惯真是一个令人害怕的东西。

    星移斗转,西洋自鸣钟的滴答声似乎格外响亮,搅得馨月心神不定。

    虽说知道这是在王都,是在北国的都城,作为王爷的他,别说是带着卫队出城,就是单人独骑在荒郊野外过夜,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是馨月这心里就是安定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馨月辗转得通身是汗,忍不住要披上衣服到外面透透气的时候,她听见前院有了响动。

    片刻,值夜的侍女踮着脚走进来,站在帐子外,看着有些犹豫。她知道侍女在犹豫什么,便出声道,“说吧!”

    侍女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没睡着,这才躬身说道,前院里的人传来信,说是王爷回来了。

    馨月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几时了?”

    侍女答道,“回王妃的话,已经子时三刻了。”

    馨月应了一声,好在明日不是朝觐日,他还能补补觉。心下一松,倦意终于袭来,片刻便沉沉地睡去了。

    海麒麟回到府里,府里的人知道王爷的心情不好,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服侍着。

    海麒麟将马鞭扔给侍卫,便向外书房走去。走进外书房,只见盆架上放着一盆热水,桌子上放着茶壶。

    他不觉心下一暖,有家的感觉真好。

    今日从王宫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悲伤压得似要炸裂一般,便一路策马狂奔到了郊外,一直跑到人和马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才扑倒在草地上。

    侍卫们不敢上前,只敢在几丈开外提心吊胆地守着。

    他就这样在草地上趴着,耳边反复地响着一句话,“你就不能改一改这个毛病。”

    那是二姐的声音,他和弟弟自小喜欢水,找个空子就往河里跑,水越大他们俩跑得越欢。

    为了这事,父王母后没少生气,也没少惩罚他们,可他们俩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了空,就又跑到河里去了。

    也许是孪生兄弟的缘故吧!两个人都觉得在水里和在马背上是一样的快乐,他们俩甚至想过去大海里游玩一番。

    他们知道从离宫再往前走一天的路程,就是大海,那里他们没去过,只是听侍卫们说过,说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那里浪涛滚滚,有的浪头比宫殿还高。

    他们俩真的是好生向往,要不是那一年出了那件大事,也许他们俩真的会带着侍卫一路跑到大海边,去见识一下那大海。

第二百八十四章 姐姐

    那一次,好像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具体记不太清了,傍晚时分,他们俩又下了河,正游着,忽然下起了雨,侍卫们赶紧催着他们俩上岸,可是他们俩都没拿这点雨当回事,在水里迟迟不上来。

    可是瞬间,河水暴涨,想是上游下了大雨。他们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下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侍卫们急了,发了疯一般地救他们,最后三名侍卫丧生,终于把他们救了上来。

    那一次,父王真的动怒了,亲自拿着马鞭将他们俩抽得遍体鳞伤。一向宠爱他们的母后那回也只是铁青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被打昏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趴在软榻上。他是被哭声唤醒的,费劲儿地睁开眼,他看到二姐坐在一旁,满脸是泪。

    他还记得,二姐身上穿着白色的锦袍,镶着蓝色的边,像一朵百合花一般,纤尘不染。

    见他醒来,又气又痛地说,“你就不能改一改这个毛病。”

    他和二姐的感情非常好,二姐别看比他大不了多少,但自小就是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候母后嬷嬷们还没想到的事,二姐就已经都替他安排好了。

    如今看到二姐这样难过,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愧疚感。

    他刚要说什么,房门一开,一身火红的大姐拎着马鞭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可看到他醒了,便掩盖了脸色,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兀自流泪的二姐说,“你理他做什么?他就是记不得打,别看这次被打得这么狠,身上的痂不等掉,他又会下水。”

    二姐擦了擦眼泪,握着他的手说,“你以后真的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你知道吗?为了救你,死了三个侍卫,其中胡哥才刚当了爹。听说听到信儿,他媳妇就哭晕了,一家子都靠胡哥活命,这一下他没了,那一家子该怎么办。”

    他当时耳朵嗡嗡响,和他最亲密的胡哥没了,一起没的还有两个侍卫。

    他的心第一次受到了触动,耳边响着姐姐的话,“一家子都靠胡哥活命,这一下他没了,那一家子该怎么办。”

    那一次,他和弟弟的伤都很重,他的更重,一直两个多月,他才痊愈。

    他想起应该去安顿安顿死去侍卫的家眷,尤其是胡哥,他的儿子才刚三个多月。

    可是侍卫们说,二公主早就安顿完了,还特别给了胡哥的媳妇儿一间铺面和银钱,说等孩子稍微大些她就可以守着那铺面卖些货,一边卖货,一边还能看孩子。

    他听侍卫说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打从记事起,他好像就经常闯祸,每一次都是这个比他大不到两岁的二姐给他善后,为了他的任性,二姐不知落了多少眼泪,还连带着受了父王母后不少申饬。

    自那以后,他真的不再那么任性了,为了姐姐的话,也为了不再让姐姐为他流泪。

    后来,叔父篡权,父王母后遇害,他和弟弟远遁他乡,而两个可怜的姐姐,被叔父送到他国,作为人质,受尽凌辱。

    本想着如今北国强盛,今后可以和两个姐姐多见几面,可谁知,二姐竟已是香消玉殒。

    他们分别了十多年,竟然没有等到再见的一天。唉——不见也好,听侍卫说二姐离世的时候已经是形容枯槁,连坐起来都要两个人扶着。其凄惨之状可想而知,若是真的见了面,他说不定会立即发狂杀人。

    海麒麟俯卧在草地上,苦涩的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流淌出来,一滴滴渗进草下的泥土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星已经横在了头顶,可是左贤王爷还是一动不动地俯卧在草地上。

    侍卫们越来越不安,几次想着过来看看王爷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摄于王爷平时的积威还是止住了脚步,就连平时最受王爷器重的秦齐都不敢靠近。

    王爷此时心情不好,贸然上前,便是好心也可能招致祸灾。

    他们只好忍着心中的不安,在距王爷两三丈远的地方,挑着风灯,观察着王爷的动静。

    预备着王爷一有召唤,他们立时就能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海麒麟突然一个翻身坐起身,两丈开外的侍卫们吓了一跳,不知王爷是怎么了,可是大家疑惑是疑惑,却谁也不敢上前。

    要知道,王爷面上虽是平和,可内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王爷的温柔,只是给那位不知底细的王妃。

    海麒麟大瞪着两眼,不行,必须把大姐接回来,二姐已经是见不着了,不能再让大姐有闪失,否则,他不知会痛苦到什么程度。

    他现在其实很后悔,当初就应该坚持将二姐接回来,若是二姐能回来,凭着赛丽娅的医术,二姐或许不至于死。

    对,将大姐接回来!他不能想象,那个火一样热烈矫健的人儿,若是也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是否能忍受,若真是那样,也许他会发疯的。

    他已经错了一次了,不能再错一次。

    他腾地站起身,早已被水汽打得透湿的袍子被夜风一吹,他登时打了个寒战。

    他搓了搓手,较了较劲,把身上的寒气赶了赶。回头招呼提着灯的侍卫们。

    秦齐这才率先走过来,侍卫们牵着马也跟了过来。海麒麟对秦齐吩咐到,“去王宫。”

    秦齐愣了愣,还是鼓起勇气道,“主子,已经过了子时了,宫门早就下钥了。就是爷能进去,可陛下也早就该歇息了。”

    海麒麟一愣,看看头顶的星星,这才想起时间。

    也罢,明天一早进宫,想来弟弟也不会有异议。已经派人去接二姐的孩子,只等孩子满月就可以将孩子接回来。

    接孩子的同时,可一并将大姐接回来。

    只是不知道大姐是否想回来,想来应该是想回来的,她本来就是被强迫出嫁的,这些年受尽苦楚。

    若是二姐还活着,或许大姐回来的念头还不坚定。

    此番二姐亡故,大姐一定已如惊弓之鸟。

    实在不行,就说国王思念姐姐,要将大姐接回来住几天。

    等大姐回来了,再看她的意思,若是她执意回去,姐弟之间也算见了面,其他的,由她去吧。

    想通了这些事后,海麒麟一言不发,上马回到府里。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省亲

    八月,王都迎来了两件大事,一是前去接二公主所生王子的人马回来了,带回了王子。

    大家猜测的不错,那黑水国王连迟疑都没迟疑,立刻允许他们将王子带回。

    想想也能理解,这孩子若是在黑水国,那国王得日日担心。

    二公主的死已经让强大的北国心怀不满了,若是着小王子再有个风吹草动,那北国就有了动手的借口。

    不过是一个还不知能不能长成的小娃儿,想带走就带走吧!所以黑水国王立时就答应了,还赠送了不少金银之物。

    接小王子的人马在黑水国停留了近一个月,一是小王子毕竟太小,又生得很瘦弱,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还是养一养为好。另一方面是等着大公主那边的消息。

    这次他们是有两件事做,一是接小王子回北国,二是还要接大公主。一个月后,大公主那边传来消息。大公主同意以省亲的名义跟他们回一趟北国。

    万事俱备后,一行人离开黑水国,路上很是顺利,一月后便回到北国。

    等到接公主和小王子的车帐到了接官亭的时候,国王陛下和左贤王以及一应王公大臣都已经在那里恭候了。

    看着车帐越来越近,人们发现国王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再看左贤王,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个知情的老臣不禁在心中叹息。

    车帐终于停下了,从第一辆车上先跳下一名侍女,放好脚踏,回身掀开车帘。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从车上下来的人。

    一只手从车里探出来,扶住侍女的手,紧接着一个身穿紫红锦袍的身影出现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她头上戴着的嵌珠冠。

    不知为什么,就在她的腿踏上脚踏的时候,头上的嵌珠冠突然掉了,人们看到了她花白的头发。

    就是这一头花白的头发,使得国王和左贤王的身子几乎同时颤抖了一下。

    那个身影踩着脚踏下了车,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苍老的、布满风霜的脸。

    虽然是面带笑容,却依然掩饰不住深藏的凄苦。

    身旁的侍女手忙脚乱地将嵌珠冠拾起来,擦拭干净,又服侍她戴上,这才扶着她向前走来。

    国王和左贤王几乎是同时奔了过去,左贤王甚至忘了应该在国王身后五步的礼法。

    那身影努力挺直微微佝偻的身躯,看向快步走来的两人。

    海麒麟的身形有些僵硬,他无法将眼前的形象和那个鲜衣怒马的人儿连在一起。

    十几年的艰辛竟能使自己像火凤凰一样的姐姐变成这幅样子。他又突然想起了二姐,二姐临终的时候,该是什么样?是何等惨不忍睹的样子!

    大公主看清面前的两个人,身子颤抖的如同风中的落叶,若是没有侍女扶着,只怕当时就要摔倒了。

    国王和左贤王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大公主。

    姐弟三人相对无言,只是紧紧握着手。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良久,还是大公主先稳定了情绪,她退后两步和国王见了礼,她如今还是西岭国国王的贵妃,按理是应该先行国礼,再叙亲情的。

    可是大公主的见礼让兄弟俩更加难过,他们的大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拘谨,刻板?

    这时,负责接小王子的大臣走上前来,向国王见礼,禀奏已经将小王子接回。

    他这一说,沉闷的气氛为之一解。

    众人看向他身后,派去的嬷嬷怀里抱着一个锦缎的襁褓,跪在国王面前。

    国王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接过嬷嬷怀里的襁褓,倒是海麒麟有些经验,他从嬷嬷手里接过襁褓,襁褓里,一个瘦弱的婴儿正在熟睡。

    海麒麟定定地看着那孩子的脸庞,寻找着二姐的影子,他只觉得心头酸楚,紧咬着牙关。

    片刻,海麒麟抬起头来,望向国王,他在国王的眼中看到了相通的心意,这孩子,日后便是黑水国的国王!

    两天后,王宫中的一处院落,海麒麟有些暴怒的声音响起,“什么?你还想回西岭国?难道你的罪还没受够?非要死在那里才行?”

    过了片刻,大公主带着苦涩的声音,“我知道,可是老王已经是苟延残喘,只怕过不了过久就会宾天,那时候……”

    又过了片刻,海麒麟似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说……福康?”

    大公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

    良久,房间里沉默着,只听见大公主低低的抽泣声。

    最后,还是海麒麟略显疲惫的声音打破了静寂。

    “这也没什么,只是大姐要想清楚,如今大姐已是年长色衰,那人对你的情谊又能持续多久?如今北国如日中天,他们自然不敢对你怎样。可是若有一天……大姐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凶险?若是在家,怎么也好说,大不了兄弟们带着姐姐去天朝,可若是在西岭国,说有性命之忧也不过分。二姐已经没了,我不想大姐……所以大姐还是好好想想吧!”

    门开了,海麒麟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大公主呆坐在床榻上,泪水不停地划过她憔悴苍老的面颊。

    兄弟一定觉得她下贱,连她自己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她也知道兄弟说的毫无疑问是对的,对她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回到家里。

    在这里,没有人会对她不利,她的生活一定是平安遂顺的。

    别说北国现在如日中天,就算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有两个亲骨肉的兄弟在身边,也能保护她。

    而那边,则是凶险万分的敌国。

    想当年,她被一队兵士押解着去到西岭国和亲,连一个贴身的婢女都不许带,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被吆来喝去,甚至皮鞭加身。

    若不是在押解的侍卫中有一个管食水的老兵同情她,偷偷塞给她几张面饼和一壶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到西岭国。

    到了西岭国,她才知道自己要嫁的竟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她想寻死,可是她被严密的看管着,连死都不可能。

第二百八十六章 长公主

    在西岭国,上至老国王,下至他的那些妃嫔,就连侍女奴仆,都可以欺辱她,人们甚至觉得,不欺辱欺辱这个异国公主,就等于是吃亏,太对不起自己。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被抛弃的人,没人会管她的死活。

    不过月余,她已经是遍体鳞伤,形容枯槁,气息奄奄地躺在一间供下人使用的简陋房子里,身下是土台子,连张席子也没有。

    那时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心中是怪异的平静。

    她想,就这样吧!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解脱了。只是她心中的疑惑未解,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她们疼爱有加的父王母后突然变了脸,对她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为什么她们几次三番求见父王母后,父王母后都拒不相见?为什么两个兄弟突然间没了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们也被囚禁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天翻地覆?她想得心口剧痛,几乎呕出血来。

    她也想过也许是父王母后遭了不测,可是又觉得不可能。要是真的那样,王都一定会出现动荡,宫里也一定会混乱。

    可是没有,宫里一切照常,她被押解出城的时候,看到街面上也没有混乱的迹象。

    那为什么突然间父母不相见,兄弟无影踪,自己成了囚犯。难道父王母后要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都除掉,这太无法想象了吧!

    可是,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原因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也许到了阴间,就能够知道无比困扰她的原因了吧?

    就在那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清亮的童音。“你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

    她一惊,慢慢睁开眼,吃力地转过头。

    只见土台旁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身穿大红的锦袍,头戴皮帽。

    一张小脸粉妆玉琢,煞是好看,一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谁,想说话,可是说不出。

    这时,一个嬷嬷模样的女人急急地赶进来,匆忙地行了个礼,“哎呦,主子,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赶紧走吧!”

    可是那孩子没有走,转头问那嬷嬷,“她是谁?为什么躺在这儿?”

    那嬷嬷赶紧说,“她是你父王新招进来的。”

    “她是哪儿来的?”

    “她是北国的公主。”

    “她是公主?公主怎么穿的破破烂烂的,还躺在这儿?”

    “她快死了,所以躺在这儿。主子快走吧!快死的人,不吉利。”

    “她为什么快死了?”

    “病了呀。主子您赶快回去吧!”

    “病了为什么不叫御医?”

    “……她是个细作,不能叫御医。”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细作?”

    “这……是别人说的呀!”

    “那就是你并不知道她是不是细作。”

    “大家都这么说呀!不然陛下为什么不管她?”

    “就算她是细作,她要是死了,不是就问不出什么来了吗?”

    “哎哟,我的小祖宗,嬷嬷哪知道这些事啊!您还是快走吧!……要不,主子去问大贵妃,大贵妃肯定知道这些事。”

    “不,我不想让她死。你去传话,叫御医到这儿来。”

    “哎哟,主子,这可使不得,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老奴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你是传我的话,有事我去和父王说。你要是不去,我也能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嬷嬷无奈,只好说,“那老奴先送主子回大贵妃那里,回来再去叫御医,正好主子也能和大贵妃说说这件事,要是陛下真的怪罪下来,有大贵妃担待,想来陛下也不会太责怪主子。”

    那孩子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回头对她说,“你别怕,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那份认真的样子,似乎有些好笑。

    她当时已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她还是明白了这孩子尊贵的身份,他是王子,是国王和大贵妃的孩子。

    本来她没对这事抱有希望,因为那毕竟是一个孩子,孩子的话如何当得了真?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御医竟真的来了,而且她也被挪进了偏院的一间房子里。虽然这房子也很是简陋,可毕竟比那下人房强多了,甚至还给她派了一名仆人。

    后来一直等她病好了,她才慢慢知道,是那小王子去求了他的母亲,西岭国王最为宠爱的大贵妃,儿子可是大贵妃的眼珠子,大贵妃对他那是百依百顺,为了不让儿子难过,这才着人派来了御医。

    自那以后,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是受凌辱,被迫害。

    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小王子竟又一次来到了她的住处,还给她带来了一袋子吃食。

    她那时正是三餐不继,那一袋子吃食,如同是雪中送炭。因为是小王子送的,别人也不敢抢夺,她终于过了几天温饱的日子。

    她想问问这小王子,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可她不敢问,她怕万一激怒了这小王子,她的日子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竟然是因为那小王子觉得她的相貌有些像过世的公主。

    西岭国王的大贵妃本是相邻小国的一位公主,是国王在五国赛马会上认识的。

    自见到她,国王就魂不守舍,想尽了各种方法,最终将她迎娶回国,直接封为大贵妃,对她极为宠爱。

    大贵妃为国王生下三名公主,年过三十又诞下小王子,国王兴奋异常,亲自给孩子起名叫福康,隐隐就有了立储的意思。

    这让已经成年的几个王子非常不满,但是摄于国王的威势,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大贵妃所生的三名公主,两个已经出嫁,三公主则是在她被迫嫁到西岭国之前不久暴病而亡。

    听说为了三公主的死,国王一怒之下要斩杀御医,还亏得大贵妃心善,劝解国王,这才使一众御医得了性命。

    那天小王子福康是找他养的雪貂,无意中走到了她等死的下人房,一望之下,就觉得她像她不久前亡故的三姐,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让御医给她医好了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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