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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一城     馨月传奇txt下载     馨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忧恐

    此时躺在床上,董万忠的眼前一幕幕地闪现着这些天的画面。最后,他不由得长叹一声。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突然想能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

    这一声长叹倒是把睡在一旁的馨月惊醒了,她连忙起来,没敢穿鞋,踮着脚来到董万忠的床前。一看,董万忠正微笑着望着她,她松了口气,“爷是叫妾身了吗?是要喝点水吗?”

    董万忠笑道,“你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呀?怎么爷叹了口气你就醒了?”

    馨月也笑了,顿了顿,说道,“妾身习惯了。”是的,她的确是习惯了,自从家遭不幸以后,她就似乎就没有真正睡着过,便是睡了,也像睁着一只眼,有一点声音她就能醒。

    可是这话在董万忠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他记起这小妮子曾说过,她娘常年卧病,她夜里总是睡得很轻,生怕由于睡沉了,或是她娘发病了不能及时发现,耽误了治疗,或是有奸贼进了院子遭了不测。唉!这小妮子实在是够可怜的,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才是。

    “春熙”东次间里柔情蜜意的时候,“春茗”东次间的董福却是辗转反侧。

    安顿好国公爷后,董福就回到了“春茗”的东次间,如今这里是他的另一个常用住处。

    洛娘子实在是个细致之人,知道国公爷回来后,福总管住在“春茗”的时间应该不会少,特为和西园的管事嬷嬷要了一个叫春芽的二等丫头和一个才留头的粗使丫头专门伺候他。

    一进“春茗”,春芽和另一个小丫头就迎了过来,给董福行礼,自报家门叫春芽,是洛娘子派来专门伺候他的。

    董福眼前不由得一亮,只见这春芽油黑的头发梳成双丫髻,额上留着刘海儿,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好时候,杏脸桃腮,秋波流转,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董福心里不觉对着洛娘子存了几分感激。

    进到明厅,只见地上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旁边架子上还放上了换洗的衣服,董福心里更熨帖了。

    这半个多月,一直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国公爷有什么意外,也没心思好好洗个澡,虽是秋凉了,可是天天赶路,尘垢着实不少。今天回到了家,一进门就有人给准备好了洗澡水,真是瞌睡送枕头,太对心思了。

    春芽服侍着董福沐浴更衣,董福一下就觉得清爽了不少。小丫头倒洗澡水的时候,春芽过来给他梳头。

    别看董福天天跟着国公爷神气活现的,却没有接触过女孩子。

    国公爷的女人,那多看一眼也不行,国公爷女人的丫头,那也不敢接触,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会找个茬儿治罪呢?

    找个丫鬟伺候自己,可是国公爷的前院是没有丫鬟的,端茶送水的都是小厮,他怎么能够特为给自己找一个丫鬟呢?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外面寻花问柳,他也不敢,国公爷是干什么都行,可他这跟着国公爷的,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此,如今已快二十岁的董福,这还是第一回有专门的丫鬟服侍自己,他还真的有些冒汗。

    梳洗完毕,小丫鬟将饭菜端上来,董福一看,心里更舒服了,八个菜全都是他爱吃的。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春芽,春芽看出了他的意思,笑着解释说这是洛娘子特为向前院的管事和小厮打听了福总管的喜好,专门让厨娘给他做的。

    一时间,董福有点想哭的感觉。他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母亲早早准备了四个他爱吃的菜,站在门口迎着他。

    看到董福愣神,春芽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董福,是不是做得不对他的胃口,董福清醒过来,连忙说很好很好,接着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罢饭,董福的困劲儿上来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他也没等着消消食,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睡至半夜,董福悠悠地醒过来,看看天还黑着,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睡不着了。这些天的所遭所遇,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转。

    他不禁长叹一声,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这些天对外都说国公爷是安抚边关劳累过度,又赶着回京复旨,这才累病了的。可实际上,随行的人都知道,国公爷是吓的。

    为什么吓着了,他也从人们的议论中拼凑了个大概。他是三年前才成了总管,以前的事他并不清楚。

    但是侍卫中却有老人儿,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董福得知,若干年前国公爷奉旨前去逮捕通敌卖国的睿王爷。

    睿王爷拒捕,当场服毒自杀,他的王妃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然后自刎身亡。

    皇上闻听大怒,敕令将睿王爷阖府处决,连王妃家也是满门抄斩。这本来不足为奇,不过是皇上下旨诛杀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王爷。

    可是事后,有传言说睿王爷是冤枉的,是国公爷和董皇后合谋,为了能让董皇后所生幼子顺利继位,构陷了睿王爷。

    此次睿王爷显灵,就是要向国公爷索命,国公爷因此才受了惊吓。不然以国公爷战场上厮杀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被什么鬼怪噩梦给吓坏了?

    董福翻了个身,这次国公爷是丢尽了面子,不仅丢尽了面子,只怕还会流言缠身。那么国公爷为了消除这次的恶果,会采取什么措施?

    董福突然打了个寒噤,国公爷不会杀了他们吧?包括他在内!在边关的时候,睿王爷的影子只出现了一次,而且杨大人他们解释说那是睿王爷来领皇上的祭奠之物的。

    在那以后,国公爷带着病体为阵亡边关将士选择墓地,还拨了银两改善官兵的冬季取暖情况,边关的将士都对国公爷非常感激,便是有白影之异象,对国公爷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即便有影响,见到白影之象的兵士众多,总不能都杀了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事

    可是在路途中的事可就不一样了,路途中国公爷多次受到惊吓,以至于病倒,杨大人也吵吵着遇到了鬼,他还烧过纸钱,这种影响实在是大了些,人们会说国公爷一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惹鬼上身。

    国公爷为了消除这种影响,会不会采取杀人灭口的行为?以前可是出过这样的事的。国公爷为了避免流言的传播杀个千八人不在话下,便是皇上也不会为此治国公爷的罪。

    几位大人是不会被杀的,因为那都是国公爷的亲信,那些保驾的紫衣卫可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国公爷会不会杀了他们。

    那么他以及和他一样的几位大人的随侍之人呢?会不会被杀?董福额头上冷汗涔涔。

    国公爷可是不念旧情的人,前边的几位贴身管家的下场都不怎么样,不知道自己……董福越来越害怕。

    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逃走?不可能;如今这天下就是董家的天下,自己能逃到哪里?只要自己一出了国公府,自己就能成为朝廷通缉的罪犯,人人得而诛之,只怕死得更快。

    求国公爷饶命?不会有结果。国公爷不会在乎他一个奴才的性命。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在国公爷眼里,他不过是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怎么办?若是能预先知道国公爷的意思,可能还有回旋余地,可是怎么能知道国公爷的想法呢?

    国公爷的想法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尤其是国公爷要杀你的时候,难道还要提前告诉你?

    为今之计,应该是向这位空前得宠的洛娘子好好献献殷勤。这洛娘子在国公爷的心里,分量超过任何人,就连这次国公爷受了惊吓,带着病体往回赶,他觉得国公爷都是为了尽快见到洛娘子。

    又想起在去边关的路上,国公爷甚至为了给洛娘子一个特别的礼物,去向一个下贱的女官儿请教,居然还亲自编了一对手镯给洛娘子送去。这种事,连他都做不出来,可是权倾天下的国公爷竟然做了,可见这洛娘子在国公爷心里的位置实在是无法估量。

    所以若是想能够平安,实在应该多借助借助这洛娘子的力量,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由于有了御医的诊治,再加上馨月等人的小心侍奉,董万忠的身子骨渐渐康复。

    这期间,园子里的女人们没少了到“春熙”来问安,想借机见一见她们日思夜想的国公爷。可是董万忠命令门口的紫衣卫,除了沈夫人外一概不见。

    众女皆是无功而返,便在心里恨透了那狐狸精转世的小丫头片子。一准是她狐媚魇道的把国公爷给迷住了,不然国公爷怎么能不见她们。

    若是说别的女人份位低,国公爷懒得见,怎地连东院的几位夫人都被挡了驾?那瑶月夫人可是国公爷最宠的,把北苑的中馈都交给她了,怎地此时连爷的面都见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国公爷真的不让见,还说不定是那小狐狸精假传圣旨呢!真想就这样闯进去,去问问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只是众女心里的愤怒,真闯进去质问国公爷,那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家将目光移到了后边沈诰命夫人那里,国公爷这次虽然不让众女问安,可是对夫人却没有禁令,还特意说明只准许夫人前往“春熙”问安。

    这原配夫人就是不一样,到底是有特权的。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唯一被准许问安的沈夫人却没有露面,只是打发了一个贴身的婆子去了“春熙”,给国公爷送了一只大灵芝。

    众女的心里舒坦了一些,这是夫人给那小狐狸精没脸呢!凭你得了国公爷天大的宠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夫人这回做得对,人家可是原配,是皇上赐了婚的,是一品诰命夫人,如何能到一个小妾的院子里,便是去见国公爷,也不合适。

    夫人就是会做,若是哪一天夫人趁着爷不在的时候除了那小贱人,那才是大快人心呢!

    外头怎么乱,处在漩涡中心的“春熙”可是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春熙”里每个人过得都很安逸。

    董万忠已经能起床了,可以在馨月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上一会儿。馨月消瘦了一些,看得董万忠心里疼得厉害,各种奇珍异宝流水般地送进“春熙”。

    “春熙”的规模本来不大,便是将三个院子打通也不算宽敞,越来越多的东西实在没地儿放了,诺大的珊瑚树只能放在丫鬟的房间里。

    见此,董万忠叫来董福,让他着人将京城西面的别院扩建出一个院落来,取名就叫“栖霞院”,待建好后就和馨月搬过去。

    此消息一出,北苑的众女哭成了一片,国公爷这是要为了那小狐狸精把她们丢了呀!若是国公爷在北苑,总还有见到国公爷的机会,若是国公爷搬到了别院,那这辈子只怕都见不到国公爷了,这个叫洛霞的小狐狸精实在是该千刀万剐。

    过了十几天,国公爷的病彻底好了,北苑里随之出了几件大事。第一件是瑶月夫人和筑玉夫人死了。

    瑶月夫人是在为国公爷祈福的路上,由于驾车的马儿受惊,将瑶月夫人从车上摔了下来,撞伤了头颅而死,马车还将瑶月夫人的两名丫鬟给碾死了。

    筑玉夫人是先染了风寒,又听到瑶月夫人的死讯,伤心过度而死。她所生的庶子交由静姝夫人抚养。

    东院一下子空出了两名夫人的地方,国公爷便命从西园的美姬中遴选两名封为夫人入住东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馨月刚到西园的时候住在一起的李美姬竟然在选,被封为桃花夫人,准备入住东院。

    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好事李美姬竟然没有承受起。

    本来她已经不做任何想法,她已经入园多年,年岁渐长,做到美姬已经是到头了,可谁想忽然被封为夫人,要入住东院,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在这突然的幸福面前,李月娥承受不住,疯了,先是大哭大笑,最后竟然在夜里投了湖。倒便宜了另一位美姬,顶着桃花夫人的封号住进了东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封王

    转眼一个月快过去了,国公爷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虽然国公爷还赖着不想上朝,可是皇上的圣旨却来了。

    圣旨一读,群情欢悦,皇上为了表彰国公爷黄天暑热地安抚边关,以至于劳累过度,身染疾病,却还克勤克俭,带病完成安抚边关之任,又赶回京城复旨,特加封国公爷为定国王,成为天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与众人的满心欢喜形成鲜明对此的,却是董万忠的心不在焉,他几乎是很敷衍地跪接了圣旨。

    前来传旨的马公公和他是老相识,知道这国公爷并不在乎什么封王不封王的,反正封了王他的权力也还是那么大,只不过名头好听些。

    因此也就没在乎他的态度,只是和他笑谈了几句。

    虽然董万忠对封王不在意,可是给马公公的赏钱还是不能少,董福直接拿过来一串东珠交给了马公公。

    马公公也没推辞,道着谢接了过来,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到国公府都少不了得些珍宝。

    送走了马公公,董万忠又回到了“春熙”。馨月已经听到董万忠被封王的消息了,见董万忠回来,连忙向董万忠跪贺。董万忠一把手将馨月捞起来,揽在怀里。

    “这又是做什么?和爷还用得着这些虚的?”

    馨月笑着说,“爷如今是王爷了,妾身自然要恭贺爷的。“

    董万忠不在意地“哧”了一声,“封王不封王的又有什么?爷手里的权利有没什么变化。”

    馨月笑道,“可是称谓就不一样了,爷以后得称自个‘本王’了,夫人也就成为王妃了,毕竟不一样的。”

    董万忠笑道,“说的也是。”转而又有些歉意地说,“本想也给你讨个封号的,可是皇上没答应。”

    馨月摇摇头,“妾身如今得着爷的如此宠爱,已经是太过满足了,封号不封号的,妾身真的不在意的。往后,爷也不要在给妾身讨什么封号,堤防有人说爷沉溺酒色,或者说宠妾灭妻之类的话。”

    董万忠不经意地一笑,“这天下,有谁敢说爷什么不中听的话,要是敢说,爷立时就叫他下十八层地狱。”

    馨月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忧色,“妾身知道爷不怕的,可若是因为妾身的缘故给爷添了麻烦,哪怕是让爷听了不受听的话,那妾身也会寝食不安的。爷,妾身说的是实话,绝不是矫情。若是妾身此言是虚情假意,那就让……”

    馨月举起一只手,要对天发誓,董万忠急忙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爷就知道没有白疼霞儿,人人都想从爷这里得些好处,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对爷叫爹叫祖宗,可是他们心里想的什么,爷很清楚。只有霞儿,对爷是真心的。就冲这点儿,爷也要好好宠着你。”

    馨月嘻嘻笑了一下,“爷就不怕把霞儿宠坏了,撒泼打滚和爷要东西吗?”

    董万忠哈哈大笑,“爷就是怕霞儿不这么干呢!爷已经让他们在西苑那里修建栖霞院了,等完了工,爷就带着你搬到那儿去,那里地方大,爷再想给霞儿多少东西也放得下。“

    馨月的眼里忧色愈重,“爷,还是不建了吧!这里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建一个那么大的园子,那得费多少银钱啊?如果人们知道那园子是给妾身建的,那还不得把妾身给骂死。”

    她是真的不想住到那个什么栖霞院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已经感觉到,董万忠手里的虎符应该就在他的书房。

    那书房平时有很多侍卫把守,听说房屋内外还有能伤人的机关,若不是那里面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又何必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如此小心。

    如果一直住在北苑,总能找到机会盗取虎符。可如果是住到那个什么栖霞院,可就说不准了。

    谁知道董万忠会不会将虎符也送到栖霞院,如果那虎符还被留在北苑,那她这辈子也盗不了虎符了。

    即便董万忠会将虎符带在身边,一起带到栖霞院,可是平安和她约好的是,在盗取虎符之后要将虎符放在董万忠书房后面花园里的密道里。如果搬去栖霞院,即便能够得到虎符,又怎样将其送出?

    如果不能将虎符送出,岂不是前功尽弃,所有的谋划、屈辱也就都白费了。

    为此,馨月一直在对董万忠表示自己在这里已经是很好了,不想再让他劳师动众,修建什么栖霞院。

    自己本是一个孤苦之人,老天怜悯,让自己能够得到爷的宠爱,吃喝用度都是极品,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她不想再因为她劳民伤财,她这样一个命浅福薄的女子,担不起的。万一触怒了神灵,也许会遭天谴的,她真的害怕。

    可是董万忠这一次却没有听她的,坚持要建造栖霞院,说洛霞以前太苦了,他一定要补偿她。

    他抚摸着馨月的头,“小妮子,别胡思乱想的了,还是及时行乐吧!人这一辈子啊!谁都料不准会走到哪一步。

    你看那今天是烈火烹油,红火的不得了,也许明天就是十八层地狱呢。所以呀!还是得享受时就享受吧!就像有吃的时候,那就赶紧吃,别等到没得吃了,再后悔。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说完,他看到馨月眼中的惊恐,扑哧一声笑了,“看把你吓的,爷不过是随便说说,还到不了那一步。

    你呀!就好好地听爷的话,好好和爷过日子吧!你也不必想得过多,栖霞院也用不了多少花费。

    西苑本来有个小斗兽场,前些时候皇上嫌小,要往大里建,专门拨了银子的,比需要的多拨了很多。其实斗兽场原本有底子,再建大些是用不了那么多银子的。如今正好拿它来建栖霞院,若是不够再搭点儿就是了。”

    馨月奇道,“斗兽场?做什么?”

    董万忠道,“就是一个场子,把野兽放进去,让它们互相撕咬,看哪个能获胜。有时候,番邦还会进贡一些异兽,也可以放进去撕咬。”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远景

    听了这话,馨月皱了皱眉头,“那样它们会死的,这是何苦来?”

    董万忠笑道,“就是为了看它们相互咬死啊!很好玩儿的。有时候,还会派斗士下去,和那些猛兽搏斗,看看是人能杀了野兽,还是野兽把人给吃了。”

    馨月的脸白了,“那会死人的,怎么能这样做?”

    “这不是皇上喜欢看嘛!皇上还嫌那斗兽场太小,让往大里建呢。”

    馨月低下头,不说话了,有些想吐。她本来就有些心悸之症,一受到惊吓就觉得难受,如今听到董万忠那样轻描淡写地说着原本十分血腥的事,心里禁不住翻腾起来。

    董万忠看到馨月脸色不好看,知道是自己说的事吓着她了。

    连忙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吓着你了,没事的,你不喜欢咱就不去看,若是皇上要去看你就先回北苑,等皇上看完了你再回去就是。皇上日理万机,一年也去不了个三五回,不要紧的。”

    馨月依然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董万忠打趣道,“霞儿如今在这里住久了,脾气也变了,当初你才八岁的时候,不就拿着你爹留给你的匕首,把几个泼皮都给逼退了吗?”

    此言一出,馨月登时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一僵,好在她旋即又镇定下来。她抬眼望着董万忠,双眸中渐渐浮起了泪光。

    董万忠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一时也愣住了。

    馨月别开脸,轻轻摇摇头,强忍着哽咽道,“若是爹爹在世,霞儿哪里用得着那样凶悍?”

    说完,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董万忠一听,当即后悔自己的话,是啊!八岁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娇娇滴滴的,在父母怀里撒娇。

    可是她的霞儿由于没了爹爹撑门户,娘又是个不中用的,小小年纪就被迫强悍起来,敢拿着刀子反抗欺负,可是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担惊受怕,期望能有一个依靠,能有一个给她撑起一片天的人。

    在她强悍的面具下,她的心里该是多么凄楚。如今自己却用这样的话打趣她,难怪她要伤心。

    想到此,董万忠连忙将馨月搂在怀里,平时温柔如水一般的馨月,此时却是扭着身子挣着,泪水一串串地流下来,打湿了董万忠的手背,她是真伤心了。

    董万忠心里愈发愧疚,软语轻声地陪着小话,“好霞儿,爷说错话了,霞儿不生气,爷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馨月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扭着身子。董万忠无奈,他哪里会哄人,平时都是别人对他曲意逢迎的,此时他除了“别生气”之类的话,再也想不出别的来了。

    正闹着,馨月一回手,不想董万忠的脸正凑过来。馨月的指甲划到了董万忠的耳朵。

    董万忠没堤防,吓了一跳,“哎哟”了一声。馨月也感到自己的手划到了什么,再听董万忠“哎哟”一声,吓得赶紧回过头来,“爷,怎么啦?”

    董万忠摸了摸有些疼的耳朵,馨月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董万忠的鬓边及耳朵上有一道红印子,看来是馨月的手划上的。

    馨月吓坏了,也顾不得使小性子了,着急地喊着,“爷,划着了,怎么办?”

    董万忠看着馨月着急的样子,心里又轻松又甜蜜。轻松的是这一下小妮子不生气了,甜蜜的是看馨月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急成那样,她心里当真是有他的。

    他故意叹着气,反问道,“唉!你说该怎么办?”

    馨月被他问得害怕了,这可是新封的定国王,是天朝里仅次于皇上的人,碰倒他一根汗毛就能送命,如今却被她给划伤了,他会怎么样?馨月越想越害怕,一下跪在地上,“爷饶命……”

    还没等她跪实,董万忠就一把将她捞起来,依旧揽在怀里,“这有什么?若是这一下子让霞儿不生气了,倒也值了。”

    馨月的心里着实感动了,他可是权倾天下的王爷啊!竟能够如此宽容于她,实在是太难得了。

    馨月搂着董万忠的脖子,泪水盈盈地说,“爷,您待妾身真好,若是有来生,妾身一定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来报答王爷的厚爱。”

    看着馨月幽兰含露的娇容,董万忠的身子又绷紧了,他声音有些暗哑地说,“爷不想来生,只要今世。”

    看着董万忠的样子,馨月知道他又要干那事了,急忙转移了话头,“爷,若是皇上到了西苑去看斗兽,那皇后娘娘会不会也去,若是娘娘也去,是不是需要王妃也前去迎候?”

    馨月的话,让董万忠绷紧的身子松弛了下来,也让他有些扫兴,不过对馨月,他还是有耐心的。

    “皇后可能会去,怎么着?霞儿想以王妃的身份去见驾?”

    馨月赶紧摆手,“爷别吓唬妾身,妾身可不敢那样想。妾身是想,如果皇后娘娘去西苑,那王妃夫人应该是前往迎接侍候的。

    那王妃肯定会看到那栖霞院,若是问起那园子是给谁的,下人肯定要告诉王妃那是爷给妾身的,若是王妃知道爷给妾身单独建了园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找爷去闹?会不会给爷找麻烦。

    如果是在这里,大家都住在一起,便是爷宠妾身,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若是爷带着妾身单独出去住了,将连王妃在内的众人扔在这里,只怕王妃夫人首先就不会答应。”

    其实馨月说这番话,还是为了能够留在北苑,为了能寻得机会盗取虎符,再顺利地送出去。

    可是董万忠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说你呀!还是少琢磨些这些事吧!不过你说的也是,今后爷还得把你往王妃那样培养,再有什么诸如迎接皇后或是随驾出游等事,也就直接带着你出去,只要你行事得体,谁敢说个不字。

    至于王妃,她不闹,大家还留着些体面,若是真闹起来,正好能让爷有个借口废了她。她如今已经不是尚书千金了,爷没有休了她已经是给了她面子,她还敢闹?是找倒霉吧!”

    馨月垂下眼帘,沉默了。董万忠看她的样子,问道,“怎么了?”馨月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望着董万忠,“爷将来会不会也嫌弃霞儿?夫人起码曾经还是尚书千金呢!可霞儿什么都不是,要是爷将来不要霞儿了,那霞儿可怎么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董万忠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哎哟,我的小乖乖,你那小脑袋瓜里哪儿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呀,就好好跟着爷过日子吧!其他的就别想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晕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董福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他曾经非常担心国公爷会为了阻止流言的传播而将他除掉,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国公爷对他一切如常。

    他的心彻底放下了,因为据他的经验,国公爷可不是个拖拉的人,若是要对他采取行动,一定会尽早,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还不动。

    这段时间国公爷,现在应该叫王爷了,一直住在“春熙”,和洛娘子形影不离,洛娘子对王爷也真是尽心,衣不解带,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决不假他人之手,别说王爷更加宠爱,就是他们这些仆人也都十分感动。

    每天看着王爷和洛娘子相亲相爱的情景,真是挺赏心悦目的。

    董福曾经想过,也许是王爷有了洛娘子,脾气变了,不再那样将杀人看作是碾死个蚂蚁一般,亦或是王爷恋着洛娘子,将杀人灭口的事给忘了?也许吧!若是王爷真的变了心性,那他的日子应该能少一些担惊受怕。

    可是,很长时间后,当他得知不仅那次保护董万忠赴边关安抚的五百紫衣卫全部消失,就连沿途他们曾经住过的驿馆以及客店的都被彻底清洗的时候,冷汗从他的额头涔涔而下。

    而且他还知道,沿途的驿馆客栈是在他们离开后就被随行的紫衣卫给清洗了,而负责清洗的紫衣卫则是在回京后立即消失的。而这些事,则是他在过了半年后,才是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下得知的。

    看来王爷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信任他,而且他这一次能避免被清洗,实在是太过幸运。

    王爷还是王爷,一点都没有变,他只不过是侥幸逃脱而已,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洛娘子的功劳。只是以后,董福对馨月更加恭敬了,这是后话。

    时光进到了冬天,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可是这却是馨月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春熙”本是有地龙的,又因为如今这里是王爷常住的地方,更加烧得热。便是馨月这样怕冷的人也感觉热了,平时在屋子里只穿一件夹衣便可。

    馨月本来和董万忠说过不用将地龙烧得这样热,可是董万忠却坚持要将屋子里烧得热热的。因为他喜欢看馨月那曼妙的身材,若是屋子里冷,穿得多了,可就看着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建造中的栖霞院由于寒冷也被迫停工了,董万忠心里很不高兴。可是没办法,如今天寒地冻,地都刨不开,便是用火将地面烤化,打下的桩子也稳不了。

    为了将栖霞院建的没有隐患,只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动工。

    为此馨月暗暗高兴了很久,要是那栖霞院永远建不成才好,她就不用为了怎样说服董万忠不搬到那里而费心了。

    十月中,一连下了两天的雪,园子里到处是银装素裹,玉树琼枝,馨月围着厚厚的锦裘,站在院子里看着几个丫鬟笑嘻嘻地堆雪人。

    天已经放晴了,冬日的太阳斜斜地照在雪地上,馨月忽然觉得那雪光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再睁开,雪光依然刺眼,她觉得头晕了,伸手扶着门前的廊柱,软软地堆了下去。

    春芽第一个发现了馨月的异样,吓得叫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馨月坐在了地上。大家惊惶地跑过来,一边喊着一边扶起馨月,送回房里,让她躺在床上。

    这边就有人忙忙地叫来了府里的医女,片刻,董万忠听到了消息也从前院书房赶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医女刚刚给馨月诊完脉,退出来。一看是王爷来了,医女急忙施半跪礼。

    董万忠嗯了一声,坐到中厅的太师椅上,“如何?”

    医女躬着身说道,“洛娘子本是有些心悸之症,方才在门口的冷风里站的时间长了,一时头晕,倒也没什么。奴婢给洛娘子开了安神汤,王爷但放宽心。”

    董万忠点点头,医女似有些踌躇,好像还有话说,董万忠不悦,“嗯?”医女急忙躬身,凑近些低声说,“爷,有件事奴婢拿不准,以奴婢看来,洛娘子好像有身孕了,只是奴婢吃不准。”董万忠一下坐直了,盯着医女,“当真?”

    医女的身子躬得更低,“奴婢觉得像,方才也问过丫鬟,洛娘子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几日还没来,是以才觉得有异。”

    董万忠的眼里溢出了喜色,但尚能把持,“好,你先不要声张,按着有身孕去准备,饮食医药都要注意,其他不用管。”医女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自这天起,馨月明显地感到董万忠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不再缠着她了,还将“灵鬼”给遣走了。

    自董万忠这次回来后,“灵鬼”就不再离开“春熙”了,每天就趴在正房外的花坛旁,谁叫也不走,就连馨月劝它回前院的犬舍它也只将脑袋伏在前爪上,耍着***可趴在地上。

    开始,丫鬟仆妇们还很怕这硕大的怪兽,可是一段时间下来,牠倒是十分乖顺,尤其馨月一出来,牠立刻摇头摆尾凑上去。

    牠甚至知道馨月会嫌他脏,因此决不会将口水蹭到馨月的衣服上,更不会去舔馨月,只是在馨月的左近跟着走。

    若是馨月给牠喂些吃食,牠就跟得了什么赏赐一般,乐不可支。

    后来,馨月到底疼牠,让人给牠在靠墙的地方新建了一个犬舍,牠这回更是名正言顺地不走了。每天只是下午的时候跟着犬奴刷洗饮遛,之后便待在“春熙”。

    开始董万忠还以为牠是忠于他才不走的,可是后来发现,这畜生竟然是将馨月当成了主人,气得踢了牠好几脚。馨月看着发笑,说王爷竟然和牠置气,真真好笑。

    可是今天,董万忠却下令将“灵鬼”遣走,“灵鬼”看着很抵触,不过牠到底是头灵犬,知道厉害。

    平时撒个娇也就罢了,而今看到董万忠的脸色,牠知道董万忠这是动真格的了,牠必须走,这才耷拉着脑袋跟着犬奴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孕

    第二天,西园的管事嬷嬷领来了一个婆子,她看着有三十六七岁,生得干净利落,举止有度,看着就不一般。管事嬷嬷说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就称她为秋莲姑姑,以后专门负责洛娘子的饮食。

    馨月觉得奇怪,好好的,这是做什么?再想想昨天董万忠声色俱厉地将“灵鬼”遣走,她隐隐感到可能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秋莲姑姑倒是尽职尽责,自她到来,小厨房里的两个厨娘就全听她的吩咐。

    开始的时候,两个厨娘还有些不服气,只是慑于这秋莲姑姑是王爷派来的,不敢不听。可是后来发现,这秋莲姑姑对于饮食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由得她们不服气。

    馨月也感到自从秋莲姑姑到来后,自己的饮食发生了些变化,增加了粗粮,比如早饭就增加了糙米粥、玉米面团子还有大麦烧饼等,不再是一味的稻米白面。也许是不常吃的缘故,这些粗粮馨月吃得还挺香。

    饭食里还增加了馨月不喜欢吃的鱼虾,馨月曾经不解地问秋莲姑姑,为什么要做这些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以前王爷可是她要吃什么就让做什么,为什么现在改变了。

    秋莲姑姑谦恭地笑着说,王爷就是觉得娘子平时太过偏食,前两天才会晕倒,这才让她前来伺候娘子的饭食。若是娘子还一直吃以前喜欢吃的东西,说不准还会晕倒的。

    一听这话,馨月也只好从善如流,一点点地试探着吃。

    最让馨月不高兴的是,秋莲姑姑将她平素最喜欢吃的山楂条也取消了。

    馨月可真的有些恼怒了,质问秋莲姑姑。秋莲姑姑解释说山楂这种东西性寒,如今又是冬天,娘子暂时不要吃这类的东西,于身子骨有碍。

    馨月听了很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山楂是帮着克化东西的,从小到大没少吃山楂,冬天的时候吃的糖葫芦不就是山楂做的吗?也没听说不能吃的,这是怎么了?连这么个小吃食都限制她,这是要干什么?

    她气得和秋莲姑姑发脾气,可是不管怎样,秋莲姑姑也是谦恭有度,不急不躁,满面带笑地劝说她。

    她无奈,只得向董万忠求援,可是一项对她是言听计从的董万忠如今也只是软语轻言地劝说她,要以身子为重,等身子好了,再吃这些也不迟啊!

    没办法,馨月只好听从大家的劝说。

    如此过了二十余天,这二十余天里,董万忠一次都没有纠缠过她,只是陪着她说话,这让她轻松之余又感到奇怪,女人的直觉让她隐隐地想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可是园子里的女人们的好日子。王爷不仅有时会到东院,还恢复了在湖心亭宠幸美人的旧例,园子里的女人们终于又见天日了。便开始有传言,说是宠冠一时的洛娘子许是要失宠了。

    也是,就为了这个小狐狸精,国公爷半年多都没有宠幸过园子里的其他女人,甚至连每年两次的选美都停了。

    如今那小狐狸精要是失宠了,那才是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是情形好像又不太像,王爷虽然是不再临幸那洛娘子了,可却还是天天到洛娘子那里去,听说只是说说话。

    这话可有什么可说的,还值得天天去。

    有时王爷甚至是在湖心亭临幸完了美人,就又回到洛娘子那里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众人的疑惑终于在二十余天后得到了揭晓。

    这一天,西园的管事嬷嬷领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医,说是王爷让宫里派来的,是给洛娘子诊脉的。

    青儿等人扶馨月坐好,搭好脉枕。那女医调了调息,开始给馨月诊脉。

    片刻,那女医便笑着恭喜馨月,说洛娘子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一听此言,屋里的人一下兴奋起来,而馨月则是面色呆滞。

    人们都觉得这洛娘子一定是高兴晕了,也没说什么。

    等到秋莲姑姑将女医送出去,众人又一起回来给馨月贺喜。

    令人惊讶的是,只见两行清泪从馨月的脸上流下来。大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馨月闭了闭眼,突然一翻身从床榻上下来,连鞋都没穿,就冲出了“春熙”的大门,一直向前院跑去。

    事出突然,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大家清醒了,馨月早已跑的没影了。

    秋莲姑姑急得对青儿她们几个说,“快!快去找,洛娘子怀了身孕,要是这么跑,那会出事的,要是真出了事,王爷可是谁也饶不过。”

    青儿几个一听,也慌了,一窝蜂地跑出去,追寻馨月。

    馨月此时已经跑过了垂花门,她满脸是泪,心里像刀扎的一样难受,她怀孕了!

    在她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时,她觉得自己就像落进了冰湖里一般,寒彻骨髓,呼吸艰难。

    她怀的是董万忠的孩子,是她灭门仇人的孩子,这让她如何能忍受?若是这个孩子是安王爷的,那该多好?那该是多么甜蜜?

    可是,只怕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了。若是自己没有怀孕,她觉得自己还干净点儿,可如今,她怀了孩子,怀了董万忠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脏了。

    她还能成为平安的“爱妻”吗?她觉得平安离她又远了,她的心如同要炸开一样。

    想到平安,她忽然又想到了她的使命,她一惊,脑海里好像清明了一些。

    心念电转,她忽然有了主意,就借这个机会到前院去探探。

    她已经知道那虎符一定是藏在董万忠的书房——致远堂。

    可是那致远堂平日守护森严,据说还有机关埋伏,如果贸然进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即便没有触动那些机关,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地前去,也一定会有侍卫报告董万忠,董万忠一定会起疑心,那么自己再想盗取虎符,可就难上加难了。

    自己如何倒不打紧,若是误了平安的大事,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全白费了。

    因此,要想盗取虎符,首先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对观澜堂的内情了解清楚,而今天,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探路

    馨月主意已定,便一溜烟跑向致远堂。

    通往致远堂的路上其实是有护卫的,可是一是事出突然,侍卫们没有反应过来;二是大家都知道,这洛娘子如今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若是招惹了她,只怕能被王爷剥了皮。

    所以馨月是一路畅行无阻,一直跑到了致远堂的门外。

    此时“灵鬼”正趴在致远堂花格子门外,此刻一见馨月,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向馨月跑来。

    馨月一见“灵鬼”,知道董万忠此时一定在书房里,因为若是董万忠外出,一定会带着“灵鬼”。

    于是她就一边喊着“爷,爷。”一边越过“灵鬼”,跑过甬路,跑上台阶,推开门。

    推门一看,董万忠脸色发青,已经站在地中央,看来是刚从桌案后面赶过来的。

    馨月迎着董万忠跑去,一边喊着,“爷。”她本以为董万忠会笑嘻嘻地搂着她,可是没想到,董万忠挥起巴掌一下扇在馨月的肩头。

    馨月没想到董万忠会这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董万忠赶近一步,一把抓住馨月的胳膊,脸色铁青,吼道,“谁让你来的?”

    馨月愣愣地看着董万忠,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吓呆了。片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馨月这一哭,董万忠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他轻拍着馨月的肩膀,软着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爷方才也是急坏了,你怎么就这么跑过来了?”

    馨月一边哭一边说,“爷救我,出大事了!”

    董万忠脸色一变,扶着馨月的肩膀,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馨月的哭声又大了,哽咽了半天才说,“爷,妾身怀孕了。怎么办?爷救救妾身吧!”说着就要下跪。

    董万忠一把将馨月捞起来,揽在怀里,一边不由得笑了,“我当什么事呢!这不是好事吗?”

    馨月一双泪眼望着董万忠,“爷说什么?爷要想妾身死是吗?妾身到底做什么事了?爷要让妾身死啊?”

    董万忠有些糊涂了,“什么死啊活啊的?到底怎么了?”

    馨月哭着说,“一进园子的时候管事嬷嬷就说了好几遍了,西园的女人是不能给爷生孩子的,只有东院的夫人们才有资格给爷生孩子,可是妾身就是在西园,怎么能怀孕?管事嬷嬷还说过,以前西园有一个女人贿赂的管药的嬷嬷,偷着怀上了,被发现后就乱棍打死了。

    爷,救救妾身吧!妾身每天都用避子汤的,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怀上,爷,妾身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看到馨月这样,董万忠是又气又笑,“唉!霞儿,你是傻了吧?你现在是在西园,那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地方才暂时住在那里嘛!不然爷为什么要建栖霞院?不就是等到建好后和你一起住过去嘛!”

    馨月吸了吸鼻子,“可是,妾身每天早上不是也喝避子汤的吗?”

    “哪里有避子汤?”

    “早上喝的,有点儿木头味儿的。”

    “哎呦喂!傻丫头,那哪里是避子汤欸!那是养身汤。府里的医女一直说你体寒,怕是不易生养,这才给你养身汤,就为的是让你能受孕啊!若是避子汤,何必这些天还用,这些天爷又没幸你。”

    馨月可怜巴巴地望着董万忠,“爷当真?她们对妾身说是养身汤,妾身还以为她们是在骗妾身。”

    董万忠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呀!傻到家了。”

    馨月瘪了瘪嘴,“妾身一听说是怀孕了,就想起管事嬷嬷说的那事,说是几下就先将孩子打的落了胎,然后再将人给打死,太吓人了,霞儿真的怕。”说着,眼泪又溢了出来。

    董万忠有些不耐烦地说,“行啦!不说这些了,你就好好回去养胎吧!”

    说着一低头,这才看见馨月连鞋都没穿。此时正是冬日,冰雪未化,满地泥泞,馨月就这样只穿着一双罗袜跑到这里,满脚是泥。再一看,馨月身上只穿着单寝衣,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浑身瑟瑟发抖。

    董万忠气得又差点给她一下子,“你就这么跑过来了?怎么连鞋都不穿?你这刚怀上,万一再折腾没了,可要怎么样?”

    馨月惶惶然地看着董万忠,嗫嚅着,“妾身一听怀孕了,心里害怕,就想着找爷救命,没注意穿着什么。”

    董万忠一把将馨月抱起,放在一旁的罗汉床上,拉过一张虎皮垫子给她裹上。扬声叫道,“来人!”

    其实侍卫早就等在外面了,一直不敢进来,此时听到王爷的召唤,立刻推门进来,“爷吩咐。

    “去叫娘子的丫鬟来。”

    侍卫回道,“爷,洛娘子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面,没爷的吩咐不敢进来。”

    “让她们去抬一乘暖轿,送娘子回去。”侍卫转身出去。

    董万忠回身抓起高几上的罩巾,手一抖,“哧啦”一声,那云锦的罩巾被撕成了两条。他回到馨月身旁,将她泥泞的罗袜脱下来扔在一旁,用撕破的罩巾将馨月的脚裹起来,又用罩巾上的流苏系好,“你以后千万不能受凉,大夫说了,你本来就体寒,若是再着凉,伤了孩子,爷可不饶你。”

    馨月点点头,抖落虎皮,搂住董万忠的脖子,“爷,霞儿知道了,今天的事,爷别生气,也别不理霞儿,霞儿再没有亲人了,若是爷不要霞儿了,霞儿可就真的没活路了。”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董万忠拥着馨月,“霞儿放心,爷这辈子就交给霞儿了,便是到哪里,爷也不会不念着霞儿的。”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在一起,直到门外的侍卫禀报,说洛娘子的暖轿来了,两个人才分开。

    董万忠扶着馨月下了床,又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以后千万不要到这里来,这里很危险,会要命的。”

    看这馨月的眼神,董万忠明显地感到馨月并不相信,那意思是,方才我不就这样进来的吗?什么危险也没有啊?

    董万忠走到书案后,将太师椅的扶手扳了一下,然后顺手拿起一个翡翠镇纸,走回来,拉着馨月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将手里的镇纸向门外的甬路上扔去,并示意馨月往院子里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获

    馨月顺着董万忠的示意向院里看去,只见那镇纸落在方才自己跑过的甬路上,立刻摔成了几块。

    还没等馨月惊呼出来,眼前的景象让她两腿一软,只见那甬路上的方砖瞬时全都错了位,路上出现了一个个深洞,靠近房门的深洞里,还能看见闪亮的尖刀。

    馨月满脸惊恐地看着董万忠,董万忠说道,“方才是因为我在房中,所有的机关设置都是关闭的,若是我不在房中,所有的设置都是开着的,你若是进来,恐怕早就没命了。”

    馨月嘴唇哆嗦着,“这么说,方才妾身差点儿死了?”

    董万忠点点头,“方才如果不是设置未开,你一踏上甬路就被穿透了,要不爷方才怎么那么着急,给了你一下子。爷是担心,万一那设置没有关好,你不就要完了吗?”

    馨月冰凉的小手抓着董万忠的胳膊,抖擞着。

    董万忠继续说,“所以以后如果没有我陪着,你一定不要到这里来,真出了事,爷也救不了你。”

    馨月白着脸点着头,“妾身记住了。”

    董万忠回身将机关复原,走回到馨月身旁。馨月忽然想起一事,一下又抓住了董万忠的胳膊。“可是爷,若是有人要害爷,偷偷打开机关,那不就伤了爷了吗?”

    董万忠笑了笑,用手比划着,“傻丫头,那还叫什么机关,爷要是从外面进来,就将外面花格子上的方木拽下来,甬路上的机关就关上了。等进屋前,再将门上这花饰这样转两圈,屋里所有的机关就关上了。若是爷在书房的时候要防着有人进书房伤着爷,那就将这扶手搬一下,外面的机关就都开了。”

    说完,董万忠的脸色一变,馨月立即明白,董万忠是觉得自己说走了嘴,他疑心颇重,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馨月只当没看见,瘪着嘴说,“爷怎么能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门口多派些侍卫不就行了吗?这种吓人的东西,还是少用为妙,万一……”

    说到此,馨月捂住嘴,不说了。董万忠知道她是怕说不不吉利的话来,因此勉强笑了一下,“你赶快回去歇息吧!我会让医女去给你诊脉,若是真的伤了孩子,爷可决饶不了你。”

    馨月诺诺地点着头,往外走去,脚上裹着撕破的罩巾,走起来有些滑稽。青儿她们早已唤了两名太监,抬着一乘暖轿等在花格子外,就是不敢进来。

    董万忠亲自陪着馨月走到花格子外,青儿等人给董万忠见了礼,将一件羽纱面的暖裘给馨月披上。

    馨月刚要上轿,又转回来,殷殷地望着董万忠,“爷不生气了吧?”

    董万忠笑着说,“你再不走爷可就生气了。”

    馨月脸色一怔,连忙说,“妾身这就走,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那爷晚上还来吗?”

    董万忠心里一软,“自然。”

    馨月的脸上漾起由衷的欢喜,如花瓣绽开一般,让董万忠心里一片柔情。

    等到馨月等人走远了,董万忠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打了个手势,立时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闪现出来,跪在他的面前。

    董万忠问,“方才洛娘子跑过来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侍卫答道,“看到了。”

    董万忠问,“为什么不拦阻?也不通报?”

    侍卫答道,“属下不敢拦阻洛娘子,想要通报,可是洛娘子来得很快,属下来不及通报。”

    董万忠愣了一会儿,侍卫说的没错,馨月是他的心头好,别人怎么敢碰。

    别说是洛霞,就是门口的“灵鬼”,只因为是他喜爱的,别人都不敢招惹。

    所以他呆了一会儿,只好对侍卫说,“今后这里要加强戒备,随时监视。去衙门里将沐风沐雨和楚青秦岚叫来,她们四个人轮流在此值守。再在垂花门安排两个侍卫,若是再看见洛娘子过来,垂花门的侍卫要立刻通知她们,将洛娘子拦住,但……绝对不能伤了她,懂吗?”

    侍卫垂首,回答“遵命”,董万忠一回手,侍卫立刻飞身而去。

    看着侍卫走了,董万忠背着手在院门口站了片刻,这才轻轻叹口气,有些心事重重地走回到书房里。

    在书房的桌案上,放着好几张纸,颜色大小质地各异。那是在潞州的几路眼线送来的有关安王爷的情况。

    自回到京城后,董万忠便命暗卫通知在潞州的眼线上报有关安王爷的事情,要从年初的事开始上报,就是以前已经上报过的也要重新上报。

    这几天,消息陆续到来。董万忠将这些密保整理了一下,内容基本上差不多。

    都说到年初的时候安王爷染了风寒,连往年的正月十五与民同乐都没参加。

    一直到三月初,才见到安王爷出来,神色很难看,苍白憔悴。

    被仆人用棉被裹着抬上小车,在潞州城里转了一圈。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安王爷就出来一次,每次也不过一个时辰。

    除此之外,安王爷并没有其他举动。

    负责监视王府院内的人除了看到那个经常给安王爷看病的先生出入,也没看到任何其他陌生人等出入王府。

    王府里每天过的日子极为规律,丫鬟仆妇买米面菜蔬做饭,花匠整理花木,小厮端茶送水,千篇一律。

    六月中,潞州连下了三场暴雨,河流溢槽,半数以上的地区遭遇水灾,潞州知府已经上报朝廷,朝廷也为此下拨了赈灾的银子。

    但是,灾情很是严重,潞州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去指挥救灾了。安王爷在仆人的帮助下,也上了河堤。

    由于淋了雨,安王爷又病倒了,这一次病得很重,王府的仆人甚至到棺材铺订了棺材。潞州知府后来也到王府去探望,回来后说只怕不行了,准备要上奏朝廷。

    后来,一直到快过中秋节的时候,又见王府的仆人到棺材铺退了定好的棺材,说是王爷已经安稳了。

    据监视王府的人说,看到晌午日头好的时候仆人用木轮椅推着安王爷在院子里晒太阳,差不多每天一个时辰。

    安王爷身上已经穿上了棉袍,还用被子盖着腿,歪在木轮椅,很虚弱的样子。

    密报一直说到九月底,安王爷刚能出王府,在潞州的市面上转一个时辰就又回府了。

    董万忠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踱步。几路眼线都这样说,应该没有问题。

    在潞州知府衙门的心腹也送来密报,说的大同小异,而且他还随同潞州知府到王府去探过病,说见到安王爷的时候,看到他满面病容,形销骨立,隐隐有了下世的光景。

    若他也这么说,那么那些密报上说的也应该没问题。这么说鬼怪之事应该和那人没有关系,他那时自顾都不暇,何能到千里之外给他布局。

第一百六十章 愁思

    那事也和魏百贺无关,他留在边关的心腹早就给他递来了密报。当他们离开边关后的第二天,北国又开始了对边关的秋季骚扰。

    每年中秋节前半月,北国都会有小股人马越过边界抢夺粮食。今年许是出了阴兵之事,或是由于钦差大臣安抚边关的事,北国竟没有像往年一样来劫掠。

    但是,边关数百里的丰富物产毕竟吸引力极大,再加上这些粮食是他们度过寒冬的保障,所以在中秋节之时,他们还是越界夺粮来了。

    这次的行动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往都是小股人马,可这一次,却是数千骑的规模,想来他们也是想一次将事情解决了。

    而且他们这次是在白天出马,与以往夜间偷袭的方式不同,这也许是要防那神出鬼没的“阴兵”。

    所以在董万忠离开边关后的那一天开始,魏百贺的军队就和北国的骁骑展开了激战。虽然只能说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但是激烈程度毫不逊色。

    一连数天,魏百贺都在与北国交战。在董万忠备受惊吓的时候,魏百贺正在指挥征战,连觉都睡不了,更不会安排人来惊扰他。

    那如果不是安王,也不是魏百贺,那会是谁呢?难道还有一股他还不知道的敌对势力?若是那样,可就太可怕了。

    他忽然有一种被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盯上的感觉,那双眼睛看得到他的一切,而他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这种惶惑的感觉像一只手一样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董万忠疲惫地坐在太师椅上,用拳头轻轻捶着脑门儿,他将曾经的过往一点点地回忆,想从中找出那个潜在的敌人是谁。可是将往事过了几遍,还是不能确定谁有能力来威胁他。

    没有敌手,难道那件事真的是鬼神之事?董万忠自嘲地笑了一下,都说神鬼怕恶人,看来自己还算不得恶人。

    自己几次都见到睿王爷服毒时的样子,如果是有人想以此惊扰他,那就应该是和他一样看到睿王爷服毒时的场景的人。

    而和自己一起看到睿王爷服毒的不过几个人,而且都是自己从边关带到京城的亲信。

    这些人是跟着自己一枪一刀拼出来的交情,而且构陷睿王爷也是他们一起实现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借此惊扰他,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出了事,他们也没好下场,所以他们不可能去毁他。

    不是他们中的人,那会是谁?是谁对当时的场景那样熟悉,而又是他的敌人。

    那人不仅对当时的场景十分熟悉,而且还知道那场景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如果那人对这件事给他的影如此熟悉,那么他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如果那人对他如此了解,那么对他出手,绝对会有致命的杀伤力。也就是说,只要那人一出手,他就必死无疑。

    那么那个人是谁?董万忠烦躁地在屋子里走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件事给逼疯了。

    他忽而又想起杨柯所说的他的梦境,那是杨柯极为隐秘的事,连他都不知道,可是却出现在杨柯的梦中。

    董万忠如今真和杨柯说的一样,希望那就是鬼神之事,若是鬼神之事便不可怕,无非烧些纸钱,或是请僧道诵经超度也就是了。

    就怕那为事者是人,若真的是人,那这个人简直比阎王还可怕。他既然连杨柯那样隐秘的事都知道,那么他的事,他的亲信的事,包括妹子的事,还有他们构陷睿王爷的事以及这些年他们做的那些恶事,是不是也都在那人的掌握之中?

    若真是那样,将来即使那人不会对他们采取行动,或是无力采取行动,也会将这些事公之于天下,那时,他们还能够安生吗?

    这些年,反对他们的势力比比皆是,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形成气候。若是那人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那些反对他们的势力会不会结合在一起,合力向他们发起进攻。若是那样,他们将如何应对。

    要知道,就是单将他们当初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国家栋梁的事说出来,举国上下就一定会群情激奋。

    那些人或许不信,但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推倒他们的大好机会。这些年,他们也是老虎掉山涧——伤人太重。

    只要有人利用这个借口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一定会有大批的响应者。而他们,除了核心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都不过是墙头草,指望不上的,真遇到事,他们不趁火打劫就不错。

    真到了那一天,只怕当年默许他们的皇上也会嫌他们办事不力,走漏了风声,陷他于被动。然后将责任推到他们身上,让他们成为替罪羊。

    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是不会为了他们这些狗,而放弃自己的锦绣江山的。

    想到这儿,董万忠的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沮丧。他扶着桌案坐回到椅子里。颓然地用双手蒙住脸,垂下头。屋里静极了,只有壶漏发出的水滴声,不紧不慢地响着。

    良久,董万忠才放下手,若真到了那一天,谁又能来救他?能救他的也只有他的妹子,可是到那时他的妹子会怎样?

    虽说妹子一直以来荣宠不衰,可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别的不说,就说自妹妹生下皇四子和两个女儿后,后宫就再也没有孩子出生,这事就是傻子也能想明白。

    难道皇上就没有想法?就真的对自己的妹子一心一意?妹子所有的也就是圣上的宠爱,一旦失去,妹子还有什么本事,靠着她建立起来的力量?那力量相对于朝廷天下来说,相对于铁血将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而已,终难成大事,可笑妹子还在为了她的势力沾沾自喜,还瞧不起他这个兄长,甚至还以为自己能成为吕后、武后之类的人物,能够名垂青史。唉!不自量力。

    董万忠此刻是愁思百转,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占满了他的心,他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上,眼角都有些湿润了。他只觉得头昏脑涨,好像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安胎

    馨月上了软轿,疲惫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中带着些喜气。

    这一次的冒险没有白费,得到的消息太多了,知道了如何进书房。方才董万忠说的,如果是从外面进入书房,应该是先将门口花格子上的方木拽下来,这样甬路上的机关就关死了。

    然后在进入书房之前将花饰转两圈,转两圈屋里所有的机关就都关闭了。太师椅上的扶手是管书房外面的机关的,扳动一下书房外面的机关就都开了。

    而自己在进入书房的时候一是院门花格子上的方木没拽下来,二是屋里的总开关也没开,自己这才平安进入书房。这真是一大成功,再有机会,她就可以进入董万忠的书房,查看那虎符应该藏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一次,她感到董万忠可能对他已经起了疑心,即使没对她起疑心,也是后悔自己说话走了嘴,说出了进入书房的方法。

    此后一段时间,而且应该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书房的防范应该是要加强的,所以再有机会,也会是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这件事决不能冒险,必须一击而中,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而这段时间,她可以用来养胎,而且她只有养好孩子,才能进一步抓住董万忠的心,盗取虎符才能更有把握。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心里一阵阵酸楚。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女人成为母亲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她却感受不到。

    方才她想起自己的使命,顾不得去伤心。此时目的达到了,她的心重拾起伤痛,眼睛也一阵阵酸涩。

    这个孩子,是董万忠的孩子,是屠杀她全家的刽子手的孩子,而她还得尽心竭力去保护这个孩子,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难以接受的事吗?

    若是这个孩子是平安的,那该多好?她的心里该是多么温暖和幸福,她曾经幻想过她和平安的骨肉在她腹中一点点长大,那她会是多么欣喜。

    他的眉眼会想谁?像平安?还是像她?当她抱着那孩子,在他的脸上她会看到平安的影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可是,当她抱着那孩子,却在他,或者是她的脸上能够看到董万忠影子,她的心该是多么排斥。可是这反感却不能表露出来,那对她来说会是多么残酷。

    馨月就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不由得在暖轿里弯下腰,抱住了膝盖。真希望能有一个肩膀,一个怀抱能让她哭一场,将满腹的郁闷发泄出来,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不多时,暖轿回到了“春熙”,众人一通忙乱,给馨月热水沐浴,驱驱寒。秋莲姑姑还告诫备水丫鬟,沐浴的水不能太热,太热了对胎儿不利。在沐浴期间,宫里的女医被再次请来。

    馨月生产前,这女医是要一直住在这里的,专门伺候馨月。秋莲姑姑安排女医和自己住在一起。两个人住在旁边“春茗”的正房里,各住一间。董福的住处则移到了内东厢。

    馨月发现秋莲姑姑似乎和这女医很熟,一问之下,秋莲姑姑才说,自己也是宫里来的,是御膳房的二等司膳,专门负责宫里面娘娘的饮食安排,尤其是怀了身孕的娘娘们的饮食。

    这一次王爷特意将她借到这里,负责馨月的膳食,直到馨月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一听这是宫里面有等级的女官,馨月被吓了一跳,连忙给秋莲姑姑赔礼。此前,为了不让她吃这吃那,她没少和这秋莲姑姑置气。还和董万忠抱怨过,想让董万忠将秋莲姑姑赶走。

    如今,才知道原来秋莲姑姑品级那么高,是宫里的高官呢!这么高的身份却来伺候她,她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

    馨月想要下地给秋莲姑姑赔礼,慌得秋莲姑姑急忙将馨月按在床上。

    她知道,自己虽然是有品级的女官,眼前这丫头不过是王爷的一个玩物,什么都不是。可是,这丫头却是王爷的心头肉,这些天她耳闻目睹,发现王爷的确对这洛娘子不一般,为了洛娘子杀人放火都行,所以这小丫头绝对是怠慢不得的。

    若是能够将她服侍好了,王爷必然会为自己在皇后面前美言,说不定自己这心心念念的一等司膳的职位就到手了。

    因此,秋莲姑姑反过来给馨月道歉。说当馨月第一次晕倒的时候,府里的医女就怀疑馨月可能是怀孕了,但是那时月份太小,所以王爷没有声张,但是要按怀孕的情况侍奉。

    “春熙”的丫鬟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对伺候孕妇不在行,这才到宫里将她借到“春熙”,王爷吩咐先别告诉娘子可能是怀孕了,怕娘子空欢喜一场,只是让按娘子怀孕的情况侍奉,所以先前才没有告诉洛娘子为什么吃某些东西,又为什么不能吃某些东西,比如那山楂,怀孕时是绝对不能吃的,容易滑胎的。

    如今洛娘子知道了原因,她的差事就更好办了,希望洛娘子和她配合好,若是养好了,不但孩子将来身体壮实好养活,就是洛娘子生产的时候也会少些凶险。

    馨月看她恭敬,心里十分感动,连连和秋莲姑姑道谢。

    洛娘子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前一时以为洛娘子可能失宠的人们又恨得牙根痒痒。

    合着王爷重新宠幸园子里的女人是因为那小狐狸精怀孕了,王爷怕伤了她才拿她们打补丁的呀!她们成了什么人了?都是被王爷选进来的,凭什么那小狐狸精就能被捧到天上?她们就被踩进泥里?实在太让人生气了。

    老天有眼,一定会将那小狐狸精给劈了,碎尸万段!

    不过恨归恨,王爷召幸哪个,哪个都是兴高采烈地前往。

    能得到王爷召幸实属不易,也别管是为了什么才的到王爷召幸的。

    谁也没那个骨气对王爷说不字。骨气这东西,得在有实力的时候才能玩儿。

第一百六十二章 儿女

    在中院的后面,王妃沈氏的院子依然平静。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味道。

    满院的鲜花此时已没了踪影,只有墙边的两株腊梅正打着花苞。

    院子里很静,一个穿着棉袍的丫鬟端着茶盘轻轻走进王妃的正房。屋里,沈王妃正在作画,这次画的是一幅寒江图,“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无论是人是画,都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青果给王妃斟好茶,捧给王妃。王妃放下笔,接过茶,慢慢品了一口,眼睛看着画,嘴里问道。

    “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青果踌躇了一下,还是照实说,“别的倒没有,只是听说王爷宠着的那个洛霞怀孕了,王爷连宫里的司膳姑姑和太医院的女医都找来了,上心的紧。”

    沈王妃端茶的手顿了一下,眼皮抬了抬,旋即又恢复常态。淡淡地应了句,“哦”。

    青果心里生气,“这个洛霞也太不知好歹,进来这些时候了,竟不来拜见娘娘,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沈王妃不经意地哼了口气,将茶碗放在桌上,“这有什么?她倒想来见本妃呢?有那个资格吗?不过是王爷的猫儿狗儿,见不见的要什么紧。不光是她,连那东院的本妃不是都不让来吗?你如今又有什么不平?”

    丫鬟道,“东院的是求了数次,见娘娘不允才不来的,这个洛霞打从进来就没求过,真真不是东西。”

    沈王妃笑了,“方才不是说了吗?不过是个猫儿狗儿,打什么要紧?犯不着劳神。”

    又添了两笔,沈王妃将笔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问道,“世子爷去边关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果答道,“噢,准备的差不多了,要带的东西,跟的人都选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沈王妃笑了笑,“那就好。”

    青果看着王妃,“娘娘,您真的要让世子爷去边关吗?那里天寒地冻,又有危险,您真舍得吗?”

    沈王妃走到窗前,好像自言自语地说,“该做的事就得去做,若是不做,只怕就做不成了。”

    青果没听明白王妃的意思,低头想了想又说,“娘娘还是先和王爷说一下吧!说不定王爷不让世子爷去呢?”

    沈王妃走回来,坐在椅子上,“他?他肯定同意。”她没有再细说,如今王爷的心早就不在她这里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怕他早就想休了她。

    之所以一直拖在现在还没动手,可能还念着那么一点夫妻之情,亦或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若是机会适合的话,说不定就有可能休了她。

    她若被休,儿子的命运也不容乐观。

    更重要的是,作为书香门第的她,自小就是博览群书,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以她的见解,董氏兄妹这些年的行为,只怕不能得到善终。

    昔日的赵高、王莽、董卓之流,哪一个有好下场?如今她无法劝得了董万忠,那么她只能在大厦将倾之时保护儿子周全。

    也许这个时候还要有数年才会到来,或者根本不会到来,可是她却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边关的都帅魏百贺,曾经和父亲有一定交往,当年他在京城考取武进士的时候,自己时任户部尚书的父亲曾是考官之一,虽不是主考,但到底说起来和魏百贺有半师之份。

    如今自己将儿子派往边关,就是希望魏百贺能看在自己父亲的份上,能收留自己的儿子,在将来真的发生事端的时候,放自己的儿子一马。

    让自己的儿子前往边关,也是为了让他远离京城这个大染缸。儿子如今都快成了京城诸公子王孙中的异类了,虽然住在京城里,但是以附庸风雅为借口的吃喝嫖赌,儿子几乎都不沾,这点上很像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洁身自好。

    可是人毕竟是会变的,所谓环境造就人,自己的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又能坚持多久?儿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依靠,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这个环境中被毁了。

    所以,基于种种原因,她决定将儿子送往边关。

    至于自己的女儿,王妃叹了口气,摇摇头。

    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可是自己这个女儿不知怎的,打小就和自己不亲,反而是和她那个姑妈十分亲厚,就连行事做派都十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母女俩。

    她忽然又想到了董万忠,若是他真的休了自己,自己在危险发生的时候还要不要真的救他?

    沈王妃暗暗叹了口气,这一直是最让她纠结的一件事。董万忠这些年声色犬马,对她是越来越冷淡,甚至都有苗头要休了她了,她竟然还在为了一旦真发生什么事请时是否要救董万忠而矛盾。

    沈王妃又叹了口气,如今,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父母兄长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为了她的平安,这些年来都没有见面。

    再说,如果她要是询问父兄是否该救董万忠,那父兄说不定会将她臭骂一顿。若不是董氏兄妹,他们何至于被迫回原籍,和自己的女儿连面都见不着?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杀了他都不为过,还要救他?

    和自己的亲信们商议?她们都是下人,自不敢为此事置喙。再说,就是有敢说的,只怕也会和她的父兄一样看法。

    和自己的闺中好友商议?沈王妃苦笑了一下,自己的闺中好友如今是走的走,散的散,就是如今还能见到的,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更不能商议如此机密之事。

    和自己的儿子商议,自然不行,孩子毕竟还小,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上负担。

    沈王妃无奈地闭上眼,自己如今可真是孤家寡人了,竟连一个能说说话,商议商议事情的人都没有。

    沉吟良久,沈王妃睁开眼,不管怎样,想好的事还是得做。其实她不需要和谁商议,便是所有的人都说她不该做,她还得去做。否则,她的心会永远在痛悔中煎熬。为了自己心,为了自己的儿子不能没有父亲,到时候,她还得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矛盾

    自馨月借机闯了董万忠的书房后,她知道董万忠即便没有怀疑她也会加强书房的防范,因此她一直不敢再动。

    其实她也没精力再行动了,因为很快,她就出现了反应。呕吐、嗜睡、浮肿、头晕、心悸,她简直快要垮掉了,本来就不结实的身子,被折腾得更加虚弱,连站起来都费劲儿。

    虽然秋莲姑姑调着样地给她做吃食,可是她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有时,连汤都喝不进去。

    董万忠急得不得了,问女医是怎么回事。女医对他说,洛娘子想是从前的日子不好,身子很虚,又有轻微的心悸之症,因此反应会大些。不过不要紧,有她们用心调养,洛娘子的情况应该渐渐好转。

    这一渐渐,就渐渐了五个月,一直到馨月怀胎六个多月的时候,才逐渐稳定下来。那时,她已经是形销骨立,此是后话。

    进入腊月,北苑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腊八这一天,北苑的女人们除了“春熙”的人之外,全体前往白马寺去上香,并且领腊八粥。

    这一走,端的是浩浩荡荡。带着王府标志的车帐一直绵延数里。

    董万忠本来要留在“春熙”陪馨月,可是馨月坚决请求王爷领着大家前往白马寺。

    馨月说的明白,如今,她已经是众矢之的,若是王爷今日再为了她连白马寺都不去了,那众人还不得怎样恨她呢!就算为了孩子积福吧!

    董万忠听她如此说,也只好作罢,领着众人去白马寺了。

    董万忠离开后,“春熙”安静了许多。今日是腊八,秋莲姑姑和女医都向董万忠告假回宫要去处理些事情。

    将所有的丫鬟遣走,馨月坐在安乐椅上,轻轻舒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难得有这样的安静。每天都有一大帮人围着,提醒她吃这个、喝那个,该干这个了,该干那个了。

    她就像一个玩偶一般,让人牵过来拉过去,还美其名曰这是王爷的恩典,是为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她她倒没有感觉,可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千真万确的。

    董万忠对这一胎十分在意,几乎每天都要过来询问。丫鬟仆妇们为此感动不已,都说王爷对谁也没有对洛娘子这样上心。

    可是这样的恩典,对于馨月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很怀念董万忠安抚边关的日子,那时候她是多么自由。

    而现在,她得时时提醒自己,将假面带上,还得带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一言一行,慎而又慎,实在是太累了。

    她太需要一个清净的时刻让自己放松一下,否则,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今天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前一天刚下过一场薄雪,没来得及清扫,就被阳光晒化,地上不免有些泥泞。

    董万忠怕馨月散步滑着,竟然让人用一块块精美的波斯地毯将院子铺满。看着那一块块画一般的地毯没两天就被踩得面目全非,馨月心里这个疼啊!她都不敢迈腿了。

    可是董万忠说,物件儿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人去,比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再精美的地毯也不过是块破布。

    馨月苦笑着说,若是个男孩倒值了,可若是个丫头,岂不赔大发了。

    董万忠笑着说,只要是爷和霞儿的孩子,便是值的。男孩更好,若是个女儿,他也会当宝贝一般的宠着。

    听到这儿,馨月说无动于衷那绝对是假的。董万忠对她也真是宠上了天。其实就算是洛霞的父亲曾经是他的部下,他觉得心中有愧,也用不着对她这样宠。

    若是董万忠真的因为洛霞父亲的缘故就对她这样好,那这董万忠就此来说还真算不上良心丧尽。

    馨月在安乐椅上挪了挪身子,叹了口气,若是这董万忠不是她的灭门仇人该多好,那么眼前的日子就称得起完美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一惊,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她忘了自己的使命吗?难道她忘了对安王爷的承诺吗?难道她要沉沦于此,甘心做董万忠的玩物吗?难道她忘记了安王爷还在殷殷地盼着和她团聚吗?

    她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她闭上眼,用手抚着胸口,忍住从心底里翻上来的难受劲儿。过了好一会儿,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又变得明澈起来。

    想到自己的使命,她眼睛转了转,又摇摇头。今天府里的人大多去了白马寺,府里空虚,是否应该趁此再探一探致远堂?

    可再一想,不可,离上一次刚刚过去一个月,如今致远堂一定会加强戒备,尤其是今天,董万忠不在府里,走时一定会告诉侍卫等严守致远堂。

    自己此时去,又没有借口,实在没有把握,还是再等时机吧!快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应该能找到机会的。

    馨月又喘了一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安乐椅的扶手。老天,快让我完成这件事吧!我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我想走了,我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不再像此时一样,活的如同一个戏子。

    平安此时在做什么?自从上一次七夕见过一面后,又快半年没见面了,他还好吗?他的腿怎么样?郭越曾说若是坚持治疗,他的腿有可能站起来,可是上一次看,他的腿还是没有起色。

    他被沐风踢倒后,连爬都爬不起来,可见他的腿还是没有好。一想到安王爷为了见她,拖着残腿来到施舍的场地,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平安,原谅我,我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为我郁结在心,身染重病;你为我千里跋涉,不惜混迹乞丐,只为见我一面;你不嫌我败柳残花,还将我称作你的爱妻。

    我怎么能贪图一时安乐,忘了你的深情,也忘了自己的家仇?愿老天保佑,能给我机会,让我顺利拿到虎符,助你大仇得报,也不枉受此大辱。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话

    等馨月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末。

    她睁开惺忪的时候,竟看见董万忠正坐在她坐过的安乐椅上,看着她。

    她一惊,急忙要翻身下床。董万忠向她打了个手势,不让她起床。接着,董万忠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来,拉着馨月的手。

    馨月歉疚地说,“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妾身竟然睡得这样死,一点都没听到,怠慢了爷。”

    董万忠笑道,“你我夫妻,还要那些虚礼做什么?倒是看着你这样睡,觉得有些意思。原来你睡得极轻,连我大声叹口气你都能醒,可是现在,我进屋,坐下,椅子还吱吱响,你竟然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

    馨月的脸红了,是啊,自从怀孕之后,她不仅睡得多了,而且也睡得实了。

    董万忠回来,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她不好意思地说,“爷,真是的,妾身觉得自己都快成了猪了,吃了睡睡了吃的。”

    董万忠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能睡就好,你现在吐得如此厉害,若是能多睡些,还能舒服点儿。唉!看到你如此受罪,爷这心里也是不好受。咱们就只要这一个,再也不要了。”

    馨月半坐起身,虚弱地拉着董万忠的手,“爷说哪里话,能给爷生儿育女,那是妾身的福分,满园子这么多女人,谁不想能给爷生下个一儿半女,这福分,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董万忠将馨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难得你如此明理,霞儿真是爷的解语花。你放心,爷这辈子决不不会负了霞儿。若是你这一胎生了男孩儿,爷就休了那人,抬你做王妃。”

    馨月闻言,吓了一跳,她知道董万忠说的那人一定是指王妃沈氏。虽然董万忠以前就透露过有意休了沈氏的意思,可是明明白白地说还是第一次,而且是要为了她而休了沈氏。

    馨月当即震惊了,好半天,她才磕磕绊绊地说,“爷说的可是真的?”

    董万忠看着馨月那样,觉得很好笑,“怎么了?高兴傻了?自然是真的,就看你这回生不生得出儿子了,若是生个姑娘,倒还能留那沈氏一时。”

    馨月挣脱开,就着床上给董万忠跪下了。董万忠一愣,“霞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馨月的眼圈儿红了,“爷,这事万万不可,王妃娘娘与爷是结发夫妻,又为爷生儿育女,陪在爷身旁二十年了,不曾犯过任何错,如何能休弃?前些时候静姝夫人生产,爷宁舍孩子也要保大人,听到的人谁不说爷重情重义,世间罕见。

    如今,王妃娘娘无由被逐,别人面上自是不敢说什么,可是腹诽只怕是难免的。再者,若是人们知道爷是为了妾身才休弃自己的结发妻子,那妾身该如何见人?到时只怕人们不说爷薄情,而是会说妾身迷惑了爷,让爷做出了不当之举。那妾身还不成了祸水,妾身还能活吗?

    本来爷这样宠着妾身,别人已经恨不得食其妾身的肉,就连宫里的贵人也不喜妾身。

    中秋节宫宴,还有这次王爷回朝,别人皆有赏赐,唯独妾身,连提都没提一句。

    妾身心里明白,这是犯了众怒。不过妾身不在乎,妾身只要能陪在爷身边,就都满足了,妾身从来没想过什么封赏的事。可是如果爷将王妃休弃,还抬了妾身做王妃,那别人一定会觉得妾身是个贪图虚名之人,惑乱之辈,那妾身待爷的情意也就说不清了。”

    董万忠伸手搂住了馨月,良久,才说,“霞儿,难为你如此深明大义,你是爷最喜欢的女人,爷不想你受委屈。”

    馨月抬起头,“爷,霞儿不觉得委屈,本来霞儿就是个孤女,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不知哪一阵风雨就消失了。老天保佑到了爷身边,被爷这样的宠爱,就像到了天堂一般。

    妾身不是那贪心之辈,妾身只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着,就满足了。爷千万不要为了妾身做什么事,若是爷真要为了妾身做了什么事,那……那妾身只有离开爷。”

    董万忠的手一下抓紧了,“你说什么?”

    馨月的泪水流了下来,“妾身决不能因为自己牵累的王爷的名声。若真是那样,还不如让妾身死了。”

    董万忠一把将馨月紧紧搂在怀里,喃喃道,“好霞儿,爷就知道没有白疼你。”

    温存了好一会儿,董万忠才放开馨月。正这时,青儿在帘子外轻声道,“爷,申时末了,这会儿摆饭吗?”

    董万忠掏出西洋怀表来一看,果然已到申时末了,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今天到白马寺领粥,本就没吃饱。

    回来后直接到了“春熙”,看着馨月在睡觉,便看住了,也没想起垫点儿点心之类。他一边拉馨月起来,一边挥手让摆饭。

    一看到满桌的饭菜,馨月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她抚着心口,忍着那一阵阵的难受劲儿。

    董万忠心疼地看着她,抬手叫了春分过来,让她站在馨月身旁,用团扇从馨月的脸侧轻轻向桌上的饭菜扇着,让馨月闻到的饭菜味道淡一些。

    馨月感激地看着董万忠,“爷实在太细心了,妾身实在是担待不起。”

    董万忠不经意地笑了笑,“那你看在爷这样细心的份儿上,就多吃一些吧。”

    馨月点点头,春燕端过一个描金的小汤碗儿,说是秋莲姑姑临走的时候吩咐给洛娘子做的,鸡丝酸笋汤。馨月闻了闻,觉得还能接受,舀了一勺,难得的适口,便一勺勺喝了起来。

    董万忠看见馨月难得吃得香甜,心情也是大好,一连吃了两碗稻米饭,看得馨月直着急,“爷,晚上了,少用些,当心存了食。若是再饿了,用一点夜宵也就是了。”

    董万忠笑着叹口气,“到底老了,那些年在边关的时候,诺大的馒头一顿能吃八九个,现在是不行了。”

    话说到这儿,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无意之中感慨了一句,却又勾起了他的不快。

    边关,几乎成了他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个词儿,一想起边关,他就有一种烦躁,而且还含着几分惊恐的感觉。这感觉,让他觉得满桌的美食顿时没了味。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夫妻

    馨月看着董万忠的脸色突变,不知是因为什么,她不敢说话,只是带着几分忧虑偷偷看着董万忠。

    董万忠感觉到了馨月的不安,晃了晃头,将方才袭上心头的郁闷赶走,说来也让人心里不好受,他十几年守卫的边关,他事业起步的边关,他浴血征战的边关,如今却成了他的禁忌,这种感觉让他心头阵痛。

    定了定神,他挂上一丝笑意,又给馨月递上一块压成月饼形状的枣泥山药糕,“你今天倒是吃得好些。”

    馨月笑了笑,点点头,“今天是好些,没事的,妾身的娘说过,怀孩子是好事,再难受也不怕,因为再难受也是死不了人的。”说到这儿,馨月自觉失言。

    在这园子里,这些不吉利的词儿是不能出现的,什么杀呀,剐呀,死呀,亡呀,这些词儿都是忌讳的,若是说了那是要受惩罚的,轻的要禁足,重的要挨藤杖。

    她就见过由于说错了话,被管教嬷嬷杖责的。

    方才一顺嘴儿,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此时醒悟过来,赶紧握住了嘴,一双瞪大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更大了。

    董万忠看着馨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又没有外人,何至于吓得这样。”馨月放下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不是院子里的规矩吗?”

    董万忠嗤笑道,“这园子里的规矩还管得了你吗?自你到这儿,连下人都说规矩到了这里就化了。”

    馨月也笑道,“其实规矩还是应该有,妾身也应该守规矩,就算是给孩子积福吧!不然大家明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可是背后总有那么多人咒骂妾身,怨气所积,也不是好事。”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还未显形的肚子。

    董万忠见她这样,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馨月继续说,“譬如今日,是正节,爷是该去王妃那里的,妾身觉得,爷还是去一趟的好。人家常说亲戚还越走越近,何况爷和王妃是结发夫妻。

    常见见,说说话,总归要好一些。不然,爷总不见王妃,一是于理不合,再者知道的是爷觉得和王妃话不投机,不愿意见王妃,而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妾身背后撺掇着爷疏远王妃,那对妾身的怨恨只怕就更多了。”

    董万忠望着馨月,似乎在查看她说这话的诚意。

    馨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爷,怎么这样看着妾身,妾身说错了吗?”

    董万忠摇摇头,“错倒没错,就是这话爷不爱听。这话也就是对你说,别看爷在外面风光得很,可是这心里,不痛快的事也不少。本来日子就不那么好过,做什么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今不痛快的事爷就不做,让爷不痛快的人爷就不见。

    其实不光是爷不愿意见她,她也不愿意见爷。爷和她是相看两生厌,索性不见面,还是好些。”

    馨月有些愣愣地看着董万忠,原来他以为是董万忠喜新厌旧,可听他的话,那王妃娘娘也是不愿意见董万忠的。

    这可真是奇了,原来在馨月的想象里,王妃娘娘一定是一个怨妇的形象,可是听他一说,好像还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怎么弄得?妻子怎么还不愿意见丈夫呢?记得自己的父母,从来都是相亲相爱的,每当父亲从睿王府回来,总会给娘亲带些她喜欢的东西,哪怕是自己省着,也要让娘亲高兴高兴。

    娘亲也是总想着父亲,每次父亲要从睿王府回来的时候,娘亲总是早早就准备好饭菜,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好吃食,此时都摆上了桌。一年四季的衣服,娘亲总是早早就准备好。

    每次父亲回睿王府的时候,娘亲总是反复叮嘱,什么要多休息,多喝水,该花的钱要花,不要拘着自己。

    父亲常常笑着打趣道,“行了,你当我是三岁顽童啊,唠唠叨叨的,比当年我娘还能唠叨。”娘亲也笑,那笑容是那样美好,让馨月一直记到现在。

    可是,看看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定国王,和自己的夫人却是这般光景,似乎还被自己的夫人厌弃,实在是匪夷所思。

    董万忠见馨月不说话,缓了缓,又说道,“就是去,今儿个也不去。振清今天来了,这会子正和王妃一起用饭呢!明日太学休假,想是今天要留他在北苑过夜,让他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吧!”

    馨月点点头,“哦,是世子爷来了,那爷去一起说说话多好,妾身记得上一次还是爷病的时候,世子爷来探疾见过一次,这话说可有一段时间了。”

    董万忠烦躁地扔下羹匙,“有什么可说,那娘俩倒是一条心,好好说去吧!爷可没那么多他们爱听的话。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样子,还觉得自己是尚书小姐,书香门第,高尚得不得了,还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小人乍富。

    我呸,哪天给她扔到贫民窟里,让她三餐无着,看她还清高不清高。”

    馨月也没想到董万忠的反应会这样大,一时间倒不好接话了,只好低头吃着盘子里的蜜汁芸豆。

    董万忠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可能吓到了馨月,回过神儿来,拍了拍馨月的手,“唉!有些事儿不能想,越想火越大,有时候真觉得压不住。”

    馨月连忙笑着,“压不住就发出来好了,以后这屋子里不用烧地龙,就将爷请来,让爷生回气,屋子里就暖和了,还省银钱。”

    一句话,连旁边的丫鬟都逗笑了,董万忠笑着拉着馨月的手,“霞儿真是爷的宝,和霞儿在一起,有什么烦心事都忘了。霞儿说什么爷都开心。”

    一顿饭,还是在愉悦的气氛中用完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定更天,馨月催着董万忠走。

    自从馨月怀了身孕后,董万忠对这一胎极为看重,再也没有纠缠过馨月,但几乎每天他都会过来看看。一般都是在这里用晚饭,再陪馨月说说话,然后再到东院或者是湖心亭去宠幸姬妾。

    今天见董万忠要走,小庆子连忙上来问王爷今天要到哪里?董万忠斜了他一眼,目光责备他没眼色,怎么能当着馨月问这样的话,怕馨月吃醋。

    馨月笑了,“爷就别瞪小庆子了,这事还遮着掩着的,爷这是要去温柔乡,谁还不知道是怎么的?”

    董万忠也笑了,“你不吃醋?”

    馨月作势叹了口气,“吃醋又能怎么着?也只能等这小东西出来,再跟他算账了呗!”

    董万忠将嘴凑到馨月耳旁,“好,等这小东西不占着你了,爷给你好好补补。”

    馨月佯嗔道,“哎呦喂,爷可是当朝一品,是国之栋梁,这话可真不尊品。”

    董万忠哈哈大笑,“当朝一品怎么了?连皇上夜里也都没闲着,何况是我?”

    馨月赶紧捂着董万忠的嘴,“爷越说越没谱了,好了好了,爷快走吧!”说着就推着董万忠往外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母子

    与此同时,在后面王妃沈氏的院落中,气氛比往常热闹一些。在正厅里,一桌饭菜冒着热气。沈王妃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正和自己的儿子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儿。

    世子董振清年纪刚十七岁,一直住在京城中的世子府里。平时不常到北苑来。今天是腊八,他原是随着大家一起到白马寺领腊八粥的。事毕,便陪着自己母亲一起回到后园。

    沈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儿子长得和自己极其相像,不太像董万忠。

    而自己那女儿,长眉细目,和董万忠一般无二,这大概也是董万忠不太喜欢儿子的缘故之一。

    平时儿子都是在太学读书,上一次见到儿子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这次见面,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沈王妃觉得儿子成熟了许多。

    她给儿子夹了一箸鸭丝,董振清笑着对她说,“娘亲,别再给我夹了,今天吃得实在太多了。娘亲这里还是得少来几趟为妙,不然,用不了多久,我那匹马可就驮不动我了。”

    沈王妃笑了笑,“你今天白天只吃了一碗腊八粥,如何能够,所以就让你多吃了些。反正今天夜里你也不用赶回京城去,吃过饭在院子里好好遛遛,消消食儿也就是了。”

    董振清愣了愣,“娘亲留我在此,不是单为了给我吃点儿好吃的吧?”

    沈王妃盛汤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僵。停了一下,她才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儿啊!娘前些时候和你说的让你去边关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董振清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孩儿觉得娘亲的安排很好,等开了春,我去就是。”

    沈王妃看着儿子,“你真的这样想?”

    董振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将手覆在母亲的手上,“娘亲,孩儿知道您的苦心,您这样安排,是想保儿子平安。其实爹爹这些年做的事,儿子也不赞同,可是君臣父子,儿子不能指责爹爹。

    儿子平时也看些史书,以史为鉴,儿子的心里也是不安的。儿子左右不了爹爹,但是儿子可以让自己去干些该做的事。娘亲的这个安排,正和了儿子的心意。我若能在边关立些战功,将来的日子,应该好过些。”

    沈王妃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握紧了儿子的手,“好孩子,难为你明白娘的心。其实,让你去那苦寒之地,娘心里也是舍不得。可是看这情形,娘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将来能证明娘亲不过是杞人忧天,那么娘自然会接你回来,那时你有了军功,即使没了世子之位你也能平安生活。

    若是娘想的是对的,等到事发之时,娘会着人给你送信,魏百贺和你外祖父有一定交往,到时候应该能放你一条生路。

    所以,你这次去边关是一定要去的,好在你想得明白,不用娘亲再给你讲道理。你这次去边关,还要隐姓埋名,这样对你有好处,你明白吗?”

    董振清点点头,还轻轻叹了口气。王妃觉得奇怪,孩子还有什么心事吗?难道方才孩子说的都不是心里话,是为了让她高兴才那样说的吗?

    董万忠似乎感到了母亲的心思,笑了一下说,“娘亲,您别误会,孩儿是想去边关的。其实,孩儿早就想离开京城了,起码想离开一段时间。”

    王妃有些诧异,“为什么?是谁给你气受了吗?还是府里的下人不尽心?”

    董振清摇摇头,“不是,孩儿现在是权倾朝野的定国王世子,谁敢给我气受,府里的下人更别说了,都是娘亲亲自挑的,哪能不尽心。其实是孩儿在京城觉得很孤立,没有什么朋友,有时挺难受的。”

    王妃愈加奇怪,从前孩子可是没和她说过这些。

    董振清见娘亲注意,便继续说,“从前孩儿没有和娘亲说,是不想让娘亲担心,如今就要去边关了,还是和娘亲说说吧。孩儿总觉得自己的处境挺尴尬,和那些朋友们合不来,他们喜欢的孩儿不喜欢,孩儿喜欢的他们又不感兴趣,还觉得孩儿是假正经,装像,孩儿想交些其他的朋友吧,他们都很怕孩儿,看到孩儿也许就想到了父亲,所以也不敢和孩儿真心交往,总是战战兢兢的,弄的孩儿也没兴趣了。孩儿总在想,如果离开京城,到一个没人知道我身份的地方,去掉这个世子的招牌,也许还能过的自如些,也许还能交到些真心的朋友,也不知道孩儿想得对不对。”

    看着儿子苦恼的样子,沈王妃笑了,少年不知愁滋味,才刚十七岁的儿子也有烦心事了,“儿啊,可是你想过吗?若是没了你的世子身份,可很多事就要变得很艰难了。比如以你现在的身份,很多门都会为你自行打开,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这个身份可给你带来了诸多的益处。当然它也会给你带了烦恼,就像你刚才说的,你想能去除掉这个身份。可是你若去掉这个身份,它带给你的烦恼没有了,可是它带给你的益处也就同样消失了。相比较而言,没了这重身份,可能你的损失会比收益大。很多事你得靠自己的努力,生活会变得非常艰难,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少有人能够做到面对荣华富贵不动心的缘故。”

    儿子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气馁。

    沈王妃笑了,“不管怎样,你能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资本,希望能凭自己的本事做一番事业,这就很好。这个身份给你带来了一些不快,你现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试一试没有了这个身份生活会怎么样,不过你的得做好准备,开头会比较艰难的,但只要你咬住牙撑过去,后面的路就会比较容易。这就像你们跟着教习练武,开头很苦,很累,但是坚持下去,就会慢慢习惯。只要你付出了努力,你就比别人多一项技能,就会比那些没有付出的人多一份收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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